秋月栖尴尬一笑,虽然郁风凌的形容可能没那么贴切,却很符合她对这两位殿下的印象。
不受皇帝重视,不被朝臣看好,更不被兄弟们当做竞争对手的皇子。
好处是不会给自己招来太多危险,不会被人时刻想下手除掉。
但坏处也是相对的,被所有人不看好,就相当于失去了足够的筹码,想要争一争那个位子又岂非易事?
“谁说我们没有人支持,没有筹码?”郁风凌勾唇一笑,提醒道,“你莫不是忘记了,我和小八的外祖父家,是做什么的?”
护国公!
秋月栖的脑袋里瞬间闪现了三个大字,恍然大悟。
她怎么忘记了,两位殿下的母妃乃是表亲,八殿下的外祖父乃是四殿下的叔祖父,是先皇御封的护国公,手握重兵,镇守滇南。
有这样一位手握实权的老将在,将会是支持八殿下成事的最大助力。
有护国公这么一个砝码在,再想拉拢其他朝臣站队,都将事半功倍。
“前些时日,我已同叔祖父暗中通过几次信了,”郁风凌压低声音,丝毫不瞒着秋月栖,“此前种种,我已悉数告知叔祖父和舅父知晓。只要我和小八在汴京有动作,叔祖父那边就会立刻跟上。”
除了书信上的约定,为了保护外孙,护国公还毫不吝啬的拨了八百私兵,分别送到两位殿下身边,用来护卫他们的安全。
“原本我和小八身边,就有着叔祖父亲手训练出来的府兵,再加这八百私兵,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足够我和小八在汴京行许多事了。”
护国公镇守滇南,距离汴京有段不小的距离,算得上是天高皇帝远了。
是以闲来无事的护国公,除了手中握着的兵将外,还训练了一批私兵。
名义上是为了保家护院而招募训练的府兵,人数虽然有些超规格,但一切吃喝用度和月俸都是出自护国公府,同朝廷无干。
滇南地势天气恶劣,百姓生活困苦。
为了能有口饭吃多条活路,不少人都踊跃报名,致使这些年护国公府的私兵数额一再膨胀。
加之在滇南州府,就属护国公爵位最大实权最重,再有宫中稳坐皇贵妃之位的护国公之女在,没人敢同他叫板对着干。
哪怕是镇守滇南的朝官,也无一敢对此置喙一言的,以至于护国公府的府兵数量,如今已经到了一个颇有威胁的数字。
只是先前护国公虽然训练了不少私兵,也仅仅只是因为闲不住罢了,并无其他想法。
而如今,郁风凌想要助郁泓熙夺嫡,在事成前夕,不适合动用滇南军打草惊蛇,护国公训练的那些私兵就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
“这些私兵还只是第一批,”郁风凌想到自家叔祖父在来信中的大方口气,失笑道,“叔祖父说滇南地势险恶土地贫瘠,多有吃不上饭饿肚子的百姓。招募进护国公府的‘护院’不占兵丁名额,多的是想方设法报名入选的人。”
“大批量人群迁徙流动极易招人瞩目,恰逢小八在南边我在汴京,兵分两路数量控制得当,倒是容易行事。他还说,为了我和小八的安全着想,训练有素的私兵宜多不宜少,他会想法子少量多次,继续往汴京送人来。”
秋月栖听着这一字字一句句,双目圆睁,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她也不知自己现在是该赞扬护国公的“深谋远虑”,还是赞叹郁风凌的胆子足够大了。
“这么多私兵入汴京,”秋月栖面色都僵硬了,抽着气道,“哪怕名义上是护国公府的私兵,但到了汴京,数量超额,一个‘意图谋反’的罪名扣下来,到时候可就是解释不清的大麻烦了。”
“自然不是以府兵的名义入城,”郁风凌微微一笑,向秋月栖发出了邀请,“明日若是没什么要紧事,不若随我去看看?”
秋月栖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压不下心底的不安,决定同郁风凌走这一趟。
倒不是她不相信郁风凌的谋算,纯是心有不安,想亲眼看看定自己的心罢了。
约定好了明日一同出行后,秋月栖便没再多留,起身告辞了。
不料她前脚刚踏进秋家的门,后脚就被昌伯拦住了。
“老爷吩咐了,小姐一回来,就让您去见他,”昌伯多看了秋月栖两眼,欲言又止,“瞧着老爷的面色,似是心情不太好。连大少爷前脚刚回来就吃了挂落……”
“哥哥吃挂落不是常事?”秋月栖倒是没觉着有什么问题,淡定扫了昌伯一眼,“就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没一天落一顿打,都算是爹爹心慈了。行了,你就甭担心了,我去看看。”
昌伯看着秋月栖大无畏的背影,摇头叹气。
他哪里是操心秋盛旭啊,他这是关心秋月栖!
秋盛旭别说天天招骂了,如今都快要及冠的人了,还三五不时会被秋启荣操起竹鞭抽一顿呢,被训几句那是日常。
想想秋启荣吩咐他,让他时刻留意着秋月栖的动向,等人一进府门就让立刻去见时的黑脸模样,昌伯心下颇为不安。
小姐虽然偶尔脾气倔了点,但是个有分寸的人,应当不会干出什么惹恼老爷的事……吧?
不止是昌伯,连秋月栖自己本人都是这么想的。
再加上如今成衣坊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说立刻赚了个盆满钵满,那也是稳步进项,足以展现她的经商才能了。
看到她有这手段能力,爹爹就算不夸奖她,也决计不会斥责她才对。
孰料秋月栖刚一踏入秋启荣的书房,就差点被迎面一本账册糊在脸上。
好在她眼疾手快及时闪避,看着哗啦坠地的账册,秋月栖心下一沉,反手关紧了书房的门。
“爹?”秋月栖弯腰拾起了账册,不解的看向脸色铁青的秋启荣,“女儿这是做错何事了,引得您发这么大火?”
秋月栖思前想后,着实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诚恳看着亲爹,企图让他给自己解惑。
“是茶行那边不满我接触了解合作商户,还是成衣坊那边出问题了?”秋月栖观察着秋启荣的神色变化,试探着一一猜测,“亦或是近来我疏忽了府中管事,出了什么漏子?还是……哥哥又做什么让人不省心,让您生气的事儿了?”
秋月栖把有可能引发秋启荣怒火的可能性都猜了一遍,观察他面色,又好似都不太像。
这下秋月栖是真不明白了,除了这些之外,还能有什么旁的缘故,能引得爹爹如此大动肝火?
秋启荣一拍桌子,怒视秋月栖:“说,你干什么去了?!”
“哦,我去给四殿下送了些点心,祝贺他迁府之喜,”秋月栖丝毫不觉着有任何问题,淡定回答,“点心没全带走,我还让人给您送了一份,爹爹是没吃到么?”
秋月栖说着,视线四下扫视,顺利在书案一角看到了一个空碟子,上头隐约还有些残留的点心碎屑。
瞧这模样,秋启荣何止是吃到了点心,还全都吃光了。
“点心的味道如何?”秋月栖的嘴角带了一丝笑意,“这还是我照着方子第一次做,爹爹若是喜欢,日后我就多做几回孝敬您。”
“味道还行吧……”秋启荣下意识的别扭应了一声,旋即又一拍桌子黑了脸,“我问的不是这个!你整日里往四殿下那里跑,还有没有点规矩了?你是个姑娘家,与别家姑娘交好往来就罢了,同一个外男来往密切,你,你——”
秋启荣伸出食指虚空点着秋月栖,被气到说不出话来。
先前没分寸就罢了,他明明都敲打提点过一遍了,秋月栖竟把他的话当耳旁风,着实是被他给宠坏了!
“先时四殿下住在京郊山里的庄子上,只要小心遮掩行迹,也不会有太多人发觉你的踪迹,”秋启荣苦口婆心道,“如今四殿下回了城中暂住,你不避嫌就算了,竟还主动提着点心光明正大的登门?!”
这若是传出去秋月栖同四殿下“私交甚笃”,满汴京人的口水怕是都能淹死秋月栖!
“你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少同外男来往,”秋启荣越说越生气,“四殿下身份尊贵,不该是咱们这等人家肖想得起的。你同他私交过密,也不怕传出去被人说闲话!若是被外人以为你贪图富贵意图攀附皇子,你就不怕谣言压死你!”
秋月栖自觉光明磊落,她虽然同郁风凌走的是近了点,但那也是因为他们算是有着共同的目的,现在是合作伙伴的身份,并无其他。
怎么到了秋启荣的口中,就好似她同郁风凌之间不干不净似的?
“爹爹想多了,”秋月栖蹙起眉头,试图为自己和郁风凌正名,“我先时就曾说过,我同四殿下如今是好友,没有旁的关系,您就莫要多心了。再说……要有也是四殿下惦记我,可不是我上赶着倒贴他。”
“你说什么?!”
秋启荣拍桌而起,惊怒不定,差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四皇子殿下,惦记秋月栖?
若是换作普通百姓家,听闻自家姑娘能得了皇子的青眼,不说喜不自胜,也基本不会放过此等能同皇室攀亲的好机会。
是以秋月栖没忍住眯起了眼睛,安静观察着秋启荣的神色变幻,心情微妙的期待着亲爹会有的反应。
孰料——
“我不同意!”秋启荣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个当爹的不同意,他就算贵为皇子殿下,也总不能强人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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