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让楼起笙想个法子让我能验证一下|体内那半颗内丹。
但其实我已经相信了,主要是我相信他不会瞎说这种事儿。
虽然他想搞我的时候挺那啥的,但那确实是他们麒麟结偶期的生物构造局限导致,在其他的事情上我是相信他麒品的。
可我不想接受这种事实!
半颗内丹给我是什么概念?
其实我没啥概念。
我又不是修界中人,前辈子看小说这方面的看了也没自我代入,主要看剧情去了,设定我都一目十行,甚至在心里觉得浪费我的购书币。
代入嘎腰子就大概能理解一下了。
或者更那啥一点,嘎了一半的蛋。
算了,还是别那啥了,实在是过于那啥。
总之,这很严重啊!
楼起笙让我躺平照着他说的话运息凝气,体验内丹的存在感。
我试了一下,然后全身一松,彻底摊平了。
真有那种微妙的感觉。
说不上来,很难受。
不是说有内丹本身难受,而是……
我再度看向楼起笙,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傻子吧,搞这事儿,本来就没有灵骨了。
……真的是傻子吧。
虽然看起来挺精的,但就是个傻子。
“阿宝……”傻子把我薅起来抱到怀里,轻声道,“别哭,我没事,半颗够用。”
够个毛线。
“不该跟你说的。”他还自责起来了。
他倒还自责起来了!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当我没说。”他摸出手帕给我擦脸。
我别开脸。
没脸让他擦。
真的,干嘛……哎呀!
我只是每个月拿三千工资还倒欠你十万的人形抚慰犬罢了!至于做到这一步吗?
他坚持凑过来用手帕糊我脸一顿,然后放开手帕改上手,摸着我的脸说:“你我结契就是一体,无妨。”
事到如今我很难自欺欺人,深呼吸一口气,对着他打手势:再怎么结契,也不是你这样啊!
他执迷不悟道:“麒麟族结偶后便是如此。”
我说城门楼子你说胯骨轴子,结契白结,毫无默契。
我继续比划:认真点儿,别插科打诨。
他说:“我没胡说。你若不信,我改天抓一只麒麟当你面问他。”
我:“……”
哥,你是不是忘了现在是你被麒麟族追捕,不是你追捕他们。
还“改天抓一只”……就算是男主角也不要这么狂霸酷炫拽!搞得像反派。
我忙敷衍道:信了信了,你别去抓!
主要是我信了他真会去抓一只麒麟过来!那太可怕了。
虽然楼起笙确实是无辜的,但那行为的炸裂程度实在要比喻的话无异于在逃嫌犯不安心跑路还去绑架警察,属实是无法无天了。
我努力镇定,理清思路,和他分析:对,没错,你们麒麟族结偶后是那样,可我和你只是结契,不是结偶。
这哥来了一句:“结契比结偶更郑重。”停了下,加重语气,“是你非要结血契,我劝过你。”
咋就跟你说不清呢!
我胳膊都差点儿抡抽筋了:不一样!兄弟和老婆不一样!
他面露不解:“什么兄弟?”
什么什么兄弟!八拜之交的兄弟啊兄弟!
我抡着胳膊那么比划。
他沉默了。
良久的沉默过后,他皱起了眉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他在意味深长啥,反正我的意思就是——
“我们何时结拜兄弟了?”他问我。
我一下子不记得我意味深长什么了,因为他这意味实在是过于深长。
我问他: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他反问我。
你小学生啊?能不能像成年人一样简练直接点说话?
对不起,我一时激动忘了,成年人说话并不简练直接。
那你能不能像个麒麟一样说话啊!不要像人类!人类没前途的!
我一时没说话,正在内心疯狂吐槽,这哥自己说了下去。
虽然说的都是瞎话。
“你无
非嫌我是麒麟,想反悔婚事。”他斩钉截铁道。
可是什么都斩只会害了你!
我现在已经充分地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片刻后,我抬起沉重的胳膊,缓慢比划:我们不是假成亲吗?
他闻言有点小小激动:“你果真要反悔!”
我:你先冷静一下……
完全不能冷静的他:“麒麟有何不好?”
没啥不好但我们不在一个频道啊!
我:一开始不是说好为了骗我爹娘才假成亲吗?
他:“谁跟你说好的?”
我:你啊!
他:“我何时说过假成亲的话?成亲大事,还能作假?”
我不了解你们麒,人类反正没啥不能作假的……等等。
我抬起的手僵在半空,然后默默放下,陷入沉思。
半晌,我拦住要再度开口的楼起笙,比划道:先别说话,让我静静地回忆一下。
说这话时,不巧肚子响了两声。
我正尴尬,楼起笙绷着个脸问我:“想吃什么?”
“……”
救命,本来我该歌颂我哥真是一直以来都很体贴是个暖麒,但现在我知道了他一直都在误会啥就很难直视了!
我尴尬道:不吃什么。大半夜的……
“驴肉火烧,你最近喜欢吃。”他绷着脸说,“我叫小二送来。”
我忙阻止:这么晚了,别麻烦人家了。
他:“我有钱。”
暴发户口吻达咩啊哥!你不要在歪路上越走越远!
暴发麒不顾我的再三劝阻,打开门去门口扶栏旁招呼楼下值夜班的小二上来,然后掏出丰厚小费递给对方。
小二兴高采烈地把钱往怀里一揣就跑了。
五星级客栈的服务怎么会不好呢,有钱能使鬼推磨。
我上辈子常在互联网上看到有人问假如给仇人磕一个响头拿十万块会不会磕,底下大家纷纷表示尊严在哪里活动报名入口在哪里。
我当时略微想了一下,觉得还是换别的活动参加吧。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宁愿参加吃屎的那个,毕竟屎没钟旋臭。
楼起笙关上门,回到床边,脸色依旧冷酷,斜着眼睛瞥我。
酷哥傲娇,成分复杂。
我摆摆手,躺回去,双手交叠放在腹部,闭眼凝神脑内召唤系统。
“查一下我之前跟楼起笙有没有说过假成亲这事儿。”我说。
“宿主,这不是小康的工作范畴呢。”系统推搪道。
但马上它就接着说:“宿主可以用十积分兑换一次快速查询特权哦。”
“我没积分,算了。”我说。
“宿主可以先借十积分兑换,事后限期一个月还二十积分就好。宿主的系统非常通情达理善于解人之危呢。”它恬不知耻地自卖自夸道。
我看是非常会趁人之危。
“到期还不上会怎样?”我谨慎地问。
系统:“只是二十积分而已啊,普通支线任务一个一百分呢。”
但我根本不打算完成你那些鬼打墙的支线任务!
它接着道:“如果到期还不上,顺延到下个月累计要还四十积分,以此顺推。”
“到我死都还不上呢?”我问。
“……”它沉默片刻,说,“我经手的宿主里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它的声音里透着不可思议和传销语气:“只是二十积分而已宿主,你只要亲楼起笙脸一下就能得到一百积分,剩下八十积分可以兑换其他东西。
金银财富、人气声望,甚至健康、寿命、报复仇家,只要宿主积极完成那些毫无难度的小小支线任务就可以累积积分兑换呢!
曾有宿主只是随随便便做些任务就兑换了一套祖上是王爷府的四合院,和【】是邻居呢。这要是他顶着烈日去工地搬砖得从元谋人搬起呢。”
王爷府也敢住,这得是从元谋人开始长的胆子。
感觉满府都是鬼,尤其后花园。
我腹诽着,眨了下眼睛,说:“好吧,我现在借十积分,速查!”
无所谓,当我根本不打算还积分的时候,随便它利滚利。咸鱼是这样的,面对操蛋的世界,主打的就是一个比烂。
系统在三秒钟后给我回答:“已为宿主查询,宿主确实没和楼起笙确认过是假成亲呢。”
你可真是个不会报喜只会报忧的晦气玩意儿啊。
我断开和晦气玩意儿的连接,但依旧闭着眼睛,因为实在是不想睁眼面对这复杂的世界。
过了会儿,店小二送驴肉火烧来了,我闻到了很香的气味,肚子又叫了几声。
我正犹豫是否起身,楼起笙冷冰冰的声音传来:“起来吃。”
他凶我。
不犹豫了,继续躺。
屋内安静片刻,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床边略沉了下,香气越发近了,楼起笙的声音也很近,冷道:“你体弱,床上吃也行。”
行个屁啊!你清醒一点不要太爱!几个恋爱脑有好下场!?
说起来你为什么莫名其妙爱我啊!被邪念侵脑的是你吧!!
第32章
我和楼起笙僵持一阵,屋里一直安静。
然后我偷偷地眯开眼睛,对上了他一直瞅着我的眼。
我赶紧闭回去。
“冷了就不好吃了。”他说。
我闭着眼睛抬高手臂比划:本来就不想吃!
“钱已经花了。”他淡淡道,“十两。”
我:“……”
什么家庭条件啊你在这儿扮霸道总裁!上瘾啊?!
十两!换算一下就是八千块钱买两个驴肉火烧送两碗热汤!那驴听了都得问你是不是钱多烧得慌!
虽说钱都是你的……
行吧,钱都是你的,你爱怎么花难道我还能有意见吗!又不是我的!
我就是穷命,阔的那个不心疼他自个儿的钱,从上辈子穷到这辈子的我倒给心疼上了,左想右想,坐起身,尴尬地伸手去接驴肉火烧。
八千块的火烧要是不心怀感恩地吃掉搞不好财神爷会生气,以后就不保佑我了。
虽然倒也就没咋保佑过。
但对待财神我一向是不怀半分怨愤地始终真诚信奉,信任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句话。
我接过一个驴肉火烧,想起自己还在床上,这多不好啊,就要下去吃。
楼起笙却按住我的肩膀,说:“吃完早点睡,别下地了。”
我抬眼看他。
那张帅脸还是拽拽的,但比起刚才柔和一丢丢了,语气也不那么凶了。
想了想,我低下头讪讪地吃起来。
刚吃两口,视线范围内伸进来一个装着热汤的碗。
“……”
“慢点吃。喝口汤,别噎着了。”他轻声说。
我:“……”
真的,别这样,我顶不住。
手里的驴肉火烧顿时沉重无比。
我闷头又吃了两口,然后伸手去接汤碗。
他却端着躲了下,舀起一匙汤,吹了吹,送到我嘴边。
往日种种顿时在我心中闪过。
他不是第一天对我照顾如此入微。
我却是第一次知道他的真正想法。
这小子把我当他老婆了!卧槽!
平时我以为他调戏我就只是单纯的嘴里淡没意思!
虽然上辈子到这辈子我都没有别的同性朋友(异性也没有),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有时候是会见到其他男的故意装恶心肉麻调戏彼此。
完全就是吃饱了闲着没事干而已。
我还挺得意自己把一个孤僻帅强惨给抚慰成了接地气的日常治愈系小男生,心理协会都该给我免考核颁发证书。
没想到他的想法居然是那么的不接地气。
区区一个还在长牙的幼崽,想得倒挺多吼!
我深深呼吸,镇定下来,下地去坐在八仙桌旁,就着桌上另一碗热汤吃完了一个驴肉火烧。
然后我搁下碗,起身去墙边脸盆架旁撩水洗了洗手和嘴,回身对他比划:你把剩下的吃了,吃完我们谈谈。
他对我的食量有数,没多说便吃了起来。
只是边吃边用一种高冷中暗含哀怨的眼神瞅我,令我后背发麻。
兄弟,要不咱现在就去请霁姑娘给你看看吧,想必霁姑娘菩萨心肠不会介意半夜急诊。
毕竟你这病症真的刻不容缓了。
他吃完后,如我一样简单清洁了一下,然后说:“歇吧,有话明日再说。”
我打手势:明天有明天的事,现在该说清的就都说清,不然也睡不着。
他坚持逃避:“闭着眼睛就能睡着了。”
闭着眼睛不一定就会入睡,就像逃避不一定就事缓则圆!
在我的强硬坚持下,他同意了谈一谈,但整个人散发着不愿意的抗拒气息。
我让他坐到八仙桌旁来,他不。
他倔强地站在窗边,还转过去背对着我。
这是谈话的态度吗?
我一个哑巴,你不看着我怎么和我谈?是不是在阴阳我啊?
屋里安静了一阵,他悄悄侧了侧脸来偷看我,发现我一直狠狠瞪着他。
“……”
他目光飘忽了一下,脑袋动了动,好像想转回去继续无声阴阳我,但最终还是没这么做。
就见他眸光闪烁不定了一阵,还是落回了我脸上:“我头发干了。”
干了就干了
啊,跟我说干嘛,大半夜我给你扎辫子啊?
“可以睡觉了。”他接着说。
到底有多困!
我比划道:我们先前相互误会太多了,我一直只拿你当好兄弟,你是我的好哥哥。
他淡淡说:“私底下,我爹叫我娘好姐姐。”
我:你怎么会知道?
他说:“麒麟尚是胎时已有灵感,能感知母体周遭之事。”
没用的知识+1。
我:刚才是我用词错误,那我改成好大哥,你又如何说?
我生怕他不能明白手语中“哥哥”和“大哥”的微妙差别,特意倒了杯茶水,手指蘸水在桌上写下来。
他隔老远垂眸瞥着我在桌上写的字,油盐不进道:“我爹也叫我娘大姐。”
你爹是天津的啊?
我怀疑你根本就在瞎编。
我抹去水字,掏手帕擦了擦手,继续比划:别管那个了,总之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
为防他抠字眼,我强调:男男当然也没有!男公也没有!男雄也没有!我以为你说成亲是假成亲,只是为了帮我摆脱和张绿儿的婚事,所以才答应。
“我吻你你没拒绝。”他说。
听听这是麒话吗,我那叫没拒绝吗?
先前我叫他冷静,可这下子我冷静不起来了,激动道:我哪次没拒绝?哪次没推你?你听我的了吗?我能怎么办?咬舌自尽吗?
他略一回想,好似是这样,神色不太自然,没接话。
我俩各自冷静一阵,我继续比划:误会到此解开,如今你找到了同伴,我只是一介凡人,就不给你们添乱了,不跟你们上路了,我留在此地谋个营生。
我话音刚落他就断然拒绝:“不行。”
我:你讲点道理,感情的事讲究两厢情愿,强扭的瓜不甜。
他眉头拧得紧紧的,目光深邃瞅我很久,然后缓缓道:“当初我就提醒过你,血契一旦结下,若要解,必得伤筋动骨,我无妨,你身子却承受不住,稍有差池便可能一命呜呼。”
我:你吓唬我的吧?
他不耐烦道:“事到如今我何必诓你?”
说完,他赌气地将脸朝另一方侧去,很
小声地泄愤似的说了俩字儿:“骗子。”
喂,我是哑巴不是聋子,我听得见。
我赌他在偷偷用余光瞅我,就继续打手势:不是骗你,就是误会。我若知道你那么想,早就和你解释清楚了。
他继续小声嘀咕:“就是骗子。”
我比划:我听得见哦!
他不说话了。
无语。尴尬。
僵持一阵,我问:那要不血契不解,就搁着别管,当没发生过,行吗?好像也没什么影响哦。
小学生用明显很故意的赌气口吻道:“当然不行,我若有朝一日与他人情投意合怎么办?”
一边说一边把脸侧回来,使劲儿瞅我听了这话的反应。
就差把“你吃醋啊你听了这话肯定会吃醋吧”写脸上了。
而我只会脚趾抓地。
哥,真的,别这样,好尴尬。
我:到时再说吧……你若实在放心不下,现在解,我撑得住,真的。
我倒不是瞎说。
现在我有系统傍身,虽然那货日常不是智障就是跟我耍心眼儿,但想必底线是保我不死,否则啥黄花菜都是白说。
楼起笙却火速拒绝:“血契岂是你说结就结,你说解就解?之前我说暂且不结你非要结,如今我不想解你又非要解,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干啊,是你想干什么吧!你甚至还想干我!那我还能干什么!
我俩又各自冷静一阵,然后我把手心拍得piapia直响:那我们先不解!等你找到伴侣我们再解!
“找不到了!”他烦躁道,“结过偶的麒麟没麒麟要!”
啊?你们那儿都不准人、啊不,不准麒二婚的啊?真的假的?
他见我满脸写着不信,说:“你若不信我逮一头麒麟回来当你面问。”
你不要一言不合就要逮麒麟回来当我面问!
麒麟固然无语,我也压力很大啊!
又冷静会儿,根本一点也没冷静下来的他语气放缓,道:“凑合过吧。”
你先清醒一点吧。
我正要继续比划,他接着来了一句:“且不说结契结偶之事,你吞了我半颗内丹,因是我
契偶方无事,若断亲,我体内半颗感知,或许会让我经脉逆行血爆而亡。”
我充满质疑:真的假的?
这事儿我是这么寻思的,就算这内丹真要搞事也得是搞我啊。
“就是这货骗得老子分两半了,看在是宿主老婆的份上不计较了,可是现在要离婚?那老子不白幵了吗?你当老子吃素的啊?”
——内丹不得是这么想的?
咋会怪上楼起笙呢?
楼起笙冷冷道:“你若不信我逮——”
我急忙:别逮别逮,我信我信!
稍稍冷静下,我接着说:那我把内丹还给你。
他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你当时是已死之人,我用半颗内丹救活你,你若把它还给我,你岂不!”
我比划:放心,我不会死。很难和你解释清楚,但相信我,真的不会。
“我再不会相信你了。”小学麒再度撂狠话。
随便吧谁会和小学生争这个啊。
我比划:反正就还给你,别的你别管。你只说怎么操作吧。
他微微眯眼盯我一阵,忽然转过身来完全面对我,双手抱臂,往后稍靠了下,靠在窗框上,还勾了勾嘴角邪魅一笑。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真的在邪魅一笑。
不过可能是因为笑意没到眼睛里,也可能是长太好,看起来不油腻,甚至连直男如我都想说句哥哥真帅。
“好。”他说。
但我看他这架势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这家伙接下来来了一句:“先跟我生个孩子。”
我劝他:你别这样……
他无视我,继续说:“内丹已融入你体内血脉无法化形,我所知唯一办法便是生个孩子,将内丹在他身上凝结,待他降世,我把他吃了。”
我:“……”
半晌,我问:你唬我呢吧?
他:“你若不信我去逮——”
我打断他的话,说:去,马上去。
他神色一僵。
我察言观色,忙道:你果然在唬我!
他很快恢复镇定,白我一眼,看着我身旁别处,冷笑出声:“我只是没料想平时我
要逮麒麟你马上拒绝,此刻竟如此爽快。不愧是骗子。”
这跟骗子有什么联系啊?你不要开口闭口就说我是骗子啊。
非要说的话,(假)成亲之前你都没跟我说你是麒麟不是人呢,你不也是骗子?
我都礼貌克制地没提这茬儿呢!
不过逮麒麟确实不可取,我刚才是冲动了,此刻忙道:不逮不逮,千万别逮……你传承中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
退一万步说实在走投无路了我生个孩子不是不可……
可把孩子吃了这也太惊悚了吧!
我把1扣烂佛祖都得继续摇头叹息人类真是没有下限啊。
不不不不不,我差点被绕进去了。
仔细想想就算不吃也不能生啊。
否则楼起笙不但离异还带一娃,不就更没麒麟要了?
就算是人类遇到这情况都得多考虑考虑了。
我正这么思考着,听到他说:“我出生便被抽灵骨放逐空灵境得不到父母亲麒抚育,后来还被追杀到人间遭受桃源村村民歧视,传承不全。”
我:“……”
听前面还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后面那桃源村村民歧视你怎么就影响你传承继承了?
太刻意了。
警告你要是再卖惨,小心我往地上一跪磕头求你别说了!!
第33章
反正今晚和这哥是说不出个结果了,他根本就抗拒接受现实。
夜已深,不说了,别等下吵到别的客人休息。反正不急于这一时。
我这么一说,楼起笙表示同意。
可喜可贺,我俩取得了这场会谈中的唯一一个共识。
虽然这共识和主题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腹诽着,忽然想起等下我俩又要睡一起,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
可看眼下情况,楼起笙是肯定不会同意我另开一间房的。
我正斟酌怎么跟他说,看到他只留了一支烛燃着当夜灯,其他蜡烛、油灯都熄了,然后朝屋内的罗汉床走去,往上一躺。
本来怕他还要跟我睡,这会儿见状却又觉得不太好。
罗汉床硬邦邦的,上面除了俩小小坐垫,其他啥都没有,甚至不够他身长。
他那腿好长好长。
我就想招呼他要不就还睡床吧。
咱们可以效仿山伯英台往床中间堆点儿东西比如几碗水来保证安全。
……我承认我就是又当又立。
怎么了!人类不都是又当又立吗!
属于生物种族的基因缺陷,我也是受害者。
之所以没直接说咱俩换一下,是因为知道说了是白说,他肯定不同意。
我目光反复从床到罗汉床逡巡,咬一咬牙,起身走过去,伸出一根手指头戳戳他肩头。
他睁开眼瞅我,这感觉有点熟悉……
不就是我还没勾搭上他的时候他的死鱼眼吗。
怎么又死鱼了!给我活过来啊喂!
我无声叹气,比划道:让小二送套被褥铺在罗汉床上我来睡,我身长正好。你去睡床。咱俩都不难受。
死鱼哥死鱼似的继续躺着瞅着,不回应。
不,我还没勾搭上他的时候他都没这么死。
都说了是误会了,我又不是成心欺骗你感情搞你心态骗你半颗内丹……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我又吃又拿,零头抹去都还欠半颗内丹和十万块。
还把人家从英年未婚搞成了英年离异,想起来实在是惭愧。
但
凡地上有条缝我就马上钻进去了。
我硬着头皮继续比划:我没钱,你给我点儿,我去找小二要被褥。
他终于开口了,一开口就是冷冰冰的话语:“我的钱为何要给你?”
哥我知道你一向大方现在只是在生我气QAQ但是不要生我气了啊QAQ
我尴尬地站了会儿,手都要把衣角抠烂了,想来想去,转身准备去把床上那唯一的一床被子拿过来给他。
但他叫住了我:“站住。”
我马上站住,回头看他。
他坐起身,冷冷地看我一阵,然后身形一变。
四眼小狗把刚被自己塞到罗汉床角的坐垫咬出来摆好,踩上去,躺下,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我。
我:“……”
哥,真的别这样。
小狗死鱼眼不起来,反倒瞧着十分可怜,遭受了虐待似的,一副可怜兮兮眼巴巴的模样。
真的,哥,真的,别这样。
我狠一狠心,移开目光转身要走。
身后传来很轻但足够我听到的小狗儿从嗓子眼儿里发出来的“呜……”的一声。
我:“……”
都说了不要这样了!你是个麒麟啊大哥!
麒麟的尊严在哪里!我的良心在哪里!
我默默回头,用眼神示意他差不多得了。
眼神交流完毕,他好像懂了,又好像根本没懂,仔细想想应该是懂得过头了——他低头将脸埋入圈在一起的毛茸茸前肢里,更小声地呜了下。
行了我懂了,什么都懂了。
说到底他还是个幼崽,从小就离开了父母,一路坎坷艰辛,遇上我追着他嘘寒问暖,难免产生依赖心。
我前世某次经过一家幼儿园,听到里面鬼哭狼嚎,还以为发生啥事儿了,听门口保安聊天说今天有几个班毕业,舍不得告别老师。
换位思考,我要是前世被孤立的时候遇上一个……
呃算了,可能会怀疑是钟旋派来耍我的吧。
嗐,人类的心思就是比麒麟的多。
小狗儿又呜了一声。
别呜了!大半夜的!
我实在是没办法,只能连垫子带狗一起抄起来端床上去。
睡吧!就这样吧!
……
一觉醒来,我又在心境里了,简直是标准结局。
想必是结偶哥睡着睡着开始不安于是又把我给吞了。
我已经淡定了,麻木了,没急着起床,继续闭着眼睛躺着。
先在脑内把之前兑换的麒麟资料再翻阅一遍,确定里面没写还丹方式,只好不情不愿地连接系统让它查询。!
第34章
“很高兴为宿主服务,因这个问题属于麒麟族敏感话题,查询需要三百积分,并且不能赊账哦。”
人生和人生是不一样的。
别人靠系统走上人生巅峰,我靠系统就只能等着被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忍气吞声地问:“有没有比较容易完成的支线任务?”
破烂玩意儿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诧异:“只是主动亲一下楼起笙也很难吗?其他宿主的支线任务最简单也是空手打虎呢!”
咋了武松也被你们霍霍过?
我继续做小伏低,尝试解释:“我是个直男……”
系统:“哈?”
我的话音戛然而止,沉默一阵,问它:“你‘哈?’是什么意思?”
系统:“宿主听错了。”
“哦,这样啊……你‘哈?’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我说。
我甚至从那短促的一声中听出了轻蔑和嘲讽。
对不起,我有时候就是比较敏感啦!
“善解人意的小康正在为宿主查询更多支线任务哦。”它说着,停了几秒,说,“对不起,目前没有查询到。”
神经病!
我正要发飙,它说:“为了解决宿主的困境,小康这就去升级新增签到系统,每天一积分都是白送哦。架、马塔阿托嘚*!”
我:“……”
不如还是Adieu吧*!
和破烂系统断开连接后,我起床在心境里假装晨练,以此不动声色地提醒楼起笙我醒了把我放出去。
我不想跟他打手语,打手语对于哑巴来说就是说话,我不想先跟他说话。
冷战就要有冷战的态度。
可能他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都把自己给练累了,他还是装不知道,一直没搭理我。
别以为这样就会逼得我先沟通!
在心境里我不知道时间,感觉上是很漫长的。
主要我不知道楼起笙现在在想什么,可别突然给我来个黑化强制。
待了不知多久,我几次差点儿就忍不住要主动发出声音联系楼起笙了,硬是憋住了。
睡了几觉醒来,可算出来了。
但定睛一看,我还不如回去继续待着。
“……”
你就告诉我,眼前墙角这多出来的头上扎着个小辫儿、缩成一团的西施犬是哪儿来的。
我有不好的预感。
很不好。
不,不该说是预感了。
这西施犬还穿着衣服,类似舞狮服的那种。
我:“……”
你们麒麟族……其实和我想象中的严肃正经大相径庭是吧?
我盯了西施犬一阵,直到它动了动,默默地抬起前肢把掉了的帽子戴回去,然后继续缩团。
我:“……”
我看向坐在八仙桌旁的楼起笙。
这会儿明显已经换地图了,我们处在一间挺陈旧的屋子里,墙壁斑驳,窗外是一片原野。
楼起笙冷漠道:“抓回来了。”
菩萨知道我多希望你说的是“我清醒了”。
但凡你不说话也行啊!抓回来了是什么鬼!你抓什么回来了!一只扮演穿着舞狮服的西施犬的麒麟吗!
“你告诉他,麒麟是不是一生只结一偶。”楼起笙这话是对着那只成分复杂的麒麟说的。
西施麒麟这时候抬眼看了过来,小声说:“理论上是这样……”
楼起笙瞥过去一眼,对方立马改口:“实际上也是这样!”
我急忙打岔:先告诉我这位是……???
“不重要。反正是麒麟。”楼起笙简单粗暴道。
怎么可能不重要!
我瞪他。
他沉默一阵,还是说了:“我和霁姑娘、白枭垢自宁光县出发前往芍城……”
芍城我知道。
去桃源村抓楼起笙的那只麒麟说,要彻底净化楼起笙他娘体内邪念,需要用到四大法器宝物:
八卦干支开悟铜镜,365颗雷击枣木流珠手串,泰山石敢当,丹书符册。
样样单听名字虽珍贵却不稀有,可那只麒麟说这些皆有大来历,不是随便找个就能通用的。
譬如那雷击木手串,指定要前前前朝名气流传至今的某某真人亲手一颗颗雕琢成并恭敬奉入老子墓中的那串。
你没听错,也没想
错,就是那个老子。
我前世反正没听说过啥老子墓里啥流珠手串。
就我有限的文科知识量来说,老子是道家,和道教仿佛不是一回事儿,而流珠属于道教概念……
算了,随便吧,估计是这个游戏世界观的私设。
反正道教尊崇老子这是真的。
其他宝物也都如此。
泰山石敢当你不能随便去泰山捡一块石头。
得是当年黄帝轩辕在泰山封禅时捡起来令其变大得以让人倚靠歇息片刻的那块。
我们捡的和黄帝捡的那肯定价值不一样啊。
丹书符册暂时麒麟族也不知道具体是啥,只知道这个名字。
但想必也不是俗物,搞不好就是尧舜禹汤老子庄子秦始皇亲手画的。
至于八卦干支开悟铜镜,在其中算是最容易得到的了。
它乃那个你我都知道的武陵打鱼人从桃花源里偷带出来的。
这游戏的私设借鉴了《桃花源记》恐怖版本,说桃花源其实是个大型坟地鬼村。
游戏把这事儿进一步暗黑化,说渔夫在村里发现了好多古董宝物,拿不完,就只偷偷带了这面铜镜,出去后直奔太守府献宝告密。
太守察觉铜镜端倪,请来高人分析,发现了桃源村真正的秘密:是个鬼村。
他就带高人和士兵前去桃源村灭鬼夺宝,最后双方同归于尽了。
那面铜镜却被留在了太守府里。
此后几经辗转,如今流入了芍城首富手中,是人家的收藏品。
我猜想,肯定不会去了后花点钱就能轻易从人家手里把东西买回来(首富耶,缺这钱?),十有八|九要发展一堆任务,最后打个副本Boss。
但就难度而言已经比后面那仨看起来轻很多了。
最后一个都不知道是啥在哪儿且不说,老子墓肯定轻易进不去,游戏设定里有修道守墓人。
再说了,进去了还不知道是啥玄幻光景呢。
按这世界观,搞不好一进去就能看到老子在那儿等着呢。
武器我都猜好了,就赶驴那鞭。
而且芍城离宁光县近,穿过密石林,再穿过几个村儿的距离,差不多
就到了。
“……遇到了她。”楼起笙接着说,“她一直跟踪我。”
西施犬弱弱开口:“路那么宽,我怎么就非得是跟着你了……”
楼起笙瞥她。
她把刚抬起的头埋回去,过了会儿,闷声道:“都说了我不是来逮你的,是来帮你的……表哥。”
我:“……”
楼起笙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对她说:“无论人抑或麒麟,都只会骗我,我再不会信哪怕一句。”
我:“……”
喂,阴阳谁呢你小子。
阴阳怪犹嫌不够,又看了我一眼,然后对(疑似/自称)表妹麒麟说:“再者说,你就算真是我表妹又与我何干,我心中只拿你当敌麒,便是你内丹给我半颗,与我结血契,也动摇不了我铁石心肠!血契可解,丹不还你,你又能如何应对?”
我:“……………………”
哥,真的,治治吧。
表妹不在状况中,闻言小声嘀咕。
“哪有你这样的麒麟……刚认识就说半颗内丹结血契……什么的……多冒昧啊……没说主角这么轻浮啊……”
我:“……?!?!?!?!?!”
虽然最后一句话很小声很小声,但我还是听到了哦!!
第35章
就在我为这口吐“主角”关键词的表妹麒麟的来历惊疑不定时,女主角霁宁雪在外敲门。
楼起笙中止指桑骂槐,过去开门让她跟她身后的白枭垢进来。
看来原剧情是三角恋,男主角和男一号都喜欢女主角。
想当然男一号是落选那个。这对小狗过于残忍。
不过事情从现在开始有了转机,毕竟男主角疯了。
不用谢,因为这不是我该做的!我也不是故意的!一切都是意外!
霁宁雪走进来,先客气地对我打了声招呼。
然后她看向墙角缩团的成分复杂麟,轻叹了声气,朝楼起笙劝道:“我相信她没有恶意,楼兄就当卖我面子,不要为难她。”
在女主角面前,楼起笙顿时成熟稳重的酷哥形象立了起来,淡然道:“有些事问她,问完就放,霁姑娘不必多虑。”
“如此就好。”霁姑娘说着,朝偷偷瞅这边的成分复杂麟安抚地笑了笑。
那边墙角顿时微微发光。
这场景我熟,要变身了。
果不其然,须臾后西施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拘谨地揣着双手蹲在那儿冲我们仰着脸嘿嘿傻笑的双丸子头小姑娘。
这场景莫名眼熟……
你知道的,我上辈子巡回地下酒吧做营生。
一个月遇上五六七八次扫黄扫赌扫毒不奇怪吧。
霁宁雪温柔地用眼神示意小姑娘站起来别这么寒碜。
小姑娘讪笑着起身,然后火速移动到霁宁雪身后紧贴,自以为不动声色其实我们都能看出来她是为了躲开楼起笙的视线。
怕楼起笙是应该的,毕竟这是个口口声声要吃小孩的主儿!
还点名吃亲生的啊。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暗暗白了他一眼。
他明明侧对着我,也不知怎么这么细微的眼神他都能敏锐察觉,马上转头来高冷地看我。
我比他更高冷地别开眼神不看他。
不能多看这小子,惯会想多,给他送个温暖就以为我要跟他搞基了,多看他几眼得以为今晚我就要给他生孩子。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双丸子小姑娘看起
来十五六岁左右,很是活泼开朗俏皮可爱,身上穿着搭配颇喜庆,我用七个字形容你肯定马上眼前浮现具体形象:过年的中国娃娃。
她用脆生生的声音道:“大家好,我叫麒铃铃,来自麒麟城,不是吉林省是麒麟城。”
言多必失啊老乡,你露馅儿成筛子咯。
也不知道这个平行世界中有没有吉林省,万一没有可真是引人注意。
我不动声色地观察那仨土著的神色。
霁宁雪一直微笑面具看不出异样。
白枭垢被麒铃铃逗得嘻嘻直笑。
既然他能get到这个笑点,那应该这里也有吉林省。
至于楼起笙,这货好像根本不在意麒铃铃说啥,一直瞅着我。
瞅啥瞅!
我飞快移开目光。
麒铃铃继续说话:“我不是来抓麒嵊的,是来加入你们哒!”
嗯?这发言……女一号?
我顶着压力再次暗暗看向楼起笙,这小子还在瞅着我,但对上眼神三四秒后他就小小送我一个白眼,移开视线看麒铃铃。
我:“……”
行,有种,晚上别一哭一闹三上吊地要我跟你凑合过。
这时候那仨的眼神都投向楼起笙,他冷淡发言:“不需要。”
麒铃铃撇撇嘴:“我知道你不信我,那我也没办法。我娘是你爹的亲姐姐,你娘的战友兼闺蜜。”
说到此处她声音渐渐小了,垂眸望着地面,神色恹恹。
“她去年对抗妖兽潮受了重伤过世……她没别的牵挂,我和我爹我哥都挺好的。直到临死她放不下的只有你和你娘。”她如此喃喃道。
楼起笙一时没接话,但脸色有了些许松缓。
麒铃铃叹了口气,道:“前几日,我偷听到哥哥和爹谈论你的踪迹——嗐,我哥就是那啥,祭司殿大弟子,之前来找你那个。
他们想把你带回麒麟城封印起来,但我知道、不是、我相信你。我娘这些年一直后悔当初附议冰封你娘,她知道麒麟城一直想把你找回去同样封印,临终前让我若遇时机务必帮你。”
楼起笙沉默片刻,依旧只是道:“不需要。”
麒铃铃顿时尴尬起
来,两只手小幅度互相拉扯着,将委屈的、求助的目光投向霁宁雪。
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这表兄妹的恩怨情仇,女主角也没法儿搅和啊……
哦,她有法儿。
她的法儿就是看向了我,眼神中写满:列公子,说句话。
列公子是个哑巴呢,说不了话。
再者说,列公子自己还有一堆烂摊子焦头烂额不知道怎么收拾。
说起来,真想诚挚建议你们把列公子踢出队伍,用麒铃铃代替。
但我怕楼起笙当众发疯。
他不要面子我得替他要,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
啊呸我在说什么屁话脑子进水了邪念侵体了霁姑娘给他看完给我也康康吧。
不料,白枭垢也看向了我,并且这小子还直接开口。
“人类都说长嫂如母,你是表嫂算干妈,说句话嘛。”
一只小狗的嘴里怎能说出如此荒谬的言语!快闭嘴啊!
不要给小狗可可爱爱没有脑子的刻板印象添砖加瓦!
我在内心中一秒攥住小狗嘴巴。
可惜现实不行。
我只能打手势回应:别乱说,我和楼大哥只是朋友,你们误会了。
打完,我示意楼大哥翻译。
这家伙阴恻恻地笑了一声,然后说:“好,就听你的。”
你别添乱啊!干嘛!现在说别的事呢!不要这么幼稚!
我急忙打手语:你我恩怨纠纷私下再说,不要在大家面前丢人,霁姑娘看着呢!
他顿时面色一沉,欲言又止,打起手语:怪不得忽然闹着与我断亲,还编造误会之类的谎话。
你干嘛也打手语?
这样好尴尬啊,当着其他队友的面私聊,人家得怎么看咱俩?
我忙说:你别打手语,不礼貌。
小学麒偏要继续打:我就如此,你待如何?
我:我就当着大家的面请霁姑娘给你看脑子!
小学麒:我不翻译,看你怎么和她说话。
我:对着哑巴说这话太失礼了!
他一怔,神色有些不自在地放下了手,终于改为开口说话了:“既然你也为她说话,
我可以暂且留她。但若她怀异心,休怪我不客气。”
求你对我客气一点吧!
麒铃铃一直直勾勾看着我和楼起笙交流,此刻闻言,先本能地朝我说了句谢谢,然后一番欲言又止,看起来有很多话要说要问。
别说,别问,都是误会。男主角他邪念入脑,我会想办法给他治好。
总之,麒铃铃就这么和我们一起上路了,看来十有八|九她就是女一。
经典主角团阵容设置就是两男两女四个人。
故事要正式开始了,而我这个局外人还混迹其中,就很尴尬。
我没试图和麒铃铃对穿越者暗号,比如天王盖地虎、符号看象限之类。
没啥意义。
而她正在疯狂套白枭垢的话,打听我是谁。
当她得知我全名列新雁,目前身份是楼起笙对象这话不是白枭垢开玩笑乱说的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一直偷偷观察我,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大致翻译一下就是:我穿进了盗版游戏?
你别说,你真别说,搞不好我们这是同人文。
关于这个我懂一点点,有时候部分粉丝是会拉郎配搞猎奇蟹脚。
比如我那个跟我安利林黛玉伏地魔惊世之恋的酒吧驻唱女同事。
世界有没有被惊到我不清楚,反正我大受震撼。
哦,对了,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已经大半天没被楼起笙吞了。
这得托霁姑娘的福。
她无意中说了一句据她感知附近没有邪祟。
我赶紧跟楼起笙说那我就在外面待着吧。
楼起笙沉默片刻,略微颔首,然后牵住了我的手,叮嘱我不要离他左右。
霁姑娘微笑面具依旧,感觉像是大场面见多了,对此波澜不惊,浅浅看了眼就移开了视线。(但你确实是误会了!)
白枭垢和麒铃铃就不同了。
麒铃铃固然一切都在表情中,至少保持着沉默;
白枭垢不但有表情还带配音:“哟哟哟哟哟!”
哟你个头啊!说了不要太像人!会害了你!
我暗暗使劲儿,试图挣脱楼起笙的手,这家伙也暗暗使劲儿,不让我挣脱。
我只能用眼神杀他。
他发癫,突然露出诡异的温柔,道:“以防万一。”
现在你就是这个万一啊哥!你好万一!你超级万一!
就在我和楼起笙的暗暗较劲儿中,我们一行人持续朝芍城方向前进。
只有霁宁雪会御剑飞行。
我固然是废物不说,剩下仨,白枭垢也不说,俩麒麟只能短距离飞行。
至于穿梭空间的招儿,表哥一知半解,憋憋力气能穿,但是穿到哪里去就不知道了。
表妹则是压根不会这个。
所以只能霁宁雪迁就我们,骑着在宁光县租的马前行。
霁姑娘真是性格好啊,不愧是大户门派出身,修界新一代之光。
坐在马上反正没事干,又不需要我骑,楼起笙在骑,我就这么和楼起笙比划着说说闲话。
不过刚比划完我就后悔了,我还跟他冷战呢,这不就输了吗。
没忍住。习惯了。
他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对,不像我。”
可能是碍于其他人在,终究没把话说完。
但我已经知道他的套路了,肯定是老一套:对,不像我,虽然是麒麟族少族长,但从小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
但凡他能继续突破底线,搞不好以后的卖惨履历里桃源村那段儿后面还得加上几句被人类欺骗感情和半颗内丹及价值十万块的财物。
我懒得理他,偶尔闭目养神,偶尔睁眼看风景。
一日后,我们自一个小桥过了河,接下来的地区逐渐荒芜贫瘠,肉眼可见的干旱,黄色沙土地面微微开裂,路两旁的农田里作物营养不良要死不活。
不多久,见到了一个小型村落。
房屋很是破败,基本都是茅草搭建,顶破天了黄土泥砖。
人烟也很稀少。
照我的经验,傍晚这会儿应该是村里青壮年结束活计归来后的社交时间,一般是比较热闹的,大家蹲在家门口唠唠嗑什么的。
青壮年劳动力嘛,嗓门儿大。
然而此刻这村里颇为安静,狗叫都没几声,偶尔见到的都是孱弱的老人和小孩儿。
楼起笙他们也察觉出了异
样,但暂且不动声色,牵着马慢慢走着。
村民撞见了我们,有的神色顿时紧张起来,有的则一脸麻木,爱咋咋的样子。
就,挺诡异的。
我们正走着,忽然看到前方水井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爷爷在艰难地转辘轳。
光看外表得有九十了。
但我想应该没到这个数儿。
古代村里的人特显老,越贫瘠困苦越明显,毕竟劳苦了一生。
这大爷搞不好六十岁都不到,但已经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
我心思一转间,只短短两三秒还没反应过来,老人家的手一松,往地上一坐,刚好不容易摇到一半的辘轳发着刺耳的噪音往回转。
我吓一跳,下意识就要过去扶他,眼前却已经两道身影飞速闪过。
定睛一看,是麒铃铃和白枭垢。
他俩都冲向老人家要去扶,但看到对方也要这样,同时收手。
然后他们对视一眼。
麒铃铃冲白枭垢使了个眼色,自己转身去摇辘轳帮老人打水。
白枭垢会意,把老人扶起来一顿嘘寒问暖。!
第36章
老汉看起来有点怵。
他紧张警惕而又不失敬畏地偷偷打量我们,嘴里本能地唯唯诺诺应着白枭垢的话,连连道歉。
这边正说着,打水的麒铃铃忽的“哎”了一声。
我们看向她。
她使劲儿晃了几下本就摇摇欲坠的辘轳,拽了几下系在桶子上的绳。
我们此刻留神,都能听到桶子敲击在水井内壁上的脆响声。
这不正常。
正常来说,井里有水,不会有这么大声音,有也多是闷响。
麒铃铃当下就探头去往井里看。
然后她发出了更惊讶的声音:“没水啊!”
我第一时间想到这个故事里设定的桃花源记,顿时惊出一身白毛汗,以为我们也误入那个鬼村了。
但一上来就开大会不会不太好!而且关我什么事!放我走!
好在老汉马上就回答了:“有……有……”
他颤颤巍巍地在白枭垢的搀扶下走到井边,拽住绳子一通操作,然后摇动辘轳把桶子往上提。
白枭垢忙去帮他,可脸上的表情有些迷茫。
直到水桶被从井里提了出来,我们才知道白枭垢那表情是怎么回事儿。
太轻了。
桶里根本没打满,甚至一半都没有,水还很浑浊,比白枭垢的狗毛还要土黄土黄的,杂质在水里飘来荡去。
这其中必有隐情,看来要走剧情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楼起笙,却发现他正与霁宁雪交换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
不愧是男主角和女主角啊。
但你只是一个搞过基的脏了的(即将)离异公麒麟!
嗐,这不就是我要的结果吗。拨乱反正。
反正楼起笙又不是真想跟我搞基,我只是他一无所有时的人形抚慰犬罢了。
也可以代入豆豆毯之类的。
要是有人的对象非要扔掉其豆豆毯和抚慰犬,这人十有八|九舍不得,甚至可能为此和对象分手。
可就算如此,会有人直接把豆豆毯和抚慰犬作为终身对象吗?当然不会。
所以说,
超过对对象的重视,不代表就是当对象。
生物的感情分很多种。
我低头看着楼起笙一直抓着我的手,觉得这一切实在是无聊极了,想把手趁机抽出来,又怕打扰了男女主角眼神交流。
等下破烂系统得以为我跟上次在密石林山洞里故意表演吃火烧噎着博取注意力一样呢。
太宫斗了,可怕。
男女主角心有灵犀的眼神交流完毕后,女主角上前柔声说要送老人回家。
老人诚惶诚恐地说不用不用,但主角团坚持。
老人的家离水井挺远,走很久才到。
是个单间的黄土泥屋,看起来年久失修,到处是破洞。
破洞就用茅草或泥巴之类补,看上去颇具艺术感。
屋子前面是个简陋的篱笆圈起来的小院儿。
篱笆到处是坏的,院里晒着点儿干巴巴的粮食,除此之外连只鸡都没有。
已经枯得只剩个树杈子的树下水缸破了大半,裂口就那么敞着。
倒也不影响用。
因为打回来的那1/3水桶的黄泥沙水根本满不到裂口处。
老人见主角团那放完了水桶还赖着不走的架势,不得不打开家里的门。
倒没有臭味。
我被迫跟着主角团在老人口不对心的欢迎下走进去。
里面称得上家具的东西就一个床、一个缺胳膊少腿儿的饭桌和两条长板凳。
一个光屁股小孩儿正躺床上睡觉,听到声音醒来,揉着眼睛叫着“爷爷”坐起身,看到了我们。
他先是直愣愣地看了会儿俊男美女的主角团,回过神来,窘迫地到处找可能是我们进院后见到的晒在外头的那条小孩裤衩儿。
我曾经看到过这么个故事:一家三口人穷得只有一条裤子,每次只能一个人出门,剩下俩人留在被窝里。
眼下这爷孙俩好歹各有一条裤子,但也止于此了,换洗的都没有。
惨到搞了十年扶贫的看到这儿都得心酸重温刚工作时的热血柔情。
老头儿也觉窘迫,急忙拿了打满补丁的薄被给孙儿盖上,然后去院外取了那条裤子进来让孙儿赶紧穿上。
一阵兵荒马乱后
,可算能坐下来好好说话了。
简言之就是穷。
展开来说,这个地方一直很荒败,土地贫瘠,水源稀少,气候极端干燥。
从居民们十几年前搬过来就一直是这样。
白枭垢心直口快道:“那你们为什么要搬来这里?”
回来的路上霁宁雪已经和老人说了自己一行是修界中人,老汉暗暗观察了一路,大概判断觉得像,态度依旧恭敬,到底没起初那么害怕了。
此刻,老汉长叹了一声气:“只有此处是无主的地。”
他接着补充了几句。
很好理解,就是这地儿太破了。
别说周围府县乃至地主懒得打理,流匪都懒得来这儿,妖祟都不来。
霁宁雪问:“冒昧问句,为何要背井离乡到此处谋生?家乡可是遭遇了天灾人祸,或……妖祟为乱?”
老汉抬眼看她,很快怯怯地移开了目光,沉默半晌,道:“倒不是……多些各位仙人关怀,小的招待不周……”
很明显是要岔开话题,却更令主角团关心了,一个劲儿问他有什么难言的困苦。
对啊,你说嘛,你不说他们怎么去刷新副本呢。
老汉扭捏之际,刚刚穿上了裤衩藏在被子里羞窘自闭的孙儿恢复过来,开口道:“因为没饭吃。县令和——”
“虎子!”老汉急忙喝止他。
孙儿虎子被爷爷一凶,吓得闭上嘴,眼泪哗哗地流。
主角团好一顿劝慰,最后虎子坐在床边抽噎着吃麒铃铃给他的饼子。
我默默看着饼子上飘着的字:
什锦煎饼,精+1000,神+800,攻+200,防+50,属性解毒
老人家看了会儿孙儿,长吁短叹一阵,遮遮掩掩地还是说了。
为了避讳,说得很委婉,但我还是听明白了。
翻译过来就是一句话:苛政猛于虎。
他们原本住在芍城附近,生活不富但至少比现在好。
然而实在是受不了苛捐杂税各种压迫,不得不跑路。
老人家还算跑得晚的那批。
别说这年头,就算是在现代,人越老越讲究一个故土难离。
说难听点,狗窝再差也是自己的窝。
再者说,本朝的户籍管理很严格,不是说搬迁就搬迁。
前一个官府不批准,下一个官府就没法儿接收,只能当黑户流民,被逮到了是重罪。
直到老汉的老婆被逮去没日没夜地织芍城特产的芍锦,活生生吐血累死在织布机前,他才终于痛下决心,带着家人跑了。
显然芍城不会轻易批准人肉电池跑路。
那就没法儿去别处谋生,老汉只能到这种三不管的地界来。
可此地实在贫瘠,日子很难过下去。
五年前,他儿子儿媳撇下话都还不会说的幼儿回芍城打工去了。
第一年儿子儿媳揣回了不菲的工钱。
他们家在本地堪称富贵的黄泥屋便是那会儿建起来的。
可好景不长。
儿子儿媳的身体很快就累垮了,就算舍不得拿钱看病吃药,收入还是大大受了影响。
最糟糕的是,截止今天为止,老汉已经大半年没有儿子儿媳的音讯了。
他想去芍城找,可孙儿年幼,他一个人带着,还得穿过一片沼泽地,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老汉说到最后,已是老泪纵横。
想来他对儿子儿媳的下落其实心中已有猜想,只是一直不愿面对。
主角团听完,一阵唏嘘,然后安抚他说会帮他找儿子儿媳。
老汉眼泪越流越猛,闹着要给主角团下跪。
楼起笙眼疾手快地拽起他,不让他膝盖落地。
可老汉屈着膝佝着腰,不肯起来。
维持着这个姿势,他嘶声哭着,终于说漏嘴了:“就算是死了,好歹把尸骨带回来叫我见最后一面,死也瞑目啊!”
他孙儿虎子见状,嘴里的什锦煎饼都不香了,哇哇的也哭起来。
老汉心疼相依为命的孙儿,过去摸索着将他抱入怀中,爷儿俩就这么相互依靠着一起哭。
“……”
……
时候不早,我和主角团暂住在了村里。
老汉去村长家说了主角团要帮他去芍城找儿子儿媳的事儿,请村长借个地方给这一行人住一晚上。
村
长见主角团个个一表人才,喜欢得紧,当下就同意了,把自家的两间屋子让出来,男子一间女子一间。
还要备酒席招待。
别了吧,你们都这么穷了,这酒席除了当官的其他人谁吃了都得怕遭报应。
主角团也是这么个意思,再三坚定拒绝,拿出干粮说我们吃这个就行。
甚至还送了很多干粮给老汉和村长家,就当是谢礼和住宿费。
毕竟楼起笙给他们钱他们死活不要。
我们正要进屋歇息,村民们闻讯赶来。
一时间村长家热闹非凡,屋里屋外院里院外老弱妇孺挤满了,七嘴八舌地都要请仙人们帮忙路过芍城时给家人稍信儿或怎么怎么。
虽然霁宁雪再三解释自己只是修界中人不是仙人,但在这些人看来没差别。
霁宁雪倒也并不觉得奇怪。
她游历各处,被这么叫习惯了,不再纠正他们,甚至反过来告诉小伙伴解释是没用的,她还遇到过叫她菩萨的。
无论如何,面对凄惨的村民们的请求,主角团自然是一一应允记下。
村民们还不肯走,缠着仙人们诉苦。
村长生怕他们烦到了仙人,使劲儿赶他们走,好半天才赶完。
屋内外好似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好似刚刚的一切人间地狱都是错觉。
霁宁雪和麒铃铃去了隔壁女眷的屋子。
原本我和楼起笙、白枭垢是一屋,白枭垢极没眼力见,坚持说床太小睡不了仨人,当场变回小狗摇着尾巴去找村长家的狗挤狗窝了。
人家村长家的狗的狗窝也很小啊!
楼起笙把门关好,回头朝我说:“早点睡吧。”
可我了无睡意,坐在床上发呆。
他走过来,问:“怎么了?”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半晌,他说:“放心,我会帮他们找到家人。”
啊啊,你难道以为我很善良一直在为他们的遭遇而难过吗?
想多了你。
我铁石心肠,麒麟感情我都骗,不止结血契甚至内丹,什么坏事我干不出来。
刚才我只是在自怨自艾可怜自己罢了!
但我懒得跟他说,没劲儿,爱咋咋吧,这世界好糟糕,赶紧毁灭。
他见我不说话,就来劲儿了,暗戳戳地挨着我坐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搂住我了。
我:“……”
不还在冷战吗大哥!不都说清楚了吗!咋又这样了!你别这么厚脸皮行不行!
我推了他几下,他依旧抱着我,低声道:“阿宝别生我气了,都是我不好。”
“……”
哥,我要对你说声对不起,今天事儿一多,我忘了请霁姑娘给你看看。
我一时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啥就没说,他就自顾自说个没完。
说的话还很刻意。
他说:“我比你年长许多……”
我:“……”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这句话突然加重语音放慢语速表强调。
你只是幼崽罢了。
而我,算上前世,能当你爹。听见了吗,叫爹。
他接着说:“有错就该都是我的错。”
我:“……”
你最大的错是恋爱脑,哥,治治吧,虽然好像很难治。
我正犹豫要不要这个时候去敲女主角的门送个急诊给她,楼起笙就要亲我。
我回过神,忙躲了下,再次推他。
我能感觉到他的皮肤在发烫。
他倒没强亲,只是强抱,死活不肯撒手,黏着我,一副性情大变双重麒格的样儿,声音都湿乎乎的:“阿宝……我想要你……好难受……”
“………………”
求你,闭嘴,治。
他使劲儿磨蹭黏糊,我实在是……我劲儿没他大!
他还一个劲儿在那儿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肯定那半颗内丹也有影响,见是正主在搞事情,话还说得那么惨,就配合,就联合起来洗我脑……
总之,我脑子渐渐也开始搅浆糊。
正搅着,一道声音传来。
“咳咳,那个,呃,呃,呃……霁、霁、霁姑娘……呃,咳,那个,呃,簪……对对对,簪子,嗯,簪子,霁姑娘你簪子好漂亮,哪儿买的啊?你就说吧,没人听得到,这屋子里就咱俩,我现在用很小的声音在跟
你说话,别人都听不到的,你说吧,放心大胆说吧,我现在的声音很小都传不到别的屋的!”
我:“……”
谢谢你,老乡,我如听仙乐耳暂明,浑身来了劲儿,一把推开楼起笙。
楼起笙肯定也听到了麒铃铃的小声,一时间没再发癫。
我俩坐在床边垂头尴尬。
好像应该指责房屋质量问题。
但村民们的凄惨人生实在是令我们的指责看起来过于无理取闹。
片刻后,我正要往后一倒装死睡觉,忽的眼前一黑,接着一白。
也行吧。
这一刻的我确实需要心境。
最好明天也别把我放出去,后天也别,大后天也别。
我就从此住这儿了,挺好。
我正这么想着,渐渐睁大眼睛,惊诧地看着面前的楼起笙。
不是,兄弟,你怎么也进来了?
他一言不发,伸手就把我抱起来,微微仰着脸,用特别饥渴要吃人的眼神死死盯着我。
我:“……”
我在脑内紧急联络系统。
“小康,小康,善解人意的小康,多少积分都行,你现在赶紧告诉我怎么还他内丹和他解契!那些需要时间的话就先告诉我怎么提前解除麒麟的结偶期!十万火急非常重要!快!救命!”
楼起笙还在用那眼神死盯我。
别盯了!别顶了!我顶不住了!
“阿宝……”
到底谁来救我啊这货声音都变了!
你不会以为压低嗓音加点烟嗓沙哑效果就很性感吧!
不会吧不会吧!
我要是现在嘲笑你老土你会不会一秒清醒放过你我?!
但有一说一我怕他恼羞成怒捅我灭口。
关键时刻,破烂系统开口了。
但一开口依旧破烂。
“和他睡两天他这次结偶期就过去了。此次查询耗费三十积分,下月偿还加利息共六十积分,下下月九十积分,依次顺推,请宿主尽快归还。”
“行了,你告诉我要怎么当反派,”我冷漠地说,“就是连世界也要摧毁的那种。”
“包括我,是吗?”破烂系统在这一刻很有自知之明。
我说:“是,包括你。”
它说:“那我肯定不会告诉宿主啊。”
你听不出来我现在是很生气吗!
我正要怼它,它飞速道:“楼起笙就在面前,宿主没有性命攸关的事不要和我联系,万一被他发现了宿主得多尴尬啊,我是为了宿主着想!宿主加油小康相信你,小康继续升级为宿主谋取更大福祉!JIA~”
我:“……”
JIA~个锤子啊你!
而且现在就是很攸关!我屁股……不是,我人品攸关啊!男主角也很攸关!女主角都攸关!剧情那就更攸关了!
“为什么你怕被他发现?”我在激动中保有警觉,察觉出了不对劲。
但破烂系统装死不回答。!
第37章
我和楼起笙僵持了一阵。
他最后只能悻悻然地把我放下来。
虽然马上又抱住了我,但没干别的,也没哼唧。
就只是抱着,紧紧地抱着,好像特别脆弱特别需要我似的。
我没有主动地安抚他。
虽然有好几次我差点忍不住想这么做,但还是忍住了。
早点结束吧。无论是他的结偶期,还是我和他的缘分。
其实那缘分根本就是我强行搞到的。
如果不是我死皮赖脸纠缠他,他管我是谁呢。
所以说起来都是我的错。
这么想着,虽然我懒得安抚他,却也不好意思推开他了。
我俩这么抱了很久,直到我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翌日清晨醒来,一睁眼我居然没在心境,但定睛一看还不如在那里面。
——楼起笙就躺我旁边,侧着身,杵着脑袋,目光深邃地瞅着我。
给我吓一跳,彻底清醒了,想了想,坐起身示意他我要下床。
他视线随着我移动,但假装看不懂我的意思,没动。
我懒得多说,直接从他身上爬过去。
爬到一半,他就把我拽到怀里,低声叫我:“阿宝,早上好。”
早上好就早上好,不需要搂搂抱抱。
我推开他,继续爬,爬到床边坐着弯腰捞鞋穿。
正穿着,他从身后搂住我腰,整个麒趴我背上,重得要死。
我昨晚梦里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大乌龟一直压着的原因恐怕是找到了。
我负重穿好鞋子,掰开他的手,下地走了一步,转身对他比划,严正声明:我对你没那意思,还完丹就断契,你不能一直占我便宜。
他坐到床沿,跟我玩赖的:“现在还没断契。”
我坚定道:已经在协议期了,只是时间问题。你那样耍赖是非常野蛮的行径,我讨厌这样的人。
停了下,补充说明:这样的麒麟也讨厌。
他沉默片刻,垂眸忧伤道:“抱歉,我不知道,没人教过我。”
难道就有人教过你怎么卖惨吗?!我看你都无师自通得很!
我不再理他,开始穿衣服。
他跟下地来也开始穿衣服,穿得比我快,穿完跟我说:“我帮你。”
我躲开他的手,自己把带子系好往外走。
他继续跟我。
我俩出门撞见了正蹲在院子里撸狗的麒铃铃。
村长家的狗也就罢了,白枭垢在旁边排队等撸,而且表现得很急切。
短短的小尾巴都快摇断了,爪子时不时拍两下麒铃铃的膝盖,提醒她该换狗了。
本来看麒铃铃那架势是打算搁下村长家的狗轮到白枭垢的,可就在此时她察觉到我俩出门,一边放下狗,一边回头看,顺势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狗毛,和我们打招呼。
白枭垢:“我还没……楼兄列公子早上好,麒姑娘,轮到我了。”
我甚至可以看到麒铃铃额头上的具象黑线:“一想到你能说人话我就实在……抱一丝啊!”
白枭垢无辜道:“说人话怎么了?这不更好交流吗。我又不会麒麟语。”
你们还真拿人话当通用语言了啊?
麒铃铃为难地思索一阵,欲撸又止,最终道:“还是别吧。你变成人那么大一个,多冒昧啊。”
楼起笙此刻开口,对麒铃铃道:“麒姑娘,我有事想请教你。”
“何必叫这么生疏呢表哥……什么事?”麒铃铃问。
楼起笙看了眼白枭垢,略想了想,没刻意瞒着他,径直问麒铃铃:“你可知还丹之法?就是……一半内丹已赠予出去,如今要回来,该如何做。”
麒铃铃不假思索道:“生个孩子吃了他。”
我:“……”
还真有这个说法啊?!
我!不!相!信!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楼起笙找回来的演员?还是被他威胁了?
楼起笙扭头给我个眼神。
看不懂。
看懂了也当没看懂。
我比划:你问她有没有别的方法,别想吃我孩子!
楼起笙眉目柔和几分,比划回来:我如何真会吃掉你我的孩子,定待他如慈父,时刻带在身旁教他本事。那么说只是逗你。阿宝你真可爱。
我:“……”
大清早的刚睡完一觉起来你脑子也清醒不了吗?
麒铃铃:“你们在说啥?”
楼起笙看回她:“还有其他法子吗?”
“我想想啊……”她想了一阵,说,“我反正不知道了……一般来说,送不会轻易送,既然都送了,就不会要回来……”
说着,她瞅楼起笙的眼神颇为微妙。
我忙解释:是我非要还。
楼起笙没翻译这句,我用胳膊肘碰碰他,他只对我道:“无妨。”
麒铃铃忽然又说:“不过我哥可能知道,他是大祭司的优秀弟子嘛,学识渊博,掌握麒麟的各种冷门知识,小麒麟不好好吃饭他都知道怎么办。”
我好奇道:怎么办的?
楼起笙看起来对这种问题很不好奇,可能是非常自信他未来孩子不会有这毛病。
我戳了他好几下他才勉为其难地给我翻译。
麒铃铃:“打两顿。”
我:“……”
这根本不是冷知识!
我怀疑找她哥打听还丹方法是没用的。
楼起笙正要说话,麒铃铃说:“但最好还是别去找他。他这麒很一板一眼,肯定会趁机抓你回去冰封。”
我们说话间,女主角霁宁雪从外面走来,见着我们,微笑着打招呼:“诸位早。”
楼起笙客气地对她颔首,我也这么做。
麒铃铃则是热情地回应道:“早啊霁姑娘。你更早。我迷迷糊糊感觉你出去了,醒来你都不在了。”
霁宁雪道:“我少觉,见天色已亮,便去附近看看。”
她话音刚落,村长出现,招呼我们去吃早饭,言语间明显比起昨晚更为热情了。
我们如昨晚一般推辞说吃自带的干粮就好。
可这回村长怎么都不同意:“白公子救我小孙儿一命,此恩此德无以为报,只是一顿早饭,仙人们千万别推辞,否则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然后我发现只有我很讶异地看向白枭垢,其他人好像早就知道了。
楼起笙凑到我耳边低声对我解释:“昨夜你已经睡了,且他们是在隔壁家,你没听到动静很正常。”
嗯嗯很正常。
村
长接着说:“霁姑娘更是菩萨心肠,竟为我们点化井水……”
霁宁雪道:“村长无需言谢,此乃我辈修者当做之事。且非点化之法,只不过天乩门略通风水,正好会一些找寻地下水源之术。”
不知何时变回了人身的白枭垢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很喜欢小孩儿!刚好听说过怎么治小儿痢疾,举手之劳不要记在心上!”
楼起笙却道:“既如此,却之不恭,我们便去吧。”
村长忙道:“是,是,楼仙人说得是。”
我们就还是去吃了,顺便又问了些关于此地的事儿,然后就聊到了芍城。
村长对霁宁雪和白枭垢好感破表,昨夜说起芍城还很有些避讳,现在就属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不过其实也没啥好说,说来说去,还是说苛政。
芍城因芍药花而得名,以此发展出了一系列芍药相关产业线,GDP很高,几乎年年得到皇帝点名表扬,是知名的富庶之地。
可这一切建立在对附近县镇与芍城内外百姓的压榨上。
村长主要就是跟我们说了一堆具体事例。
如昨天那老汉的老伴活生生累死在织锦机上的血泪史多不胜数。
白枭垢问:“怎么不上报朝廷呢?”
村长苦笑连连:“八府巡按的轿子都有人拦过,可……官官相护。”
我懂。
芍城GDP那么高,老爷们高兴就好,管你百姓死活呢。
死了是命贱,人终有一死;
不死就继续干,干到死,死了是命贱,人终有一死。
吃过早饭,村长要留主角团吃中饭,主角团以赶路为由拒绝了。
上午出发,傍晚时分太阳未落,我们终于赶到了芍城。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荒败的景象逐渐消失。
距离芍城大概一两公里时,道路两旁的树上甚至奢华地挂着芍锦做成的花团,树下则是绵延的芍药花绿化带。
不多久,我们来到城门外。
城墙高耸很是巍峨,大门口小摊小贩挺多,各有规划,秩序井然,一派热闹祥和的模样。
可就在我们排队等待进城时,突然传来一阵小小的骚乱。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糟的乞丐在摊贩间乱窜,后面追着俩衙役。
其他人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甚至根本好像视若无睹。
被撞翻摊子的小贩把东西收拾好,继续叫卖。
很快乞丐就被衙役逮着了,押着消失在我们视野。
可他们所去的方向并非城内,而是与之背道而驰。
麒铃铃向她前面的排着队的人搭讪:“那是什么情况?”
那人先是装聋,被麒铃铃问了好几声才不得不开口。
可开口只是说:“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白枭垢插话:“就刚才那个被抓的叫花子啊。”
那人道:“什么叫花子,别瞎说,芍城没有叫花子。”
麒铃铃灵活改口:“那就是那个疯子。”
那人说:“芍城也没有疯子。诸位第一次来芍城吧?可别乱说话,芍城富庶,百姓安居乐业,实乃福地天堂。”
说完,好像是生怕被“乱说话”的麒铃铃和白枭垢连累,索性走到队伍末尾去,隔我们十来个人。
主角团面面相觑,交换眼神,忽的,霁宁雪低声道:“不好。”
几乎就在她开口的同时,楼起笙已经转身要朝刚才衙役押着疯乞丐走的方向而去,可刚走出去两步就停了下来,回头看我。
下一秒我人就在心境里了。
“……”
何苦呢大哥。
这回没待多久我就被放了出来,场景已经换到一处丛林间。
疯乞丐奄奄一息地坐在地上,白枭垢在给他把脉,麒铃铃给他扇风。
霁宁雪站在一旁,眉头微蹙地凝视着他,神色很是郑重,甚至难看,微笑面具都没戴了。
至于我,自然是站在楼起身旁边。
而这位大哥离那边大概五六步的距离,身边树干上捆着俩晕了的衙役。
我大概猜出了是什么事儿,但还是下意识地想问问。
只不过对上楼起笙的眼神后,我迟疑一瞬,把刚抬起的手放了下去。
“你想说什么?”楼起笙主动问我。
我摇了摇头。
什么都不想说,也没什么好说。
他主动讲解:“适才这俩衙役将那人带到此处想要了结他,幸好我们及时赶到。”!
第38章
不多久,男子幽幽转醒,一通吱哇乱叫。
好在麒铃铃自带“镇定剂”(一块属性解乱的类似于巧克力饼干的玩意儿),往他嘴里一塞,他吃完确实镇定下来。
不排除在回味味道。
霁宁雪见状,便问起他刚才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闻言又要发疯,麒铃铃凭空(根据我对某麒麟的了解,大概率这也是个锅碗瓢盆柴米油盐都藏心境的叛逆麒麟,不愧是表兄妹啊)掏出一块热乎乎的葱油饼,当他面吃起来。
男子:“……”
葱油饼是真香啊。
一看就三天饿九顿的男子本能地吞口水,肚子发出一连串哀鸣。
他直勾勾地盯着麒铃铃手上的葱油饼,一直舔嘴唇,但还是没说话。
楼起笙开口了,高冷道:“要不是我们,你已经死了。若再不开口,我们急着赶路,你自求多福。”
男子继续犹豫。
麒铃铃吃着葱油饼,又掏出一块,递向他。
他犹豫了几下,接过来低头一顿狼吞虎咽,差点儿噎到了。
好在麒铃铃自带类似奶茶的玩意儿,用竹筒装着,给了他一杯。
男子吃完喝完,人生得到了升华,长叹一口气。
然后他环顾主角团,站起身来,整了整头发和衣衫,拱了拱手。
挺像模像样的,模样在憔悴中隐约能看出收拾干净后应该挺清俊,想来之前至少是个读书人。
他嘶哑着开口,问:“诸位是什么人?”
霁宁雪道:“天乩门大弟子霁宁雪。”
“天乩门?”男子怔了怔,垂眸思索片刻,抬眼看回她,迟疑道,“可是天山天乩门?”
“阁下知道?”霁宁雪问完,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牌展示到男子面前以自证身份。
我隔了段儿距离,看不太清,猜想上面应该刻了天乩门的门徽之类。
男子看完,长叹了声气,再度行礼,这回是做了个深躬到底的长揖。
霁宁雪急忙扶他手臂:“公子快不必如此多礼。”
男子却坚持揖完,然后才站直,对霁宁雪道:“我幼时家中便受过天乩门道长的恩泽
,今日又有赖诸位相救,实在是……”
他长叹一声:“既如此,在下知无不言!”
男子是芍城本地人,还是个秀才。
不过芍城不比桃源村,秀才不算个宝,男子并未因此受重视优待。
他倒不在乎这些,家中虽清贫,却与寡母母慈子孝,安贫乐道。
直到一日,新来芍城的恶霸在街上溜达,无意中撞到出门买菜的顾秀才他娘,色心顿起,一通轻薄。
顾秀才他娘简直莫名其妙,儿子都恁大了,咋恶霸发这疯。
我倒不觉得奇怪。
恶霸发疯就是狗咬人,狗咬人咬中了谁就是谁,与人无关,只与狗有关。
对不起小白,我只是随便举个例子。
顾秀才他娘一向性情温和,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一味躲避着想走,一再被拦住去路也只是忍耐。
我做于彦时看到过类似的社会新闻。
评论里总有这样的怪相:
总有人议论指责肯定是受害者态度过激,说了不该说的,惹恼了凶手才遭对方恼羞成怒地殴打。
首先,遇到性骚扰,就算直接骂对方爹娘,我觉得对方及其爹娘都该受着。
不教好孩子就放出来社会恶心别人,别人骂是应该的。
其次,身边即世界地说一句,我觉得大多数女性都是选择息事宁人的,根本不存在骂人。
我酒吧的女同事是个搞摇滚的,够叛逆吧,她面对性骚扰也只是委婉再委婉地拒绝。
有次那酒吧的一个老板让她帮忙跟着去应酬一下,席间给她酒里放了东西,当晚差点儿就把她弄去开房了。
好在她及时跑了。
虽然也被占了一些便宜,好歹没做到最后。
对方有点地位,她人微言轻选择忍,下回见了老板还是客气地叫人。
但心里多恶心她自己清楚。
而且那老板老实了短短时间后,看她态度弱,便摇身一变变本加厉,当着我们面就对她开黄腔。
不多久,她实在受不了了,提出辞职。
还是没说是受了性骚扰,只说想去别处发展。
那老板就发癫了,又威胁要告她违约,又
侮辱她的作品说其实都是一坨屎。
所以真的没必要去探究受害者是否做了什么刺激到了凶手。
受害者不同意凶手的无理要求,对凶手来说就是一种深深的冒犯甚至挑衅。
说回此处。
恶霸当时并未强抢,回头却四处造顾秀才他娘的黄谣。
说她这些年表面三贞九烈地守寡,实则与至少八、九十个男人暗通曲款,做暗娼才拉扯大顾秀才。
古代嘛,孩子生得早,这会儿顾秀才他娘也才三十出头,正是壮年,人这一生最好看的时期。
用古代的年龄划分来说就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那意思。
很多人就信了。
官府都出面了。
曾经顾秀才他娘因守节不嫁、独自抚育儿子,得到过官府相关的嘉奖,送了一块匾额,每个月还发点儿米油,不多,但象征意义大。
从我现代人的角度来看,这事儿一言难尽,守节之类的说法固然是迂腐落后的老古董。
但我们不能脱离时代看问题。
现在就是这么个时代,大家从小接受的思想就是那么个思想。
因此顾秀才他娘一向受邻里敬重。
如今官府却说收到举报,原来表面节妇、内里淫|荡。
当即取消今后的米油补贴。
还派衙役大摇大摆地来到顾家,把那牌匾当着看热闹的人群的面拆下来砸成两半。
站在现代人的角度,这就是拆得好拆得妙拆得呱呱叫,属于破除枷锁的大好事儿。
但还是那句话,得站在时代里去看问题。
如今的时代,这对顾秀才他娘而言就是一次心灵的摧毁。
她受不了这些,当晚悬梁自尽了。
顾秀才悲痛之余,得知原来恶霸是本地通判新娶的第八房小妾的弟弟,来参加姐姐婚礼的。
别问为什么古代纳妾还能正儿八经举办婚礼。
规矩都是男的定的,男的想遵守时就说要遵守传统,不想遵守时就当那是放屁。
这不是常识吗。
而且通判那新妾有点来头。
她家中早年间是江洋大盗,后来上岸做了黑白两道的生意,有亿
点人脉。
通判大张旗鼓娶这小妾,除了新鲜热乎,估计更多是这方面的考量。
恶霸找姐夫一通说,姐夫权衡利益,欺负你个不知好歹、没有背景的寡妇这不就跟碾死一只蚂蚁差不多吗。
虽说闹出人命大致超出了一点点预期,但不是大问题,贱民的命能叫命?
谁家死了条狗也就那样儿了吧,家里人哭两天也就没事儿了。
可能确实搁一些百姓身上就只能这样了,不是冷漠,不是对家人没感情,也不能指责其懦弱,而是已经被多年的底层生活压迫得麻木了。
举个例子来说。
王朝末期通常君主昏聩民不聊生,可率先起义的总是很小一撮人。
更多的人虽然也过不下去,但还是竭力勉强过,直到死也不反抗。
顾秀才却不是那样的人,他决意为母亲讨公道。
但他自小乖乖读书,不懂恶臭扑鼻的人情世故,愣头青地直接去官府状告了。
这不是阎王殿上告小鬼吗。
知府估计都无语,意思意思地判他个污蔑官员道德有缺,把他秀才身份给取缔了,没打他。
顾秀才不服,继续击鼓鸣冤,这回被杖责三十。
这其中操作空间很大,想打死是分分钟的事儿。
好在行刑那衙役还有点良心,留了手,顾秀才只受了伤,没死。
顾秀才伤好一点儿,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摊开他娘上吊的白布写血书。
血书写一半,衙役冲进他家,说他从出生住到如今十八年的房子当年地契交易手续涉嫌违规无效,现在要充公,勒令他一炷香内搬出去。
说是勒令,其实就是当即架起他往外面扔。
那写了一半的血书被直接扔进了炉子里。
这搁谁谁不崩溃。
至于为什么当时通判一伙没直接斩草除根……
据我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那种人的心思来说,估计就是想得意洋洋地欣赏一下居然狗胆包天反抗自己的家伙失败后落水狗一样的落魄样子。
但没多久,顾秀才疯情暂轻,想起一切,便想离开芍城去京城上告。
坏就坏在他寻思着这一走生死未卜归期
不知,就想在临走前给他娘把墓地修整下,还请庙里的和尚替他每月供奉。
他曾替庙里描壁画之类,和和尚有些交情。
和尚同情他的经历却干不了别的,这小忙倒是可以帮。
可这被前去上香礼佛的通判夫人看到了,见此人疯病像是好了,还好似要去外地,顿时联想到上告,便急忙回家告诉了丈夫。
通判立刻让人以莫须有的罪名去逮顾秀才。
先前那个行刑时动恻隐之心下手轻的衙役好人做到底,忙暗中通知顾秀才。
因此才有了我们先前在芍城城门外排长队检查的那幕。
进城排查是顺带的,主要是排查出城的。
顾秀才在芍城躲藏了好些天,可算找到了一个城墙隐蔽处的狗洞,从那儿钻出来以为就能跑了,不幸的是还是被发现了。
顾秀才说完那些血泪往事,麒铃铃和白枭垢两脸愤慨,当场就要去替天行道。
我心想,什么替天行道,你们凭什么就觉得天道的意思就是正义?
根据我丰富的人生经历来看,搞不好天道就是野蛮的弱肉强食。
霁宁雪忙道:“且慢。”
麒铃铃和白枭垢齐齐看向她。
她脸色也不好看,但到底是女主角,沉稳着缓缓道:“以你们的身份,若对寻常人类大开杀戒,恐怕不止于道行有损,还易引来天谴雷降。”
麒铃铃皱着眉头正要说话,霁宁雪接着来了一句:“我是人族,我来动手。”
我:“……”
原来你是这样的女主角吗?我还以为你是里面唯一一个成熟稳重的。
这个主角团的画风怎么都这么……难以形容的?
“不行!还是我来。霁姑娘你是修行之人。”白枭垢急忙对他女神这么说。
麒铃铃抢道:“还是我来,我没事,我肯定没事。”
我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她毫无根据说她肯定没事的语气实在是很像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一再向楼起笙强调我断契还丹肯定不会死的样子。
难道她也有系统?
倒不奇怪,毕竟也是个穿越者。
就是不知道她的任务是干什么。
我正想着,楼起笙开口了:“打打杀杀无法解决问题。”
“……”
我默默瞅他。
一个队伍里通常会有冲动人设,麒铃铃显然就是这个。
她正在气头上,闻言道:“你只是怕影响到找铜镜的进度吧!”
霁宁雪忙叫住她:“麒姑娘!我想楼兄并非此意,不妨听他细说。”
麒铃铃气鼓鼓地转向一旁。
霁宁雪无奈地轻叹一声,然后看向楼起笙,问:“楼兄有何高见。”
楼起笙淡淡道:“高见谈不上,只是不知你们打算杀谁?”
霁宁雪顿时明悟了,欲言又止,神色怔怔地凝眉懊恼。
白枭垢不解,左右看看,道:“自然是那通判和恶霸啊,此事不都因他二人而起?”
楼起笙瞥了眼身旁那俩还在昏迷的衙役,冷不防抬脚踹了两下,然后看向白枭垢,问:“这两个不杀?我们晚到一刻,顾公子已经被他们杀了。”
白枭垢忙道:“我忘了……也得杀。”
楼起笙继续问:“告密的通判夫人要不要杀?她也助纣为虐。”
白枭垢欲言又止,犹豫半晌,道:“她……”
“知府要不要杀?”楼起笙问。
“他——”
“就算都要杀,也很容易。可杀他们容易,那之后又会如何?”楼起笙问,“芍城就不会再有此事了吗?”
白枭垢犹犹豫豫地小声道:“当然……”
楼起笙打断他的话,说:“当然还会有。”!
第39章
根据楼起笙的说法,应该先将顾秀才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待他们几人去城中查探清楚情况再做打算。
比方说,有关那些邪恶产业链、贪污受贿的罪行,他们可以暗中收集证据交由朝廷处理。
此事中牵扯的都是人而非妖魔鬼怪,最好还是先按人间的规矩来。
修界有不成文的规矩,他们不能像斩杀妖祟那样随随便便斩杀人类,哪怕那人罪大恶极。
一旦触犯了这条规矩,轻则损失道行,遭门派重罚;重则被视作自甘堕落沦为妖道,声名狼藉,成为修界之耻受指指点点。
修者之能力远非凡夫俗子所能比,若不加以如此限制,恐怕世界失去平衡,人间不能太平。
这贼老天的道是正义还是邪恶、文明还是野蛮暂且不得而知,但讲究平衡是真的。
任何东西一旦严重失衡,就离毁灭不远了。
远的不说,就说先前那个宁光县。
矿产资源属于大自然的慷慨馈赠,人类开采没关系,但过度开采就损坏了平衡,因此导致地面塌陷,妖祟层出。
霁宁雪点点头,对楼起笙道:“适才我冲动了。”
楼起笙摇摇头,道:“霁姑娘古道热肠,嫉恶如仇,楼某钦佩。”
呵。
麒铃铃和白枭垢渐渐也回过神来了,冷静下来,觉得楼起笙说得不是全无道理。
于是主角团便达成了共识。
首先找个地儿将顾秀才藏匿起来。
白枭垢快狗快语率先发言:“楼兄平时是把列公子藏在空间宝器里了吧?就让顾秀才暂且也去那里一避,快点弄完我们赶紧进城调查真相。”
楼起笙断然拒绝:“不合适。”
白枭垢不明白:“怎么不合适?”
楼起笙道:“只能放家内。”
说着还看我一眼。
看什么看,我是你爹。
我装作不知道他在看我,低头看地上爬过的蚂蚁。
“哈?你别这么小气嘛……”
白枭垢显然不了解麒麟族细节,只当楼起笙是抠门,说完无奈地叹了声气,倒没强劝,只是嘀咕:“我要有空间宝器我就放
了……霁姑娘,麒姑娘,你们谁有?”
他突然想起来,看向麒铃铃,道:“你放吃食的地方是不是空间宝器?有多大?”
麒铃铃讪笑道:“和我表哥差不多一个东西,但……呃……不是我小气,我们麒麟真的不能随便放人进去……”
白枭垢满脸失望,写着:别辩解了,没想到你们麒麟这么小气小气小气。
霁宁雪解围道:“我略知一二……确实不方便。”
虽然她避讳没说具体怎么不方便,但她是白枭垢女神,她说不方便,那就肯定真不方便。
白枭垢只好放弃这条路。
“那怎么办?”他发愁道。
“我虽有空间宝器,却不大,且不能放活物。”霁宁雪略一思忖,道,“我有位师叔隐居于此地不远,也许可以请他帮忙暂且收留顾公子。”
只好这么做了。
霁宁雪所说的“不远”实则还是有点儿远,主角团商议过后,其他人在原地等她,她带着顾秀才御剑飞行过去,节省时间。
事不宜迟,马上出发。
我头一回见到真实的御剑飞行,真是很飘逸潇洒,超凡脱俗。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天际,我还在震撼之中。
某麒此时凑过来,低声道:“我也会。”
你会个der。
你只会我让你救火你就一脚把自家房子踩塌。
我要让你御剑飞行搞不好你只会把这一排树都给削了。
也许是我鄙视的气息太浓烈,他感受到了,讪讪地改口:“我是说今后学了就会了。以往是没人教,麒麟天赋苏醒较慢……”
麒铃铃在旁边轻轻道:“麒麟天赋里没有御剑飞行。”
楼起笙话音一顿,面无表情扭头吓小孩儿。
这家伙能当男主角只能说这个破游戏工作室爱搞事。
不是吓小孩儿就是要吃小孩儿。
就这还指望我给他生呢。
做梦去吧!
麒铃铃勇敢揭穿爱吹牛的麒麟幼崽的真面目,然后迫于淫威,吹起口哨,假装四处看风景。
突然她看到还在地上晕着的俩衙役,停下口哨,走上前也踹了他们两脚。
然后恶狠狠地问:“这俩家伙怎么办?”
白枭垢见状,不甘示弱,忙也过来踹两脚。
真怕他们直接把人给踹醒了而还没想到安置人家的法子,那到时候可真是尴尬。
楼起笙正不爽着,闻言简单粗暴道:“找个隐蔽的山洞把他俩绑着放里面几日,待离开时再放。”
白枭垢立刻道:“可以可以,交给我!我嗅到附近有我素昧平生的兄弟的气味,去找些它们问问,说不定还能帮我们忙照看几日。”
说完他就变回原身钻进了草丛里。
不多久,白枭垢带了几条土狗兄弟回来,汪地叫了一声,抬起一只前肢指了指衙役。
土狗兄弟们汪汪地回应他。
白枭垢对我们说:“它们答应帮忙看守,还说前不远就有处较深的山洞是它们平日聚集之所,少有人迹,可以借给我们一用。”
不是,兄弟,你这几条兄弟看到你口吐人言居然不惊讶不害怕吗?
为什么还在摇尾巴啊!
你们狗狗怎么这么爱摇尾巴啊!
以为自己这么热情赤诚的样子很萌吗?
没错我告诉你这是真的。
楼起笙冲土狗们抱拳:“多谢。”
喂,到底为什么你们跨物种相处得这么自然啊?难道这几条也成精了吗?
算了,姑且认为万物有灵除了钟旋吧。
楼起笙人把衙役弄去山洞里,搁了些简单的吃食和水在旁边,确保他俩这几日不死,然后回到了原地等霁宁雪。
没多久霁宁雪就独自回来了,说顾秀才正在她师叔那里,很安全。
然后便是进城。
顺利进入芍城后,按照计划先打听芍城首富虔纨的住处。
一则,可以尝试从他那儿探问些口风,他既是首富,知道的内幕肯定比一般百姓多;
二则,伺机问问此行最初目的八卦干支开悟铜镜。
首富住哪儿,这很容易就打听到了。
我们走过两条大街就来到了路人指的地方,出乎意料,这虔宅没我想象的奢华。
倒也不简陋,光从外面看围墙大门就挺精致的。
只是我以为首富
之家会更大更金碧辉煌呢。
麒铃铃也是这么想的,不同的是她嘀咕出来了。
“麒姑娘初涉人世自然不知,”霁宁雪解释道,“本朝对商贾多有限制,便是富可敌国也得遵守规制不得逾越。”
原来如此。
时候不早,话不多说,霁宁雪走上台阶去叩门。
很快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门房是个中年男子,不像刻板印象中的趾高气昂刁难人,反倒很是客气,问:“姑娘是?有何要事?”
霁宁雪摸出一块玉佩递向他:“在下济南霁家霁宁雪,前来拜会虔伯父,劳烦阁下代为通传。”
虽然我这个桃源村出来的土包子并不知道济南霁家具体是什么概念,但这种句式一般都是很牛的世家。
女主角可真是身份显赫啊。
在普通人类里是世家小姐,在修界是大派的掌门大弟子。
楼起笙就是个爱吹牛的小土麒麟。
门房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玉佩,稍稍一看,态度越发好:“原来是济南霁家的小姐,失礼失礼。霁小姐且先在耳屋歇息稍候,小的这就去禀报老爷。”
说罢,他叫来小子将几匹马牵去后院喂草,然后将霁宁雪引入门口耳屋。
连跟着霁宁雪进来的我们也被奉上了香气扑鼻的热茶,还有精致的茶果点心供享用。
门房殷勤地忙完这些才小跑着去禀报老爷。
不多久,他跑回来,道:“霁小姐久等了,老爷有请!”
虔宅在外面看固然已经不错,身处里面才更能体会其精妙之处。
是很经典的移步换景中式园林设计,布局紧凑,精巧非常。
院子里四处栽种着颜色形态各异的芍药花,此时正是花开的旺季,一朵有楼起笙拳头那么大,争奇斗艳,颇为壮观。
虔纨应该是很喜欢芍药,不止种了这么多,还在壁画、屋檐雕刻之类物件上都渗入了芍药元素。
我们走过一道长廊,见到了等在会客厅前的虔纨。
再一次打破了刻板印象。
芍城首富虔纨竟是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布衣坐在轮椅上,面上不见愁苦之色,嘴角含笑,眉眼
间颇为和蔼。
霁宁雪向他行俗家礼问好,他笑着道:“两家是世交,无需多礼。”
停了停,他轻叹一声,感慨道:“岁月真是不饶人啊!想当年我到你家拜会时,你还只是在牙牙学语的幼儿,数年后再去,你已不在家中,听闻得了缘法入了天乩门……如今再见,真出落成仙人的样子了,哈哈。”
霁宁雪笑道:“我还记得世叔当年喂我吃糕点。”
她说着,视线稍稍下移,笑容淡去,问:“世叔……”
“出过意外,从此不良于行,无妨的。”虔纨边说边将视线扫过霁宁雪身后的我们几人,问,“这几位是……?”
霁宁雪正要回答,虔纨道:“瞧我,一时高兴……站院里说什么呢!快请进去坐着说。你们风尘仆仆而来,此刻时候不早,想必饿了,我已让厨房赶紧准备饭菜,边吃边说。”
“叨扰了。”霁宁雪道。
虔纨佯怒:“再如此与世叔客气,世叔可就要生气了!”
说完,他自己先笑出了声。
霁宁雪也笑了起来,摇着头道:“如此宁雪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们坐入饭厅,霁宁雪一一将人介绍给虔纨。
自然没说这是俩麒麟一狗精一闲杂人等,只说都是修界中人。
虔纨开启商业吹捧:“果真都是仙风道骨,一表人才,人中龙凤。”
正当此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进来(终于有符合我刻板印象的形象了!长得真的很管家!),说有要事通报。
主角团一行人正要起身回避,虔纨忙道:“不必不必,我这儿没什么不可对人言之事,何况还是诸位仙长。”
他说完,看向管家,示意对方发言。
管家便说了。
“是有关城外小南庄今年收租一事。郑大刚从庄子回来,说都扯着他喊穷,说去年没下大雪,地里虫没冻死,今年收成差……”
虔纨叹了声气,摆摆手,道:“你跟郑大说,既如此就免了小南庄今年的租吧,家里不靠这点儿吃饭。”
管家点头,正要离去,虔纨叫住他,道:“今年确实收成不好,若还有此事,你都比照着小南庄办。”
“是,我明白了。”管
家说完,转身离去。
嚯,竟还是个大善人。
主角团交换眼神,皆露出或多或少的几分喜色。
虔纨心善自然是好事。
霁宁雪忍不住便开口道:“世叔,我今日入城时遇到一件怪事。”
虔纨慈爱地看她:“什么怪事?”
霁宁雪道:“我们看到了两个衙役在追捕一个疯乞丐……”
顿时虔纨脸色微微一变,急忙抬手制止她,然后目光锐利地看了眼在旁边静立的丫鬟,道:“你们先下去吧,去催催厨房。”
丫鬟领命出去了。
虔纨收回看着她们背影的眼神,叹了声气,微微蹙眉,欲言又止。
霁宁雪问:“世叔知道我说的是谁?”
“唉,想不知道也难,那事闹得沸沸扬扬……”他关切地问,“后来如何了?”
霁宁雪没有瞒他:“我们救下了顾秀才。”
“想来也是如此。”虔纨语重心长道,“你们既救了他,就好人做到底,劝他别再回来了,从此隐姓埋名另寻个地方重新开始,他母亲在天之灵只会为他高兴。若缺钱银,我这里有得是,你替我带给他。”
霁宁雪好奇地问:“世叔与顾公子有渊源?”
“没有。”虔纨道,“只是惋惜好好一个读书人,造化弄人落得如此下场。”
停了停,他接着道:“其实当初我就叫人劝过他……他被夺掉功名后又去衙门鸣冤,知府令人杖责他,好在那时我正在知府家中作客,慌忙打点了一个衙役,才叫他逃过一劫。我让那衙役劝他尽早离开,他倔强不肯。”
“说来说去,我不过一介贱商。本朝抑商,我被人戏称所谓首富,却……你看,我名下有芍城最大的芍锦纺织场,却自个儿只能穿布衣不得着绫罗绸缎。”虔纨苦笑连连,“有心帮顾秀才,却帮不了太多。”
霁宁雪忙安慰他道:“世叔已经尽心了,你与顾公子素不相识,有此心已是难得。”
虔纨连连摇头摆手叹气,随即岔开了话题,道:“宁雪此行带诸位仙长来探望我,是否另有它事?若是有,千万别客气不好意思说。”
他主动提出,霁宁雪自然不错过这个开口的好机会,当即转头给了楼
起笙一个眼神。
楼起笙会意,起身朝虔纨客气地拱手,然后开门见山道:“听闻虔老爷嗜好收藏,有一面八卦干支开悟铜镜。”
虔纨不含糊,道:“确实有。”
楼起笙道:“在下有一要事急需铜镜一用,因此……”
小土麒麟虽然有社会之处,可那都是对付无赖之人(比如我爹和秀才哥)。
如今虔纨不是坏人,他正经向人讨要价值不菲的东西,竟有点害臊,话说到一半不知怎么往下说了,耳尖隐隐发红。
但我铁石心肠,是不会被萌到的。
女主角见状,正要帮忙接话,虔纨开口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他微微提高音量,让等在外面的丫鬟叫来管家,吩咐管家道:“去库房将那面八卦干支开悟铜镜取来。”
管家忙去了。
主角团众人颇为惊诧,没料想这么顺利就能成,甚至虔纨都没问理由。
他们互相看看,都挺懵的。
最终,霁宁雪作为代表问道:“世叔……都不问我们要此铜镜做什么吗。”
虔纨爽朗一笑。
“诸位仙长既是你的朋友,你亲自带来问询此事,想必要那物是有要紧的作用。它于我而言不过是收来放在仓库里偶尔把玩之物,于你们却有大作用,那我又有什么好不答应的呢。”他如此说道。
楼起笙忙对他躬了一礼,郑重道谢,允诺事后无论铜镜是否破损,都会亲自回来芍城向他说明。
虔纨笑着摆摆手:“仙长不必如此郑重,虔某凡夫俗子,能力有限,若能助仙长们一臂之力,自感有福,哈哈。”
说着,他话锋一转,竟打趣起来。
“何况楼仙长年纪轻轻仪表堂堂,高大英俊,虔某一看便合眼缘。若非楼仙长与宁雪举止默契,郎才女貌,想来……哈哈。若非如此,虔某必然腆脸保媒楼仙长与虔某那云英未嫁的侄女儿,哈哈哈哈哈。”
我:“……”
不愧是男女主角啊,自带CP气场。
霁宁雪肯定没料想虔纨忽然来这些话,微微怔然,下意识地看向楼起笙和我。
别看我,我只是一颗大白菜,来混饭吃的。
待破烂系统升级出签到积分功能,我天天签,签足百天,就能兑换还丹资料了。
“我——”/“世叔——”
男女主角几乎同时开口,果真默契十足。
虔纨不愧是首富啊,眼光如此毒辣老道。
果真发财的人总有该他发财的地方。
反正我就做不到。
瞧我在说什么,哑巴嘛,当然做不到。
楼起笙和霁宁雪同时收声,对视一眼。
霁宁雪轻叹一声,给了旁边的我一个歉意的眼神(但是大可不必),转向虔纨认真道:“世叔此话休得再说,楼兄他已有道侣。”
你才此话休得再说,楼兄他那道侣就是个笑话。
真的,给我百天时间。
只要百天,不要百零一天也不要百零二天,就是百天。
我正这么想着,某麒在桌布下轻轻握住我搭在膝盖上的手。
不要随便骚扰一颗白菜,你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我轻轻挣开他的手,把手放到桌面上。!
第40章
虔纨有些惊讶:“楼仙长如此年轻便已结下道侣了吗?我还以为修者会晚一些。”
楼起笙回道:“寻常是会晚一些,我情况特殊。”
好了别说了,你那情况与其说是特殊,根本就是一团乱七八糟!
虔纨:“原来如此。”
说话间门,虔府管家抱来一个锦盒,虔纨让他当众打开。
我们便看到了一面造型古朴的铜镜,背面朝上,刻有天支卦象。
“可是这面?”虔纨道,“楼仙长查验一下吧。”
楼起笙起身郑重地向他抱拳,然后从盒子中取出铜镜,仔细查验过后,点了点头:“正是。”
“那楼仙长收下吧。”
虔纨的语气很寻常,就像是让楼起笙收个粗面馒头似的。
再是首富,这也实在是太阔绰了。
楼起笙再度认真道谢,接着将铜镜放回锦盒,小心地关上盖子将之接过来。
下一秒那锦盒就凭空消失了。
像极了平时的我。
我对这种传说中的宝器有点儿好奇,正犹豫要不要在过后进心境后翻出来看看,听到虔纨诧异发问。
楼起笙解释道:“此物珍贵唯恐有失,我将之收入玄境空间门了。”
虔纨恍然大悟,神色颇为敬仰:“虔某自诩见过的世面不少,可天外有天……叫楼仙长见笑了。”
没事,你楼仙长他生性不爱笑,不会见笑。
虔纨转向霁宁雪,接着道:“我看你们行色匆匆,不敢耽误要紧的事,不便多留,可至少今晚在此歇息如何?我与你父亲常有书信往来,你多年难得归家,他很记挂你。到时我也可向他转述一番。”
霁宁雪先没回答,转头看了下楼起笙。
估计是看楼起笙赶不赶时间门,毕竟主角团现在都是为了帮他找宝器解封他娘。
楼起笙轻轻颔首。
霁宁雪点了点头,看回虔纨,道:“如此便劳烦世叔了。”
饭后众人寒暄一阵,我和楼起笙、麒铃铃、白枭垢被管家送去各自客房,霁宁雪则留下继续与虔纨叙旧。
管家原是给我们各备一间门房,楼起笙直接拉了
我手,道:“多谢,我们只要一间门即可。”
我:“……”
你非要一间门你就不能趁人家走了再溜进来吗!非得当人面这么说吗!
好在首富家的管家也是见多识广,眼神都没乱一下,微笑着道:“是。”
然后自然地岔开话题:“诸位仙长若有何需要,尽管与院中下人直说。仙长们是老爷贵客,又是修道高人,小的们必然尽心伺候。”
楼起笙等人忙客气道谢。
管家没有多留,确定他们暂时没有需求后就离开了。
我们就各人回各房了。
不多时便有丫鬟敲门送进来茶水和洗脸水,说是供我们饮用和洗漱。
还说若要沐浴,府中后院有专门的温泉浴房,平日只供老爷使用,但老爷刚说了仙长们若不嫌弃尽可去用。
若不愿去用,也可叫下人送水到房中洗浴。
我愿给这服务打五星。
丫鬟走后,我简单洗漱一下,然后楼起笙就我用剩下的用。
——不是我霸凌他!
我有和他谦让,可这货咬死了他们公麒麟传统就是有好事儿都紧着配偶。
好吃的给配偶先吃,好用的给配偶先用,以此类推。
倒不失为优良传统!但我不是你配偶!我们已经在离婚协议期了!
我这么跟他比划,他淡淡地说:“离完再说。”
随便他吧!真是多说一句都多余!
他洗漱期间门,我脱鞋上床,想了想,盘膝冥想。
主要是深呼吸静静心。
这短短时日,我遭受刺激太密集了,得冷静一下。
顺便连接一下破烂系统,问它签到功能升级出来没。
它过了会儿才回答我:“还没呢,卡机了,请宿主耐心稍候。”
卡机了……机了……了……
我继续深呼吸。
就在此时,另一个不让我省心的洗漱完开始叫魂:“阿宝,阿宝。”
请你称呼我列先生好伐。
我不搭理他他就一直叫,就是那种幼崽叫妈似的。啊呸我在说什么。
但确实像。
阿宝!阿宝!妈!
妈!
“……”
冥想不下去了。
我只好睁开眼睛阴恻恻瞅着这个害我走火入魔的家伙。
罪魁祸首终于停止叫妈、啊呸、终于停止叫阿宝,问:“阿宝你在干什么?”
我在立定跳远行了吧?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问什么!我这姿势还能干什么?
他看出我的无语,关切道:“你别乱练,你不懂这些,万一走火入魔。”
我都不懂了,我能练什么?你可真是没话找话没事找事。
他接着说:“不如我教你一些简单的吐息收纳之法。”
这个可以有。
我正要点头,及时刹车,警觉地问:不会是你们麒麟族只能传配偶、或者是教给我了又会对你有什么限制又要吃小孩解决的吧?
他露出无奈的模样解释:“我真不会吃你我的孩子,那只是逗你的。确实有那法子,可没有麒麟会那么做。”
我急忙比划:我跟你根本不会有孩子!你不要乱说话!
他道:“你不想生,我们就不生。”
神经病啊你!
我:都说了本来所有雄性就都不能生!
他:“我传承中依稀记得……向麒铃铃确认过,麒麟族有使雄性受孕的法子。”
我:“……”
什么时候啊!!!为什么要问麒铃铃这个问题啊!!!你多冒昧啊!!!
我感觉自己心律不齐啥都不用练就可以完美走火入魔。
行了赶紧的吧把我搁心境里去别放出来了我没脸见人!麒和狗也没脸见!
就在我崩溃时,姓楼的忽的发出轻轻一声“噗”,嘴角勾了勾,十分恶劣地说:“逗你的。”
我:“……”
非得逼我把那难听的话说出来是吧?是吧?是吧?!
但我是个哑巴没法儿说,只好愤愤地倒头睡大觉。
讨嫌的家伙凑过来在我耳边说:“阿宝,我教你吐息之法,可使身体更加康健。”
你少气我我就能多活十年!
我扯过被子盖住头。
他给我扒拉开,非要拉我起来:“先别睡,我教你,很简单。”
我死活往下沉,和他对抗。
僵持一阵,我走火入魔地照他说的练劳什子的吐息之法。
但真别说,练着练着,我……
那种感觉很难细说,就是……
感觉身体有些轻盈,呼吸的空气都清新很多,原本烦躁的情绪得到了一定的平稳。
……
练完,我心情不错地躺下睡觉。
甚至楼起笙厚脸皮地用脑袋挨着我我都只心情豁然地觉得“哎呀只是个脑袋而已而且还是这么帅的脑袋不亏不亏随便他吧”。
……不行,这肯定是陷阱,是圈套。
但是话没错,确实就是颗脑袋罢了,干嘛那么计较。
我这么想着,闭眼睡觉。
“阿宝……”
不要破坏我难得的好心情!
我装死。
“别不要我。”他轻声说。
我:“……”
你别动不动就发癫,哥,太OOC了。
我继续装死没回应,他没再继续说。
屋内一片静谧,不知多久,也许没有多久,我渐渐陷入梦乡。
又做噩梦了。
先是梦到于彦当年的一些事,然后画面一转,梦到了芍城。但我明明刚来芍城,这儿的事与我无关。
可我就是梦到了。
甚至就像身临其境。
我看到面目模糊的一众人在那儿闹,其中唯有顾秀才的脸是清晰的,于是我便猜到大概是他母亲那事儿。
也许是日有所闻夜有所梦吧。
接着,还梦到了其他,比如贫瘠村那个老汉一家的凄惨遭遇——先是他老伴儿吐了好多血在织锦机上,然后他儿子儿媳也吐血倒下了。
还有更多完全不认识的……
我知道我在做梦,想醒过来,却做不到。
很难受,巨大的无力和悲恸侵占了我的心,我想哭却哭不出来,只是心口发紧发痛,像被人狠狠攥住了,几乎喘不过气来。
忽然,系统的声音传入我脑海中。
它问我:“很难受吗宿主?”
我急忙回答是的,让它把我弄醒。
它没有照做,而是继
续说话。
“宿主想改变这个世界吗?”它说,“只要宿主积极完成任务、累积记分,就可以兑换很多东西去帮助想要帮助的人、改变想要改变的东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徒劳痛苦却无能为力。”
我:“……”
“宿主已经忘记了作为于彦时遭受的种种吗?那个时候没有人帮你,没有人救你,所有人都在欺负你,所有人都在看着你被欺负、任由你被欺负。我看到都很愤怒呢。”
“行了别说了!”我说。
“不说就不存在了吗?就可以当做从未发生吗?”它说,“屈辱是不会消失的,就算于彦已经死了,可是认识他的人还没死,所有人都记得他曾经多么难堪。”
“闭嘴!”
“他们甚至可能还会在每次的同学会上把这个当做话题谈论,永远都记得——”
“闭嘴!!”
“那不说那个了,说芍城吧。顾秀才母子好惨啊,和于彦母子一样惨……像你们这么惨的还有很多。这个世界糟糕透了,人类已经坏掉了。”
“说起来,倘若是宿主原身列新雁的话,此刻已经快被自己的亲大哥栽赃杀人进大牢了吧,想想都可怜,哑巴话都不会说,说他是杀人凶手他就是,亲生父母明明知道真相却为了利益而助纣为虐。”
“……”
“还有,宿主若再不抓紧楼起笙,他就要和宿主越走越远了。显然霁宁雪他们才和他志同道合。他们并肩作战生死相托,宿主却只能躲在心境里坐享其成,他们表面上不说,心里不定怎么看待宿主呢!表面笑呵呵,心里瞧不起宿主。”
“尤其那个霁宁雪,一直笑,宿主不觉得她的笑容越看越微妙吗。白枭垢和麒铃铃看似心直口快,说不定就在背地里嚼宿主舌根。”
“楼起笙已经不是桃源村那个一无所有的他了,宿主再原地踏步,就真是配不上他了。”
……
我终于醒了。
醒后第一时间门下意识地抓住身边的温暖。
“……阿宝?怎么了?没事吧?”
楼起笙马上就醒了,反手抱住我,关切地问。
我摇摇头,把脸埋进他脖颈间门,身体还在发抖。
但
抖了一小阵,我渐渐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样不行,忙挣脱他,比划着向他道歉,说刚睡醒脑子不清醒。
他看我两秒,伸手把我搂回怀里。
我赶紧再度挣开他,再度解释刚才真的只是刚睡醒不清醒,千万别误会,要不以后睡觉还是把我搁心境里吧,以防尴尬!
“我没误会。”他说着,又把我拽怀里。
这回他用了点劲儿,我挣了两下没挣开。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摸着我后脑勺,说:“你说只拿我当兄弟,兄弟做噩梦也理应如此安慰。”
我努力挣开他,比划着问他假如他兄弟白枭垢也做噩梦他也这样吗?
“狗不会做噩梦。”他强行否认,然后又把我拽回去。
我俩拉扯一阵,最后我累了,静静地靠在他怀里。
说实在的,挺舒服的。
甚至……有点喜欢。
但这实在是不应该。
我不知道。
我终究是要离开他的。
“梦到什么了?”他柔声问。
我没回答。
“只是梦。”他说。
不,都是事实。我暗道。
“我会保护你,你什么都不用怕。”他接着说。
然而我所害怕的事情当中就有这件啊。
可是我也说不好为什么害怕被他保护。我真的不知道。
……我想回桃源村。
或者不是桃源村,随便什么村都行,深山老林都行。
我不想和霁宁雪麒铃铃白枭垢在一起。
我讨厌他们分走楼起笙的注意力,不想和他们分楼起笙。
无论作为什么关系都好,就算我不想搞基但楼起笙想睡我也行,只要他完全属于我就好。
可这样的想法是病态的,是变态的。
所以我不能这么想,我要竭力地压抑它。
我不能把楼起笙拖入本来只有我一个人的阴冷角落。
当然,事实上,我应该也没有这个能力。
一旦他知道我其实是这么恶心的内心,肯定会完全清醒过来,甚至开始厌恶我、远离我。
麒麟象征光明,怎会容忍黑暗。
我黑暗到都被反派系统找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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