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市的夏天气多变,傍晚的时候忽然落了场暴雨。谈锦结束了一场会议,刚出会议室便见到身旁的女秘书看了眼手机而后一脸欲言又止。
“发生什么事了?”这位秘书工作能力很强,轻易不会露出这种神情。仅一瞬间,谈锦便从公司门口那棵莫名死去的发财树联想到竞争对手又使出什么阴招,神情更沉了几分。
“谈总,是有人找您……但他没有预约,说是……您的夫郎?”看到前台发的消息,秘书也有些一言难尽。
“夫郎?”谈锦并没能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他将手中文件递给秘书,随口吩咐道:“整理一下会议记录,下班前发给我。”而后,男人单手松了松领带,迈开长腿走向办公室的方向,“我不认识什么夫郎,没有预约就不见。”
几乎是话音刚落,他的脚步便一顿。
一位衣着古怪的青年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身上全淋透了,雨水顺着他的衣角往下滴,在脚边积了小小的一滩。
“他是谁?”谈锦有些愣怔地盯着那人,从他的角度,只能瞧见青年苍白的侧脸,“谁放他上来的?”他回过神,心道如今什么人都能放进公司了吗?竟然还直接如此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办公室前。
“他一直说认识您……”前台又是个颜控……秘书瞧了眼这位古怪青年过分漂亮的脸蛋,他看起来有些慌张,像是误入狼群的小羊羔,戒备地观察着四周,实在是招人疼惜的模样,也怪不得前台会心软。
下一瞬,小羊羔似有所觉般转头望向两人的方向,待看清了人,他眼中的警惕便瞬间被惊喜取代,携着盛夏的水汽猛地扑进男人怀里。
“你是谁?”谈锦伸手,原本是想将人推出去的,然而对方像是无骨的藤曼,将他紧紧抱住,一股莫名的香气也漫上来,无端地,他便下不去力气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身旁的秘书。
“呃,这位先生……您有什么事不如好好说。”不要上来就“袭击”boss啊,没看到boss脸都红了嘛,秘书眼观鼻,鼻观心,惊觉自己万年铁树的boss难不成终于要开花了吗?
“谈锦。”青年吸了吸鼻子,自男人怀中仰头,“我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他发现男人眼中明显的陌生,脸上依赖的神情一滞,满腔的诉苦也堵在了嗓子眼里。他将面前人上上下下打量了遍,分明就是谈锦,但为何要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你不记得我了吗?”青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恐怕最铁石心肠的人都要因他无意间流露出的脆弱而心软。
谈锦也不例外,他低头望着近在咫尺的眉眼,实在是太近了,男人有些慌乱地移开眼,“我不认识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话说到一半时,青年便放开了他,方才还亮晶晶的双眼也暗淡了下去,“你真的不认识我?”那么真的是他认错人了吗?
“嗯。”不知为何,谈锦分明说的是实话,但见到青年落寞沮丧的表情,竟觉得自己不如编谎话来哄哄他。
分明只是第一次见面,他怎会产生这种想法,实在是古怪,难不成只是因为他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自己何时变成如此肤浅之人了。
他见青年转身似要离开,身上的衣衫湿透了,湿哒哒地贴在肩背上,显出单薄的身形。鬼使神差地,他开口道:“等等。”
青年几乎是立即便顿住了脚,“你想起来了?”他转过身,眼中的惊喜太甚,倒叫谈锦有些懊恼。他究竟想要自己想起些什么,难不成是把自己当做谁的替身了?还是……他又将青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难不成是精神有问题?
“我确实不认识你。”谈锦开口,努力忽略青年脸上失望的神情,“你身上都湿透了,跟我来。”他这话说得颇具引诱意味,干咳了一声正准备解释,然而青年已经毫不怀疑地应了好。
谈锦将人带进了自己办公室的私人休息室,“你先冲个热水澡吧。”他从边上的衣柜中拿出一套自己的衣服,“然后先穿我的衣服。”
青年接过衣物,扭头看了眼陈设完全陌生的房间,他并没有看见浴桶之类的东西,甚至连水都没见到。
“……怎么洗?”青年脸上的困惑不像假的。
“……”好像真的是有什么精神疾病,谈锦心道,他望了眼青年沉静的侧脸,不过似乎没什么攻击性,还意外地有点……可爱?
“我教你。”谈锦格外有耐心,他带着青年进了淋浴间,告诉他如何放水,如何调节合适的温度,“现在会了吗?”
等人点了头,谈锦方才退出来。他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耳边有轻微的水声,竟然莫名地有些定不下心神。等到水声停了,他一颗心更是高高吊起,数次抬头望向私人休息室的门。
隔了许久,那扇紧闭的门才悄悄开了一条缝,有好闻的香气飘出来,那绝对不是浴室中沐浴露的味道,而是另一种……他想起方才那个单方面的拥抱,是青年身上的味道,不知道他是不是用了什么香水之类的,竟然连洗澡都洗不掉吗?
“谈锦。”齐元清咬了咬唇,隔着门喊他,“衣服的扣子,我好像扣不上。”
谈锦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了,他坐着没动,盯着那条门缝像是盯着诱人犯罪的深渊,仿佛下一秒就会从中冲出什么洪水猛兽。他开始思考对家派人引诱他进而骗取公司机密的可能性,但为何是个男人?他看起来很像gay吗?
只是任凭他脑中万马奔腾,打定主意等会一定要不留余地地拒绝青年,休息室中的人却忽然没了动静。难不成是出了什么意外?谈锦有些不安地站起身,站在原地犹豫了不到两秒便几步走到休息室门前,敲了敲门,“你在做什么?”
没人回答。
“我进来了?”
仍是没人回答。
谈锦推了推门,一眼便看见青年背对着门坐在沙发上,及腰的长发湿哒哒地搭在脊背上,他只披了件衬衫,从谈锦的角度能看见他一截白玉似的小腿和细瘦伶仃的脚踝,看起来一手便能握住。
谈锦干咳了一声,攥了攥手指,“怎么不把衣服穿好?”
“……我不会。”青年的声音闷闷地,带了点哭腔。他一人来到这陌生的世界,爱人已经完全不认识他。他既没有一点生活常识,也完全搞不清如今的状况,甚至连现实和幻想都快分不清,脑子中悲观地想难不成他从前与谈锦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吗?
“不会,咳……我帮你就好了。”听声音青年好像哭了,谈锦心虚得很,他长这么大没把人欺负哭过。只一瞬间,他就把方才想到的什么对家卧底,什么坚定拒绝抛到脑后,几步走到青年面前,眼神直发飘,“别伤心了。”
他鼓起勇气看了青年一眼,果然瞧见他的眼泪一滴滴顺着下巴滑落,“不就是扣扣子嘛,我帮你。”青年细白的皮肉实在扎眼,谈锦头一次希望自己是个近视,摘下眼镜就能让世界蒙上马赛克。他俯下身,伸手替青年扣扣子,不可避免地瞧清了青年胸前繁复的图案,花娇人更娇。
男人直起身,抖着手替青年穿裤子,还不忘了分神去想原来自己真的是gay,对家这回送对人了。
在他替人穿衣服的过程中,青年的眼泪仍就流个不停,谈锦被他哭得没了脾气,坐在他边上一张张给人递面巾纸,“为什么哭?”
“你不认识我了。”
“我们见过吗?”谈锦说完便后悔了,因为青年瞧起来更伤心了。
“在别的地方见过。”青年的长发还在往下滴水,谈锦拿了干毛巾替他擦头发,见人仍是一副天要塌了,伤心欲绝的模样,开口道:“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好了。我叫谈锦,你叫什么?”
“齐元清。”男人主动替他擦头发的动作让齐元清安心了些。面前的人分明就是谈锦,他们从前的一切也绝不是假的。他伸出手指在谈锦小臂上写下那三个字,仰着头问,“重新认识也要重新成亲吗?”
谈锦的手一顿,“成亲?”多么古老的词汇,他瞧了眼手中的长发,又回忆起青年方才穿的衣服,“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是穿越来的?”
“穿越是什么意思?”
“就是从一个时间空间突然到达另一个时间空间。”
“我原本在家中,睡着前你还抱着我,醒来就一个人在这里的大街上了。”
谈锦:“……”你别瞎说,我昨晚一个人睡的觉。
“这是穿越吗?”那为什么会有两个谈锦呢?从前的世界有一个,如今又遇到一个完全不认识他的,“你年岁几何?”面前的人瞧着似乎要更年轻些。
“24.”
“唔。”齐元清想了想,他与谈锦相处的第一年,谈锦已经26岁了,原来他竟然是来到了谈锦还没有见过他的时候吗?难怪眼前人不认识他,“你26岁的时候会遇见我,随后我们就会成亲。”青年一脸的笃定。
谈锦放下了手中的毛巾,掏出了手机,给秘书打了个电话,“喂,预约一个心理医生……对,要专攻妄想症这一块儿的……越快越好,最好能预约今晚的。”他挂了电话,看着陷在沙发上毫无防备地望着自己的人,喉结滚动了几下,“你晚上……有地方去吗?”
青年点点头,在谈锦略有些遗憾的眼神中开口,“你家。”如此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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