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51、焰火
汉锦赛分为初赛、复赛, 和决赛三部分。
进入复赛后,姜云晚更安下心来准备这次复试比赛的作品。
复赛是主题赛。
主题就两个字“微澜”。
复赛截止期在六月初,到期没交上作品, 就视为自动弃权,七月初会公布进入决赛的名单。
到九月,汉锦比赛才会有个正式的结果。
两个月时间看起来很充足, 但只有创作者知道,这个时间有多紧张。
尤其是姜云晚的日程还排得满满当当的。
人生向来是这样,会面对许多取舍。
七年前,姜云晚选择跟着商焰在影视城一起打拼,舍弃了出国深造梦想,也放弃了参加汉锦赛, 就是曾经经历过的取舍。
姜云晚虽然从未提及过这些事,但是心中多少会有些遗憾的。
这次她不愿意再给自己留下遗憾。
于是, 姜云晚选择将Tomorrow的工作减少, 专注在准备复赛作品上面。
除了几个固定客户,姜云晚继续帮他们做妆造外,其他的一些能推就推。
如果还愿意继续让Tomorrow做妆造的客户,她分给了吴念森孟意他们。
这天, 姜云晚专门开了个会, 讨论将她手上的客户分给工作室其他几位妆造师的事。
吴念森这种大少爷一看就是对客户是谁没多大兴趣的主,全程都很淡定。
其他几位女性妆造师却兴奋得不行。
孟意撑着脸, 长叹了声:“姜老板, 你真的把NEX的妆造给我啊。”
这位NEX近才冒头的一个小鲜肉。
孟意挺喜欢他的。
不过也知道这人挺难搞的,特别挑剔, 一时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犯愁。
姜云晚了解她的每一个客户, 自然知道孟意在苦恼什么:“我觉得你没问题的。”
除了姜云晚和吴念森, 孟意是工作室里回头客最多的一位。
被鼓励到孟意,瞬间有些得意了。
“也是,我这么多年经验,还怕拿不下一个毛头小子。”
这话说得挺有歧义的,会议室里的几位妆造师都忍不住笑了。
这次姜云晚手中的客户分出来了三分之二,其实这是很冒险的行为。
任何人都不愿轻易将手中的人脉交出去的。
但姜云晚一脸坦然。
吴念森漫不经心地转着手机,盯着看了她一会儿,很认真地问:“姐姐,你就这么相信我们啊。”他嗓音微顿,“你就不怕我们拿着这些绝密资料另立门户吗。”
姜云晚笑笑地看他一眼:“没关系,到时候我就和花老板各凭本事。”
孟意啧啧两声:“果然是绝对强者才有的自信。”
之前孟意其实不太相信天赋说的,但是在Tomorrow这小一年里,她才知道有些人的天赋就是与生俱来的,不论你怎么努力都赶不上。
更何况姜云晚不仅有天赋,还远比一般人努力。
这更是要命了。
吴念森立刻卖乖:“我可不舍得离开姐姐,你就是赶我我也不走。”
孟意夸张地“呕”了一声。
吴念森翘着二郎腿老神在在地瞪她:“你这幅样子,就该让你那位林先生看看。”
一听这话,孟意脸色就沉了下去,“别提他,烦。”
吴念森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我就说最近怎么没见那位林先生来找你,敢情是闹别扭了。”
齐珍心:“对哦,这两天都没看到人,意意姐,你们怎么了。”
瞬息原本的正经会议也就变了味,所有人都朝着孟意看过去。
就连姜云晚这种不太八卦的人,都好奇地看向孟意。
孟意纠结了很久,春节过后重新上班的时候,还是和那位林先生在一起了,算起来在一起也两个月了,那位林先生虽然话不多,但看起来挺可靠的。
前几天,他们还听到孟意说林先生多好多好,怎么转眼就变成她嘴里的“别提他,烦”。
齐珍心:“到底怎么回事啊意意姐,你说出来我们帮你分析分析。”
“对啊,怎么回事,说来让我开心开心。”
吴念森话音刚落,孟意拿起一袋纸巾就朝着他砸了过去。
吴念森笑眯眯地抬手接住了。
孟意瞪了他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了。
蔫头巴脑地趴在桌上,将苦水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我就没见过这么不浪漫的男人,我都想分手了。”
“怎么不浪漫了。”齐珍心打破砂锅问到底。
孟意脸色变了又变,显然不打算再说,腾地起身出了会议室。
“真别问了,就是烦。”
显然孟意的烦是单方面的,晚上姜云晚离开工作室时,又看到了那位林先生。
他坐在工作室的休息区,安静地等着孟意。
见到姜云晚,他还微微同她颔首。
这位林先生长相周正,略带严肃,确实不像是会浪漫的人。
但姜云晚觉得看起来很可靠。
见多了圈子里的纸醉金迷的浮华后,如今她觉得或许平平淡淡才是最好的。
回到家后,姜云晚简单吃了个晚饭后,又开始伏案画设计草图。
晚上九点时,许婉给她打了个电话。
“晚晚,我给你寄了些吃的,你注意着快递,最近天气热,别放坏了?”
“许小姐,怎么想着给我寄吃的了。”
许婉轻啧了声:“你生日不是要到了吗,你看看你这孩子是不是忙得连自己生日都忘了。”
姜云晚:“……”
听许婉这么说,姜云晚看了一眼日历,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三天,她生日又要到了。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二十七岁了。
日子过得真的比想像中还要急促。
几乎不给人喘息的时间。
和许婉通过电话后,姜云晚又登上了微博,修改了一下置顶的消息。
表示接下来几个月暂时不接新的妆造。
不出意料在微博热搜上,又看到商焰的名字。
她恍惚了下。
距离上次V.G的创刊宴已经过去了十来天了。
商焰说放手。
这段时间再也没有联系过她了。
后来,她去电视台帮一个主持人做造型,商焰也恰好在那里录节目,他们也遇到过一次,商焰只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与她擦肩而过。
仿佛他们只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看来这次商焰是真的决定退出她生活了。
姜云晚觉得挺好的。
过去的一切与她而言就像是一场梦,如今梦醒了。
他们就该各自前行-
孟意在恋爱里是有点小作的,但是也很好哄。
前段时间闹了点小矛盾。
这晚上林先生又来接她去吃了一顿饭,餐桌上孟意也没怎么给林先生好脸色,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食物上。
林先生原本也是个木讷的人,一整晚也无话。
只是目光三不五时地扫过孟意,想说些什么,奈何嘴拙,又吞了回去。
孟意更委屈了,发誓这次一定要说分手,但从餐厅里出来时,鞋带散开了。
林先生自然而然地蹲下身帮她系上鞋带那一刻,孟意又原谅了他平时的那些不浪漫。
晚上回到家,孟意和林先生腻腻乎乎打了会儿电话后。
又照例依次刷了会儿微博和朋友圈,又在微博里分享了一下恋爱的日常后,准备睡觉时,看到微信好友那里多了一个鲜红的1。
孟意的微信号放在微博主页,方便客户添加。
她漫不经心地点进去。
看清那个微信名时,她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微信名:【商焰】
好友添加信息:孟小姐,你好,我是商焰。
怀着一种被人恶搞的心态,孟意通过了这位不知真假的【商焰】的好友请求。
孟意试探地发了个问号过去。
意中人:【你真是商焰?】
商焰:【是我】
哪怕上次商焰关注了她的微博,但孟意还是不太相信。
毕竟微博和微信还是有些差别的。
微博是公开的。
微信更私人。
意中人:【你证明一下】
商焰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微蹙了下眉,片刻后还是拿起手机,随手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孟意。
看到那张死亡角度,依然帅得没边的男人,孟意怔了两秒,兴奋了,啪啪啪地打字。
意中人:【!!!!】
意中人:【商焰真是你啊,啊啊啊让我先静静】
好一会儿,孟意平静了些,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商先生,你加我微信,是因为……】
她才不信商焰是来找她做妆造的。
她不配。
至于其他原因,就更没可能了。
片刻后——
商焰消息又崩了出来。
【孟小姐,我想请你帮个忙】-
四月七日那天生日,也没什么特别的。
姜云晚一大早就去了客户家里,做完妆造出来,下午三点,她回到工作室,就看到陈双双在百无聊赖地在玩手机。
接待台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枝鲜艳的玫瑰。
阳光下玫瑰娇艳可爱,充满了丰盈的生机。
原本路上堵车的坏心情,霎时一扫而空。
姜云晚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摸了摸那丝绒质感的花瓣。
“老板你回来了啊。”
姜云晚脾气好,哪怕摸鱼,陈双双都正大光明的,一点都不躲避。
姜云晚笑应了声,指尖又在花心上轻点了下,带着一手淡香,走进了工作室。
然后,她惊诧地发现所有人的工位上都插着一朵玫瑰。
而孟意面前摆着一大捧红玫瑰。
那玫瑰品质很好,一看就不便宜。
满屋都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香味。
姜云晚眨了下眼,笑问:“怎么回事,今天有什么特殊的活动吗?”
闻言,孟意立刻转身,将那捧花送到了姜云晚面前,笑吟吟地说:“姜老板,送你。”
“送我?”姜云晚,“为什么?”
吴念森在一旁懒洋洋地搭腔:“因为她今天要当散花童子啊。”
齐珍心又补充一句:“这是意意姐的男朋友送的,意意姐就一人分我我们一朵,说沾沾喜气。”
闻言,姜云晚笑弯了眼梢,揶揄孟意:“前两天还说人家不懂浪漫,现在不就送花了吗。”
孟意冷呵了声,又笑,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这不是被我教育了一番后,就慢慢学会浪漫了吗。”
姜云晚:“能学就很好了。”
孟意连声说着“对”时,又笑吟吟地将那捧花束往姜云晚怀里塞,“姜老板,这些送给你。”
姜云晚还来不及反应,齐珍心不干了,“偏心啊,孟意姐,我们就一人一朵,为什么给姜老板就一大捧,你不能这么厚此薄彼。”
“附议。”陈双双探出个脑袋,“不能做这种破坏内部和平的事。”
“给你就不错了,还那么多意见。”孟意冲陈双双挥了挥拳头,陈双双立刻缩了回去。
孟意又对姜云晚说:“老板你今天辛苦了,你就拿着吧。”
盛情难却,姜云晚伸手从花束里抽出一朵,“这样就够了。”
孟意:“那……再选几朵吧。”
姜云晚:“不了,那可是你男朋友送你的。”
“没事,男朋友明天还要送,不差今天的。”
孟意今天实在反常,吴念森饶有兴致地望向她,“我怎么觉得你像是想要扔什么烫手山芋啊。”
姜云晚虽然也觉得奇怪,但是也没多想。
“今天的是今天的,我就拿一朵。”姜云晚提着包朝二楼走,走了两步,她又回头,轻轻晃了晃手中玫瑰,笑容明媚,“谢谢了。”
回办公室后,姜云晚没有花瓶,找出一个玻璃瓶,将那朵玫瑰插了进去。
又忍不住笑了笑。
她想,这个生日里其实还是有许多小确幸的。
这一下午,因为这一朵玫瑰。
姜云晚灵感爆棚,之前一直不满意的设计,终于有了进展。
晚上,工作室的人都走了,姜云晚还在办公室里伏案画图。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画完草图的最后一笔时,长吁一口气,浅笑着抬头想看那朵给予她灵感的玫瑰时,就看到吴念森坐在对面,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姜云晚愣了下,又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
“怎么还不走?”
“等你啊,姐姐。”吴念森拖长着调调,声音里带着些慵懒意味。
“等我干嘛?”
吴念森站起来,走到办公桌边,用手轻轻拨弄了一下那朵玫瑰。
他用了点力道,玫瑰微微晃了晃。
“今天不是姐姐生日吗,想着姐姐孤零零一个人,我就于心不忍,想请你吃个饭。”
姜云晚拨开他捣乱的手,“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
吴念森抱着胸,垂着眼眸看她,有些小得意:“当然是许阿姨告诉我的啊。”
姜云晚知道吴念森加了许婉的微信,以前许婉还暗示性地问过她,小花这孩子是不是喜欢她。
姜云晚想都不想,就否认了。
吴念森对她确实挺慇勤的,但是她感觉得出来,吴念森不喜欢她。
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她这么热络。
或许人与人之间真的会有某种特殊的磁场吧。
姜云晚站起身:“走吧,我请你。”-
回到家后孟意给商焰发了条消息:【花送给老板了】
商焰:【谢谢】
过了片刻,商焰又问:【她开心吗】
意中人:【特别开心】
商焰不由笑了笑。
他知道姜云晚是喜欢花。
当初在影视城的时候,出租房一条街外有一家花店,满满当当地摆满了一屋子,每次从花店门口经过,姜云晚都会驻足看很久,她说只是看到那些花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彼时商焰想要给她买,姜云晚从来都是拒绝的。
还眯着笑眼,特义正言辞地教育他:“花期那么短,何必花冤枉钱啊,白嫖最快乐了。”
其实商焰知道,姜云晚一直以来都是“爱美”的人,她喜欢一切漂亮的事物和风景。
但是在影视城那段时间,她却一样一样戒掉了曾经的喜好。
姜云晚变得精打细算,宁愿给他买喜欢的圣女果,也不愿意买一份自己的心悦。
那时候,她就把他看得比自己重要。
后来,商焰给姜云晚买了很多很多昂贵的礼物,却唯独没给她送过花。
一次都没有过。
他一直觉得给了姜云晚最好的,从未亏待过她。
殊不知,其实姜云晚想要的或许就是一枝开得正好的花,和一颗真心而已。
商焰深深吐出口气。
这段时间,他在一件件回想从前对姜云晚做过的那些混账事,越想越难受,但是此时,他已经不能正大光明地弥补她了。
孟意的消息又来了。
意中人:【商先生,为什么你不自己送给老板呢】
商焰看了这句话很久。
最后回孟意:【因为我不想让她不开心】
只要不知道是他送的,那朵花才能让姜云晚觉得轻松愉快。
它才会拥有让姜云晚快乐的价值-
那天后,孟意每天都会收到林先生的花,她照例大方地分给工作室的每一个小伙伴,自然姜云晚也会分得一朵。
陈双双和齐珍心都羡慕死了。
之后林先生来接孟意下班时,她们目光里都带着一种敬仰。
每天都会收到一枝赠花,姜云晚觉得那个春天也变得绚烂起来。
每天起床时,又多了一份期待。
期待今天收到的是桔梗、百合,还是上周那粉粉白白犹如繁星的满天星。
林先生越浪漫,工作室的人就越爱调侃孟意。
这么好的男人,她以前怎么能挑剔毛病的呢。
孟意有苦难言。
每每这时,她偷偷将眸光落在带着笑意的姜云晚脸上时,眼中也有陈双双她们同款的疑问。
对她这么好的商焰,他们姜老板为什么会不喜欢呢。
又为什么要同他分手。
这真是让人觉得费解啊-
六月中旬,北城开始入夏。
V.G的六月刊出来。
Tomorrow工作室的人早知道姜云晚上了V.G的六月刊,原本为了支持姜云晚,打算人手一本,但是因为封面是商焰,最后谁也没提这茬。
毕竟如今全世界都知道,商焰对不起姜云晚,被她无情地甩了。
但姜云晚还是收到了V.G那边寄来的样刊。
那本杂志拿到,她根本没拆开外头的牛皮纸袋包装,就直接扔到抽屉里吃灰。
而同一时间,商焰带着那本他和姜云晚同刊的杂志,跟着张陈中的团队,坐飞机远奔了非洲大陆去拍摄。
这次他谁也没带,只身一人。
他付了一年的款,哪怕他不在国内,那花店依然每天会送花到Tomorrow去。
这次张陈中的电影是一个讲跨国救援的片子。
商焰在里头演一个在非洲草原支教的汉语老师。
非洲草原辽阔,太阳离地面很近很近,夏天的紫外线强烈得能晒伤人皮肤。
但对商焰而言,这些都不算什么。
最要命的是网络不太好,时常收不到信号。
每次拍完戏后,不论再累商焰就会爬上驻营地旁最高的那座山丘,在那儿运气好能找到些信号。
无数个寂寥的黄昏落日里,他就在那座小山丘上,靠着一只信号极差的手机,来知道一些关于姜云晚的事。
他知道姜云晚过得很充实。
在七月的时候,过了汉锦赛的复赛,冲入了决赛。
看到汉锦赛官微上恭喜姜云晚入围决赛的消息,商焰笑着抬头望向眼前这片广袤的大地,不知名的白鸟展着翅膀,从他眼前飞过,飞过长河和落日,飞过飘着云彩的蔚蓝天际,一直朝着远方飞去。
那时候,他的心也跟着飞走了。
飞到了朝思暮想的人身边。
真好啊。
商焰忍不住想,他的阿晚,真的很厉害啊。
那些花店的订单每天都在继续,除了第一次和孟意约定好,每天送一枝花给姜云晚后,商焰没再同孟意联系过。
商焰主动要求的,不需要时时告诉他姜云晚的消息。
他怕他挨不住。
但在七月中旬的一天,商焰再次登上小山丘后,举着手机,对着毒辣的日头寻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信号。
打开微信,发现孟意给她发来了一张照片。
姜云晚站在明亮的窗台边,白皙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金色喷壶,拇指按住喷口,细腻的水珠如尘如雾地笼着阳光下一捧五彩斑斓的花束。
姜云晚微垂着眸子,视线落在花束上,笑得很恬静温柔。
意中人:【这些都是你送的花,我们老板真的很喜欢】
这不是安慰商焰的话。
姜云晚是真的很喜欢。
她养护得很好,每天一枝花,时常一周都不败,就簇拥成了一大束,即便夏日残败得快,第二天都有新的花束顶上。
她冷色调的办公室里因为这一捧热烈颜色,而变得柔和起来。
她也变得愈加明媚,瘦削的脸颊微润,带着健康的气息。
商焰看了那张照片很久很久。
舍不得挪开眼。
直到陈行之叫他回营地吃饭。
商焰小心将那张照片保存了起来,下了山丘。
山丘下,这部电影的男主陈行之叼着烟,穿着一身迷彩服背心,眯眼望着逆着光朝着行来的高瘦男人。
“商焰,你一天在上面干什么呢。”
陈行之大喇喇地抬手勾着他的肩,哥俩好地拍了拍。
陈行之是国内挺出名的硬汉演员,北方人,高个子,性格大喇喇的,非常爽朗,这段一个多月的时间,商焰就和他混熟了。
商焰没回答,只淡淡地瞥了眼被陈行之揉皱的衬衫,“这是戏服,别弄皱了。”
陈行之立刻就被转开了注意力,啧了声,“你这个角色,不是邋邋遢遢的吗,我这是帮你,懂吗。”
说完,陈行之又揉了一把。
商焰笑了笑,没再管他。
这天剧组有个演员的老婆专程过来看他,吃饭的时候,两口子一直腻腻歪歪的,陈行之看着酸得倒牙,眼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他恨恨嚼着饼,唉声叹气:“这个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都想老婆孩子了。”
商焰笑了声。
陈行之于是立刻对他怒目而视,“笑什么笑,你倒是孤家寡人的,自然不会懂这种感觉。”
闻言,商焰垂下眼
他怎么不懂。
他心中也有一个人,他也每天都在想念她。
但是因为不能见她,所以在什么地方都无所谓。
晚上,又拍了一场戏。
是商焰教当地小孩识汉语的戏。
他还穿着白天那身皱巴巴的粗布衫子,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用白胶带缠着一只眼镜腿的黑框眼镜,整个人的锐气霎时被收敛了,显出几分温吞木讷来。
他拿着一根白色粉笔,在简陋的黑板上,一笔一划地写着汉字,写一个,他就教盘腿坐在地上的那些非洲小孩子发音。
这场戏拍得很顺利。
张陈中喊了“cut”,让中场休息一下,再继续下一场戏。
商焰和这群小孩待了几天,可能他和那位温吞好脾气的老师融为了一体,这群当地孩子都挺喜欢他的。
下了戏,都还围着他转,还有胆大的挂在他胳膊上,用撇脚的英文央求他再教一些汉字。
于是商焰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
张陈中叉着腿蹲在一边抽着烟,看了商焰一会儿,和旁边同款姿势蹲着的陈行之说,“没想到商焰是这样的。”
陈行之眯着眼,边啪啪地打蚊子边说:“是啊,挺稳的,和想像中不太一样,最开始你找他的时候,我还怕他这种流量演员会坏菜。”
张陈中瞥他:“那现在呢。”
陈行之拍死一只蚊子,抖着肩笑了起来,“我挺喜欢他的,和其他流量不太一样,特别敬业,演技也好。”
他转眼看过去。
目之所及,一个梳着小脏辫的小女孩不知道凑到商焰面前说了什么,商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又板擦擦掉原来字迹,思索会片刻,在黑板上郑重地一笔一画地书写。
陈行之抽完一根烟,站起身,朝那边一片热闹欢腾走了过去,大喇喇地对背后的张陈中说:“我去看看他又在教些什么玩意儿。”
深夜的草原很安静,大型发电设备不好带。
拍摄地为了节约电力,点燃了很多火把。
暖红的火光,融开了一片黑暗,视野还是昏昏暗暗的。
不过陈行之还是一眼看到那个小黑板上写着一个“晚”字。
陈行之一愣。
突然就想起了商焰传过的那段绯闻。
那里面的女主角,好像就叫什么晚来着,好像是个妆造师。
至于“晚”什么,他想不起。
陈行之生出点好奇心,没再靠近。
站在一边静静地审视着商焰。
那个最活泼的脏辫小女生举起了手,用撇脚的英文问商焰,“老师,wan是什么意思啊。”
陈行之知道小女生说的是戏中的台词。
只不过戏中不是“晚”,而是“故乡”。
商焰沉默了一会儿,笑着说:“想念。”
他顿了一秒,漆黑眸光里跳跃着火把的倒影:“缄默无声的想念。”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看到这里的太太,爱你们~
? 52、焰火
姜云晚进入汉锦赛决赛那天。
孟意吵嚷着让老板请客, 姜云晚定了家餐厅后,又对孟意说:“把你家那位林先生一起叫上吧。”
齐珍心也说:“对啊,这三个月天天蹭林先生的花, 怪不好意思的,怎么也要正式感谢一下的。”
孟意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地说:“算了, 他公司今天加班没时间。”
姜云晚点头:“行,那就下次吧。”
晚上,Tomorrow工作室一群人吃吃喝喝闹闹到九点多才散场。
孟意完全喝大了,直接不省人事。
姜云晚叹了口气,要搀她去自己车上时,吴念森把人接了过去, 对姜云晚露齿一笑:“姐姐我来吧。”
出了餐厅。
其他小伙伴都各回各家了,姜云晚不知道孟意住哪儿, 把孟意塞进车, 准备让她去自己家住一晚时,孟意电话响了。
是那位林先生打来的。
姜云晚接了起来,听说孟意喝醉了,林先生说来接她。
姜云晚说了地址后, 就和吴念森就在车里坐着等他。
十分钟不到, 林先生就来了,他对姜云晚道了谢后, 将人抱到了自己车里。
孟意被挪来挪去有点清醒了, 睁开醉濛濛的眼睛一直看着林先生笑个不停,还特别响亮地在他脸上亲了下, 特大声地喊了声老公。
吴念森直接噗嗤一声笑了。
姜云晚虽然没吴念森那么夸张, 但眼中也荡开了笑意。
她真的没想到孟意喝醉了这么有意思。
林先生被那一声老公叫得有些赧然。
都不好意思去看姜云晚和吴念森表情。
他好脾气地将孟意抱进副驾, 扣好安全带,又同姜云晚颔首,就要上车离开时,姜云晚出声叫住了他。
“怎么了,姜老板。”
姜云晚:“谢谢你林先生。”
林先生:“谢什么?”
姜云晚:“这几个月你送给孟意的花,她每次都很大方地分给我们,我一直想对你说声谢谢,但是没机会。”
林先生微蹙了蹙眉,有些欲言又止。
这时,孟意从车里探出头,大着嗓门很委屈地说了一句:“才……才不是他送的呢,他这人啊,才没这么浪漫。”
闻言,姜云晚愣了愣。
抱着臂站在她身后的吴念森,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头。
车门没关,如果不是安全带束缚着,孟意半个身子都要从车里栽下来。
林先生轻叹了声,忙将她身体扶正,又关上车门后,才望向姜云晚:“姜老板,你误会了,那些花不是我送的。”
姜云晚眨了下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件事原本孟意不让我说的,但是今天她自己说了,我也没什么好欺瞒的了。”他说话慢条斯理的,“那些花孟意说是帮别人送的,你们要感谢的不是我。”
林先生的车开走后,吴念森叫了姜云晚一声,她才回过神,朝自己车走去。
“走吧,回去了。”
吴念森也跟着坐上了副驾驶。
姜云晚发动车,又问:“你还住原来那地儿吧。”
“是。”吴念森回答。
车开了出去,吴念森转眸看了姜云晚一眼:“姐姐,你说孟意那花到底是帮谁送给谁的啊。”
姜云晚目不斜视:“我哪儿知道。”
吴念森笑了声:“你就不好奇吗?”
前方的车磨磨蹭蹭的,姜云晚打了方向盘,变了道,才淡声回:“又不是送给我的,我有什么好奇的。”
吴念森微侧着身体,靠在椅背上看了会儿姜云晚淡然的面庞,才收回视线,抬手拨了拨中控台上放着的一只摇头小猫的脑袋。
“我觉得那些花就是送给姐姐你的。”他嗓音一顿,“而且我觉得有可能是靳影帝送的,他不是爱种花吗,可能送花是想和你复合呢。”
“别胡说!”
闻言,姜云晚眉心蹙紧,瞥了吴念森一眼。
第一次用那种有点严肃的语气对吴念森说话。
她和靳祁南已经结束了,靳祁南也有自己的新生活,她不想再将他拉扯进来。
而且,她知道不是。
靳祁南不是这种性格。
倘若真的想要重新追她,他也只会大大方方的。
吴念森惊讶了下,旋即又可怜巴巴地扯了扯姜云晚衣袖,道歉:“姐姐,别生气,我就乱猜的。”
姜云晚:“我没生气。”
吴念森立刻顺杆子往上爬:“那你笑笑,我就相信。”
“小花,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姜云晚话虽这么说,还是没忍住笑了。
“是啊是啊,我就是有病啊。”
在吴念森的插诨打科下,车里气氛又恢复了正常。
第二天下午,姜云晚在办公室继续画图时,门被敲响了。
“请进。”
孟意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束蓝紫色的小苍兰进来,孟意还没靠近,隔着三四米的距离,那清雅的香气已经萦绕上了姜云晚的鼻尖。
孟意笑着说:“老板,你不下楼,我给你选了一枝花枝最多的送上来了。”
姜云晚看了那花两眼,目光又落到孟意身上,淡笑着问:“林先生送的?”
“当然是他啊。”孟意,“我又没第二个男朋友。”
看孟意一脸喜意,姜云晚想看来林先生并没有告诉她,昨晚已经说漏嘴的事。
姜云晚好一会儿,接过了那枝花繁叶茂的小苍兰,“谢谢。”
孟意:“不客气,只要老板开心,我就开心。”
有一句话,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
商焰也会开心。
孟意离开后,姜云晚看了那枝小苍兰许久,最后还是将它插进了花瓶里,融入了那瓶繁盛明烂之中-
九月,汉锦赛终于落下了帷幕。
姜云晚得了银奖,金奖被另外一位设计师斩获囊中。
工作室所有人都在为姜云晚扼腕。
“啊!我们老板怎么可能不是金奖呢,我觉得明明老板的作品更好。”陈双双很夸张地说。
孟意:“我也觉得。”
吴念森:“对,我是评委,我肯定给姐姐金奖。”
被彩虹屁环绕,姜云晚哭笑不得地瞥了他们一眼,“可惜了啊,你们不是评委。”
她嗓音一顿,又道:“你们也不必安慰我,这个名次已经很好了,我真的很满意了。”
姜云晚说的是实话。
其实她能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走到决赛都在她意料之外,更何况拿奖了。
而且她也深知山外山,人外人的道理。况且她也觉得金奖那位设计师的作品确实是比她的更有创意。
今年的汉锦赛备受瞩目,比赛结束后,汉锦大赛的主办方又和V.G合作办了一场时尚展,所有在这次比赛中入围了的作品都会在这次展会上出现。
那天的时尚展,不仅来了许多圈内明星,甚至还请到了国际上一些知名的设计师,其中就有姜云晚一直喜欢的那位设计师E.s也会到现场来。
想到E.s会坐在T台下看到她的作品,姜云晚就没来由的一阵紧张。
自从当老板后,应对各种棘手事,她都能游刃有余。
姜云晚已经好久没这种感觉了。
她觉得像是小时候,很认真地写了一篇自己觉得很满意的作文,小心翼翼地等着老师审阅打分过程里才有的期待又紧张的感觉。
她给模特整理衣服时,就连模特都察觉到了。
原本画了个酷酷妆容的模特,都忍不住露齿对她笑言:“姜老师,你手在抖。”
时尚展后,照例是款待答谢宾客的宴会。
这一年多姜云晚成长了许多,但依然不喜欢这种场所,说是休闲放松,但还是一场接一场的应酬。
但是因为E.s也在,姜云晚还是参加了。
这场宴会上群星聚集,星光熠熠,很多都是姜云晚的熟人,但姜云晚这一晚上的视线都留在那位被设计者团团围住,拿着根手杖的华裔老绅士的身上。
满眼都是不加掩饰的崇拜。
她想要和其他人一样上去和E.s聊聊,但是第一次这么胆怯。
正踌躇着时,肩上被人拍了一下,姜云晚回头,看到了盛装打扮的易奚。
“你怎么在这儿?”姜云晚脸上忍不住露出些惊喜。
之前时尚展的时候,有个红毯入场,她根本没看到易奚的影子。
易奚乜她,懒洋洋道:“来蹭宴会的不行啊。”
最近半年,易奚都在外拍戏,姜云晚好久没和易奚见面了,两人就随便聊了聊,说到舒蓝青怀孕的事时,易奚表情超乎想像的平静。
看姜云晚重重舒了口气,易奚哼笑了声,“你那什么表情,你都能放下商焰,就不许我放下她啊。”
“我比你差吗。”
闻言,姜云晚一怔,随后就笑了起来,本来今晚上不打算喝酒的,听易奚这么说,她还是从旁边的长桌上,拿过来一杯香槟,同易奚轻轻碰了碰杯。
“祝贺你。”
“该我祝贺你。”
易奚浅抿了口酒,上下打量着姜云晚:“别说啊,得了奖就是不一样,你现在这状态可真不错。”
记得今年春节的时候,他和姜云晚以及舒蓝青视频过一次,那时候姜云晚瘦得都脱相了,眼睛也死气沉沉的,没有生气。
现在眼神明亮,脸颊红润,由内到外透着一股蓬勃朝气。
“你倒是挺憔悴的。”
姜云晚也拿同样眼神打量易奚,玩笑道:“为伊消得人憔悴么。”
闻言,易奚立即怒目而视。
八月的时候,易奚和蒋思颖纷纷发了微博,表示两人已经分手了。
那段时间网上可是热闹至极,说什么都有。
姜云晚也被舒蓝青天天追着喂易奚和蒋思颖的瓜。
“我和憔不憔悴和她有什么关系。”易奚哂笑了声,“我们本来就是假的。”
“哦。”
“你哦什么意思。”易奚依然不爽。
姜云晚觉得易奚这炸毛的样子,有些好笑,“就是相信你的意思啊。”
易奚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姜云晚。
他低头喝了口酒,淡淡抬眼,朝着宴厅扫了一眼,然后就像是被人点了穴似的,就直直地望着一处愣了几秒,旋即,眼眸微眯,露出几分厌烦的神色来。
姜云晚转头看过去,就见穿着露背装的蒋思颖,正和一个小鲜肉站在一起,不知道小鲜肉对她说了什么,她捂着嘴,眼睛都笑弯了。
姜云晚又回头看了一眼易奚。
他握住高脚杯的手用力地几乎要将杯子捏碎了。
好一会儿,易奚强制自己收回了目光,狠狠地将杯中残酒喝光了,将空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招呼不打就转身走了。
“……”
姜云晚愣了片刻,忍不住摇头淡笑了下。
这反应是“假的”?
易奚也就只能骗骗自己吧。
易奚走后,姜云晚的视线又投递到了E.s身上,他身边的人少了许多,那些设计师都离开了去其他地方交际,就剩下汉锦赛的主办方的负责人还在和E.s说话。
不知道他们说到了什么,负责人在宴厅扫视了一圈,视线落在姜云晚身上时,突然就停住了。
然后姜云晚看到负责人抬手指了指自己,紧接着E.s的目光就移动过来,朝着她看过来。
霎时,姜云晚所有动作都僵住了。
她眨了眨眼,还在思考,要不要上去和E.s聊聊时,就见那位老绅士,拿着手杖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去,负责人紧跟其后。
姜云晚心跳不受控地狂跳。
当E.s在她面前站定时,姜云晚只觉得心脏频率加快,撞击得心坎都麻了。
她张了张嘴,正要出声,E.s先她一步开口。
“姜小姐,你好,你这次参赛的作品,我看过了,我都很喜欢,你特别有灵气。”
突然就被崇拜的大师夸奖了,姜云晚这下更慌张了。
她从来没觉得这么不善言辞过,片刻后,竟然吐出一句不冷不热的谢谢。
就连负责人都用一种怒其不争的表情看向她。
那一刻,姜云晚只想挖个地洞将自己藏进去。
E.s倒是淡定,温和地笑看着她:“姜小姐,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其实说起来我们可能还有些渊源。”
闻言,姜云晚咽了咽喉咙。
不知道E.s指的是不是那件事。
负责人倒是很有兴趣:“什么渊源?”
E.s笑着说:“大约七年前吧,我在圣马丁设计学院担任过几年外聘教授,那时候我招过研究生,收到一位与姜小姐同名的学生的作品,当时我录取了她,但是后来开校的时候,我录取的几个学生里,却没有看到她。”
负责人目瞪口呆,转眼看向姜云晚:“云晚,是你吗?”
姜云晚喉咙哽住了,眼眶渐渐发热。
没想到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隔了这么多年,竟然还记得那时一个默默无闻的学生。
七年前,确实她投递过作品给E.s,明明拿到offer了,但是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放弃。
她甚至不敢给E.s回一封邮件。
就那么当了鸵鸟。
好半晌后,姜云晚深深吞了口气,对微笑着的老绅士说:“是的,老师,那是我。”
E.s:“我就知道我不会认错的。”
负责人反应过来后,也畅怀大笑:“这真的是缘分啊,刚刚E.s就一直在和我说你的作品,他特别喜欢你的风格。”
E.s点头:“是的,看到的时候我就一眼认了出来,你的风格,是这些年,我从来没见过的。”
姜云晚眼底涌起了潮水,但她依然微笑地问E.s。
“老师,这几年,我有进步吗。”
“有,进步很大,但是——”
E.s微顿了下,像个老顽童似的,将姜云晚和负责人的胃口高高吊起来,负责人都忍不住催促了,他才笑着对安静等待他答案的姜云晚说:“我觉得你还可以更进步。”
“对对对,学无止境嘛。”负责人笑呵呵地捧场。
姜云晚也点点头。
E.s笑看着姜云晚:“云晚,你既然都叫我老师,想过继续来我这里学习吗。”
姜云晚愣了一秒,明白了E.s的意思又惊又喜,片刻后,她轻声说:“我记得老师你前几年就已经从圣马丁卸掉了教授职位。”
“看来,你一直在关注我啊。”
“嗯,我一直在关注老师。”
E.s很欣慰,“我虽然卸职了,但是我还想要个关门弟子。”他笑眯眯地看着姜云晚,语声温和,“你愿意来我团队继续学习吗。”
姜云晚愣了一秒,立刻说:“我愿意的。”
她几乎没有考虑过,就答应了下来。
闻言,负责人倒吸了口气。
似乎没想到姜云晚会有这样的造化。
跟着E.s学习,这是多少搞设计的人梦寐以求的事,没想到姜云晚根本没费什么劲儿,这个馅饼就落在了她头上。
他反应也很快,立刻出声提醒姜云晚,“还愣着干什么,敬你老师一杯啊。”
姜云晚忙手忙脚乱地从长桌上拿起一杯香槟。
负责人:“拜师呢,怎么能喝饮料呢。”
香槟在一些人眼里确实就是饮料的程度。
姜云晚以前不喜欢这些酒桌文化,觉得是糟粕。但是这一刻,她也觉得是这样的。
对恩师,怎么能这么敷衍了事呢。
她无比珍视这次失而复得的机会,拿过旁边的一瓶高度数的白兰地,就着红酒杯倒了大半杯,双手举着,对E.s说:“老师,我敬你。”
E.s:“不用……”
他话还没说完,姜云晚已经仰头将那杯酒一口灌了下去。
负责人看得目瞪口呆,“云晚没看出来啊,这么海量。”
E.s目光慈爱地看了姜云晚一会儿,“我年纪大了,不如你们年轻人,我就随意了。”
说完,他浅浅喝了一口。
又随意聊了会儿,互留了联系方式,E.s助理来接他离开,他对姜云晚说:“云晚,你准备好了,随时来伦敦找我。”
“好。”
E.s离开了晚宴场后,负责人也去忙了。
姜云晚就拿着空杯坐在角落里,怔了好久。
这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梦一样不真实。
她为了抑制自己的心情,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坐在宴会厅角落里慢慢地喝完了。
姜云晚心中有事,并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直到后来头晕乎乎的,酒劲儿上来了,她才觉得自己应该要离开了。
但是站起来时,脚步都是踉跄的。
这时,有人扶住了她。
姜云晚抬头看了眼,面前人的脸都是飘的,五官都错位了,好一会儿,她才认出来,这是新世纪旗下的男艺人王舟。
以前姜云晚也在新世纪时,就认识王舟。
那时候王舟参加当年大热的选秀才出道,新世纪公司挺看好他的,想要趁热打铁捧他,就安排商焰带他。
于是王舟就跟着商焰跑了不少剧组,姜云晚也和他熟了。
见到熟人,姜云晚放松了警惕。
还对他笑了下,含糊不清地说:“你好啊。”
王舟眯着眼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轻笑,“姜小姐,醉了?”
姜云晚想了会儿,点点头。
这一点不打紧,只把自己晃得更晕了,几乎站都站不稳。
王舟立刻伸手扶住了姜云晚的肩。
姜云晚捂着额头,含糊地说了声谢谢。
王舟低头看着姜云晚的脸,喉咙轻吞了一下,圈内人现在没人不知道姜云晚和商焰的爱恨情仇,商焰都喜欢的人,他也想……
王舟手掌不由下移,圈在了姜云晚的腰上。
姜云晚腰很细,王舟忍不住摩挲了下。
姜云晚觉得不舒服,想要挣开,奈何身上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你醉成这样了,我带你离开吧。”王舟半搂着姜云晚就要往外走。
蒋思颖原本倚在露台上,和她的新欢谈笑,瞥到这一幕,轻佻了下眉。
她的新欢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啧了声,语调暧昧地说,“王舟好像就喜欢姜云晚那款的,这么勾勾搭搭的,看来有事啊。”
话还没说完,蒋思颖淡淡瞥了新欢一眼,就大步朝那边走去。
这个王舟,蒋思颖也听过一些他的八卦。
人不太正派,平时玩儿得挺花的。
如果今天是别人她或许懒得管,但是姜云晚可不是什么玩咖……
蒋思颖还没走近,忽然就停下了步子,抱着胸,兴味盎然地挑起了眉。
商焰出现了,挡在了王舟面前。
哟,有好戏看了。
面前突然挡了个人。
王舟抬头,看清是商焰时,脸上那点狎昵的笑容就僵住了,只觉得浑身都在冒凉气。
“焰……焰哥。”
他吞咽着喉咙,结结巴巴地喊了声。
商焰视线冷冷地落在王舟缠在姜云晚腰间的手臂上,“大庭广众之下,你这是做什么?”
闻言,王舟像是扔烫手山芋似的,立刻松开了姜云晚。
没了支撑,姜云晚身体一软,就要倒下去,商焰眼疾手快就将人揽入了怀里。
姜云晚原本还有些抗拒的,但是闻到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她好像突然就放心了,靠在他胸膛上闭上了眼。
商焰垂眸看了一眼怀中人,视线温和了些。
再将视线落在王舟脸上时,又只剩下一片冷冽。
“最近怎么样?”他淡漠地问了句。
王舟冷汗直冒:“还……还好。”
商焰:“还好吗,我可听说不怎么好。”
王舟抿着唇,大气都不敢出。
商焰又瞥了他一眼,王舟抬起手一个劲地擦拭额头,商焰突然就笑了声:“你知道你为什么怎么捧都红不了吗。”
王舟不敢不回,端着点笑:“……为什么?”
商焰淡声:“人品太差了。”
霎时,王舟表情微变,但是又不敢给商焰甩脸色,那张脸就维持在一个尴尬别扭的笑脸上。
在一旁的蒋思颖噗嗤一声笑了。
商焰抬眸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垂眸,看了眼姜云晚露胳膊露腿的小礼服,微蹙了下眉。把西装外套脱下来,裹着姜云晚打横抱了起来,快步离开了宴厅。
上次那个雨天,送姜云晚和舒蓝青回家的时候,商焰知道姜云晚的住处,也看到了电梯上升的层数,于是直接将她送回了家。
还用她的指纹开了门锁。
小心地将她放到了床上。
姜云晚醉死了过去。
一路上都在说醉话,看起来很难受。
商焰给姜云晚煮了解酒汤,用小瓷碗装着,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要喂她。
姜云晚闻了一下,就被那刺鼻的姜味熏得撇开了头,嘴里嘀嘀咕咕地说:“难闻。”
商焰轻声细语地哄她:“乖,要喝了才不难受。”
姜云晚不听。
小脾气倔得很。
商焰没办法,给顾许打了个电话,让他去超市买些蜂蜜和牛奶回来。
等待的时候,他想要将姜云晚放到床上,但是姜云晚太晕了,一动就觉得在坐云霄飞车,干脆直接伸手揪住了商焰的衣襟。
醉酒的人力气还挺大的,商焰扣子都直接被她揪掉一粒。
领口顿时敞开了。
露出一大片结实的胸膛。
商焰不在意,垂眸深深地看着躺在他怀里的姜云晚。
此刻,她是那么依赖他。
商焰只觉得一颗心又酸又涩。
他们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能够靠近了。
商焰抬起手,修长的食指,在她鼻尖上轻轻刮了刮,小声说:“怎么一喝醉了就像小孩似的。”
姜云晚被商焰的手指骚扰得有些不舒服。
睁开眼看了他一会儿,醉濛濛的眼中水雾弥漫,姜云晚就那么专注地一直打量着商焰,眉头时而舒展,时而蹙紧,像是在困扰着什么。
好一会儿,她突然瘪了瘪嘴,露出一个要哭不哭的表情。
商焰一愣,刚想问她怎么了,姜云晚张嘴就狠狠地咬住了他捣乱的食指。
她咬得很重,像是发泄似的。
商焰微蹙了下眉,紧接着浓黑的眸光变得越来越晦暗。
指尖泛滥的那点痛意,将他心中压抑的爱丨欲全部勾缠了出来。
他额头青筋跳了跳。
强制着不要放纵自己。
姜云晚这个醉鬼,却什么都不知道,咬了一会儿,又松开了嘴,柔软的舌尖不经意地又在指尖划过。
那刻,商焰全身肌肉都绷紧了。
他咬牙低斥怀中醉鬼。
“姜云晚,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姜云晚似乎被吓了一跳,抬起眼前看着商焰,醉酒后的眼神是湿漉漉的,看起来有些委屈。
那鲜红潮湿的唇瓣还茫然地微张着。
商焰看着她口中的鲜红柔软,再也忍不住,伸手钳着她的下颌,吻了下去。
她口中还残留着浓烈的酒味。
唇瓣亲昵地相接,那酒味就丝丝扣扣地随着唾液,渡入了他口腔,蚕食他脆弱的理智。
他仿佛也被那甘甜的醉意溺毙。
姜云晚愣了会儿,不由自主地也开始回应。
卡嚓一声。
商焰听到一声轻响。
那是理智断裂的声音。
商焰额头青筋直跳,干脆直接翻了个身,将姜云晚两只手压在头顶,饱含欲丨望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将她深深网罗在其中。
“知道我是谁吗?”
他声音又干又哑,仿佛燃起了火星。
商焰知道只有眼前人,能缓解他的干渴。
姜云晚看了她许久,两片潮湿的睫,颤巍巍地闭上,掩住了眸中晃荡的水光。
许久后。
她喉咙里挤出一声,带着些哭腔的“混蛋”。
商焰牙关忍耐地轻磨。
锋利喉结滚动得像是要刺破那层隐忍、失控的皮囊。
即便是醉了,姜云晚还记得他是混蛋。
商焰低笑了一声,又低下头,咬住了她的唇瓣,肆意放纵着一腔爱丨欲和想念。
对,他是混蛋。
所以今晚,就让他再混蛋一次吧。
就这一次。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看到这里的太太,爱你们~
和好还没那么快,不过对手戏会增多~
商焰:为啥别人媳妇喝醉了喊老公,我媳妇喝醉了只会叫混蛋,费解。
姜云晚:因为你本来就是啊(ˉ(∞)ˉ)
? 53、焰火
这晚上, 姜云晚确实喝多了,一直在折腾,商焰喂了她加了蜂蜜的热牛奶后, 她吐了一次,两人身上都被弄脏了。
商焰顾不得自己,帮姜云晚脱掉了弄脏的礼服, 找了身舒适的睡衣帮她换上后,又用温毛巾仔细帮她擦净了脸。
身上舒爽了,姜云晚这才踏实下来,陷在软绵绵的被褥里熟睡了过去。
商焰就坐在床边静默地看着她,晨曦微露时,才在她唇角轻吻了下, 恋恋不舍地离开。
这一觉,姜云晚睡到下午才醒。
太阳穴还是一跳一跳地痛, 嗓子更是干得冒烟。
她撑着坐起来, 看到床头放着一杯水,拿起来就咕噜噜地灌下去大半杯,顿时觉得嗓子舒服很多了,混沌思维也跟着清晰不少。
到此时, 她才察觉到不对劲儿。
昨晚谁送她回来的。
水又是谁放的。
最重要的是, 她身上的睡衣……是谁帮她换的。
她知道自己酒醉后的德行,根本不可能做这些事。
姜云晚端着空水杯, 绞尽脑汁地想了会儿, 眸光倏地一颤。
她想起来了,昨晚上断片之前, 似乎见到了王舟, 他好像说要送她回家……
姜云晚沉默了。
关于王舟这人, 她也是有所耳闻的,在圈内名声不太好。
自己身体自己最熟悉。
姜云晚能察觉到没发生什么,至于其他的……
姜云晚深吸口气,不愿胡乱揣测,拿起手机准备问问昨晚宴会的知情人,突然看到手机上多了一条消息。
是蒋思颖在早上发来的。
【云晚,醒了给我个电话】
姜云晚有蒋思颖的联系方式,但是一直没私下聊过。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条消息,她突然松了口气。
她给蒋思颖回了个电话,果然昨晚是蒋思颖和她助理送她回来的,衣服也是她们帮她换的。
姜云晚对她道谢,蒋思颖笑吟吟地回她:“没关系,什么时候帮我做一次妆造就行了。”
姜云晚答应了下来。
挂了电话后,蒋思颖捏着手机笑了下,又慢悠悠地拨了个电话。
对方接得很快,“怎么样?”
蒋思颖听到对方急切的声音,觉得非常有趣,“放心,你交代的我都办好了,姜云晚真的以为是我送她回家,还特别细心地帮她换了衣服,一点都没想歪呐。”
“……谢了。”
“商焰,你真的那么喜欢她。”蒋思颖揶揄,“做好事还不留名,大情圣啊。”
商焰不想多理会这女人,冷冰冰地说:“没事就挂了。”
蒋思颖也不生气,她帮人也不是白帮的。只再次出声提醒他:“LU那边你可记得。”
“你放心,我会尽力的,不过最终结果是什么,我决定不了。”
这段时间,蒋思颖和另外一个同咖位的女星在争同LU的合作。
商焰和LU那边挺熟的,还是代言人,如果他出面,她机会会更大。
“知道,你去说说就行。”
“嗯。”
不过发条消息打个电话,就两边拿好处的蒋思颖心情特好,八卦地问商焰:“诶,昨晚上云晚都醉成那样了,你还帮她换衣服,你真没趁机做点什么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忙音。
商焰直接挂了电话。
蒋思颖轻啧了声,眸中全是玩味。
而商焰却没蒋思颖那么好的兴致,他此刻心情糟糕透了。
他坐在沙发上,抬手揉了揉眉心,因为蒋思颖那不正经的语调,不由又想起昨晚上发生的事。
昨晚那个吻,他是费了好大劲儿才阻止自己停下来,没再继续下去,后来帮姜云晚换衣服时,更是不敢朝她多看一眼。
原以为这次碰面,会缓解刻骨相思。
没想到最后折磨得自己愈发难受。
昨晚画面只不过在脑中晃了晃,那种燥热感又倏地窜生。
商焰喉结忍耐地微吞,片刻后还是黑着脸站起身,大步朝着卫生间走去。
一个小时后,商焰带着一身水汽出来,给自己倒了杯红酒,依靠在吧台边,浅浅饮着时,陈行之电话又来了。
商焰接了起来,陈行之大咧咧的声音传来。
“商焰,你他妈什么时候回剧组。”
张陈中那部电影,商焰才拍到一半,这次回国是早先签了个公益活动的拍摄,请假回来的。
在国内待不了多久。
商焰:“明天去电视台录制节目,下周一的飞机,还有三天。”
男人最了解男人,一听商焰那慵懒低磁带着些释放后的声线,陈行之忽地一愣。
“事后?”
商焰动作一顿,嗤笑了声:“和谁?”
“还能和谁呢,肯定是你那心上人呗,那本杂志不都要被你盘包浆了吗。”
自从看到商焰教小孩子认字,写了个“晚”字后,陈行之就对商焰的感□□特别感兴趣,三不五时就拿他心上人说事。
商焰垂下眸,长指扣着玻璃杯,淡声说:“别乱猜,我们还没和好。”
闻言,陈行之爆了句粗,“我擦,还没和好啊,你这效率真绝了。”
“……”
“商焰,要不哥教你几招。”
商焰又吞了口酒:“不用,我自己来。”
“你这么温温吞吞的,要猴年马月才能追回人。”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张陈中的声音,陈行之才忙道:“不说了哈,记得帮我带拌饭酱过来,要特辣那种,天天吃这里的食物老子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挂了电话后,商焰望着窗外渐渐漫开的黄昏,眼眸微眯着,不知在想什么-
起来都下午了,姜云晚这一天就没去工作室。
先好好拾掇了下自己,敷着面膜,先给许婉打了电话,说了昨晚上的奇遇。
许婉比她还开心。
“真的啊,真的是那位你喜欢的E.s先生要招你当关门弟子。”
姜云晚:“是的,是他。”
许婉:“我女儿真棒,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的。”
许婉不愧是女儿控,夸起人来Tomorrow那几个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她一成,最后姜云晚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许小姐,你可别这么兴奋啊。”姜云晚趴在沙发上,“我跟着E.s学习,就要出国啊。”
能跟着E.s学习姜云晚什么都能放弃。
甚至Tomorrow这个费了许多她心思的事业,她都能割舍下,唯独放不下就是许婉。
但许婉比她还想得开,嗨了一声,“不就是出国吗,一张机票的事儿,又不是什么人迹罕至的地方,北城和伦敦又有什么区别,晚晚,你就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不用担心我。”
晚上,姜云晚又和舒蓝青通了电话,舒蓝青和许婉一样支持她。
这下姜云晚几乎没了后顾之忧。
第二天一早,姜云晚去了工作室,就将还没醒瞌睡的孟意和吴念森叫到了会议室,姜云晚说了她要出国学习的事,决定接下来工作室的事,交给孟意和吴念森负责,有事他们线上联系。
原本睡眼惺忪吸着冰美式的孟意瞌睡一下全醒了。
“姜老板,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姜云晚后仰靠在椅背上,清晨一线明亮阳光穿过茂密的枝叶,在她白皙的脸颊上落下斑驳的树影。
她笑了笑,眉目温柔。
“我是说等我出国这段时间,工作室的大任就交给你和小花担着了。”
孟意亚历山大。
不过姜云晚给她的福利特好,不会白亏待她,还是答应了下来。
她哀怨地看了一旁的吴念森一眼,“少爷,我一个人可不行,以后这个家就由我们两扛下了。”
吴念森:“不是我俩,是你一个人。”
孟意呵呵两声:“你连姜老板的话都不听了吗?”
姜云晚也望向吴念森。
吴念森手里捏着一把剪刀,随意地在指尖转着玩儿,锋锐的金属刀柄不时折射出些光芒,划过吴念森秀气的眉眼。
他抬眼看向姜云晚,“姐姐,其实我早就想对你说了,我准备辞职。”
“为什么啊!”孟意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就是你们知道我家人都在国外,我也不可能一直在国内待着。”
听吴念森这么说,姜云晚才再次想起眼前这个没什么正形的大男生,其实是个需要继承家业的大少爷,他不可能一直在外头给别人打工。
孟意还想说什么,姜云晚先点了点头:“什么时候走。”
吴念森:“就这几天吧。”
姜云晚笑道:“行,到时候给你开个欢送宴。”
吴念森望着姜云晚,没再说话。
下午,姜云晚又发布了招聘广告,需要再找三个妆造师。
如今她和吴念森都离开了,人员严重紧缺。
发出去没多久,就有简历来。
姜云晚看简历时,孟意又来送花了。
这次是一朵纯白色的油画牡丹,孟意熟门熟路地插到了姜云晚的办公桌上的花瓶里,眉心蹙得死死的。
姜云晚看到了,暂时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抬眸望着她:“怎么了啊。”
孟意叹了口气,“我就是觉得失落,怎么好好的,一个两个的都要走,就有种曲终人散的感觉。”
姜云晚安慰她:“人生就是这样的啊,总是聚聚分分,而且,我和小花也只是离开,不意味着不再联系了,没那么严重。”
孟意知道是这个道理,还是失落。
她目光在那束花上停留许久,心烦又多增添了一分,好一会儿才说:“老板,就是你走了,以后就没人给你送花了。”
孟意走后,姜云晚脑中还回荡着她那句话。
许久后,她伸手轻轻抚了抚那朵花瓣层叠雍容的油画牡丹,事到如今,她知道有些事,还是需要有个了结的。
并不是装作不知道,就能真的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姜云晚深吸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去电视台录制的那个公益活动就花了半天时间,下午三点就结束了。
出了一身汗,商焰回到家后,先去洗了个澡。
从卫生间出来时,他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岔着一双长腿坐在沙发上继续看剧本时,电话响了。
商焰漫不经心地朝着手机瞥了一眼,所有动作都顿住了。
屏幕上闪烁着的名字,几乎让他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甚至不敢去接。
怕接起来,这个梦就醒了。
最后那个电话挂断了,商焰又无比惆怅失落。
脑中浮现出许多念头。
最后,他认定一定是姜云晚打错了。
他苦笑了声,又想,即便是打错了,他也应该接的,哪怕只是听听她的声音也好。
商焰一点心思都没了,扔开剧本,想要去酒柜里拿瓶酒,姜云晚电话又来了,这次商焰几乎没有一秒的犹豫,就接了起来。
“阿晚,是你吗。”
他极力压制着情绪,嗓音里还是漏出几许忐忑来。
片刻后——
姜云晚温淡的声音传出来,“是我。”
那一瞬间,确定了不是打错了,更不是他的梦,瞬息商焰眼眶就红了。
两人就静默着,很久都没出声。
姜云晚突然低叹了声,轻声说:“商焰,以后不要给我送花了。”
商焰一怔,呼吸抽紧。
姜云晚知道那些花是他送的吗,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个个问题萦绕,但是商焰不敢询问。
“好。”他说。
片刻后,商焰又立刻解释:“阿晚,你不要误会,我,我……”他咽了咽喉咙,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这番行为——只是想要她开心,不再掺杂任何目的。
他说不出口,怕姜云晚不会信他。
没想到姜云晚却说:“我没误会。”
“商焰,谢谢你这段时间送的花,也谢谢你的好意。”
商焰听出姜云晚话语中没有苛责,怨怪,怀疑,恼怒,她很平静,她是真的在感谢他。
商焰呼吸不由急促了几分。
“没事,没给你添麻烦就好。”
商焰的态度几乎低到尘埃里了。
姜云晚心脏微动。
片刻后,她又说:“如果没其他事,那……再见。”
姜云晚要挂断电话,突然听到商焰急促地叫住她,“等等,阿晚。”
姜云晚又松开了手。
这次她没有再开口。
电话那头的商焰紧紧攥住手机,脑中反覆回荡的是姜云晚那句“再见”,明明是告别、结束的客套词,但是在那一刻,却让他生出了些微末的希望。
“阿晚,以后……以后我可以给你打电话或者发消息吗?”
说完后,商焰又立刻补充,“我不会经常打扰你的,就像是普通朋友那样,偶尔联系一下。”
许久后——
姜云晚说:“我可能会很忙,所以没重要事,最好不要打电话。”-
后天下午,商焰就又要飞回非洲拍戏去了,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这次回来,商焰明显瘦了不少。
顾许去超市采购了许多速食品回来,打开商焰那座别墅的门,他就傻眼了。
商焰赤着上身,穿着一条宽松的灰色运动裤,靠坐在沙发上,闭着眼,脸上微微露出些笑意。
顾许好久没见商焰笑过了,上次送晚晚姐回家之后,他原以为两人会有进展,但是那天后,他就发现商焰心情非但没好,还更加烦躁了。
这两天一闲下来就忍不住抽烟,像是压抑着什么。
此刻,商焰突然大变脸,顾许没觉得放松,反而觉得心里头毛毛的。
他小声喊了一句:“焰哥。”
商焰像是才听到顾许回来,张眼,目光朝着顾许看来时,还是温和的。
“回来了。”
他问了一句。
“嗯。”
顾许愈发战战兢兢,他将购物袋放下后,小心地问了一句:“焰哥,什么好事啊,这么开心。”
商焰没回答。
直接站起身,让顾许将那些食物装到行李箱后,就揣着手机上了二楼。
顾许想着肯定有好事。
今天的商焰格外不同。
当他目光却落在商焰赤丨裸背脊上,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大半年前的烧伤,经过植皮治疗后,烧伤那一块的肌肤泛着点浅浅的红,还是和其他肤色有些色差的。
顾许想了想,为了防范于未然,又赶紧去翻了医药箱放进了商焰行李箱里。
当然,他更希望这次拍戏能顺顺利利的,可别像是在《荒城》剧组里闹出那么大的事了-
姜云晚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整理好了工作室这边的事,回桐城看了一次许婉后,赶在十月前,直接飞去了伦敦。
到伦敦后,暂时住在酒店的姜云晚第一件事就是找房子。
E.s的工作室在伦敦市中心,姜云晚找房子很费了些时间,毕竟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在那儿居住,一个舒心的环境尤其重要。
她用了将近一周时间,才在E.s工作室五公里外找了一间带尖角天窗的公寓住下。
姜云晚将床挪到了天窗下,躺在上面,白天能看到飘荡着浮云的蔚蓝天空,晚上能望见碎钻似布满夜空的星光。
她很喜欢这地方。
还拍照发到了工作群里。
意中人:【呜呜呜,我们姜老板哪里是去学习的,分明是去度假的,羡慕了】
姜云晚:【学习生活两不误】
又又又又变美了:【对,老板好好享受生活,冲鸭】
你看我的珍心:【老板,伦敦是不是帅哥很多啊[色眯眯][流口水]】
你看我的珍心:【看到帅哥一定要记得拍照分享啊】
姜云晚笑着应了声好。
又继续去收拾。
工作群里的消息一直响个不停,姜云晚就将这声响当成背景音。
分门别类整理好行李后,姜云晚又看了看消息。
吴念森在群里发了一张自拍。
他戴着一副墨镜,头发也漂染成了白色,表情很拽。
意中人:【这是谁啊?这不是叛徒少爷么】
又又又又变美了:【少爷变帅了啊】
你看我的珍心:【少爷继承了家产确实不一样啊,整个人都容光焕发】
小花:【孟意姐,还气呢】
意中人:【我才不生气,你走了,我可自在了】
吴念森提辞职后的第二天就雷厉风行地离开了工作室。
姜云晚给他举行了践行宴会,那晚上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孟意哭得特别大声,一直说吴念森是叛徒。
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就她最舍不得吴念森。
相处的一年里,孟意也真的将吴念森当成小弟弟。
吴念森甩了无数卖乖的表情包出来,总算哄得孟意开心了。
意中人:【怎么想着去漂一个白毛的,我感觉不太适合你】
小花:【没办法,我妈妈喜欢】
又又又又变美了:【少爷这么孝顺吗】
小花:【那是】
姜云晚又折回去看了一下那张照片。
不知道是不是看他以前的样子久了,这头白毛确实在吴念森头上有些违和感。
她又看了两眼,忽然注意到吴念森右上角露出一截尖尖的呈现圆锥状的建筑物,在阳光下建筑物外面呈现钻石一般的光泽。
姜云晚眸子倏然睁大。
那建筑物好像是伦敦的地标碎片大厦。
她退出去,直接私敲了吴念森。
【小花,你在哪儿】
吴念森回得很快:【姐姐,你猜】
姜云晚笑了下,不给他打哑谜了:【你来伦敦了】
小花:【是啊,姐姐终于发现了,也不枉费我费尽心思拍了那么一张照片】
小花:【姐姐,你在哪儿啊,我来找你】
在异国他乡能遇到熟悉的人,姜云晚挺开心的,给吴念森发了个定位。
小花:【不远,我赶过来,刚好能和姐姐一起吃晚饭】-
晚上,姜云晚和吴念森一起去吃了法餐。
吴念森还和姜云晚一起拍了张照片,发到了群里。
小花:【我和姐姐又见面了】
孟意反应最快:【好哇,我突然知道少爷为什么离职了,原来是跟随我们老板的脚步】
小花:【嘻嘻,不愧是孟姐】
意中人:【滚蛋】
吴念森插科打诨完,收好手机,笑着对姜云晚推荐这家餐厅的意面和鹅肝。
“你很熟悉这里。”姜云晚问。
吴念森:“姐姐,你忘了我什么学校毕业的吗。我在伦敦待了五六年,就没我不熟的。”
姜云晚点点头。
她知道吴念森的父母不在伦敦,在英国的另一座城市。
随口问一句:“这次过来度假的?”
吴念森摇头:“不是,我准备过来长住,这段时间就准备研究生考试。”
姜云晚觉得深造是好事,“继续读艺术吗?”
“不。”吴念森瘪嘴,“读财经方面的。”
姜云晚微怔,果然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无奈。
她转开了话题:“那这段时间,你住哪儿?”
吴念森:“这边我有套房子。”
看着吴念森轻描淡写地说这边有套房子的模样,姜云晚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万恶的资本家”。
吴念森又叹了口气:“原本我是想让姐姐和我一起住的,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答应的。”
姜云晚淡笑:“知道就好。”
吴念森还想说什么,姜云晚电话震动了一下。
姜云晚看了一眼,是商焰发来的。
自从上次通话后,这是商焰第二次给她发消息。
第一次是中秋节那天,商焰给她发了一条节日祝福,混杂在一众祝福里没有什么特殊。
姜云晚也回了一条。
双方都很客套,就像是商焰说的“普通朋友”。
之后,商焰也很有分寸地没再打扰她。
姜云晚点开了消息。
【阿晚,恭喜你开启新生活】
姜云晚知道商焰在恭喜她什么,她被E.s收为关门弟子的事,昨天汉锦大赛的负责人接受采访的时候,就说了出来。
当天她就上了热搜。
无数人发消息恭喜她。
姜云晚随手回道:【谢谢】
商焰又发了一条过来:【国外生活习惯吗】
商焰坐在小山丘上等了将近一小时,姜云晚没再回复,商焰就知道这可能超过“普通朋友”的范畴,或者是不重要的事。
他站起身,又下了山。
拍戏的日子特别枯燥。
每天睁开眼都是差不多的事,商焰唯一的寄托就是希望能有什么节日,那他就能给姜云晚打个电话或者发条信息。
转眼就到了年底。
这三个月里,消息姜云晚会看情况回,电话更是很少接。
不过商焰也很满足了。
十一月,北城已经入冬了。
非洲草原白天气候依然维持在25-35度之间。
紫外线更是毒辣。
每天下戏后,皮肤都火辣辣地刺痛。
这晚上,商焰和陈行之随意聊了会儿,回到营地,躺在简陋的床上,他又拿出那本已经翻毛边的V.G六月刊杂志,翻到属于姜云晚那一页。
手指轻轻拂过杂志页面上姜云晚微笑的脸。
商焰其实有些遗憾的,和姜云晚在一起那么多年,两人竟然从未一起拍过一张合照。
唯一他们在一起的画面,都是粉丝拍到的一些工作图。
照片上他们要么一前一后,要么离得远远的。
从来没有正经同框过。
商焰心脏处又传来阵阵沉闷的痛意。
陈行之洗漱了进来,看到商焰又在翻那本杂志,啧啧两声,揶揄道:“又翻,看不够啊。”
商焰没理他。
陈行之干脆靠过来,“说说呗,你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你那心上人才对你这么狠心的。”
这边日子真的太苦了,平日没什么娱乐,陈行之这种不爱八卦的人也憋坏了,把商焰那点事当成了消遣。
这晚,商焰安静地把所有事说了一遍。
这是他第一次告诉别人——他和姜云晚那六年发生的事。
陈行之听完了,蹙着眉:“兄弟,你挺好的一人,我倒是没看出你以前那么渣呢。”
商焰苦笑了声:“是啊,我现在想想都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见商焰失魂落魄的样子,陈行之也不好再怼他。
“没事,知错就改。”陈行之钻进被窝,把蚊帐拉好,“只要你不放弃,就还有机会。”
“男人嘛,就是要有毅力。”
“我看好你。”
陈行之说完话没几秒,就打起了呼噜。
商焰又看了会儿杂志上穿着一身小红礼服的姜云晚,将杂志压到了枕头下面,就熄灯睡了。
在陈行之震天的鼾声里,他迷迷糊糊就要睡着时,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在耳边响起。
商焰猛地睁开了眼。
从格子窗里看出去,远处城镇的方向燃起了一片烈焰火光。
紧接着,又是一阵突突突的枪响声。
商焰反应过来,立刻跳下床,摇醒了陈行之。
陈行之蹙着眉:“干啥啊!”
商焰盯着窗外,沉声说:“应该出事了。”
他话音刚落,外头的村落就响起一阵敲打面盆的沉闷响声,在这火光连天炮响不断的黑夜里,异常刺耳。
顷刻间,村落里一片混乱,当地人都起来了,一盏盏熄灭的灯都亮了起来。
从窄窄的窗口能看到当地人都跑出了房子。
站在黑夜里,紧张地眺望着远处的混乱战争。
紧接着,导演张陈中拿着扩音器的的声音在外头响起:“都他妈快起来,出事了。”
剧组人在这里也有小半年了,自然知道这句出事是什么意思。
陈行之这种见惯大风大浪的人,都惊了一下,边套裤子边骂脏话:“我擦,不是说好久没起冲突过了吗。”
商焰一直盯着外头,能看到炮火越来越朝他们方向靠近。
商焰抓起那本杂志,扯着陈行之往外跑:“别磨蹭了,走。”
到外头和导演汇合时,爆炸声已经震耳了,火光燃烧了半壁天穹。
张陈中在组织剧组的车让撤离此地。
剧组人都出来了,生活在和平国度的人都没见过这阵仗,被吓坏了。
电影中一个十二三岁的女性小演员直接哭了出来,颤抖着嗓子问张陈中:“导演叔叔,我们是华人,应该不会有事吧。”
张陈中望着越来越近的战火,草原上无遮无拦,几公里外的状况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种突发的混乱状况,他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事。
只说:“快上车。”
小演员露出更绝望的表情。
直接吓得瘫坐在了地上,抹着眼睛哭得不成声。
周围人都很忙,帮着搬运重要设备,没人顾得上她。
这时,商焰过去扶起了小演员,几乎是半扶半抱地将她送到了开过来的一辆吉普车上。
那小演员吓傻了,还紧紧抓住商焰的胳膊,颤抖着声音又问了他一遍,“商焰哥哥,不会……不会有事吗。”
商焰对小演员笑了下,帮她擦掉眼泪,温和地安抚她:“放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闻言,正在帮忙搬物资的陈行之扭头看了商焰一眼,商焰的脸上被映出一片缭乱的猩红火光。
那双黑眸子却异常沉着坚定。
好像遇到什么事,都不足以让他慌乱害怕。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看到这里的太太,爱你们~
? 54、焰火
十一月下旬。
在逐渐冰寒的气温气候里, 北城又再次进入冷死个人的隆冬时节,而好久没大事发生的微博,在这一天突然迎来了一条“爆”的消息。
起因是一个演员的妻子在网上发了一条求救消息, 还@了当地的大使馆。
这位演员的妻子说丈夫昨晚上十点左右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说遇到了当地的武装冲突,还附上了一张黑夜里火光冲天的照片。
这位妻子正在孕期, 早早就入睡了,等早上起床,看到消息时,再打电话过去,丈夫那边已经彻底打不通电话。
一直联系不上丈夫,这位演员的妻子只能到网上求救。
这消息很快就被转发了上千条。
因为网友一盘, 这位男演员最近就在张陈中剧组拍戏,而张陈中剧组最近几个月都在非洲那边。
这消息一出, 神通广大的网友们立刻扒出了如今在张陈中剧组的演员有哪些, 除了名导张陈中外,商焰、陈行之等大咖都赫然在其列。
一时间全网都轰动。
不知情的网友还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网友也不知道是博流量关注,直接说有什么好担心的,说不定就是遇到了森林大火, 现在这个年代哪还有那么多战争。
此言论一出, 被关注剧组人身安危的网友骂了个狗血淋头自。
【没事多读读书,多看看世界, 不要当个井底之蛙】
【望周知, 我们只是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度,而不是一个和平的世界】
【你眼睛不好使就捐了吧, 没看到那地儿全是草原吗, 哪来的森林】
【弱弱说一句, 虽然不可能是森林,不过也可能是起火了,草原火灾也不少】
【如果只是起火了,怎么联系不上人】
【不像是火,你看这个地方,真的感觉是开火】
【……】
【有人科普一下当地状况吗】
【大家不要瞎猜,等官方回应】
这时,有在张陈中这部电影的剧组待过,早杀青回国的演员出来科普了那个非洲小国的状况。
【应该不是火。那地方挺乱的,没有政府管辖,各部落之间都有自己的武装力量,我在当地拍戏的时候,和导演他们去镇上采购,就看到过背着枪的人在镇上巡逻。
不过听当地人说,近几年都挺和平的。我发这条微博之前才联系了那边的兄弟,一直也联系不上,虽然平时那边信号就不太好,但是不会出现这种信号完全中断的情况。
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大使馆那边回复吧】
当地大使馆那边很快就有回应,证实了剧组拍戏的地方正好是当地武装冲突的事发地,大使馆已经派人和当地政府那边沟通交涉,并组织人员前去救援。
看到这则新闻时,顾许直接抬手给了自己一嘴巴子,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乌鸦嘴的体质。
越不想来什么,就来什么。
没想到商焰这次到新剧组真的还遇到事了,比《荒城》那次的危险指数呈直线上升。
上次只是受伤,这次商焰和剧组完全失联了,生死未卜。
自从剧组出事后的三天,热搜上天天都在跟进消息。
这三天,纪明浩都没怎么睡一直在打电话到处打听消息,嘴上都急得长了燎泡。
但依然没有打听到商焰和剧组的任何消息。
这也正常,毕竟大使馆那头都没任何关于剧组的消息传回来。
有那边驻地的记者已经去了武装冲突发生的镇上拍摄,传回了实时画面。
那座小镇被战火侵蚀过,到处都是一片废墟断垣,土地坑坑洼洼一片焦黑,当地的信号基站塔也被摧毁了,所以救援人员也暂时联系不到剧组,不过救援人员也在全力寻找剧组人员的下落。
纪明浩双手握拳,抵着额头,血红着眼在在网上跟进实时消息时,电话来了,来电显示的界面强势地切了进来,中断了新闻。
看着那个好久没联系的号码,纪明浩怔了会儿,深吸了口气,才接起电话。
姜云晚焦急的声音,立刻在耳边响起:“纪哥,你联系上商焰了吗?”
纪明浩微怔,低哑地笑了声:“你给他打过电话了吗。”
此刻,伦敦已经入夜。
四野静谧安静。
姜云晚靠在墙壁上接着电话,头上还带着一顶鲜红色带小星星的硬纸壳尖角帽,不远处的草地上,E.s一家人在草坪上欢声笑语地烧烤。
浓重的烟气袅袅地染过安静的夜色。
旁边扎着几顶白扆崋色的帐篷,帐篷上挂满了闪亮的星星灯,两个小孩在敞开的帐篷里,嘻嘻哈哈地争抢玩具。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安逸。
姜云晚收回视线,咽了下嗓子,片刻后才道:“打过。”
是的。
她打过的。
在拨打纪明浩电话之前,她一遍一遍拨打着商焰的电话,但信号一直是中断的,她甚至不甘心,还把商焰从前那个号码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不论打哪个电话,结果都是一样的。
纪明浩疲倦的声音又传入耳朵:“云晚,既然你也打过,那你应该知道,电话打不通就是打不通,这种情况下,谁也没有特殊。”
挂了电话后,姜云晚怔怔地靠在墙上。
旁边传来脚步声,姜云晚回头。
拄着手杖的E.s走了过来,有些担心地望着她。
姜云晚收好手机,收敛了一下表情,站直身勉强对E.s笑了笑,“老师,你怎么来了?”
E.s慈爱地看着她,“云晚,怎么了?”
姜云晚沉默了一会儿,担心和焦虑还是让她开了口。
“老师,非洲那边发生了一场战争。”
E.s:“那一片土地本就常年动荡不堪,各种战争时时发生。”
姜云晚垂下眼:“但是我一个朋友此刻就在经历那场战争。”
E.s沉默片许,安慰她:“别担心,你朋友一定会没事的。”
“会吗。”姜云晚眸中一片茫然,她喃喃地说:“可是已经快三天了,他那边依然没有回音。”
更要命的是,已经三天了,倘若不是半小时前舒蓝青给她打电话,她还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这段时间她很忙,根本没关注过网上的消息。
“很重要的朋友吗?”E.s又问她。
姜云晚沉默后,坚定地点头,“是,他是很重要的朋友。”
自从上次商焰因为爆炸,被送进医院时,姜云晚就知道,哪怕这一辈子无法再和商焰当恋人,在她心里的某一块,依然会存在这么一个人。
无论他多坏,也曾是她的一眼惊艳,和第一次心动。
这时,不远处的草坪上,一个蛋糕堆了上来。
小孩子们都兴奋了。
一个浅金色头发的小女孩从帐篷里爬出来,愉快地绕着蛋糕打转。
E.s:“走吧,云晚,Nicole要许愿切蛋糕了。”
Nicole是E.s的孙女,今天是她八岁生日。
姜云晚受邀来参加这位幸福小女孩的家庭生日宴。
这是别人的快乐,姜云晚不好扫兴,跟随E.s走到草地上,那里已经摆上了一个巨大的蛋糕。
蜡烛已经点燃了。
E.s凑到Nicole耳朵边说了什么,然后和蔼地摸了摸她浅金色的头发,“宝贝,你愿意吗。”
Nicole眼睛一亮,朝着姜云晚看了一眼,很大声地说:“愿意!”
语毕,Nicole又跑到她面前,小声问姜云晚:“姐姐,你朋友叫什么名字啊,要说了名字,上帝才能听见我的祈祷。”
姜云晚愣了愣,反应过来,有些感激地看向这善良的一家人。
“商焰。”
Nicole抱了抱姜云晚,又在她耳边努力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商焰,对吗?”
姜云晚:“对,是商焰。”
Nicole松开姜云晚,快步跑到燃着蜡烛的生日蛋糕前,双手合十,非常虔诚地许愿。
片刻后,她睁开眼,鼓着嘴一口气将所有蜡烛都吹灭了。
周围响起了一片欢呼的掌声。
E.s微笑看向姜云晚:“云晚,有时候要相信信仰的力量,上帝会听到每一个虔诚的许愿,他会保佑你朋友的。”
晚上,姜云晚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公寓。
坐在客厅地毯上,她又反覆刷了刷微博消息,最新进展:商焰和剧组依然在失联中。
夜已经很深。
对面的公寓已经没有几盏灯亮着了,所有人都进入了深眠之中。
姜云晚毫无睡意,脑中又轻轻响起E.s那句“有时候要相信信仰的力量,上帝会听到每一个虔诚的许愿”。
姜云晚倏然就像是活了过来,她站起身,咚咚咚地跑回卧室,从抽屉里拿出一叠便签纸,又回到了客厅。
她抽出一张,盘坐在地上,用黑色签字笔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此刻的心愿,又郑重地叠了起来。
这一晚上,姜云晚都没睡。
等电话响起时,她才回过神,外头的天已经大亮,墙壁上挂着的复古镂花时钟,滴滴答答地划过了十点那刻度,而她地毯上桌上已经积攒了很多千纸鹤。
它们静静地躺在身边,无声无息地陪着她度过了一个晨昏。
姜云晚停下动作,接起电话。
吴念森欢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姐姐,我到你公寓楼下了。”
一晚上没睡,姜云晚大脑混沌。
她眨了下眼,“你来干什么?”
吴念森:“姐姐,我们约好的今天一起去俱乐部看球的!!你忘了吗!!”
在吴念森激动的抱怨声里,姜云晚宕机的大脑才缓慢恢复运转。
她轻咽了下喉咙,对吴念森感到抱歉,但依然说:“小花,不好意思,我不去了,我觉得有些不舒服。”
听到她声音,吴念森立即追问:“姐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吴念森的声音听起来铱嬅很紧张,“姐姐,我也不去看球了,我来照顾你。”
“不用……”
姜云晚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吴念森已经挂了电话,急促的门铃声已经响了起来,回荡在堆满阳光的安静室内。
姜云晚无奈,简单拾掇了下,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憔悴,才去开门。
今天的吴念森穿得非常运动风,还在头上带了一条蓝色的运动发带,整个人透着一股阳光的气息。
但是看到姜云晚那一秒,他眉眼就垮了下来,眉心蹙得紧紧的。
“姐姐,你没睡觉吗,黑眼圈好重啊。”
姜云晚转身回屋:“失眠。”
吴念森关上门,像只小狗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为什么失眠啊,因为不舒服吗。”
姜云晚累得慌,不想回答,跌坐在了沙发上,垂眼看着堆了半张地毯的千纸鹤,整个人又陷入了一种放空的状态中。
吴念森也看到了。
他惊讶地睁大眼,片刻后又望向姜云晚,笑着说:“我说姐姐怎么这么憔悴,原来一夜都叠这些了啊。”
说话间,他感兴趣地躬下身,伸手就要去捻起一只。
姜云晚:“不要碰!”
姜云晚嗓子微哑,骤然拔高的声音,便显得有些尖利。
吴念森被她突然的失态吓了一跳,就要触碰到千纸鹤的指尖又缓缓蜷曲,收了回来。
他冲姜云晚眨巴了下眼,“姐姐,你好凶啊。”
面对吴念森委屈巴巴的眼神,姜云晚有些尴尬,她站起身,将那些费了她一晚上心血叠好的千纸鹤都捧了起来,小心地放进了旁边斗柜的抽屉里后,又转眼看向吴念森,“吃过饭了吗?”
吴念森垂下眸,盘腿坐在地毯上,肩膀都耷拉了下去:“没有,前面不是约好一起去俱乐部那边吃饭吗。”
听吴念森这么说,姜云晚更内疚了。
她恰好也觉得有些饿了,于是放软了声音,“小花,想吃三明治吗,我去做。”
“都行。”
吴念声蔫哒哒地回。
姜云晚看了吴念森片刻,轻叹了声,转身朝厨房走去。
到了厨房,姜云晚拿出面包片,放进了烤箱。
然后又摸出了手机。
依然没有最新消息。
虽然早料到了,姜云晚依然深深地失落。
片刻后,她揉了揉眉心苦笑。
她一向知道所谓的愿望都是精神寄托,她为什么还要抱有期待,叠了那么多纸鹤,就真的有神仙,能听到她的心愿。
在她打开微博那瞬,就能看到商焰平安的消息-
日光从高高的圆拱形长窗户倾泻进了公寓。
吴念森盘腿坐在半辙光里,整张脸像是被明暗两种色调的光影,切割成了两半。
他听着厨房那边传来轻微的烤箱运转的声音,忽然侧过脸,朝着厨房那边看了一眼,瞬息,落在日光的那半张脸都被屋中的阴影吞没了。
视野所及,除了一面刷成复古绿的墙壁,什么都看不到。
他又收回视线,低头掸了掸裤腿,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走到了那斗柜前,拉开了塞满了千纸鹤的抽屉。
伸指捻出了一只,捏在手里。
他举起千纸鹤仔细查看时,天窗上一束阳光恰好从纸鹤上掠过。
吴念森挑了挑眉,发现被日光照得透明的纸鹤肚腹里似乎藏了什么,能看到黑色的纹理。
他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手法粗暴地地拆开了纸鹤。
然后看到那张被他拆开的白色便签上,写着四个字“商焰平安”。
吴念森怔然地看了会儿,又拿出一只纸鹤,再次拆开。
依然是一样的四个字。
吴念森嘴角慢慢地勾起,脸颊上的酒窝陷下去,或许是站在阴影中,那个笑容再也没有往常的阳光灿烂。
他又连拆了三四只。
都没什么不同。
吴念森脑中突然出现姜云晚一晚上伏案一笔一划地写下这四个字的场景,额角太阳穴倏地突突狂跳了起来。
不是分手了吗,不是说不在意了吗。
为什么还要做这些可笑的事情。
这时,隔着一壁墙的厨房里传来姜云晚的声音。
“小花,你要番茄吗?”
吴念森慢慢收拢了手掌,将那几张展开在掌心的便签纸捏成了一团,随手塞进了垃圾桶里后,用乖巧甜蜜的嗓音应了一声:“要的,姐姐放什么,我都可以的。”
紧接着,他插着兜朝着厨房走去,他走近了那辙高高的拱形窗户下的阳光之中,方才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
再次站到姜云晚面前时,吴念森眉眼弯弯,他又成了那个阳光开朗的青年-
第五天凌晨,一直关注着“张陈中剧组在武装冲突里失踪”消息的国内网友,终于得到了大使馆传回的消息。
剧组的人在非洲草原腹地找到了,他们避开了那场武装冲突,没有任何人受伤。
纪明浩终于重重舒出一口气,摊到在沙发上,狠狠地揉了揉眉心。
而顾许直接捂着脸哭了出来。
而同一时间,非洲那头还是头一天的夜晚。
大使馆的救援人员带着一群避难的人离开,经过剧组驻扎的那个小村庄时,几天前落后但是宁静的偏僻村落,在战火肆虐后,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
墙壁垮了,房顶塌了,土墙上全是弹孔。
商焰看到这一幕,黑沉沉的眼底,剧烈地震荡。
他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但是那晚上,他们倘若没有离开,恐怕就会和那些倒塌的房屋,折断的树一样,只留下一地残骸断骨。
众人都和他一样的心情。
怎么也都是驻扎了几个月的地方,转眼间就变成了这样,谁心里都不会觉得好过。
一百来号人都无声静默着。
空气似乎还残留着硝烟未散尽的味道。
直到有个当地小孩大喊了一声,“渴,我要喝水。”
所有人都才回神,干渴也替代了内心的震动。
这几天剧组的人由村庄的人领到了草原腹地去躲避战火,隔着老远,还能看到远处燎着的烟火和炮声。
他们不敢擅自走动。
就在草原腹地等着那场战火的结束。
食物倒是够的,就是有些缺水,草原腹地日光更炙热了,此刻一个两个都渴得嘴唇干燥脱皮。
这场冲突已经结束了,救援人员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况且天黑了,不好行路,就让这一群人就地驻扎一晚,明早上再离开。
一群人熟门熟路地奔到小村庄旁边的那条河流边去打水喝。
陈行之也跟着蹦下了那辆灰扑扑的越野车。
只有商焰没动。
陈行之哑着声音喊他:“你发什么愣啊,不渴啊。”
“渴。”商焰笑了下:“麻烦你了。”
陈行之伸手狠狠地隔空点了点他,转身走了。
这群被困五天的人喝完水后,又恢复了活力。
有人嘶声大喊。
张陈中更离谱,直接让摄影师架起摄影机,拍摄这片被毁了的村庄,说以后可以用到电影里。
镇上的通讯塔一天前就修好了,那断断续续的信号已经恢复,劫后余生的众人都争先恐后地跑到了那个小山丘上去找信号,给家里人打电话报平安。
陈行之看了商焰一眼:“你不去给你心上人报个平安?”
商焰:“等会儿去。”
陈行之靠在一壁断墙边,望了会天,脑中又不由回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
那晚上在当地人的带领下,剧组人跟着转移后,虽然躲过了战火,但是谁也没轻松。
草原上的夜晚是沁凉的,但不能生火。大家就藏在十几公里外的黑夜里,望着远处接连不断的炮火。
家园被毁,几个黑人小孩一直在无声哭泣。
情绪是会传染的。
剧组的人都人心惶惶,没有一天可安生的。
先是直面一场战火,后来是被困在草原腹地,不敢乱走动,生怕遇上那些武装军队。
面临缺水的危机,大日头下每天都有人中暑,周围还时不时能见到各种凶猛的野生动物。
后来就连成年人也忍不住崩溃大哭,生怕死在异国他乡。
陈行之表面淡定,但是缺水还是让他忍不住忐忑的,他拍戏十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离死神这么近过。
但商焰却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一直很平静。
还一直宽慰鼓励那个小演员。
陈行之长长吐出口气,转眼看向一边屈着一条长腿,仰着脖子望着漆黑天幕发呆的商焰。
他那张脸虽然沾满了污迹,但一双眼却特别明亮。
“兄弟,牛逼啊,这些天老子都要绷不住了,你怎么能始终都那么淡定的啊,你就一点都不怕?”
商焰终于回神,淡淡地瞥了陈行之一眼,“谁说我不怕。“
“看不出来。”陈行之像是打量什么稀罕物似的瞅着商焰,“你怕什么?”
他将曾经几天面对的困局一一罗列:“缺水,野兽的袭击,还是那该死的战火。”
商焰摇头。
“都不是。”
“什么意思。”
陈行之蹙眉,心说难道这几天还有什么老子没察觉的危险。
商焰喉咙轻咽,沉声说:“我怕死亡本身。”
这略带文绉绉的说法,让陈行之没回过味儿来。
商焰已经单手撑地,豁然站起来,大步朝着已经没多少人的那座小山丘上走去。
对,他只是害怕死亡本身,而不是任何造成死亡的原因。
因为倘若死了,他就再也见不到姜云晚了。
这几天逃难似的生活,他一直想着姜云晚,想着过去他们发生的点点滴滴,就是因为心中那个人,商焰才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彻底崩溃。
小时候在孤儿院里的时候,那位老院长经常说,要对人生怀有希望,只有希望能让人度过至暗时刻。
那时候他不懂。
甚至觉得可笑。
但直到这次,他才明白是这样的。
倘若不是怀揣着那份希望,他恐怕也很难度过他的至暗时刻。
与商焰而言。
姜云晚是他的唯一软肋,也是他能强大的盔甲。
在小山丘上,商焰很快找到了信号。
他拨通了姜云晚的电话。
嘟——
嘟——
嘟——
电话响了三声后,就被挂断了。
商焰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漫长忙音,突然垂眸,无声地笑了。
看来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在这几天,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姜云晚的时候,或许他思念的人,根本不知道他和剧组失联的这件事。
也或许她知道了,只是他的死活对她而言,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所以,她还是挂断了这个电话。
可那一刻,商焰还是保持着那个打电话的姿势,深深地凝望着远方缓缓在硝烟散尽过后,悄悄从夜幕里升起的一颗启明星。
如果运气好的话,在几千公里外的姜云晚,也会看到那粒星星。
商焰又笑了下,轻声对那个被挂断的无人接听的电话说:“不用担心,我很好。”
他顿了顿,又用更温柔的声音低述:“阿晚,我真的很想你。”
是的。
他很想她。
无时无刻,每时每刻。
那粒亿万光年外的遥远星光、迂回在热带草原上的阒静微风,以及坠入山峦那头的孤寂落日。
都可以为他作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看到这里的太太,爱你们~
? 55、焰火
商焰从那小山丘下来, 陈行之重重地锤了他肩膀一拳,就像是偷了腥的猫,对着他笑得特别荡漾。
“兄弟, 和你心上人和好了吧,这个电话腻腻乎乎打这么久。”
商焰敛着眸子,没有理会陈行之的调侃。
恰好那个小演员裹着毯子从大巴车里探出脑袋, 朝着商焰喊了声商焰哥哥,见商焰看过来,她立刻神秘兮兮地勾了勾手。
商焰走了过去,他在窗户口站定,浅笑着问:“亚亚,什么事?”
小演员献宝似的拿出一块面包递给商焰, “商焰哥哥,给你吃。”
这面包是救援人员给小孩子的加餐食物, 小演员一直没舍得吃, 专门留给商焰的。
商焰揉了揉她头发,又将面包还给了她。
“哥哥不饿,你吃。”
和那小演员嘀嘀咕咕一会儿后,小演员抱着毯子, 躺回了车厢, 商焰将车窗关好,又走回了陈行之身边坐下。
陈行之显然无聊透顶, 坐在一堆篝火前, 扔着石头玩儿。
见商焰回来,陈行之瞥他一眼:“那小孩还挺粘你的啊。”
商焰闭上眼, 仰头靠在土墙上, 是准备休息的状态。
他淡淡回了句:“羡慕?”
“啧, 我可不羡慕,粘你应该的,毕竟这几天你那么照顾她。”
说着,陈行之用木棍拨了拨火堆,恹恹的火星倏地腾高了不少,他现在精神亢奋,根本没睡意,用胳膊肘捅了捅商焰。
“喂,别睡,聊聊。”
商焰满腔心事,也睡不着,又睁开眼坐直了身,“聊什么?”
“聊你那心上人呗。”陈行之嘿嘿笑了两声,特不正经的样子,“我之前给我家那个恶婆娘打电话,一听我声音就哭得稀里哗啦的,你那心上人看起来娇滴滴的,是不是哭崩了过去啊。”
商焰:“……”
没得到回应,陈行之观察了看了一会儿商焰的表情,燃烧的火堆照亮了他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清晰能看清他脸上掩藏不住的失落。
陈行之像是明白了什么,双目圆瞪,吃惊地问:“不会吧,你们还没有和好?”
商焰没回答。
陈行之也识时务没再问了。
俗话说患难见真情。
商焰这边也算是患了一次大难,他那心上人还不原谅他,那就真的没什么“真情”可言了。
陈行之无比同情商焰。
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大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
陈行之这幅同情样子,反而让商焰笑了出来。
“想哭就哭,哥们儿我不笑话你,你这样,我反倒害怕。”这么说着,陈行之还言行如一地将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天很晚了,营地的人几乎都睡下了。
这几天精神太紧绷,好多人都没睡过一个踏实觉,此刻松懈下来,此起彼伏的鼾声在夜里响起。
就在这片略滑稽的鼾响声里,商焰沉默了会儿,突然开口:“你知道我和她分开多久了吗?”
陈行之很捧场:“多久?”
商焰望着那堆燃着的火,吞咽了下喉结,轻声说:“536天。”
从去年七月,在Tomorrow开业,他对着镜头对着无数记者宣布自己喜欢一个人时,姜云晚却阻止了他,还对他说迟了时,距今为止,恰好536天。
也是在那一天,商焰就知道,他正式失去了姜云晚。
之后发生的事,让他几度燃起希望。
觉得他或许和姜云晚还有可能。
但是今晚上那个挂断的电话,让商焰突然就觉得,可能真是是迟了。
哪怕姜云晚还爱他,他们之间或许都没有再重来一次的可能。
陈行之是个粗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商焰,抬手又乓乓地拍了他背脊两下。
陈行之是打星出身,手上是有真章的,一般人被陈行之这么拍,早就吐血了,商焰却没多大反应。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好像魂儿都飘走了。
好一会儿,商焰又笑了声,吐出一口气,嗓音轻松了一些,“其实,她离开了也好。”
“哈?”
陈行之都没反应过来,商焰这大起大落的情绪,就又听他说:“以前我在哪儿,她就在哪儿,总是跟着我,如果我们还在一起,这次事故她说不上也要一起经历。”
商焰顿了一下,眸中又染上些许庆幸的笑意,“这么说来,离开了也好。”-
聊到后半夜,陈行之撑不住,睡了过去。
而商焰依然毫无睡意。
那堆篝火在微弱的夜风里,有些疲弱的姿态,商焰往火堆里又加了干柴后,起身又朝着那个小山丘走去。
硝烟才止息的地方,天上的星星丝毫不受干扰,在亿万光年之外的星河里,送来遥远的光芒。
在这孤寂的夜晚,商焰坐在山丘上,特别想抽根烟,但是在那场战火里,什么都毁了。
他只得揪了根硬茎荒草,咬在嘴里。
牙关咬破草根,一股微涩的草腥味在嘴里弥漫,那滋味一路蔓延到了心脏肺腑。
商焰也不知坐了多久,那颗陪伴了他一夜的启明星躲入云层后,天边山峦后头开始渐渐弥漫出一些光亮,流光如水泼洒,将静默的黑晕染,底色里透出几分极深的群青。
商焰深吸口气,起身就要回营地时,电话在破晓天色里响起。
商焰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凉淡眸光乍然绽放出一缕光彩。
他又是那么慌张,手指第一次滑向屏幕,还滑了个空,第二次电话才被接通。
“阿晚。”
“喂,商焰。”
他几乎和姜云晚同时出声。
随后,两人又同时沉默下去,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将未完的话说出口。
商焰那么忐忑,最后还是姜云晚先开口:“没事吧。”
他立刻摇头。
片刻后,发现姜云晚看不到,他才用泛哑的嗓音低声回:“没事。”
又是一阵默然。
“阿晚,你……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商焰屏住呼吸,还带着一些不敢置信的惶然。
其实,他更想问姜云晚既然会给他打电话,那之前为什么又要挂他电话,但是他不敢询问。
他那么低微且谨慎,生怕惹了姜云晚不开心。
但即便是这话,或许也是有问题的。
之后,姜云晚没再出声,商焰骤然慌了,他吞咽了下喉骨,片刻后又重复了一遍:“我没事,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嗯。”
商焰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那么静默着,双方都没挂电话的打算。直到手机传来电量低的提醒。
商焰微眯着眼,望着天边一线白光从山峦后头漫出,“你那边还没天亮吧。”
姜云晚:“没有,还是深夜。”
商焰说:“那……早点去休息吧。”
“好。”
“晚安。”商焰又说。
姜云晚:“嗯,你注意安全。”
说完,姜云晚率先挂了电话,她坐在床上,抬头就能从尖顶的天窗,看到天上的漫天繁星。
就那么静静坐了会儿,这通电话后,她那颗忐忑的心终于归位。
她看了眼时间,深夜两点。
外头寂静无声,偶尔有几声潜伏在草丛里的虫鸣声传来。
姜云晚摸了下额头,摸不出温度,只套上拖鞋从床上起来,准备去拿温度计再量量体温。
走出卧室,就看到吴念森坐在关着灯的客厅里,坐在正对着卧室的那方单人沙发上在玩儿手机,莹亮的一片光照在脸上。
听到声响,吴念声抬起脸,对她笑了笑:“姐姐,你终于醒了啊。”
一片幽幽蓝光里,吴念森那张笑脸都显得有些扭曲。
姜云晚怔了一下,打开了客厅灯。
刚刚那奇异的感觉才消失。
她拿出医药箱在吴念森对面坐下:“怎么还没走啊。”
吴念森收起手机,瘪嘴:“吃了午饭后,姐姐就发高烧,你一个人在国外,就我这一个朋友,这时候没看到你好起来,我怎么可能能走呢。”
“谢谢你了,小花。”姜云晚由衷感谢。
昨晚一夜没睡,加上天气降温,她昨天中午和吴念森吃完午饭后,就开始头晕发烧。
吴念森急坏了,还专门叫了医生过来给她打退烧针。
“谢什么,应该的。”吴念森看了看姜云晚怀中的医药箱,“姐姐,量个体温吧。”
姜云晚睡了一觉,发了一身汗,此刻体温已经降到37.8了,虽然略有偏高,但比起之前将近四十度的高温相比,还算正常。
吴念森有些开心的样子,眨巴着眼,含笑望着姜云晚,“姐姐,你刚刚和谁打电话啊。”
姜云晚之前出来的时候,发现卧室门是大开的,而她打电话时,没想到吴念森还在,自然没遮掩。
吴念森能听到也没什么奇怪。
“和一个朋友。”
她边将温度计搽干净收回盒子里,边垂着眼淡淡地回,她再次站起身时,吴念森看了眼时间,“既然姐姐好了,我就先回家了啊。”
“好。”姜云晚没留吴念森,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
她将吴念森送到了门口,“路上小心。”
“放心。”吴念森站在门口,又回眸笑嘻嘻地说姜云晚说,“姐姐,圣诞节一起过好吗。”
姜云晚苦笑不得:“还有一个月,这么早就约了吗。”
“姐姐不是大忙人吗,怕你到时候被别人约走了,所以我先下手为强咯。”
想了想节假日E.s都会休息,姜云晚就答应了下来。
吴念森立刻眉开眼笑,还给姜云晚抛了个飞吻。
送走吴念森后,姜云晚睡了一下午没什么睡意,开始收拾房间。
整理到沙发上时,看到上面有根细细的长链子。
姜云晚拎了起来。
那链子一米多长,中间坠着一个非常朋克黑暗风的骷髅头骨。
在灯光下,泛出银色的金属光泽。
姜云晚记得这是吴念森来的时候,脖子上挂的项链。
姜云晚拍了张照片发给吴念森。
姜云晚:【小花,你东西落下了】
姜云晚:【下次见面我带给你】
小花:【不用了,这项链我不太喜欢了,姐姐帮我扔了吧】-
十二月,姜云晚很忙碌。
跟着E.s参加了好几个项目,E.s对她很好,将她介绍给他认识的每一个人,短短时间里,姜云晚就认识了许多以前想都没想过会接触到的大人物。
甚至E.s在一次采访里,直言说姜云晚会是他的接班人。
之后,姜云晚的时间越来越紧俏,每天都在学习和应酬中度过。
中旬时,舒蓝青生产,姜云晚百忙之中还是抽时间回了一趟国。
那时,舒蓝青在琼岛的家里坐月子。
姜云晚到时,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舒蓝青正在同程燕然发小脾气,程燕然轻声细语地哄她。
看到姜云晚来,程燕然主动离开了,将空间留给好久没见的闺蜜两人。
舒蓝青穿着宽松的睡衣坐在大床上,鼓着嘴明显还在气头里,一个咬着指头的白玉团子,躺在旁边的婴儿床上。
姜云晚凑上去对婴儿笑了笑,婴儿也立刻弯了弯眼睛。
见状,姜云晚兴奋地抬头对舒蓝青说:“蓝蓝,我干儿子对我笑了。”
舒蓝青哀怨地瞅着姜云晚:“果然现在大家都只关心小的,不关心大大。”
后来姜云晚一问,才知道刚才舒蓝青和程燕然闹别扭就是因为刚刚程燕然叫了他们的儿子为宝宝。
舒蓝青就生气了。
姜云晚笑得肚子痛,“和孩子吃醋,真有你的。”
“谁还不是个宝宝呢。”舒蓝青叹了口气:“我都后悔生了。”
闻言,姜云晚马上伸手捂住天真无邪的小宝贝的耳朵,“可不要胡说,让我干儿子听到了会伤心的。”
舒蓝青也只是随口抱怨,并不是真的这么想,立刻紧张道:“他能听懂吗?”
姜云晚微笑着哄着婴儿床里的小不点:“说不定呢,所以以后别说这些话。”
姜云晚逗孩子逗得正开心,舒蓝青不知道做什么,郁闷地打开了电视。
胡乱地调着频道。
最后一个都没想的,就停在了央台,听着广告当做背景音,随便和姜云晚聊天。
没过多久,央台的王牌节目《人生》播出了,主持人说这次采访的人经历了生死之困,所以邀请他们来聊聊那次的困境。
然后在主持人的介绍下,张陈中带着几个演员落座,商焰就赫然在列。
怎么这么巧呢。
舒蓝青如此想着,忍不住看了姜云晚一眼,拿起遥控器,就要转台。
姜云晚看着屏幕,淡声道:“看看吧。”
前半小时的采访里,张陈中详细说了这次遇到那场意外时,发生的一些事。
一件危机四伏的困境,被张陈中说得很有趣。
全场每隔几分钟就会爆发出会心的笑声。
镜头不时扫过其他演员。
全程商焰都很安静,或许是这一年经历太多事了,他看起来内敛了许多。
但是后半小时,他却成了全场的焦点。
因为主持人问陈行之有什么影响深刻的事时,陈行之看向了商焰。
“就那晚上,那场冲突爆发的时候,我被商焰摇醒了,那时候我还是懵的,商焰扯着我就跑,我没被炮轰着,差点先被裤脚绊得半身不遂。”
这话配上陈行之咬牙切齿的小表情,观众席上又是一阵大笑。
这话一出,话题自然而然就转到了商焰身上。
主持人又问陈行之觉得商焰是个什么样的人。
因为众所周知,陈行之这人挺看不上流量明星的,曾经公开内涵过他们只靠脸,没实力。
陈行之看了眼商焰,笑着说:“商焰特敬业,而且特别有人情味。”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舒蓝青蹙眉,“有人情味”这个形容放在商焰身上,她觉得特别违和。
顿时她就认定陈行之这是在商业互吹,可是陈行之又是圈内出了名的真性情,而且以他的咖位,似乎也没必要。
乱七八糟想着,舒蓝青不由朝着姜云晚看去一眼。
姜云晚静静望着屏幕,看不出表情。
舒蓝青又转回视线,继续往下看。
采访的最后十分钟,一个十二三岁叫亚亚的小演员上场。
主持人让她随便坐,她径直就跑到了商焰旁边,亲昵地挽住了商焰的胳膊。
后来主持人采访其他人的时候,那小演员不知道给商焰说了什么,商焰就把她揽在怀里,将她散开的头发,梳拢,帮她扎了两个羊角辫。
看起来非常熟练的样子,像是做了很多次了。
他很专注。
丝毫没注意到推进的镜头。
直到亚亚轻轻扯了扯商焰,商焰才抬眸,一双眼静静地望向镜头。
主持人又CUE了商焰:“商焰和亚亚关系很好啊。”
商焰淡笑了笑,看向主持人,“是。”
主持人又问:“所以,扎辫子这是电影里的情节吗?”
商焰还没来得及回答,陈行之就笑着抢先说:“电影里他们根本没对手戏,这就是我们被困在草原那几天,亚亚动不动就哭,商焰就一直照顾她,什么好吃的都先给她,每天早上还帮她扎辫子,像是个全职奶爸似的。”
全场都在笑。
主持人又问小演员:“亚亚,你喜欢商焰哥哥吗。”
小演员看了商焰一眼,笑得特别灿烂:“特别特别喜欢。”
主持人问:“为什么啊,因为长得好看吗。”
小演员脸红了下,摇头,“因为商焰哥哥是我遇到过最温柔的人啊。”
主持人又问商焰和亚亚相处时是什么感觉。
商焰垂着眼睑,笑了会儿。
“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主持人追问。
商焰低头看了眼赖在怀中对他无比依赖的小女孩,思忖片刻,轻声说:“付出真心,再得到真心以待的感觉挺好的。”
那一刻,姜云晚眼瞳才微颤了一下。
她突然就想起了她二十六岁生日那天,商焰找来桐城,叠了一瓶子的千纸鹤给她,想要和她重新开始。
她冷静地剥开了真实的商焰,指责他没有真心的场景。
不知不觉快要两年了。
她险些都要忘记了,没想到商焰还记得她的话。
《人生》结束后,屏幕里又响起吵闹的广告声,舒蓝青按下遥控器,关闭了电视。
房间里倏然就安静了。
她看了一眼微抿着唇的姜云晚,眸中还蓄着惊讶。
好半晌,她似乎不敢相信地问了一句:“刚刚那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是商焰?”
姜云晚回神:“是他。”
舒蓝青又问:“他不会被什么脏东西夺舍了吧。”
姜云晚原本还有些唏嘘的,闻言,倏然笑了起来。
“你最近是不是看聊斋啊。”
“那倒是没有。”舒蓝青立刻否认,“不过就看了些玄幻小说。”
姜云晚笑得肩膀直颤。
舒蓝青对她怒目而视,伸手又不轻不重地掐了她胳膊一下,姜云晚才停下来。
“其实以前我从来没想过商焰会变成这样。”
“什么样?”
舒蓝青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不清,就感觉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稳重了许多。”
语毕,她转眸瞥了姜云晚一眼。
姜云晚垂着眸,轻轻晃着婴儿床,孩子已经沉沉睡去了。
她的表情很沉静,没有半点惊讶。
仿佛她早就知道了。
“你们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这么多年朋友,舒蓝青一看就知道姜云晚和商焰肯定有状况。
姜云晚停止了摇晃婴儿床,又给小团子掖好小杯子,才抬眼看向舒蓝青。
“没什么情况。”她嗓音微顿,“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偶尔会联系一下。”
自从上次那通电话后,商焰没再给她打过电话,不过信息倒是变多了。
也都没什么重要事。
伦敦降温了,他会发【注意保暖】
他随着剧组去了新的地方,他会发【这边很安全】
每逢节假日也会发来一条祝福。
姜云晚也都会回复他。
除此之外,他们也没什么进展,就真的像是相识多年的普通朋友,偶尔会互相关心一下。
这样的感觉对姜云晚来说刚刚好,再也不会让她觉得有压力,烦躁,甚至商焰偶尔来的消息,反而会让她更安心。
“朋友?”舒蓝青试探地问:“那种可以谈恋爱的朋友吗。”
听到这个问题,姜云晚微微蹙眉,好一会儿才道:“不知道,顺其自然吧。”
如今平静自在的相处模式于她而言,就是最好的状况,她不想再去想那么多,给自己徒增烦恼。
舒蓝青静静地看了姜云晚一会儿,叹了口气,狠狠地骂了声死脑筋。
姜云晚不否认,她确实是死脑筋,不然当初不会跟着商焰五年。
舒蓝青翻了个白眼,又对姜云晚说:“你把我床头柜打开。”
姜云晚:“干什么?”
舒蓝青催促:“拿东西呗,快点!”
姜云晚去打开了床头抽屉,有些无奈地转头看向舒蓝青,“舒蓝蓝大小姐,这一堆杂物你到底让我拿什么。”
“你找找,一张卡。”
姜云晚翻了翻,果然在抽屉底部找到一张银行卡。
姜云晚眨了下眼,“这不是我的卡吗?”
“对,是你的。”舒蓝青说,“两百万还在里面,我现在物归原主。”
姜云晚没明白。
“什么意思。”
“一孕傻三年的到底是谁啊。” 舒蓝青叹气:“当初你和新世纪那边解约,我不是让律师去谈吗,后来商焰出来阻扰,你懂的,所以当初根本没有解约这事,你算是正常离职的,这个钱自然不用咯。”
姜云晚:“……”
她深吸一口气:“为什么不告诉我。”
舒蓝青:“我又不傻,你那时候状态那么不好,我不想让你操心呗。”她笑了声,“而且这个钱你辛辛苦苦赚的,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
“我那时候就想着什么时候你状态好了,彻底对那个狗东西无感后,我再还给你,省得你东想西想。”
姜云晚看了眼夹在指间的那张薄薄的卡片,心绪难明。
片刻后,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那你给的不是时机。”
都快两年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姜云晚知道,她不可能对商焰彻底无感。
舒蓝青抱着胸,哼笑了声:“没事,反正看现在状况,他也不会给你带来什么负面情绪,至于以后你们怎么发展,就看你造化了。”-
姜云晚在琼岛待了三天,又回了伦敦。
吴念森问了她航班,特意开车来机场接了姜云晚,与他一道来的,还有一个棕发绿眼睛的高大男人。
吴念森热情地对姜云晚介绍:“姐姐,这是我发小,Jeff,中文名叫王晓明,你可以叫他晓明。”
王晓明这个朴素得过分的名字和男人长相一点不搭。
姜云晚叫不出口,“Jeff,你好,我叫姜云晚。”
闻言,Jeff微勾着唇角对姜云晚笑了笑。
他虽然拥有中文名,但汉语并不怎么好,除了说了句“你好”之外,他接下来全用英文和姜云晚交流。
Jeff和吴念森差不多年纪,却比他成熟很多。
至少在称呼上,没像吴念森一口一个姐姐的叫,而是规规矩矩地叫她名字。
坐了十多个小时飞机,姜云晚有些疲惫,不太想说话,上车后坐在副驾有些蔫蔫地听着吴念森雀跃地说圣诞活动要怎么安排。
姜云晚不时应和一句。
车里放着轻音乐,姜云晚跟着那轻缓的节奏就要睡着时,吴念森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姐姐,你前些日子不是说家里电脑出了些毛病吗,现在怎么样。”
闻言,姜云晚睁开眼,眉间露出点愁绪。
那台电脑里她存放了许多设计图,还有一些重要资料,姜云晚平时也没怎么备份,很怕到时候一些设计图会弄丢。
“还是那样,等几天我准备去修一下。”
吴念森打了个响指,“姐姐,不用那么麻烦。”
他朝着后座正襟危坐的男人努了努嘴,“这个交给晓明就行了,他可是计算机专业的高材生,现在在游戏公司上班,在学校的时候就得过很多奖的,一定没问题的。”
姜云晚抬眼,目光就在后视镜里和Jeff对上。
Jeff:“云晚小姐,可以交给我试试。”
有大神帮忙,姜云晚求之不得:“那麻烦你了。”
翌日,吴念森就带着Jeff来姜云晚家里,帮她修电脑。
吴念森果然不是吹的,没两个小时Jeff就把她那台频繁出毛病的电脑修好了,为了表示感谢,姜云晚请了两人吃饭。
饭桌上,姜云晚发现Jeff是个很风趣幽默的人,相处起来很自在。
这天姜云晚很快乐,为一餐还算愉快的晚餐,也为多认识了个朋友。
饭后,吴念森开车送姜云晚回家。
聊得正起劲时,姜云晚手机震了震。
商焰发来的。
姜云晚点开消息。
商焰:【阿晚,冬至快乐】
看到这条消息,姜云晚忍不住笑了笑。
为了有正当理由给她发消息,姜云晚怀疑商焰几乎把二十四节气都吸烟刻肺在了骨子里。
上次“大雪”节气,商焰也给她发过消息。
她噙着点笑意。
回复他:【你也是】
打完三个字,姜云晚收起手机,她知道商焰不会再打扰她。
她轻轻呼出口气。
抬眸就看到吴念森望着她。
“看我做什么,看路啊。”姜云晚吓了一跳。
还好国外深夜的道路上没什么车,在北城,他这个状态早出事了。
吴念森收回视线,双手把住方向盘,望着前方没几秒,又转眼看了她一眼,“姐姐,是商焰吗?”
姜云晚:“……”
吴念森:“我刚刚看到了哦。”
姜云晚微蹙:“??”
看姜云晚纠结的表情,吴念森笑了起来,酒窝深陷:“我逗你的,你手机上不是贴了反光膜吗,我哪儿看得到。”
姜云晚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吴念森被耍了。
吴念森又道:“姐姐,说实在的,你还真好骗啊,随便一说你就露馅了。”
姜云晚收回手机,淡声道:“什么露馅儿,又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事。”
吴念森点点头:“姐姐,你现在和商焰关系如果还好的话,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闻言,姜云晚转眸看向吴念森,眉头微蹙。
她不太想得到,吴念森这个小少爷会有什么“忙”,需要“她和商焰关系还好”,才能帮的。
在姜云晚的目光下,吴念森面不改色地说:“姐姐,可以把商焰的微信推给我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看到这里的太太,爱你们~
和好还需要一些时候~商焰还要吃点苦头,不过偶尔也有甜头~
而且商焰真的在一点点改变~偶尔给他点甜头吧~
以及现在小花,可能太太们都看出来了,不是那么阳光可爱
? 56、焰火
听了吴念森要帮忙的事后, 姜云晚久久无声。
吴念森也察觉到了,打了方向盘,直接将车靠在路边停下了。
他有些紧张地望着姜云晚:“姐姐, 这事很为难吗?”
姜云晚转眼,车窗外昏淡的灯光落了进来,她又看了吴念森一会儿, 问道:“小花,你要他微信做什么?”
吴念森轻叹了声,揉了揉头发。
“姐姐,我妈妈是商焰的粉丝,最近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加上不是要过圣诞节了吗, 我想不到送她什么礼物了,就想问商焰要签名照什么的哄她开心, 希望她早日好起来。”
“这样啊。”
姜云点点头, 微有动容。
她一直知道吴念森很有孝心。
她之所以和吴念森关系这么好,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对家人的关心和孝顺,她喜欢这样的人,觉得这样的人本性都很会很善良。
“我试试吧。”姜云晚说, “不过他答不答应, 我可不保证。”
闻言,吴念森立刻眉眼弯弯:“谢谢姐姐。”说着张开手臂就要给姜云晚一个巨大的拥抱, 但是行至半途, 又被安全带捆住了,只得讪讪收回手。
姜云晚忍不住笑了下, “别耍宝了, 快点开车, 我都困了。”
吴念森再次发动了车,他还打开了音响,还跟着哼起了有些走音的小调。
姜云晚看他雀跃的样子,笑了声,轻声感叹了一声,“果然是‘妈宝男’啊。”
吴念森没听清,还眨巴着眼望向姜云晚:“姐姐,你笑什么啊。”
这声黏黏糊糊带着撒娇鼻音的姐姐,让姜云晚冷不丁地再次冒了一身鸡皮疙瘩。
其实这一年多,每一次吴念森用这种调调叫她,她总有浑身发麻的感觉。
那一刻,姜云晚倏地就想起以前舒蓝青被吴念森的腻歪劲儿腻到后的吐槽。
“晚晚,你不觉得这个小花有些不太正常吗。你对他也没救命之恩吧,怎么就能对你这么亲昵呢。”
“我总觉得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多少是会有点目的的,他要么看上了你的钱,要么觊觎你的色,不过以小花那个家庭状况,大概率不是图你那点财产的,如果说是图色的话,好像这小花除了喜欢嘴炮以外 ,他对你也没任何实际行动,甚至在你和靳祁南贪恋爱的时候,我怎么觉得他看起来还挺开心的。”
“越是这样找不到缘由的好,我越觉得怪怪的。”
以前因为舒蓝青这番话,姜云晚也短暂提防过吴念森,但是平时吴念森待人太好太暖了,渐渐姜云晚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总是要承认这世上就是会存在一些人,就如吴念森这样自来熟,且没心机没城府的,永远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
不过到今天,姜云晚觉得他似乎咂摸出了点其他意味来。
她抓住了那个“缘由”。
“小花。”姜云晚叫了吴念森名字,吴念森欸了声,立刻笑眯眯地转眼看她。
“什么事啊,姐姐。”
姜云晚含着点笑意打量了他一番,语音也慢慢的,“我突然发现你来我工作室可能有什么目的了。”
她玩笑的话音一落,吴念森却突然慌了,竟然猛然踩下了急刹车。
车停得太急了,加上前几天下了场雪,地上又湿又滑,车子直接偏离航道,朝着旁边冲去,差点撞在树上,还好吴念森眼疾手快,猛地打了方向盘,车才避免和那棵树直接撞上。
但吴念森那辆跑车的半个车身,已经滑入了绿化带中。
姜云晚都被这突然的事故都吓傻了。
反应过来时,胸口被安全带勒得一阵一阵地隐隐发痛。
吴念森也惊魂未定,靠在座椅上,大口喘气。
瞪着前方的双眼有些茫然。
姜云晚轻咽了下喉咙,“你怎么回事?!”
吴念森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呼吸,直接趴在了方向盘上。
整张脸埋了进去,看不见表情。
但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
“姐姐,你刚刚吓着我了?”
姜云晚懵的,微蹙了下眉,“我怎么吓到你了。”
吴念森沉默了会儿才说:“你说我有目的。”他转过半张脸,露出半只哀怨受伤的眼睛,“你怀疑我,你这样让我很难过诶。”
姜云晚哑口无言。
没想到吴念森这么脆弱。
她一句玩笑话,差点就引出一场意外事故。
“你理解错了,我没有怀疑你。”姜云晚有些说不清楚,“我就是想你妈妈是商焰粉丝,你来工作室或许有过想要帮你妈妈寻梦的想法。”
吴念森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姜云晚又道:“这是玩笑话,懂吗。”
吴念森微眨了下眼,慢慢抬起脸:“这样啊。”他抽了下鼻子,眼底还有些难过的情绪,“我以为姐姐以为我接近你是别有居心,我当时被吓着了,我最怕姐姐误会我了。”
姜云晚忙出声,生怕晚了,又刺激到这位少爷脆弱的小心脏:“不会误会你的,我误会谁都不会误会你。”姜云晚伸手扯了扯安全带,“所以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开车。”
吴念森再次发动了车。
“姐姐放心,我会非常小心的。”
看姜云晚一脸紧张害怕的表情,吴念森噗嗤一声笑了,他又恢复了一脸愉悦的表情,慢悠悠地说:“我可是惜命得很,毕竟这个世界这么美好,我还没玩儿够呢。”-
商焰还在非洲拍戏。
拍完一场夜戏,回到酒店时,看到了姜云晚发来的消息。
姜云晚:【商焰,我有个朋友想加你微信,他母亲是你粉丝,他可能想问你要签名照哄他母亲开心,我把你的微信推给他可以吗】
这是姜云晚第一次主动给商焰发消息。
不论还是因为什么,都足以让他高兴。
商焰:【可以】
好一会儿,姜云晚才回:【谢谢】
商焰又问:【阿晚,你那位朋友是谁?】
姜云晚:【吴念森】
唯恐商焰不知道,姜云晚又紧接着发了一条过来提醒他:【就是我工作室的那个男妆造师,你应该见过的】
商焰是见过。
印象还挺深的。
一听姜云晚描述,脑中突然浮现出了吴念森那张笑脸。
他微微蹙了蹙眉头。
【哦,我知道他】
就是那个第一次面试,就黏黏糊糊叫姜云晚姐姐,还问她有没有男朋友的男人,还有在某瓣组造谣姜云晚怀孕,那个被人说“姜云晚身边那个小鲜肉和她好配”的男人。
姜云晚:【我推了你微信给他了,谢谢】
商焰:【不用这么客气】
商焰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中……”
但等了会儿,依然没消息过来,商焰今天不想这么快结束聊天,他又发了一条过去,开了新的话题。
【阿晚,下周我要来英国】
姜云晚这次回得挺快:【干什么?】
商焰:【剧组要过来取景】
姜云晚:【好的】
商焰看到这个没有下文的“好的”,微有失落,他低垂了黑眸子,没再多说什么了,又发了句【晚安】,算是结束了话题。
不一会儿,吴念森的好友申请就来了。
商焰通过了。
他先看了看吴念森的头像,是只卡通的瘫着肚皮在晒太阳的小猫咪,倒是和他那幅总是笑眯眯的形象有些契合。
随后,商焰又翻了翻他的朋友圈。
吴念森没有设置权限,竟然是全开放的。
吴念森算是个话痨吧,一天能发几条朋友圈。
商焰随意滑了滑,都是一些生活日常,直到翻到一张照片时,他停了下来。
是吴念森和姜云晚的合照。
照片上的光影昏暗,但是带到的一些背景,能看出是间环境很好的法餐餐厅。
拍照的人技术还不错,将光影处理得很好。
姜云晚微微偏着脑袋,对着镜头笑得恬静淡然,她面前的桌上还插着一枝暗红色的丝绒玫瑰。
餐厅的灯光落在姜云晚眼里,亮晶晶的,像是漆黑银河里点满明亮星光。
真的特别好看。
而吴念森坐在姜云晚旁边,笑得见牙不见眼。
孟意还在评论区留下了足迹。
意中人:【你笑得像是只傻狗】
小花回复她:【我这是开心(*^▽^*)】
意中人回复小花:【[白眼]我好羡慕啊,我也想要来伦敦和你们一起玩耍】
商焰轻抿了下唇角。
这个吴念森也跟来了伦敦。
顿时,商焰心中五味陈杂。
就在这时,吴念森主动和他打了招呼。
小花:【商焰,你好】
商焰深吸口气:【你好,阿晚已经给我说过了,你是想要签名照吗】
小花:【对的~】
商焰:【你给我一个地址,我让我助理顺带寄一些周边给阿姨】
很快,吴念森扔来一个地址,距离伦敦不远的另一座城市。
商焰又问:【收件人呢】
小花:【就写吴妈妈吧】
商焰将截图发给了顾许,让他准备好给人寄过去。
那张照片虽然让他看得难受,但商焰还是存了下来,随后又用修图软件把那张照片上的吴念森裁掉了,只留下了姜云晚,设置成了手机壁纸。
“兄弟,该你了?”
陈行之大咧咧地从卫生间出来,裹着一身沐浴后的热浪。
这次拍摄地的住宿条件依然不太好,房间紧缺,他还是和陈行之一起住了个双人间。
房间不大就十来平米,除了两张单人床,就没什么摆设。
但是比起在草原那片驻扎地而言,已经是天堂了,至少有独立卫生间,还有二十四小时热水供应,网络也还算顺畅。
商焰拿起衣服进了狭窄的卫生间。
再出来时,陈行之躺在靠窗的床上,笑得像是花儿似的和他老婆视频。
商焰有些羡慕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抓起烟盒出去了,把空间留给陈行之。
走廊里很杂乱,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
商焰靠在通风窗边,打开手机,除了顾许,没有什么最新消息。
商焰又看了眼吴念森的头像,戳了进去,还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和姜云晚相关的。
才点进吴念森朋友圈,商焰就看到不久之前,吴念森又新发了一条。
是一张聊天截图。
图中——
姜云晚:【到家了吗】
小花:【到了姐姐】
姜云晚:【下次开车小心一些知道吗,今天真的吓死我了】
小花:【都听姐姐的[爱心][爱心][爱心]】
下面的评论。
意中人:【又在炫耀】
小花回复意中人:【姐姐这么爱我,难道我不值得炫吗】
微凉夜色里,商焰蹙着眉,狠狠地抽了口烟-
十二月十九号,剧组分成了AB两组。
A组大部队继续留在非洲那边拍摄,B组由副导带队摄影灯光还有包括商焰在内的一些演员,去了英国拍摄。
这次拍摄地距离伦敦不太远 ,商焰他们大约要待十天左右。
比起非洲,比起北城,这一次商焰离姜云晚不到百公里,开车也就一个多小时车程的距离,高铁更快。
但商焰也没去打扰她生活——因为姜云晚知道他来了这边,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就知道姜云晚没有想和他见面的打算。
这次拍摄结束后,B组演员在张陈中剧组的戏,就算杀青了。
其中也包括商焰。
圣诞那天,因为剧组有许多外国演员,副导也入乡随俗,在拍戏间隙,带着一群人去了伦敦放松。
就商焰没去,继续留在剧组下榻的酒店。
那晚上,剧组群里都闹疯了,商焰就静静地待在酒店里,望着外头小镇广场上巨大的圣诞树,给姜云晚发了条消息。
等了很久,姜云晚都没回。
商焰心中空落落的,拿着手机漫不经心地滑着朋友圈,突然看到了小花又发了九宫格照片。
在照片上,他看到姜云晚。
在一颗三四米高的圣诞树下,围着红围巾的姜云晚和一个外国男人在一起做游戏,看起来特别亲密。
孟意又出现了在了评论区:【这个帅哥是谁】
小花回复了她:【我和姐姐的朋友】
意中人:【!!!!我也需要这样的朋友!】
小花回复意中人:【不要,你有男朋友,而且帅哥不喜欢你那种类型的】
商焰目光在“朋友”两个字停留了许久。
他可不觉得是朋友那么简单。
那个男人看向姜云晚的眼神有种难以言喻的灼热,作为男人,商焰一眼就能看出来。
再加上吴念森那句别有深意的【帅哥不喜欢你那种类型】,是不是说明,那男人喜欢的就是姜云晚那种类型。
而且他们现在正在慢慢走进。
这种前有狼后有虎的危机感,让商焰又开始焦躁了。
虽然一直以来他都知道姜云晚很受欢迎,但是看到她身边有其他男人靠近他,他还是难受。
最可笑的是,除了焦躁之外,此时的他好像别无他法。
那晚上,姜云晚很晚才回复他:【圣诞快乐】
商焰坐在黑夜里,眼前缭绕着一片白雾,他微眯着打字:【开心吗】
姜云晚:【挺开心的】
商焰手指微蜷,片刻后——
【开心就好】
二十六号那天,商焰的戏份杀青了。
商焰终于可以离组,他在酒店收拾行李时,顾许打电话问他几号回来。
商焰想了想:“明天中午的飞机。”
顾许很高兴:“好的,焰哥,到时候你把航班发给我,我去接你。”
“嗯。”
“对了,焰哥,今天我收到一个国外的包裹,看地址就是上次给寄周边和你签名照的那位粉丝寄给你的。”
商焰一愣,没想到吴念森的母亲还会回礼,“是什么?”
顾许说:“我没看,等下拆了我告诉你。”
挂了电话一会儿,顾许拍了一张照片发过来。
黑色的围巾和手套。
顾许:【焰哥,这位粉丝可真有心,好像还是手织的,对了,还有一封信,我就不拆了,等你回来再看】
商焰觉得有必要道谢的。
他给吴念森发了消息:【代我谢谢你母亲的礼物】
小花:【什么礼物?】
商焰将照片发了过去,吴念森很久没回,商焰也不在乎,洗漱了一番就上床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去伦敦那边的机场。
剧组的人都很忙,一大早商焰是自己坐高铁离开的。
去往伦敦的高铁上,商焰收到了才下了戏的陈行之发来的消息。
【兄弟,祝贺你杀青,等我回国了一起喝酒】
商焰笑了笑:【好】
离开那小镇时还风和日丽,到伦敦就像是进入了截然不同的世界,风吹雪漫,天空阴沉沉的,低垂的积雨云离地面很近,像是被建筑物的尖顶,刺穿,顶在半空中。
乍一看去,有点像是世界末日。
这糟糕的天气让所有航班延迟,商焰在等候室等待重新起飞,一直等到了晚上九点,那场狂风浩雪越来越大了。
不时有焦急的乘客开始吵闹,问几点能复飞。
金发碧眼的空乘微笑着回复的核心内容都是:“不清楚”。
漫长且不知道何时能结束的等待,再好脾气的人都被耗尽了耐心。
候机厅里各种语言夹杂在一起,吵嚷声不断。
一个小姑娘还带着哭腔给男朋友打电话,说航班延迟了,自己好想他。
只有角落坐着的商焰望着外头被暖橙色灯光燃成黄色的浩大雪花,特别安静。
因为,他好像没有什么着急要去办的事,也没有什么在等待和他见面的人。
又不是过了多久。
商焰手机响了。
他拿起看了一眼,愣了许久,紧绷沉敛的唇角倏然勾起一个笑容。
在他二十八岁生日这天,姜云晚给他发了【生日快乐】,虽然只有短短四个字,但是足以让商焰觉得欢喜了。
他反覆看了那条消息许久,还是忍不住拨通了姜云晚的电话。
姜云晚也接得很快。
商焰咽了下喉咙:“阿晚,你忙吗?”
姜云晚才洗完澡,准备入睡。
她盘腿坐在床上,望着被雪已经完全覆盖的那面尖角天窗,“不忙。”
“那我能……见见你吗?”
当商焰这句忐忑紧张的问话传进耳里,姜云晚不由愣了愣,“什么意思?你现在在哪里?”
“机场。”商焰轻声说,“我在等延误的飞机回国,如果你愿意见我的话,我就不等了。”-
挂断电话后,姜云晚愣了好久,又看了看手机,她和商焰的聊天框里,赫然陈列着一条定位。
她还是答应了和商焰见面。
姜云晚说不清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他那句话里夹杂的小心和忐忑,也或许只是因为这天是商焰的生日。
但不论是因为什么,她终究还是答应了。
一个小时后。
电话又响了,姜云晚接了起来,商焰清朗的声音合着呼号的风声一起灌进了姜云晚耳朵。
“阿晚,我到了。”
姜云晚拂开墨绿色的厚重鹅绒窗帘,看到商焰拖着一个黑色行李箱站在雪地里,他身后的街上留下两道很深的车辙印。
姜云晚静静看了他两秒,推开了玻璃窗,拿起一个小手电。
一束昏黄的灯光,在商焰脚边晃了晃。
商焰抬头,看到了站在窗户边的姜云晚。
他展眸笑了。
隔着几米的距离,和漫天的雪雾,姜云晚心脏还是不受控地微跳。
那一刻,多年前在影视城那间小小的咖啡厅里,见到那个二十岁青年的一眼惊艳,再次复苏-
雪太大了,天又晚了,周围的店铺早就关门闭户,没地方可以待客。
姜云晚将商焰迎到了自己公寓里。
她问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喝什么?”
商焰:“都可以。”
姜云晚烧水冲了杯了两杯咖啡。
端过去时,商焰看到姜云晚手中的黑咖,微微蹙眉:“这么晚了喝咖啡,对你睡眠有影响吗?”
自从知道姜云晚得了抑郁症后,商焰了解了许多关于抑郁症方面的知识,他知道抑郁患者要少喝这些刺激性的饮品。
姜云晚并没听懂商焰话中的关切,喝了口:“还好,我睡眠质量挺好的。”
商焰也没再多说。
这次见面姜云晚的状态确实更好了。
在封闭空间里独处,好久未曾有过了。
两个人的气氛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商焰慢慢喝完那杯咖啡,知道也没多留的理由了,毕竟他也只是想要“见一见姜云晚”,如今见了,还喝了她亲手冲的咖啡。
也没什么好不知足的了。
他站起身告辞。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姜云晚看了眼时间,十点出头。
她点头。
起身将商焰送到了门口。
大门一推开,狂风就将大雪吹拂进了屋内,挟着刺骨的冷意。
商焰忙挡在了姜云晚面前,帮她挡住大部分的风雪,深邃的黑眸子低敛,落在姜云晚白净的脸上,“回去吧。”
姜云晚看了商焰几秒,缓缓将门关上。
门阖上最后的一瞬间,姜云晚看到商焰脸上还带着那种很温柔的笑意。
姜云晚靠在门后,许久没动。
没了那个人,屋内一时变得很安静。
时钟摆动的轻响,变得清晰起来,
滴滴答答的声响,一声一声地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姜云晚发呆了没多久,忽然瞪大了眼,又猛地拉开了房门。
外头只有静默伫立的灯光,和承载着漫天雪花坠落的寂寞长街。
世界空荡荡的。
商焰已不见踪影。
之前那道车辙子已经被大雪再次覆盖,一串脚印子还隐约能见。
透过留在雪地的脚印子,姜云晚仿佛看到商焰出了公寓后,在街边徘徊踟躇地走动了一会儿,然后又沿着街边继续往前走。
姜云晚如果出来得再晚一点,这些印记也会被大雪湮没。
姜云晚跟着那串脚印追上去,这恶劣的天气里,街上一个人影都不见。
姜云晚跟了快五分钟,终于在一个转角处,看到商焰。
他站在一个红色的电话亭下,点燃了根烟,垂着眼一口一口地抽。
呼出的雾气和白烟缠在一起袅袅弥漫,顷刻又被盐粒子似的雪雾打得七零八落。
商焰身上落了不少雪,夹烟的手都冻得通红。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特别专注,姜云晚都走到了他面前,他才反应过来,愕然地望着靠近的姜云晚。
片刻后,他又微蹙了下眉,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了下来,给姜云晚严严实实地套在了脖子上。
“这么冷的天,你跑出来干什么。”
姜云晚表情不太好看,语气更不好:“应该是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吧。”
“打车。”
商焰又笑了下,“就是没等到。”
姜云晚盯着他,没出声。
商焰熄了烟,扔进了垃圾桶,对姜云晚说:“你回去吧。”
姜云晚深吸口气,拉着他的衣袖,直接往回走:“你等不到的,这里不是国内,晚上出租本来就少,更何况这种天气,而且附近也没酒店,跟我回去吧。”
姜云晚走了两步,发现商焰没动。
她火气倏然窜生,回头对静默在原地的商焰怒目而视:“干什么,想在这里冻死啊!”
商焰看姜云晚情绪激动,顿时有些慌张。
他咽了下喉咙。
干涩地问:“不会麻烦到你吗?”
看商焰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姜云晚突然眼眶有些发涩。
她松开了手,转身就往前走,声音飘了过来:“商焰,你如果觉得麻烦,以后就不要给我打电话了,也别来找我了。”
片刻后,姜云晚听到身后急促跟上的脚步声。
“阿晚,那麻烦你了。”
那一刻,姜云晚眼中的涩意都有了实质。
商焰很快与她并肩。
姜云晚眨了眨眼,加快了步伐,甩开了他。
商焰顿了一下,脚步稍停。
姜云晚没再回头,他们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远。
商焰垂下眼,又拉着行李箱跟了上去,只是这次他始终落后了姜云晚一段距离,不再试图靠近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看到这里的太太,爱你们~
商焰:每天都在害怕老婆不开心
? 57、焰火
短短半小时, 再次回到了姜云晚的公寓,想到今晚会在这里留宿,商焰明显局促了许多。
姜云晚没管他, 径直去卧室抱了被褥枕头出来,看到商焰还站在门口,微蹙了下眉, “把大衣脱掉,去卫生间洗洗。”
她微顿,视线又落在商焰的行李箱上,“你应该有换洗衣物吧。”
商焰:“有。”
姜云晚点头,将被褥放在了沙发上,又指向一个方向:“卫生间在那儿。”
姜云晚没再看商焰一眼, 她将客厅的暖气管又开大了些,旋即又去了厨房, 淡定得仿佛这座公寓里, 只有她独自一人,她依然过着平常的生活。
柔和的灯光下,商焰静静看了姜云晚忙碌的身影一会儿,直到她进了厨房, 他才将那件羊绒大衣脱下来, 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行李箱在雪地里拖行了那么久,回到温暖的室内, 便变得湿哒哒的。
姜云晚客厅很干净, 铺着一大块波西米亚风的地毯。
商焰怕弄脏了,便没有将箱子带进去, 就在玄关处打开了行李箱, 拿了一身干净的换洗衣物后, 又轻轻扣上箱盖子,朝着卫生间去了。
厨房里,姜云晚开着火,用小奶锅热牛奶。
出国后,她过得非常养生,因为病情好转后,她不再每天吃药,为了让睡眠质量更好,每晚入睡前,她都会喝一杯热牛奶助眠。
听到“卡哒”一声房门的轻响声后,她憋着的那股劲就卸了下来,轻轻吐出一口气。
炉上的牛奶开始滚沸,有些像是姜云晚此刻翻滚难捱的心绪。
她其实不如自己表现的那么平静轻松。
不论是大雪天里商焰独自站在街边抽着烟等车,还是当她想要领他回家,他却踌躇着问她“不会麻烦到你”时小心翼翼的模样,亦或是商焰想要靠近她,最后却又放缓了的脚步——
都让姜云晚觉得难受。
至于为什么会难受,姜云晚知道答案。
“阿晚。”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喊,打断了姜云晚的思绪。
姜云晚回头,看到商焰站在厨房门口。
他穿着来时的衣服,身上还搀着室外的寒气,黑衬衫挽起的衣袖被水打湿了些。
“怎么了?”
商焰轻吞了下喉咙,问她:“置物架上的毛巾可以用吗。”
没想到商焰专门来问她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姜云晚眉心不由微蹙。
如今的商焰对待她小心得近乎卑微了,那些置物架上的毛巾明显是全新备用的,给人使用的,连这他都要来征询她意见,问能不能使用。
他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的。
哪怕在影视城,商焰还一无所有时,他依然是骄傲的。
看来她的病,给他带来的影响属实不小。
“都可以。”姜云晚干脆一口气说完,“浴室里看得见的洗漱用品,你都可以用。”
“好。”
商焰点头,又折身回了浴室。
不一会儿,一墙之隔的浴室里终于传来哗哗的水响声。
沸腾的奶香味在空气中漂浮,一层薄薄的奶皮浮在雪白的液体上。
姜云晚关掉了火,将牛奶倒进了白瓷杯里,靠在流理台上,小口地喝着。
窗外雪还在下着,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止。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门铃声,姜云晚放下牛奶,走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是对门留学的小姑娘。
姜云晚要开门。
商焰的行李箱挡在了门口,姜云晚挪开行李箱时,半阖的箱盖错开,隙出一道缝隙,在整齐叠着的衣服之间,姜云晚看到一叠色彩鲜艳的正方形便签纸卡在其中。
姜云晚微愣了下,旋即阖上了箱盖,将箱子挪到了旁边,打开了房门。
隔壁小姑娘的燃气灶的打火石又出现问题了,来同姜云晚借打火机的。
之后姜云晚将火机给小姑娘后,看了一眼亮着灯的浴室,端起了牛奶杯回到了卧室,继续处理工作。
商焰洗得很快,出来时,客厅里空荡荡的,姜云晚卧室房门半掩着,透出暖橙色的灯光。
他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准备将叠好的脏衣服放入行李箱时,黑色的箱子已没在门口,而是被擦拭过了,正好放在放着被褥的沙发边。
商焰走了过去,蹲在地毯上,将衣服塞了回去后,就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飘洒的大雪,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门口再响起敲门声,姜云晚快步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商焰才回神,目光跟随着她而移动。
姜云晚已经换上了一身宽松的家居服,家具服的帽沿上,有两个俏皮的小熊耳朵。
这件衣服商焰很熟悉。
以前在影视城的时候姜云晚买的这件家居服,严寒冬日里,她时常穿着这一身在出租屋里晃荡。
他在客厅练基本功时,那对小熊耳朵总在眼前一晃一晃的。
后来,到了北城。
姜云晚搬出去住后,他就再也没见过,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姜云晚还穿着旧时的睡衣。
姜云晚打开门,还是隔壁的小姑娘。
她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晚晚姐,你尝尝,我妈妈亲手包的。”
姜云晚接了过来:“谢谢。”
小姑娘转身要离开,目光突然扫过门口整齐摆放的一双白色的男款球鞋上,她动作一顿,眼睛不受控制地朝着屋内瞥去。
一眼看到正对大门的沙发的一角上坐着一个男人。
哪怕男人只能看到一个侧影,依然能看出那人身材很好,长相绝佳。
“哇哦,有客人啊。”
“嗯。”
小姑娘很识趣,收回视线,离开时,又冲姜云晚眨了眨眼,压低声音:“晚晚姐,男朋友?”
姜云晚:“不是,普通朋友。”
小姑娘明显不信,“好的,那我就闪了,不打扰你和你普通朋友了。”
关了门,姜云晚端着热腾腾的小馄饨回到客厅。
这才朝着商焰看去一眼。
商焰也望着她。
沐浴后的男人规规矩矩地穿着一身白色T恤长衫和棉质的黑运动裤,带着潮意的头发垂落,随意地搭在薄薄的眼皮上。
显然洗完澡后,他只用毛巾擦拭了头发。
姜云晚又想蹙眉了。
但是想到商焰待她的小心,恐怕她一个表情,他又要反覆乱想,就又忍住了。
她先将那碗馄饨放到了餐桌上后,才问他:“怎么不吹干。”
商焰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没事,很快就干了。”
姜云晚看了他两秒。
几乎立刻就猜到了原因。
有些心酸,又有些好笑,她还是百密一疏,之前说看得见的洗漱用品随便用时,应该再加上一句电吹风也随便用。
姜云晚走到了浴室,打开柜子,拿出了电吹风,递给了商焰。
“吹干吧,挺晚了。”
“谢谢。”
商焰接了过来。
低垂着头,仔细地吹着头发。
余光里,姜云晚又离开了,在吹风机的响声里,商焰也不知道她去做什么了。
他头发不长,几分钟就吹干了,关掉按钮后,公寓内又恢复了安静。
姜云晚坐在厨房边的餐桌上,正在吃着邻居送的小馄饨。
商焰卷好电吹风的线,正想问她放那儿时,姜云晚就抬眸朝他看来一眼,“电吹风不用管,先过来吃点东西。”
这次她直接用了带点“命令”意味的祈使句。
不给商焰选择。
免得听到“不用”“不必”之类让人难受的客套词汇。
看到姜云晚对面还放着一只碗。
商焰起身过去坐下。
安静地面对面和姜云晚一起吃了邻居姑娘赠与的一顿夜宵。
姜云晚将馄饨分给了商焰大半,吃光自己碗里的几粒后,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商焰。
商焰察觉到了,动作一顿,也抬眼朝着她看过来。
姜云晚迎接着他视线,把酝酿许久的话说出了口,“商焰,你不是想和我当朋友吗。”
“嗯。”
姜云晚点头,继续说:“我如今状况很好,也不是什么一碰就碎的玻璃制品,不用你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待,你这样反而让我很不自在。”
闻言,商焰眸子颤了颤。
漆黑眼中的神色反而更紧张了些。
姜云晚轻叹一声。
她甚至怀疑有心理问题的不是她,而是商焰。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没有正常朋友会这么相处,你懂吗,就随时随地怕对方不开心,小心翼翼地捧着,说句话都要反覆斟酌。”
“那不是朋友。”
“也不是健全的关系。”
她从前和商焰的关系就不健全。
在琼岛时,她和舒蓝青说和商焰的关系只想“顺其自然”地发展,她做好了相处后依然不合适的觉悟,同时也做好如果还能在一起的准备。
但是前提是,他们能平等自在地相处。
而不是关系颠倒,她高高在上,而商焰俯得很低,来仰视她。
片刻后——
商焰垂下眼:“好。”
吃完后,姜云晚将碗筷放入洗碗机出来,商焰坐在沙发上,正一眨不眨地抬眼望着他。
姜云晚:“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说完,她摁灭了客厅里的顶灯,公寓倏然暗下来,
只余下沙发那头一盏壁灯还亮着,安静地笼着沙发上的男人。
“阿晚。”
商焰突然又喊了他一声,那声音很温柔,在寂静的深夜里,有种缱绻的感觉。
姜云晚微顿,“什么事?”
商焰坐在沙发上,昏暗灯光里,那双漂亮眼睛也是明亮的。
他抿了抿唇:“还可以对我说声生日快乐吗。”
闻言,姜云晚抬眸看向墙上的时钟,还有几分钟就要过十二点了。
她看到了商焰眸中的期待。
“商焰,生日快乐。”
然后,她看到商焰微垂下眼眸,嘴角扬起一点弧度,整个人看起来特干净。
姜云晚心脏又微颤了一下。
收回视线,又朝着房间走去,关上了门。
这时,商焰才再次抬起眼,望着那扇关上的门扉,又轻声笑了笑。
真好啊。
二十八岁这年生日,他终于不是一个人度过的了。
虽然没有千纸鹤的祝福。
虽然没有一碗热腾腾的番茄鸡蛋面。
商焰依然觉得很满足。
盯着那扇门看了很久,商焰又打开行李箱,从那叠便签里抽出一张,拿出笔,写上字,赶在十二点来临之前,叠好了一只千纸鹤。
那晚上,他们一个人睡在客厅,一个睡在卧室,中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墙壁,这是两年来,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
商焰彻夜难眠,他侧身躺着,面对着姜云晚卧室的方向。
屋外压在树枝上的积雪,不时从枝头跌落的声音,在静默里,传进了房间里。
商焰听着冬日里的静谧碎响,心跳也跟着变得极慢极慢。
这一晚,姜云晚也有些失眠了。
到晨光微露时,她才睡了过去。
那一晚上,她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仿佛历尽了一生。
再次醒来时,雪已经停了,太阳出来了,日光照在雪地上,一片刺眼。
客厅里没有声音。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卧室门,客厅里空荡荡的,商焰已经离开了。
被褥叠好放在沙发上。
沙发边的小茶几上放着一张粉色的便签纸。
姜云晚走了过去,看到桌上放着一张便签纸。
上面是熟悉的字迹。
“阿晚,我去机场了,下次再见。”
下次。
再见。
姜云晚淡淡笑了笑,将那张便签纸放进了沙发边的斗柜里,和那一抽屉的千纸鹤放在了一起-
一月许婉生日,这是这么多年来,姜云晚第一次没回桐城与她一起庆祝。
不仅是生日,她甚至春节都不能回家。
今年E.s接了一个大品牌的设计顾问工作,作为E.s的关门弟子,姜云晚自然也不能闲着,全程跟进学习。
姜云晚愧疚得要死,但许婉一点都不生气,依然一如既往地鼓励支持她,并嘱咐她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姜云晚给她发了张近照:【许小姐,不用担心,我最近胖了三斤】
说来奇怪,一月几乎在忙碌里渡过的,除了睡觉时间,姜云晚几乎没空闲,不是跟品牌方沟通,就是跟着E.S一起脑暴做设计图,跑原材料工厂。
一个月里要出十款设计样稿,确实累得够呛,姜云晚做梦都在画图。
其间,吴念森约了他好几次,她都推掉了。
这段时间,品牌方和姜云晚一起合作的那些人都肉眼可见地消瘦,她反而因为胖了,气色也变好了。
看到照片,许婉还是不满意:【还可以再胖十斤】
姜云晚:【好的,我争取早日过百】
许婉:【我很期待】
因为许婉的支持,姜云晚完全没后顾之忧,更是潜心投入到工作里。
赶在一月底和品牌方初步定下了十款设计图。
短暂可以休息几天了。
结束会议后,姜云晚一身轻松地从品牌公司出来,坐上车后,才稍得喘息,拿出手机看了看。
一天都在开会同时和品牌方斗智斗勇,没来得及看手机,已经堆积了挺多未读信息的。
姜云晚坐在车上一条条回复处理。
她最后才点开商焰的消息。
十小时前:【我去海城了】
八小时前:【我到了,要去拍摄了】
五小时前:【我刚刚见到了易奚和蒋思颖】
两小时前,发来一张美食照片。
【我们去吃火锅了,味道还不错】
自从那晚商焰在她公寓留宿后,这一个月,姜云晚和商焰的联系明显变多了。
最开始商焰其实依然有些小心的,试探地给姜云晚发消息,发现姜云晚并不排斥后,消息就越来越多,从一些“必要的”“重要的”的事,慢慢发展成了“非必要”“不重要的”的闲聊。
姜云晚知道商焰在试探。
但是她也欣然接受了。
就如她从前对舒蓝青说的“顺其自然”,她一切随心,不再去试图抵抗来自商焰的靠近。
她接受命运。
也接受真实的自己。
同时,她也不着急。
这是一段她从来没尝试过的暧昧阶段。
姜云晚回了商焰:【这火锅看起来挺不错的,不过你胃能吃吗】
商焰回得很快,像是一直在等她消息:【能,已经好了,下次你回来,我请你好吗】
姜云晚看着这一条消息,再次感觉到了商焰试图进一步的靠近。
她笑了笑,慢慢地打字:【好啊,不过可能还要等很久,我近期都不会回国】
商焰:【没关系】
商焰:【多久都可以等】
多久都可以等。
姜云晚看着这一句,心脏忽然变得麻酥酥的。
好一会儿,她又问商焰:【你说看到易奚和蒋思颖怎么回事】
商焰:【挺复杂的,我电话给你说好吗】
姜云晚:【行】
一秒后,电话响起来了,姜云晚接了起来。
商焰详细说了参加活动离开后,在车库看到蒋思颖和易奚拉拉扯扯的事,末了,他笑了声:“我真的没想过,易奚会和蒋思颖牵连不清。”
姜云晚吐了口气:“谁能想到呢。”
姜云晚想着上次见到易奚对蒋思颖那副言不由衷的样子,许久没说话。
“阿晚。”
商焰又叫了她一声,姜云晚回神,就听到商焰说:“春节我来伦敦看你好吗。”
姜云晚心跳倏然就剧烈了起来,“你不忙?”
商焰说:“我没有安排工作。”他顿了下,“我想和你一起过节。”
姜云晚无声地笑了下,语气却很平静:“这边的唐人街有家口碑挺好的火锅店,我一直想去试试,就是没时间,到时候我请你。”
商焰如释重负地笑起来,“好。”
挂了电话,姜云晚平复了下心跳,才发动了车。
在半途上时,姜云晚接到了吴念森的电话。
“姐姐。”
这一声里,姜云晚听出了明显的哀怨。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好久没见姐姐了,特想你。”
姜云晚也有些理亏:“前段时间不是忙吗。”
“那现在不忙了吧。”吴念森立刻问。
姜云晚笑了声:“是的,这两天暂时不忙。”
吴念森兴奋起来:“那我可以约你吃饭了吧。”
“可以,我请你。”姜云晚说,“你想吃什么。”
吴念森:“火锅!唐人街那边那家火锅!姐姐我们一起去吃吧。”
闻言,姜云晚愣了下。
刚刚才和商焰说到请吃这家火锅,吴念森就要吃,这未免太巧了。
吴念森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吧。
不过既然要请商焰,去先踩踩点也不错,于是姜云晚愉快地答应了。
“什么时候?”
“明天吧。”吴念森笑着说,“我怕姐姐后面又忙起来了,我可要抓紧时间。”
翌日,早上十点,吴念森就来接姜云晚,还带着Jeff。
Jeff笑着问姜云晚:“云晚小姐,不介意我来蹭饭吧。”
“当然不。”姜云晚笑笑,“欢迎。”
上次Jeff免费帮她修好电脑后,平时里她的电子设备有什么问题,也会咨询这位大神。
虽然认识并不久,因为对方是吴念森的好友,还帮了她忙,她是真的将这位外国帅哥当成朋友看的。
“姐姐上车,听说生意特好。”吴念森催促,“晚了怕没位置了。”
姜云晚忙摆手,“坐我的车吧。”上次和吴念森同行后,姜云晚就对坐他的车有了心理阴影。
吴念森瘪了瘪嘴,还是老实地下车,和Jeff一起上了姜云晚买的那辆二手代步车。
临近过年,唐人街也有了年味,街道上空挂满了红灯笼。
在街区上空拉出纵横交错的网,看起来特别喜庆。
那家火锅店,装修非常中国风,门口还放了两尊石狮子。
吴念森特兴奋,将手机递给姜云晚,“姐姐,帮我拍一张,我要发给我妈妈看看。”
姜云晚帮他拍了好几张,供他筛选。
拍完后,吴念森很满意地看了看,又对姜云晚说:“姐姐,我也帮你拍一张吧,发给阿姨看看。”
本来姜云晚觉得有些傻,但是听吴念森这么说,也走到了石狮子边站定。
“拍好看一点。”
吴念森一边卡嚓卡嚓地用手机对着姜云晚拍,嘴里还说着:“放心。”
姜云晚觉得差不多时,Jeff走了过来,站在她背后,入了镜。
姜云晚没在意。
毕竟朋友之间合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八小时时差,伦敦还是晴朗的白日,北城已经提前入夜。
华灯初上连成一片耀眼光带,街上的车也堵成了一条长龙。
一辆低调的黑色保姆车被拥堵在车流里,一动不动。
除了司机外,车里坐着三个男人。
一个翘着二郎腿,笑逐颜开地在高声打电话。
一个坐在副驾上,蔫蔫地打着瞌睡。
坐在后排的高瘦俊挺的男人,看着手机,修长手指不时在屏幕上轻点,正在同人发消息。
纪明浩接完一个合作电话后,回眸,看到男人脸上柔情的浅笑,哼笑了声,明知故问:“又在和云晚聊天。”
商焰没理睬他。
屏幕上是姜云晚才发来的照片,是一张沸腾的火锅。
商焰:【好吃吗】
姜云晚:【还行吧,味道肯定没法和国内比,不过聊胜于无】
姜云晚:【等会和你聊,吴念森那家伙都要把肉抢光了】
商焰眉头微蹙。
所以阿晚是和吴念森一起的?
商焰不太喜欢吴念森,说不上为什么,但是他也不会干涉姜云晚交友,回了个【好】后,商焰收起手机,抬眼就对上了纪明浩探寻的眼神。
“看什么?”
“我在看你这大起大落大开大合的表情。”纪明浩揶揄他。
商焰懒得理纪明浩:“我先眯一会儿,到了录音棚叫我。”
今晚商焰要去录音室,给《荒城》电影补录音。
一年多的制作,《荒城》已经制作好了,前段时间,商焰去刘路工作室看过一些片段,效果比他想像的要好上许多。
春节档是赶不上的,刘路说准备在五一档上线。
商焰说要眯会儿,不过纪明浩却没打算这么快放过他。
“你和云晚现在算是和好了吗。”
闻言,商焰睁开眼,眸光和缓了些,“不算。”他嗓音停顿了下,“不过快了。”
这一个月来,商焰能感觉到姜云晚的态度。
他准备在春节时去伦敦见姜云晚的时候,就捅破那层窗户纸。
“这次谈恋爱,可要好好谈了。”纪明浩意味深长地看向商焰。
商焰:“放心。”
他已经犯过一次错了。
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一次。
这一次,他抓住了姜云晚,就绝不会再放手。
二十分钟后,到了录音室。
商焰给还在吃火锅的姜云晚发了条消息:【我进录音室了】
姜云晚没有回,应该还在抢肉。
想起当初在影视城时,两人在出租房一起吃火锅的时刻,商焰笑了一下,他想这样的场景,很快会找回来了吧。
电影体量比起电视剧小很多,加上这次需要补录音的地方并不多。
没用多少时间,商焰就配好了。
刘路也来了录音室,之后商焰又和刘路聊了聊后续电影上映的事宜,走出录音室时,已经凌晨了。
上车后,姜云晚没再发消息过来,商焰随意刷了刷朋友圈。
一个小时之前,吴念森发了条消息。
【恭喜姐姐脱单】
商焰一顿,眉心蹙紧。
吴念森口中的“姐姐”,是指姜云晚吗,还是其他人。
商焰不想乱想,戳了吴念森。
商焰:【姐姐是谁?】
他消息才发出去,就立刻看到吴念森的对话框里,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几秒后——
吴念森的消息蹦了出来。
【姐姐就只有一个】
【就是姜云晚】
商焰捏紧手机,还是不肯相信吴念森:【你那条消息什么意思】
小花:【很难懂吗】
小花:【就是姐姐谈恋爱了】
小花:【就在今天我和姐姐一起吃火锅,Jeff对她表白了,姐姐也答应和他试试了】
商焰看着一跳一跳蹦出的消息。
唇角抿紧了。
怎么可能呢。
不久前,阿晚还在和他发消息,说先去踩点火锅店。怎么转眼就和别人在一起。
这时,吴念森又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上次在照片里看到的和姜云晚一起做游戏的外国男人,伸臂勾上姜云晚肩膀,站在一尊石狮子前合照,特别亲密。
那一刻,商焰突然就想起上次在吴念森朋友圈里看到的九宫格照片。
姜云晚就是和这个男人在圣诞节那天一起做游戏。
小花:【你看吧。这是姐姐答应Jeff表白后,我专门给他们拍的照】
小花:【其实我也没想到姐姐会喜欢Jeff的】
小花:【商焰我知道你喜欢姐姐,但是你们早就分手了,姐姐现在就和Jeff在一起,你就别缠着姐姐了吧】
小花:【我知道很难接受,如果你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发消息问问姐姐】
商焰就像是被牵引住了,真的编辑了一条消息,发给了姜云晚。
【阿晚,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消息发出去后,商焰就紧紧盯着聊天对话框。
不知过了多久,姜云晚的消息过来了。
【是的,商焰,我谈恋爱了,祝贺我吧】
最后一点期待,在这条消息里全碎了。
许久后,商焰退出了聊天对话框,苦笑了声。
所以,这一个月以来,都是他会错意了吧。
阿晚可能真的只是将他当成一个可以聊天的普通朋友而已。
所有的暧昧涌动,欲言又止,心照不宣,全都只是他单方面臆想出来的。
或者,这一段时间,阿晚只是在报复他。
如果是这样,商焰也认了。
因为在姜云晚对他满心爱意之时,是他亲手掐灭了姜云晚那份炽热的爱。
如今发生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看到这里的太太,爱你们~
大方向依然是这样,后续应该会修改一下细节,今天有点仓促~
? 58、焰火
一月末, 姜云晚上了一次热搜。
E.s在ins上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国外的顶级女星Fair走红毯的一身妆造。
本来就是超模出生的Fair一身改良的绛紫色旗袍,配上她金色的长发, 女王气场尽现。
E.s说这是他徒弟姜云晚的作品。
Fair也回复了E.S感谢他推荐了姜云晚,对那晚上的妆造,她非常喜欢。
这事传回国内, 国内的网友都哗然了。
【姜云晚如今这么牛逼了吗,竟然给Fair做造型了】
【Fair好美呜呜呜,姜云晚真的神了,将我家宝贝的优点全展展现出来了】
【这套妆造真的好好看】
【祝贺姜老师,为国争光】
除了夸奖羡慕之外,依然有人阴阳怪气, 一设计师发表了一条感慨:【有个好师傅真好,人生真的好轻松啊】
这条一出, 立刻引来了网友的围攻。
【有些人怎么这么酸呢, E.s那种大师眼光可是挑剔得很的,你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看上啊,姜云晚能被他收为关门弟子,不正说明她牛逼吗】
【酸鸡认证】
【送你两个字呵呵】
【这人好像也参加了汉锦大赛, 好像在初赛就被淘汰了哈哈哈哈哈】
【姜云晚再怎么不行, 也比你好啊,她可是汉锦大赛的银奖获得者】
【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吧, 避雷了】
……
在众多的抨击声中, 有网友发了这么一条。
【只有我想知道,姜云晚和商焰现在怎么样了】
这事不仅网友想知道, 舒蓝青也挺关注的。
上热搜的第二天, 姜云晚在家休息, 舒蓝青的电话就来了,照例诉苦了一下带娃的不易后,话题有扯到了商焰和姜云晚身上。
“晚晚,你和商焰现在顺其自然到什么程度上了。”
闻言,姜云晚脸上的笑容微凝。
她转眼朝着窗外看去。
这天的伦敦是个大晴天。
日光和煦温暖。
伦敦冬日里最冷的时刻已经过去了,街上的积雪早已融化,盛满阳光的长街上,路旁婆娑树影倒影其上,一片明媚招摇。
许久前,那条印在雪地里的两条长长车辙印,那个站在昏黄路灯下,在大雪天里提着行李箱的男人,都随着冰消雪融的严寒雪天一起消失。
久久没等到姜云晚的回复,舒蓝青又叫了她一声,“晚晚你说话啊,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的吗?”
姜云晚回神,“我们已经一周多没联系了。”
“哈?”舒蓝青,“闹别扭了。”
姜云晚:“没有。”
“那怎么回事?!”舒蓝青有些着急。
这段时间她和商焰的进展,姜云晚都对舒蓝青都全盘脱出。
就如八年前一样。
此刻也没什么好瞒舒蓝青的。
于是,姜云晚很平静地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说了。
听完,舒蓝青都沉默了好久,她语气里充满了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商焰可是费费尽了心想要追回你的啊,哪有追到一半突然消失的。”
姜云晚垂睫,白皙的脸颊被午后日光晒得透出红:“我哪儿知道。”
舒蓝青有些乱:“等等,我再盘一下,所以你们最后一次通话是一周前你去唐人街的火锅店,那时候你们还聊得很愉快,那天之后,他就彻底销声匿迹了,你给他发过消息,他也没回复你是吧。”
“嗯。”
“这狗东西不会是察觉出来你态度松动了,就开始又妆模作样地拿乔了吧。”
听到舒蓝青的推测,姜云晚不知想到了什么,敛下眼梢,再次沉默。
舒蓝青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可能,义愤填膺道:“果然是本性难移,我就说这段时间他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现在看来都是装的!老娘现在就打电话去骂死这个狗东西!”
“蓝蓝。”姜云晚忙叫住舒蓝青,“你别去。”
“为什么!”
姜云晚看着自己的影子,“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想自己解决。”
挂了电话后,姜云晚站起身,给自己冲了杯咖啡。
她思忖了会儿,还是拿出手机给商焰发了条消息,就如她刚刚的话,这件事不论怎么样,她还是需要一个答案的。
【最近很忙吗?】
然后,姜云晚就看到对话框上方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姜云晚眉头倏然蹙紧。
其实舒蓝青那套说辞,姜云晚是不太相信的,这段时间商焰的改变,她不仅能看到,还能感受到。
不然她不会纵容商焰一步步的靠近。
她只是想到商焰这一年来多灾多难的人生,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所以这段时间才了无音讯。
但是这条消息,足以证明商焰应该还好好的。
又等了两三分钟。
对面终于输入结束,回复了她的消息:【还好,不是很忙】
姜云晚倏然就笑出了声。
她将手机扔到了沙发上,长长地喟叹了声。
看来这次是她判断失误了啊。
她又被商焰的好演技骗了。
很好。
但是突然消失。
不忙。
依然没时间回复她消息。
所以眼下的状况真的就如舒蓝青判断的那样,看到她态度松动,商焰又故态复萌了。
这一瞬,姜云晚觉得自己无比可笑。
她以为自己够清醒了,怎么还会在同一个身上,栽倒两次。
片刻后,沙发上的手机又震了震。
好一会儿,姜云晚才拿起手机。
点开。
商焰:【阿晚,怎么了】
姜云晚面无表情地敲字:【没什么,就关心一下朋友的状况】
这条发出去后,姜云晚也不想多和商焰联系了:【我挺忙的,暂时就不说】
姜云晚已经准备结束对话,商焰的消息又弹了出来。
【阿晚,你最近还好吗】
看到这条消息,姜云晚眉心蹙紧。
她是真的看不懂商焰了。
突然失联的是他,现在又何必假惺惺地关心她好不好。
姜云晚:【挺好的】
商焰又在反覆纠结了。
对话框来来回回显示着“输入中”,最后才蹦出一条不痛不痒的:【好就好】
片刻后,商焰又回:【阿晚,祝贺你,看到你开心,我也替你开心】
姜云晚以为是和网友一样因为昨晚上的热搜,祝福她事业节节高升,她不冷不热地回:【谢谢】
就这一天,姜云晚又后退了一步,退回到了真普通朋友的位置-
E.S是华人,虽然在国外待了几十载,但每年春节依然会很认真地过,包饺子,贴春联一样不落。
除夕这天,他还专门邀请了他的小徒弟来家里一起过。
E.s的家庭氛围很好,全家人都对姜云晚都很亲热。
尤其是E.s的小孙女Nicole特别喜欢姜云晚,打从她提着礼物进门那一刻,就拉着姜云晚去了玩具房,和她一起堆积木。
Nicole那座带着院子的小房子已经搭建了一半,在姜云晚的帮助下,那房子很快就搭好了。
Nicole开心得直鼓掌,还在姜云晚脸颊上亲了亲,“姐姐,你好厉害。”
姜云晚笑着说:“Nicole也很厉害啊。”
“我还有更厉害的。”
Nicole说着起身跑到了旁边装满各种玩具的大箱子边,翻翻找找拿出一堆小人偶过来,一个个放到了院子里。
放一个小人,她就给姜云晚介绍,这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爷爷……
不一会儿不大的院子里就挤满了E.s一家人。
放完了一家人,Nicole又将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小人偶放到了栽满花花草草的院子里。
“这是谁?”姜云晚感兴趣地问。
Nicole笑眯眯地望着姜云晚:“这是姐姐你。”
顿时,姜云晚有些感动,伸手抱了抱Nicole,“谢谢。”
Nicole抿嘴羞涩地笑了笑,又拿起一个穿着西装的小人偶,又放到了姜云晚身边,放好后,Nicole抬起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姜云晚,“姐姐,这是山羊。”
Nicole不太会说汉语,这两个字出来时,姜云晚愣了一会儿,“谁?”
Nicole张大嘴,又恨认真地用蹩脚的中文重复一遍。
“山羊。”
见姜云晚不懂,她又换成了英文:“就是上次生日,姐姐想要上帝保佑他的大哥哥。”
“……”
姜云晚这才反应过来,“山羊”指的是商焰。
姜云晚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Nicole还能记得商焰名字的大致发音。
姜云晚五味杂陈地揉了揉Nicole卷曲的小金毛,“为什么是他?”
“因为爷爷说,这是姐姐你爱的人。”
“……”
“相爱的人就要住在一起。”
黄昏阳光下,Nicole微笑的脸,像是小天使,纯真且美好。
姜云晚不忍破坏小孩子纯真的好意,还是将那小人拿出来。
Nicole不解地望着她。
姜云晚有些不敢迎上那清澈的视线,垂着眼眸看着手中那穿着西装,一脸笑意的小人偶,轻声说:“姐姐不爱他。”
日落后,除夕晚宴正式开始。
姜云晚和E.s一家吃完饭后,就告辞离开。
除夕是举家团聚的时刻,不论E.S一家对她多好,她始终还是个外人。
E.s挽留她,姜云晚婉拒了。
“老师,我今晚上约了朋友一起跨年。”
姜云晚没说谎。
今晚上吴念森约了她一起去伦敦很出名的一家华人开的酒吧跨年,听说今晚上会有很多精彩的跨年节目。
姜云晚先开车回了公寓,换了一身红色的无袖绸面褂子,配上黑色长裙,头发挽成了双髻,特像是年画中的中国娃娃。
出门前,姜云晚还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许婉。
没想到许婉立刻就发了视频过来。
姜云晚接了起来,“许小姐,凌晨五点你怎么还没睡呢,修仙呢。”
此刻国内已经提前到了新一年。
许婉:“这不是没睡,这是醒了,准备起来做汤圆呢,这不就看到你的照片了吗。”
姜云晚笑,“这就是爱的召唤吧。”
“贫嘴。”
许婉仔细打量着视频里的姜云晚,“我女儿打扮这么好看是要去约会吗。”
“男朋友都没有,和谁约会,我是要出去跨年。”
“和谁。”
“小花。”
“快去吧,注意安全。”
结束和许婉的通话后,姜云晚就出发了,到酒吧时,伦敦时间九点出头。
酒吧里已经人满为患。
除了华人之外,还有许多来凑热闹的外国人。
吴念森早就过来感受节日的气息了。
姜云晚站在门口,给吴念森打了个电话,吴念森兴奋的声音混杂在音乐声中传来:“姐姐,你等一下啊,我马上来接你。”
姜云晚安静地站在门口。
就这么一小会儿,因为她这身装扮,许多外国人前来搭讪,还有人像是把她当成了吉祥物,要和她合照。
许婉又给她发了做好的汤圆,姜云晚低头回复时,背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姜云晚回头,看到是Jeff时,微愣了愣。
上次去唐人街吃火锅出来后,Jeff对姜云晚表白了,当时姜云晚就拒绝了他。
之后两人就再没联系。
今晚跨年,吴念森可没说Jeff要来的。
她有些尴尬地抬抬手,同Jeff打招呼。
“嗨,你好。”
“走吧,F还在里面等我们。”Jeff一点都没不自在,泰然自若地同姜云晚说话。
姜云晚轻松了些。
她点头,和Jeff一起往里走。
酒吧里人太多了,过道上都挤满了人。
Jeff一直护着姜云晚往里走。
姜云晚闻到了Jeff身上的香水味,是旷野香水的味道,Jeff应该是才喷上不久,前调清凉的柠檬与胡椒的辛辣融在一起,有些邪性。
姜云晚不喜欢的香水不太多,这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侵略性太强了,总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她感觉到,今晚上的Jeff似乎和从前认识的那个爽朗的年轻人不太一样。
姜云晚和Jeff走进酒吧后。
二楼的卡座上,坐着的一个男人,打姜云晚进来,他的目光就紧紧跟随着她而行。
人潮里,姜云晚和男人贴得那么紧,她还时不时抬头和Jeff说话,灯光昏暗,看不清她表情,但男人知道她应该是笑着的。
毕竟是她很喜欢的人。
随后,姜云晚和Jeff走进了一楼的视角盲区彻底不见了。
酒吧本就昏暗。
男人静静坐在那里,身影完全陷落在阴影里,像是藏在暗处一道无声无息的影子。
就在这沸反盈天的喧杂热闹里,手机震动了下。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随后薄唇微勾。
是一个死寂的笑容-
一楼角落里,吴念森单腿踩在茶几上,跟着酒吧里强劲的音乐声,有节奏地抖动着,视线却盯着手机看。
手指在屏幕上轻按着。
他脸上始终带着特别兴致高昂的笑容。
姜云晚和Jeff走过来,就看到吴念森的笑,她在他对面坐下,笑着问:“和谁发消息呢,这么开心。”
Jeff看了吴念森一眼。
在他旁边坐下了。
吴念森摁灭了手机,望向姜云晚,笑容温和了些:“还能和谁,当然是和我妈妈啊。”
姜云晚:“对啊,大过年的你怎么不回家和你妈妈过。”
闻言,吴念森垂下眼,表情感伤。
“我和妈妈吵架了。”
“……”
姜云晚一愣,“为什么啊。”
吴念森这个“妈宝男”还会和妈妈吵架,这让姜云晚觉得匪夷所思。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以后有机会再告诉姐姐吧。”吴念森叹了声气,又抬头冲姜云晚笑了笑,目光从她身上巡视而过,“姐姐,你今天真漂亮。”
姜云晚也笑着回他,“你也挺不一样的。”
今天吴念森将额发都疏了上去,还用发胶固定了,额头完全露出来,显得脸部轮廓都成熟了不少。
和平时那个看起来可爱的样子不太一样。
看起来像是个二十四五的男人了。
“跨年嘛,总要换一副样子的。”吴念森说,“这是雅痞风。”
有服务生过来,Jeff问姜云晚:“喝点酒吗。”
姜云晚刚要说话,吴念森已经先开口了:“当然要喝,今天可是跨年诶。”说完,又笑眯眯地望向姜云晚,“姐姐,我知道你酒量不好,我们就喝点低度数的。”
看吴念森兴致那么好,姜云晚道:“行吧。”
吴念森招来服务生,叫了酒,还叫了很多小吃。
姜云晚环视了一圈酒吧,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之处,不由问吴念森:“晚上到底有什么节目啊?”
闻言,吴念森朝着姜云晚咧嘴笑了笑:“特别精彩的节目,等下姐姐等着看吧,保准你终身难忘。”-
酒吧确实有节目。
老板请了两个京剧演员来唱戏,虽然大部分外国人听不懂唱的什么,但是那扮相往台上一站,就引得满堂喝彩。
坐在二楼的商焰却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的眸光一直盯着一楼一方角落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冷寂的眸光终于有了波澜,那个角落里,Jeff抱着姜云晚走了出来。
姜云晚双手揽住Jeff的脖子,整张脸都埋在了他怀里。
Jeff穿过人群,直接带着姜云晚沿着楼梯往上,路经二楼时,姜云晚似乎动了一下,Jeff又抱紧了她,快步踩着悬空的楼梯,朝着三楼上走去。
商焰倏地站了起来,拳头紧握。
他动作很大,但是在嘈杂的酒吧里,人人都是疯狂的,没人注意到他。
那一刻,商焰很想冲上去,但是他还是克制住了。
脑中反覆回荡着之前,姜云晚发给他的消息。
【商焰,和Jeff在一起很开心,我很喜欢他】
他就站在角落里,目送Jeff抱着姜云晚消失在了三楼楼梯口。
也不知站了多久,推销酒的侍应过来,问他要不要酒。
商焰坐了回去,看也没看,掏出一叠钞票放在了侍应的托盘上,
他想这时候,他可能需要酒。
看着那叠钞票,侍应笑逐颜开。
“先生,你想要什么酒。”
“随便。”商焰低声说,“你看着上。”
“好的,先生稍等。”
侍应将钱塞进衣兜里,转身要走,商焰又叫住了他。
“先生,你还有什么需要的。”
商焰朝着通向三楼的钢制楼梯,问了一句:“上面是什么?”
“那是我们酒吧的套房,需要提前预约的。”侍应误会了商焰的意思,“今天跨年,房间早就定完了,先生如果需要住宿,可以去隔壁酒店问问。”
见商焰不说话,侍应进退两难。
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片刻后,商焰摆了摆手,侍应赶紧离开了。
又过了会儿,电话响了。
是顾许打来的。
“焰哥,这边不让停车了,我们先挪走,等下你出来了给我打电话。”
商焰静默了好久,站起身,“我现在出来。”-
Jeff洗完澡,围着浴巾出来,姜云晚还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醒过来。
他垂眼打量了姜云晚一会儿,暧昧的暖橙色灯光从床头洒落下来,落在她泛红的脸上,映得眉目愈加秀色绝伦。
Jeff咽了咽口水,手指从她光洁的额头上一路下滑,经过秀润的鼻梁,最后落在她涂着豆沙红的唇畔上。
她身上还有一股好闻的香气,更是引得Jeff蠢蠢欲动。
他低下头就想亲她时,电话响了起来。
乍然被打断,Jeff微蹙了下眉头,还是接了起来,“干什么?”
听到Jeff有些冲的语气,吴念森笑了声:“有一整晚时间,你急什么急。”
想想也是,Jeff语气平和了些,又朝着床上的姜云晚看了眼。
“F,我就不懂了,这么一个漂亮女孩你不上,怎么给我了。”
吴念森心说,那人睡过的女人我可不感兴趣。
嘴里却说得冠冕堂皇:“你不是就喜欢这种白白净净的东方女孩子吗,我对好朋友一向有礼让精神,我不和你抢。”
Jeff笑了两声:“不说了,我可要享用美食了。”
吴念森提醒他:“记得东西放好。”
“知道。”
Jeff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到了一边去,坐在床边,急不可耐地开始解姜云晚的扣子。
那种古饰的盘扣不太好解。
他没什么耐心,手上力气大了些,姜云晚蹙紧眉,轻哼了声,微微睁开了眼。
眼前一片缭乱。
人影都是晃动的。
好一会儿,她才看清了眼前的人。
脸色变了变。
有些事,她还记得。
之前喝酒时,她就觉得不对劲儿,明明就喝了一小杯低度数的酒,浑身就开始不对劲,那时候她想要走,但是没力气。
再之后,就彻底没了知觉。
此刻看到裸着上身的Jeff,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想要起身,逃离这个地方。
但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Jeff就那么笑着看着她,仿佛在看笼中无力挣扎的雀鸟。
直到姜云晚耗尽力气,再次栽回床上,Jeff才继续解姜云晚毛衣外的红马褂,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别急啊,小美人,马上就好了。”
姜云晚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
她不蠢,知道Jeff肯定是蓄谋已久,至于吴念森……
姜云晚不敢再去想,到底他也参与其中,还是他也被Jeff暗算了。
就在这时,外头走廊上传来一阵乓乓乓的砸门声。
距离有些远,Jeff起初没在意。
他觊觎姜云晚好久了,只要不打扰他,就是天塌下来都和他没关系。
他脱下姜云晚的马褂,准备继续脱她的毛衣时,那砸门声又在他房门口响起。
随即一声冰冷的低吼在门外响起。
“开门!!”
姜云晚紧闭的睫毛微颤了颤。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
商焰怎么会在这时候出现呢。
Jeff蹙眉,觉得应该是某个喝醉的酒吧客人,不想理睬,只想继续当下让他热血沸腾的事。
但敲门声越来越剧烈。
似乎他不开门就不罢休。
Jeff低咒了声,大步起身,还没靠近门口。
“砰”的一声巨响。
那扇实木门被门外的男人一脚踹开了。
带着惊人力道的实木门猛地砸在了Jeff的脸上。
他踉跄地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剧痛的鼻孔里冒出两股热流,他伸手一抹,看到满手的血,立刻抬起眼睛对站在门口的男人怒骂。
“艹,你谁啊!”
看清站在门口,双眸猩红,衣衫散乱着,浑身散发着冷戾气息的男人,Jeff慢慢睁大了眼。
他见过面前这个男人。
在那个视频里。
踹开门后,商焰根本没看地上的狼狈可笑的男人一眼,他汗湿的胸膛急促地起伏着,幽沉的目光投向了屋中的大床上。
姜云晚躺在那儿,含着泪光的视线,与他对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看到这里的太太,爱你们~
应该晚上十二点还会加更一章,现在在紧锣密鼓的写
? 59、焰火
那一刻, 商焰看到了姜云晚眼中崩塌的情绪。
商焰深吸了口气,走了上去,用被褥将姜云晚遮了起来。
转身时, 他袖口被姜云晚抓住了。
他脸色铁青,却回头对姜云晚极其温柔地笑了下,“阿晚, 不怕。”
说完,商焰轻轻挪开了姜云晚软绵绵的手。
转身将视线落到地上男人身上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还残存着,但是血红的双眼却淬着一片冰冷的寒意。
那扭曲的表情,看得Jeff心惊胆战。
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Jeff咽了咽喉咙,一个劲儿地往后退, 似乎这样就能逃开那骇人的视线。
脸上还挤出一个干笑,“哥们儿, 误会, 她是愿意……”
他话还没说完,商焰已经一步跨进,一脚狠狠地蹬在他脸上。
Jeff被踹得仰躺在地,肺部像是风箱似的, 发出剧烈的喘声, 他艰难地翻了个身,双手撑在地上, 吐出一颗带着血的牙齿。
居高临下望着他的商焰, 逆着光。
面目森冷得像是地狱恶鬼。
“她愿不愿意,我知道!”
Jeff看着掉了的牙, 被激起点血性, 他狠狠地瞪了眼商焰, 想要站起来。
但是商焰已经再次欺近,又拧起了他的衣领,拳头像是雨点似的砸在了他身上。
Jeff看起来人高马大的,但是只是个搞电脑的,长期久坐虚得很,在这种绝对的压制下,毫无还手之力。
Jeff逃不掉,只得朝着隔壁房间,探出头看动静的两个白人男人求救。
但那两个白人却毫无所动,一脸兴奋地看着这暴戾的单方面施暴场景。
甚至其中一个还吹起了口哨。
Jeff满脸是血,叫救命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商焰完全打红了眼,每一拳都下了死手。
眼前这个渣渣,竟敢对他小心捧护着的人做这种事,那一刻商焰是真的想要杀了他的。
他完全失去了理智。
指关节骨节处磨破了也毫无感觉。
“阿焰。”
但是姜云晚气弱的声音响起时,他还是捕捉到了,又一拳要朝着砸向男人太阳穴的拳头,就堪堪停在了半空。
他扭过血红的眼,朝着姜云晚看去。
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商焰望着眼神迷离地看向他的姜云晚。
她圆睁的眼眶里,倏然就滑下了眼泪。
那一刻,姜云晚思维是有些混沌的。
她仿佛看到了很多很多年前,在影视城那条狭窄的小巷子了,她经历的那次绝望。
商焰也是从天而降,拯救了她。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暴戾可怖的商焰。
可二十岁不到的姜云晚一点都不怕他,甚至看到商焰被人一板砖敲到额上时,她有的情绪只是恐惧。
她恐惧商焰会出事。
此时此刻,姜云晚只是一眨不眨看着那个打红眼的商焰,并不知道自己落泪了。
她张了张嘴。
说出了与从前那个姜云晚一样的话。
“阿焰,别打了。”
这次商焰听清了。
他终于从那种暴戾的情绪里脱离出来,眼眶里涌起了热意,他像是扔破布似的扔下那个全身是血的男人,快步朝着姜云晚走了过去,将她拥入了怀里。
“别怕,阿晚。”商焰唇贴在姜云晚额上,颤抖着声音,轻声说,“没事了,我现在带你离开。“
闻言,姜云晚没出声,只是将头轻轻枕在了商焰的肩上。
那一刻,商焰心疼欲裂,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他直接连人带被拥住,横抱在了怀中,大步朝门口走去。
路过Jeff时,商焰一顿,又猛地踹了他一脚。
Jeff捂着胸口,发出气虚的呻丨吟。
他怕商焰再出手,抱住头蜷缩成一团,哀求道:“云晚,你让他别打了,求求了。”
听到这个男人叫姜云晚名字,商焰眸中阴云翻滚。
还想踹上他两脚。
他感觉到胸口,被一只手隔着被褥轻轻碰了碰。
商焰立刻垂眸,看向怀中人,姜云晚此刻的眼神看起来清明了些,商焰立刻猜到这人应该不只给姜云晚灌了酒。
应该还有其他东西。
商焰骨节紧握得泛白,发出咯咯的声响,但是声音却是截然不同的温柔。
“怎么了?”
姜云晚视线落到了Jeff身上,低声问了句:“为什么?”
姜云晚声音很低,Jeff陷在害怕里,没听到。
商焰一脚又踹到了他背脊上,冷声说:“问你话!出声!”
Jeff一抖,怯怯地抬起眼睛。
有些迷茫的样子。
商焰火大地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要这么对阿晚!”
Jeff害怕极了,全盘托出:“不是我,是F要我这么做的,药也是他给我的。”
闻言,姜云晚睫毛轻颤了一下。
靠在了商焰颈窝中,闭上了眼。
“走。”
商焰提步要走,Jeff此刻已经是惊弓之鸟,一看商焰有动作,就以为他要动手,他忙大声喊:“别打了,不关我事,都是F指使的,当初那个视频也是他让我黑的,一切都是他指使的。”
闻言,商焰脚步一顿。
视频。
只是很含糊的说法,但他倏然就想起一年多前,他强吻姜云晚的视频被黑客黑后,就被那个“不具名的某某某”发到网上,让姜云晚陷入一场风波的事。
“不具名的某某某是你!”商焰冷声问。
“不是我,我只是帮忙黑了那小区的电脑,所有的事都是F指使的,那应该是他。”
听到这话,怀中姜云晚的睫毛也微微煽动了下,但是她没有再张眼。
但是商焰感觉到了她身体的颤抖。
怎么可能不怕呢。
就是商焰突然知道在那么早之前,姜云晚身边就潜伏着一只恶狼,他都觉得心惊后怕。
更何况一直与居心叵测的豺狼同行的姜云晚呢。
他更紧地搂紧了姜云晚。
“他什么目的。”
Jeff:“不知道,我都是拿钱办事。”
商焰深吸了口气,冷道:“你们还做了什么事!”
他必须要一次了解清楚,才能保护好姜云晚。
“没有了。”
说完,Jeff又抬眼看了眼商焰的表情,缩了缩脖子,立刻又改口,“有有有,不过都是F要做的。”
他捂着头,又朝着电视柜那里一指,“摄像头也是他给我的,他还让我拍下……拍下过程。”
商焰视线猛地一转,果然在电视柜上看到一个小小的摄像头,还亮着点红光,正对着床的位置。
他脸颊的肌肉倏然收紧。
杀人的心再次涌现。
Jeff太怕了,急着甩锅。
觉得只是他把所有事都甩到吴念森身上,商焰就不会对他出手了。
但是商焰又是一脚踢到了他胸口。
这一脚比之前都狠。
Jeff栽倒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了虾米,冷汗直流,这次他连痛哼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商焰没再看他一眼,走到电视柜前,将那摄像头拂到地上。
抬脚一脚狠狠地踩了个稀巴烂。
商焰抱着姜云晚走了。
对面两个白人见没好戏看了,又若无其事地关上了门。
Jeff终于松了口气,躺在地上缓了好久。
随后,他听到关门声,以及靠近的脚步声,他惊恐地睁开眼,看到是吴念森插着兜朝他走过来,他倏地长长呼出一口气。
“……快扶我起来。”他抽着气对吴念森说。
吴念森没动,蹲下来看着Jeff那张肿成猪头的脸,笑了笑说:“怎么被打成这样了,你就不会还手么。”
“视频里那个男人来了。”一说话Jeff就呲牙咧嘴,“他是个疯子!”
吴念森自然知道。
今天商焰会来这儿,都是他引来的。
刚刚在一楼,他也看到了商焰抱着姜云晚离开。
他轻叹了口气。
看了眼地上那被踩的粉碎的摄像头。
喃喃地念了一句:“真遗憾啊。”
不过,抬眼看到Jeff那副惨样的时候,他眉头又兴奋地挑了挑。
他终于伸手将Jeff扶了起来。
Jeff坐在沙发上,依然觉得身上的骨头,每一处都在痛,像是挪了位。
“没事吧。”
吴念森笑眯眯地看向Jeff。
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吴念森,Jeff就有些气愤,含糊不清骂道:“你他妈觉得呢。”
“对不起哥们儿。”吴念森说,“都是我的错,我原本是看你那么喜欢姐姐,就想帮你一把,没想到搞成这样。”
他嗓音一顿,又说:“你想报仇吗?”
Jeff:“什么意思。”
吴念森拿起手机,打来了摄影模式,缓缓地对准Jeff,“商焰在国内是个很红的明星,这些伤都是他打的,我们完全可以告他,然后让他狠狠赔一笔钱给你。”
闻言,Jeff眼睛睁大。
说到钱,他就有兴致了。
他根本不是吴念森的发小,之所以能和吴念森走近,也全靠钱维系。
“你觉得怎么样?”吴念森又问。
Jeff想要点头,但是想到商焰那凶恶的模样,又迟疑了。
片刻后,他摇头。
吴念森眯眼:“为什么?”
Jeff脑子还算清醒,他为什么会挨揍,他自己清楚。
终归还是心虚的。
“如果他们反告我强丨奸,那我就完了。”
吴念森看了他一会儿,知道Jeff怂了。
他站了起来,“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等下我给你叫个医生来。”
说完径直走出了房间。
关上门那一刻,他阴沉地笑了笑,知道肯定指望不上Jeff了,骂了句“没用的玩意儿”,大步消失在了昏沉的走廊-
顾许在酒吧门口等得焦头烂额。
刚刚焰哥说出来,现在都过去二十多分钟了,还不见人影。
他打开车门下车,想进去看看。
就看到商焰抱着一床棉被,大步走了过来。
顾许错愕了下,还揉了揉眼睛,确定是一床白色的棉被。
商焰走近,冷冷道:“开门。”
顾许看到商焰身上的血,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探究那床棉被,倏地拉开了车门。
商焰躬身,小心地将怀中棉被放在后座。
顾许这才发现棉被里包裹的是一个人。
“晚晚姐!”
“别废话,去医院。”商焰跟着进了后座。
他担心姜云晚喝的东西不对劲儿,要带她去医院看看才能放心。
顾许反应过来,忙上了副驾。
让司机赶快开车。
车启动了。
顾许不时从后视镜里朝着姜云晚看。
姜云晚被棉被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张烧红的脸颊,看起来很不舒服。
而且精神状态似乎也不对劲儿。
顾许一时不知道到底需要进医院的是姜云晚,还是商焰。
不过这种时候,肯定是以姜云晚为先的。
他咽了下喉咙,紧张地问:“焰哥,晚晚姐怎么了?”
商焰没有回答,他抬手贴上姜云晚的额头。
烫得吓人。
又对着司机吼了一句:“开快点。”
顾许也被商焰震住了。
大气不敢出。
商焰微凉的手贴上姜云晚额心时,她似乎舒服了一些,整个人都朝着商焰怀中钻。
手也从卷起的被褥里伸出来,开始拉扯自己的衣服。
“……热。”
顾许从后视镜里一看,立刻就挪开了视线。
“怎么了?”商焰抓住了她的手,紧张地问,“除了热,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说话时,温热的呼吸落在了姜云晚的滚烫的脸颊上,姜云晚微蹙了下眉,睁开水濛濛的眼睛,抬眼望着商焰。
商焰也低头望着她,正要说什么。
姜云晚扬起脖子,看着男人俊逸的面孔,只觉得身上烧得越来越厉害了。
她不由扬起脖子,想要去亲他那双薄薄的唇。
但是没什么力气,灼热的唇只够到男人带着微微胡渣的下颌,又跌坐了回去。
顾许看到这一幕,立刻“啊”了一声。
旋即脸颊滚烫。
在娱乐圈混了那么久,看姜云晚那副迷离的神色,顾许突然涌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他不敢再看,垂头盯着自己脚尖,小声说:“焰哥,晚晚姐……她,她是不是吃错东西了。”
不用顾许说。
当姜云晚用那双水雾弥漫的眼神看向他时,商焰已经反应过来了。
那双软绵绵的唇瓣擦过时,商焰喉结滚动了下,浑身紧绷得发痛。
但没有其他动作。
姜云又凑了上来。
这次她不再妄图去触碰那双薄削的唇,而是朝着更近的目标凑近。
商焰突出的喉结,被姜云晚轻咬住了。
她呼出的滚烫气息,在他脖颈处燎原成火。
那一刻,商焰气息忽变,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抱紧了姜云晚,将她的脑袋按在了肩膀上,伸手按下了按钮,车内的隔板升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密闭空间。
就这么安静地抱了会儿。
姜云晚轻轻挣了挣,又用牙,咬住了商焰的肩膀。
她没什么力气,就是咬人都像是在调丨情。
商焰直接用手掐住姜云晚的下颚,将她头抬了起来。
深深地看了她几秒,吻了下去。
姜云晚很快就缠了上去。
……
……
商焰忍无可忍,知道此刻去医院也没用了,对着前座低吼:“去最近的酒店。”
只用了五分钟,车就停下了,顾许特别识趣地去开了间房。
然后敲了敲后座门,“焰……焰哥,好了。”
商焰推开车门,再次抱着裹在被子里的姜云晚下车,快步进了酒店。
酒店里,姜云晚释放了不少。
迷离的眼神开始慢慢清醒。
商焰还在继续。
她又看着商焰片刻,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商焰的反覆无常,顿时觉得有些委屈。
姜云晚突然推了他一下,“别,别碰我。”
商焰所有强硬的动作猛地一顿。
愣了片刻,他垂眸苦笑。
原来,阿晚还是不愿意啊。
之前的一切亲密依赖,都不过是药物作用而已。
“好,好我不碰你。”
他缓缓挪开了身体。
坐到了床边。
他想着要不还是找医生来吧,背后就贴身了一幅柔软的身体。
商焰额头青筋爆出,许久后,他终于做出了决定,转身,将她压在了床上,单手执着姜云晚的双手,按在了头顶,哑声说。
“宝贝,我不碰你。”
他轻吞了下喉咙,“不过,你现在很难受吧,我不想看你难受,我帮你。”
说完,他重重地在姜云晚唇上吻了下,身体后移,蹲在了床边。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但是他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甜蜜。
痛苦的甜蜜。
作者有话说:
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太太,爱你们~
祝大家圣诞快乐,今天真的爆肝了,不过狗血让我快乐(不是)
先收拾Jeff,后收拾吴念森那狗登西,大家别急吼。
以及下周想要完结正文,后续和好在一起的,应该放在番外写(爆甜)
以及,我有个微博,今天圣诞,大家可以来玩儿啊,庆祝我们的相遇~玩儿完可以取关~
@温岸岸岸
? 60、焰火
后半夜, 姜云晚才精疲力尽地睡了过去。
商焰用干净的毛巾,帮她仔细地擦干了身体,又起身去了浴室。
他拧开了淋浴头, 冰冷的水从花洒里喷薄而出,还没靠近,就能感觉到那刺骨的寒气。
商焰眼皮都没眨一下, 就裸着上身,穿着长裤站了进去。
好不容易摆脱了折磨,可姜云晚这一晚都睡得不踏实。
一整夜都陷在缭乱的梦中。
梦境里她一直在奔跑。
四周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她不知道什么在追赶她,也不知道在逃离什么, 只知道必须要跑,不然会彻底被吞噬。
后来, 精疲力尽之时, 她一脚踏空,踩入一片沼泽里。
泥泞湿滑的泥泽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身体严丝合缝小心细致地包裹了起来,那些泥都是柔软的, 甚至带着让她安心的清冽气息, 寸寸贴着她的肌肤,带着暖暖的热意。
惊恐的情绪就此被剥离驱散。
她躺在软绵绵的泥沼中, 感觉到了一股难言的安全感。
以及舒适感。
她疲累的腿脚被温柔地托着, 湿润的泥土粘附在肌肤上,给了她最柔情的承托与安慰。
那个危险的梦境, 渐渐变得芬香四溢。
姜云晚再次睁开眼, 入目的就是一方微暗的天光。
那些光从床顶上那方天窗洒落下来, 能看到细细浮动的尘埃。
尘埃之上,是一方阴沉沉的天空。
姜云晚怔怔地忘了头顶的天窗一会儿,眉梢不由蹙紧。
迟钝的大脑被唤醒了,昨晚发生的事再次回到脑中。
不论是前半夜经历过的危险,还是后半夜和商焰发生的那段靡丨艳丨情丨事。
姜云晚还记得她迷迷糊糊醒了一次,吵着要回家,一直靠坐在沙发上的商焰,便朝她走了过来,伸手摸了摸她额头,轻声说好。
那双眼睛是温柔的,明亮的,包容的。
看到姜云晚心脏一阵阵发酸。
后来的事,姜云晚就不太记得清了。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昨晚的许多记忆都是断断续续,像是一副被打乱的拼图,只能抓住一些凌乱的碎片。
姜云晚从来没觉得这么累过,身心俱疲。
她闭上眼还想再眯一会儿。
外头传来点轻响,细细碎碎的,像是什么人在打电话。
于是,姜云晚又蓦地睁开眼。
—
顾许坐在姜云晚公寓的客厅里,声音极低地和他妈妈通完电话后,挂断后一抬眼,就见穿戴整齐的姜云晚站在卧室门口。
他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喊了声晚晚姐。
姜云晚点点头。
倒了杯温水喝掉,润了润喉咙后,抬眼问顾许:“商焰呢。”
“焰哥出去了。”
姜云晚放下水杯,“你怎么不跟着。”
“焰哥不是担心晚晚姐你吗。”顾许趁机邀功,“他特意让我留在这守着你。”
姜云晚想了会儿,又问:“昨晚上你们怎么在酒吧的。”她嗓音微顿,不带任何喜怒,特别平静地问:“跟踪我?”
她感激商焰昨晚的从天而降。
但是她还没蠢到,会把这当成巧合。
闻言,顾许瞪大了眼,“晚晚姐,不是你让焰哥去那酒吧的吗。”
姜云晚动作一顿。
哑然望向了顾许,眼神复杂。
顾许生怕姜云晚误会了商焰,一股脑地将他知道的都说了。
“之前一段时间,焰哥特别消极,每天都在喝酒,明浩哥问他什么,他都不说,说那时候的他醉生梦死都差不多了。”顾许怯怯地看了姜云晚一眼,“我们都知道,一定是和你有关。”
“但是除夕前两天,焰哥突然要来伦敦,他说你约他跨年。”
“那时候机票都售罄了,焰哥跑了好几个城市转机才过来的。”
听完顾许带着些控诉的话语,姜云晚抿紧了唇瓣,一种奇异到荒诞的猜想蔓延上了心头。
许久后,她深吸了口气,直接拿出手机要给商焰打电话,但是按下号码那一瞬,她又收回了手指,她转眸对顾许说:“顾许,把你手机给我用一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用他的,但顾许二话不说递给了姜云晚。
姜云晚拨通了商焰的电话。
响了两声,对面接起来,她还没来得及开腔,男人低哑冷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阿晚怎么样了?”
姜云晚蓦地一愣。
那一刻,她抬眸望向窗外隐晦的天空,轻咽了下喉咙,“是我。”
商焰怔忪片刻,缓缓叫出了她的名字。
“阿晚。”
他声音倏然间变得轻柔起来,像是春日的柳絮,落在姜云晚心间上,泛滥出绵绵的痒。
姜云晚沉默了。
商焰也没说话,彼此就听着对方静默的呼吸声。
许久后——
“商焰。”
姜云晚抱着胸,垂眸看着窗外那棵秃了一冬,不知不觉间竟抽出些绿芽的梧桐树,低声说,“我没有让你来伦敦跨年。”
坐在车上的商焰听到这句话,望向窗外街景的眼眸,猛地一缩。
那条邀请他去伦敦跨年的消息不是阿晚发的,那又是谁。
他心中已经隐约浮出了答案。
商焰吞咽着喉咙,锋利喉结上下滚动,许多话也暗藏着要一并迸发,还没来得及出口,又听姜云晚低声问询他:“商焰,这段时间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商焰:“……”
街区上华丽的巴洛克风格建筑在车窗外一闪而过,那些彩绘的玻璃窗在微露出的阳光下,反射着耀眼迷离的光。
商焰眸中却一片冷沉暗晦。
他在寻找线索,很久没说话。
姜云晚:“商焰,回答我。”
商焰神思回拢。
他垂下眼,即便无人看到,他也将眼中的伤怀萧瑟藏了起来。
“我联系了,但是你……你说你交男朋友了,你还说你很喜欢他,我想,你那么开心,我没理由去打扰你生活了。”
“阿晚,因为我,你都受了这么多罪了。”商焰声音微有哽咽,“阿晚,我想要你开心。”
我想要你开心。
这是姜云晚第二次从商焰口中听到这句话了。
情绪却与第一次截然不同。
第一次在医院,听商焰说出这话时,她是震惊居多,但这一次,她很平静,因为她早就察觉到了商焰的改变。
姜云晚抽了抽鼻子,将泛滥的难过压了下去后,才说:“我没有交男朋友。”
“……”
商焰猜到了,但是亲耳听姜云晚说出口,才有了种尘埃落定的实感。
他抬起还贴着创可贴的手掌,挡上了眼睛。
“这事太复杂了,一两句说不清,你回来我们当面说。”没听到商焰声音,姜云晚又轻声说:“你现在去哪儿了,我想见你。”
她顿了顿,更直白了一些。
“阿焰,我想你了。”
闻言,商焰手掌遮挡之下的薄唇,勾起一缕浅浅的弧度。
他没想到还能听到姜云晚在清醒的时刻叫他“阿焰”。
更没想到,在绝望之际,还能听到她说想他。
那一刻,商焰觉得这段时间的乌云罩顶,都被风吹散了,露出了清凌凌的天空。
他再次察觉到了活在这人世间的美好。
“阿晚,我也想你。”
每时每刻都在想。
“那你回来,马上!”姜云晚声音鲜见地带着骄纵。
“阿晚,我还有些事。”商焰温声说,“你就在家乖乖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了。”
“两个小时,你等我。”
“好。”
挂了电话后,商焰缓了好久,直到车停下,司机对他说到了。
商焰才挪下手掌,他朝着窗外看了一眼,激动、欣喜、酸涩的情绪都收敛进了黑眸最深处,浮在其中的只剩下冷漠。
商焰推门下车。
冷淡地望向眼前出现了的土黄色外墙,红色尖顶的咖啡厅。
就是这里了。
视线下移,随后商焰一眼看到了坐在落地窗边的吴念森。
早上,商焰给吴念森发了消息,要和他见面。
他知道有些事,早晚要解决的。
吴念森也看到了商焰,兴味盎然地朝他挑了挑眉-
咖啡厅里挺冷清的。
走进去就一览无余将其中寥寥几个人尽收眼底。
当明星这么多年,对镜头和偷拍商焰无比敏感。
商焰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入内,一进门,就敏锐地察觉到坐在吴念森周围的一个男人手里拿着相机,半藏着的黑洞洞镜头,正对着他。
商焰冷笑着淡淡瞥了一眼那人,就收回视线,大步走到了吴念森对面坐下。
这种情况下,吴念森兴致还挺好的。
白瓷碟里放着的小蛋糕已经吃了一大半。
吴念森也在审视商焰。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片刻后,吴念森笑了起来,朝商焰伸出手:“商焰,正式认识一下,我叫吴念森,英文名Flower。”
商焰盯着吴念森伸过来的那只手,“我不是来交朋友的。”
他顿了下,才撩起薄薄的眼皮轻蔑地望向对面一脸笑意的男人:“我和你这种人也不可能更为朋友。”
吴念森不在意地收回手,又挖了一块蛋糕送进嘴里。
“商焰,你这人真的有点忘恩负义,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可能连姐姐的手都摸不着。”
这时候,吴念森还一口一个姐姐地叫姜云晚,商焰眉心拢紧,很想缝上他那张嘴。
吴念森仿佛没看到商焰厌恶的表情,身体前倾,用探寻的语气询问,“哎,那药挺猛的,昨晚你肯定爽翻了吧。”
说完,他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
那一刻,商焰放在膝盖上的手掌骤然紧握。他很想一拳砸在吴念森那张碍眼欠打的脸上。
不过商焰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有些事他必须先要搞清楚。
昨晚上,商焰一夜没睡。
他一直在思索吴念森做这些事,到底是针对他,还是针对姜云晚。
商焰最后得出的结论:吴念森的目标是他。
不然以吴念森潜伏在姜云晚身边那么多年还没人看出他狐狸尾巴的完美伪装,他如果真正的目标是姜云晚,恐怕早就做成了。
何必大费周章地扯上他。
尤其是之前在车上接到姜云晚那个电话,商焰一直没搞清的一些关窍,也隐约有了些模糊的眉目。
商焰抬眼看向吴念森始终带着笑容的脸孔,此时,他多少摸到了吴念森的心理。
于是商焰按捺着愤怒,也淡淡地勾唇冲吴念森笑道,“对,很爽。”
他说:“真的要感谢你。”
话音刚落,果不其然就见到吴念森的笑容微凝。
商焰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眼前这个人,就是想要他不好过,如果他很愉悦,吴念森反而会难受。
“我不知道我哪儿招惹到你了,你对我这么大的仇恨。”
商焰微扬着下颌,慢条斯理地说,“如果你针对我,我完全无所谓,我们敞开了说,我如果欠你什么,我受着。”
“你何必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对阿晚。”
吴念森完全没否定商焰的话,他喝了口咖啡后,还一脸无辜地问:“什么下作手段,我做过吗?我一向对姐姐很好的。”
商焰幽沉地看他两秒,愤怒满溢。
“既然你不承认,那我也只有挑开了说。”
“其一,前年你黑了阿晚小区的视频,还偷拍她照片,发到网上,让她被全网攻击,其二——”
商焰微顿,手掌已经握得咯吱作响,但面上依然保持一派淡然表情,“你对她下药,让他差点被那男人糟蹋!”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咬得牙关发痛。
吴念森眨了眨眼,倏地埋头笑了起来,肩膀抖个不停。
好久后,他才停了下来,眼中已经笑出了泪花。
“商焰,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视频那件事,我不想针对姐姐的,我只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商焰不是人人都喜欢的,你看,姐姐不就把你甩了吗,你商焰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轻啧了声,“但没想到国内网友一个个都是福尔摩斯,竟然最后把所有的事都引到了姐姐身上,这是我没料到的发展。”
“对这件事啊,我很抱歉。”
吴念森说着抱歉,表情却没有半分抱歉意味。
“至于昨晚的事。”
吴念森眯着眼,舔了舔唇,“我其实也不想那么做的,毕竟我还挺喜欢姐姐的。”
他望着商焰,之前的阳光明朗倏然不见,那双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愤恨的恶意。
说出口的话又阴又毒。
“商焰,要怪就怪你啊,谁让你将她当宝贝似的捧着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要你难受。”
“毕竟有句话说的好,打蛇七寸,她就是你的七寸。”
说着,他拿起一颗方糖,从高处扔进了只剩下小半杯的咖啡中,坚硬的方糖砸在骨瓷杯底,发出“咚”的一声响,咖啡液体也溅出了杯子,雪白的瓷盘上霎时沾满了点点的褐色污迹。
商焰蹙紧眉。
吴念森那略带神经质的恶毒话语再次传进了耳朵,引得他脑中嗡嗡直响,像是有什么就要禁锢不住,挣脱出来。
“这是我实践很久得出的结论啊,毕竟只有她出事了,才能给你带来致命的伤害。”
吴念森望向商焰,指控道:“商焰,这一切也怪不得我,都是你的错。”
“如果你不存在这个世上就好了,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商焰再也维持不了表情,脸色倏然铁青狰狞。
看到商焰失控的表情,吴念森双眼放光,更兴奋了。
“商焰,让你看着姐姐和其他男人开房的感觉不好受吧,不过可惜了,如果昨晚你没有去多好,到时候等那视频发到网上,姜云晚被所有人看到那副嬴荡的模样在男人身下承欢受辱,你应该会更痛不欲生吧。”
吴念森眼中满是对自己计划的沉醉。
“毕竟你可是亲眼看到这一切发生的啊。”
“这真是特别完美的计划,对吧,我想了很久呢。”
对上商焰杀人的视线,吴念森还笑着轻叹了声,“可惜了,这么完美的计划,就被你破坏了。”
“商焰,我就想不通啊。”
吴念森真情实感地苦恼着,盯紧了商焰的眼睛:“明明前段时间,你对姐姐小心翼翼的,她做什么说什么你都不敢说个不字,甚至当初你在非洲遇事时,给姐姐打电话,被挂断了,后来姐姐再回给你,你都不敢问她一句。”
“这也是你做的。”商焰森然发问。
“对,是我啊。”吴念森挑眉,“你现在才发现啊。”
那时候,吴念森趁着姜云晚发烧熟睡,看到商焰打来的电话,再次察觉原来两人还没断干净。
愤怒之下就挂了电话,甚至删除了商焰的来电显示。
后来,愤怒平息后,他甚至都做好了等姜云晚醒来发现,问起这事的说辞,没想到后来姜云晚给商焰打电话,他丝毫没问起过这事。
就是在那时候,吴念森察觉到了商焰面对姜云晚时放低的姿态。
他也恰好利用了商焰的低姿态,设计了后续一系列的事。
他甚至加上了商焰的微信,故意在朋友圈里发那些引人遐想的照片,故意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
引得商焰以为姜云晚真的和Jeff有什么。
从而折磨他,让他难受。
草灰蛇线精心安排,吴念森就等着所有的埋线汇成昨晚最后的一击,彻底击垮商焰,让他生不如死。
可惜了啊……
明明一切都那么完美,没想到商焰这个原本被他拿捏的棋子,竟然会脱轨。
“怎么就能去破坏她和她男朋友开房的事呢。”吴念森喃喃念着,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一直小心翼翼的商焰就转性了呢,难道都是他装出来的?
“商焰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吴念森真诚发问,“我才能知道这场有趣的游戏,我到底失败在了哪里。”
他是真的在疑惑,想要给商焰讨要个答案。
那一刻,商焰再也忍不下去了。
甚至连他最想知道的,吴念森针对他的缘由还没问出,他已经彻底没耐心再同眼前这个垃圾周旋下去。
他倏然起身,直接拿起了桌上的玻璃花瓶,匡当一声,重重地敲在了吴念森的头上。
商焰下了狠手。
花瓶四分五裂之时,一股血柱就从吴念森的发间流了出来,像是一根红色的吐着毒性子的红蛇,顷刻间就将吴念森那张笑脸咬噬割裂。
吴念森依然在笑,他瞥了愤怒的商焰一眼,抓起桌上的白色方巾,随便在脸上擦了擦,但是越擦那片血污越沾了满脸,看起来有些可怖。
旁边有客人看到了这一幕,发出了惊叫声。
那块方巾很快就红了,吴念森将方巾随手扔到地上,抬手指向旁边的男人,镜头正对准他们,此刻发生的所有事,都被记录了下来。
“继续动手啊。”
吴念森掀唇笑了下,“商大明星,听说你爱惜羽毛得很,你还敢继续动手,破坏掉你那完美的绅士人设吗。”
商焰嗤笑了声。
直接一抬脚,将吴念森连人带椅,踹翻在地。
这一下吴念森非常不好受。
花瓶的碎玻璃渣,都扎进了他侧倒在地上的半边身体里。
吴念森想要爬起来,商焰已经上前一步,一脚狠狠地踩在了他手臂上。
吴念森抬头,对上了商焰阴戾表情。
下一秒。
商焰脚下用劲,踩着吴念森的手臂,在玻璃渣上狠狠地碾动。
碎玻璃立刻在他皮肉里刮割捣过,须臾,整条手臂变得一片血肉模糊。
吴念森再也笑不出来了,冷汗直冒,表情狰狞痛苦。
好一会儿,商焰才挪开了脚,蹲下身望着吴念森,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脸。
森冷的声音缓缓灌进吴念森耳里。
“有什么不敢的,那个人,我进门就发现了。”
这一刻,看着像个神经病的商焰,吴念森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痛苦表情变了又变后,突然又笑着说了句:“不知道她看到你这幅样子,还会不会喜欢你觉得你好呢。”
闻言,商焰太阳穴剧烈地跳了跳。
他敏感地察觉到,这句话中的“她”,就是吴念森如此憎恶他的原因。
“她是谁?”商焰问。
吴念森没再回答,冲商焰竖起一个大拇指,“有种。”
“既然你不怕,那我们走着瞧。”
说完,他费劲儿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就当着商焰的面,按下了三个数字。
吴念森阴毒的目光落在商焰脸上,一字一句地对电话那头说:“喂,我要报警,XX路这里的咖啡厅,有人施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看到这里的太太,爱你们~
今天这一章要揭露的很多,可能有些地方没写到,后续可能还要完善一下的
今晚上给太太们发红包。
圣诞快乐啊。
商焰对吴念森:很爽~那个过程可以概括成一个两千字的故事,气死你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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