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害羞
在皇宫待了三天后, 胡九清就没了兴趣,觉得这里华丽是华丽, 却太孤闷了, 还不如朴素的青丘好玩儿。
因此,虽然皇帝以优渥的待遇挽留二人,胡九清和封玉仍然义无反顾地离开了皇宫, 踏上了新的旅程。
敏安对胡九清极为不舍, 分别那日,送了她许久, 才依依不舍地同她道别。
胡九清骑在马上,笑着对她挥手, 大声喊道:“别难过!我会回来看你的!”
敏安用手帕擦了擦眼角, 点点头, 旁边的段麟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小心地揽她入怀。
远处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 敏安和段麟胥才起身回宫——
在人间游历了七年后,胡九清和封玉去了妖界。
在妖界,随处可见露出猫耳朵的清.纯猫妖、身后甩着豹尾的冷酷少年、脸侧覆盖着钢针般毛发的黑熊壮汉、头顶上开着一朵小花的柔弱花妖等妖精。
他们热热闹闹地生活在妖界, 除开与众不同的外表,他们看上去与凡人并没有太大区别。
胡九清身后晃着一条毛茸茸大尾巴,看起来和妖族子民没有什么区别, 而封玉则是在脸侧浮出一小片黑鳞, 证明自己也是个“妖精”。
两人大摇大摆过了城门侍卫的审查, 进入了妖界的都城——琼玉城。
城中妖多, 为了防止被妖潮冲散, 胡九清特地拉住了封玉的衣袖。
封玉垂眸看着她拉着自己衣袖的纤白手指, 自己的手指动了动,忍了忍,又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小声道:“清清,牵袖子用处不大的,袖子会被撕裂。”
街上行人很多,叫卖声、砍价声、闲聊声混杂在一起,喧闹无比,胡九清没能听清封玉说的什么,凑近了些,大声道:“阿玉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封玉脚步微顿,再次看了眼衣袖,弯腰凑到她耳边,加大声音道:“我说,拉着衣袖也容易被撞散,如果……如果想不被冲开的话,最好拉着手。”
说完后,他的耳垂先红了。
“嗷。”胡九清揉了揉耳朵,干脆地拉起他的手,“你不要离我这么近说话,好痒的。”
话说出去后却没听到回应,胡九清疑惑地扭头看去,却只看到一只红彤彤的封玉。
胡九清:“……?”
才走这么些路,不至于热成这样吧,瞧把他给热的,从脸到脖子,竟然全红了。
她体贴道:“阿玉,如果你热的话,可以把衣领敞开些。”
衣领被他拉到了脖颈处,盖住了小半个脖颈,难怪他会热,胡九清想到。
不料,封玉听了这话,脸脖却红的更加厉害了。
他抿抿唇,移开了目光,盯着地面不作声。
胡九清纳闷地盯了他好一会儿,在一个僻静些的地方,才听到蚊子哼哼般的声音:“嗯。”
“嗯”完之后再没动静。
胡九清不解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想敞开衣领的想法,当他是害羞,安慰道:“没关系的,阿玉,你看前面的熊妖连上衣都没穿呢,猫妖穿的裙子也挺短的,妖界很开放的,我们要入乡随俗呀。”
封玉倏地抬起眼,漆黑的眼瞳水光潋滟,轻声问:“清清,你想么?”
胡九清摸不着头脑,疑惑道:“嗯?”
封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点点头,煞有介事道:“我懂了。”
然后“唰”地拉开衣领,露出精致锁骨。
胡九清发现他锁骨竟然也是泛着红晕的。
不会吧,这么热的嘛,全身不会都红了吧。
胡小九大感惊奇。
她只是草率地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拉着封玉继续往前走。
在被频频看了几次后,胡九清忍不住侧首问:“阿玉,你老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比这摊位上卖的小玩意儿精彩么?”
封玉唇瓣动了动,眼神中带着几分茫然:“可是,你不是想……”
他话说到一般,突然顿住了,紧接着,原本已经淡下去一些的红晕卷土重来,以更加凶猛的情势席卷了封玉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
他像颗熟透的圣女果,脸颊红的快要透汁,用力闭了闭眼,脸上飞快闪过一抹懊恼神情。
胡九清比他更茫然,呆愣地看着他。
封玉闭眼只闭了一秒,然后忽然挣开胡九清的手,含糊不清丢下一句:“我去前面转转,等会儿来找你。”
然后飞快跑掉了。
握着封玉手的掌心还残存着一些滚.烫的热.度,骤然被甩开后,空落的感觉让胡九清有些不知所措。
她微蹙着眉看向封玉跑走的方向,提速追了上去,喊道:“阿玉,你等等我!”
可恶,不是说防止走散要牵着么,现在这样丢下我跑开算怎么回事啊!胡小九气愤地想。
……
胡九清跟着封玉七拐八跑,不知不觉就偏离了热闹的市中心,来到了一处偏远的郊区。
这儿人烟稀少,不远处有着一口冒着水气的湖,白雾缭绕,看着寒气森森的。
胡九清擦净额上的薄汗,对着前方的高挑身影喊道:“喂,阿玉,你还要跑到什么时候啊?我们把整座琼玉城都跑遍了!”
忽然,一道忽近忽远的妖媚女声响起:“哦?竟又让我抓到一个负心汉。”
那声音不知出自何处,一会儿远一会儿近,充满了朦胧的飘忽不定。
胡九清瞬间戒备起来,凌厉的眼神扫过四周,喝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封玉也一个紧急刹停,毫不犹豫地转身,直奔胡九清而来。
就在他动的瞬间,前方的寒湖忽然被一股外力掀起巨浪波涛,直勾勾地横跨空气,直奔封玉而来!
封玉意识到这人的攻击似乎只针对自己,立刻更改了前进路线,灵活地朝着旁边闪去。
然而那寒浪就像是有意识一样,紧追着封玉不放,卷起一条水龙朝着他而去。
胡九清眼神一凝,想要纵身跃去帮他,却被四周的花草藤蔓绊住手脚,一时脱不开身。
她眉头紧蹙,动了真火,手中幻化出灵力长剑,毫不犹豫地劈砍向那些阻碍她的花草藤蔓。
女声幽幽响起,叹道:“何必呢,他已经负了你,你何必要去救他?”
胡九清毫不客气道:“负你个头啊,你哪只眼睛看到他负我了?这是好朋友之间的小乐趣!小乐趣懂不懂啊!”
女人听到后,声音却冷了几分:“原来他连名分都未给你?当真是可恶至极!”
胡九清:“…………”
她还未来得及多说什么,就见又有两道水龙拔湖而起,与先前的一道一起,呈围剿之势攻向封玉!
胡九清气的肝火旺盛,她绝不能容许有人在她眼皮底下欺负封玉,手中长剑挥出残影,快速斩断那些树枝蔓藤,朝着封玉而去。
不远处,湖水还在被凝聚成水龙。
第四条、第五条、第六条……越来越多的水龙横空出世,气势汹汹地对着封玉包抄而去。
封玉若是在只有三条水龙的时候强行突围,是可以成功的,但他记挂着胡九清,眼看她被藤蔓缠住,还以为是幕后之人也对她下手,便一边应付水龙,一边凝聚出灵力暗箭,朝着那些藤蔓的脆.弱之处之处射击,助胡九清一臂之力。
水龙并不是那样好对付的,在频繁心分二用之下,封玉渐渐被水龙包围。
他已经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森森冷气,这湖水古怪,不但无法避开,幕后操控之人选取的角度也刁钻无比,让他很难完全避开。
在十条水龙包围他之前,封玉强行突围,从水龙的边缘险险擦过,但左臂还是被湖水碰到,衣袖很快洇湿,寒气顺着布料往里蔓延,顺着细小毛孔钻进皮下,钻进血管里,没多久,就让封玉的感觉变得迟缓起来,左臂仿佛不听使唤一般,连抬起的速度都慢了很多。
更糟糕的是,寒气还在继续蔓延。
封玉闭了闭眼,飞快点了几处穴位,却只能让寒气蔓延的速度稍稍减缓。
他的左臂上已经出现一片冷凝的冰晶,覆着一层细碎寒霜。
封玉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下来,眼睫上也凝出一层雪白霜花。
在他神智快要模糊之际,胡九清终于突破层层封锁,找到了幕后之人的藏身处。
她一把冲过去接住从空中坠落的封玉,单手搂住他,一手现出锋利长剑,剑尖直指幕后之人,对准了她的要害,眼瞳里烧着满天怒火,冷声道:“说!怎么解决他的异常状态?”
胡九清担忧地看了一眼面如金纸、唇色苍白的封玉,心中又急又怒,剑尖往前刺了几分,怒道:“快说!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作者有话说:
玉:oo
九:摘下面纱(打量.jpg)
玉://OvO//
(场外解说: 是面纱,//是红晕~)
第42章 假正经
胡九清其实没想到幕后之人竟然是一只美艳的画皮鬼。
画皮鬼妖穿着一身丧服款式的外衫, 颜色却是艳丽纯正的大红色,看着喜庆又不详, 面色雪白, 唇瓣是鲜艳的正红,在苍白的脸颊上格外瞩目,仿佛吸食了许多人血似的。
她香肩半露, 眼波妩媚, 声音慵懒,一只手指尖夹着一只玉质的卷烟, 烟雾袅袅上升,另一只手的纤长玉指则轻轻夹住薄如纸的剑刃, 散漫地抬了一下眼, 连简简单单的动作都带着无限风情。
虽然剑尖已经刺入皮肤, 渗出血迹, 但画皮鬼仍然不当回事, 轻飘飘道:“没救了, 等死吧。”
胡九清大怒:“你不想活了么?!”
画皮鬼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红唇轻启,笑着道:“小妹妹, 我是在帮你教训负心汉,你怎么这个表情?”
胡九清狠狠皱眉,再次重申:“他不是负心汉!我们只是朋友, 刚刚在玩游戏。”
画皮鬼轻笑着摇头, 丝毫不在乎锋利的剑尖划破更多皮肤, 眼神悠远, 轻声道:“是朋友还是亲眷, 可不是嘴上说说的。”
胡九清剑尖再次往里刺了几分, 眼神凌厉无比:“你真当我不敢杀你吗?”
“咳咳。”垂着头的封玉突然虚弱地咳了几声,猛地张嘴吐出一口含着冰渣的血,吐完后,脸上好了一些,搭着胡九清肩膀,费力地站直了身。
画皮鬼惊奇道:“咦,竟有人能压制住冰湖寒水?”
她打量的目光上下扫了封玉一圈,意味深长道:“看来二位并不是普通的妖。”
封玉又猛咳几声,咳出更多带冰渣的血,胡九清看的心急如焚,一边想捂住他嘴不让他继续吐血,一边又怕不吐出冰渣他的情况会更差。
“阿玉,阿玉,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封玉止住咳后,低声回答道:“没有很糟糕。”
他站在原地顺了几口气 ,然后忽然大步上前,一掌遏住画皮鬼喉咙,掌心亮起金芒,冷冷道:“在我死之前,你一定会死。”
画皮鬼并不在意关于生死的威胁,目光从胡九清面上扫过,落到封玉脸上,忽而悠然笑了:“原来当真是我误会了。”
竟是两根都没开窍的木头。
她纤长玉指往右前方一点,慵懒道:“往那边走一个时辰,能看到一处冒着热气的熔湖,去那里面泡一刻钟,便能清掉你身上这些寒毒。”
胡九清半信半疑看了她一眼,手一挥,便从袖口中飞出一道漆黑绳索,结结实实缠在画皮鬼身上。
画皮鬼脸色终于变了:“你们究竟是何人?竟有捆妖索?!”
胡九清没理她,只是深吸一口气,一把把封玉扛在肩上,一手把着不让他摔下来,一手拖着画皮鬼,猛地往前冲去!
她边跑边想,还好她力气够大,能负担得起沉重的阿玉——这小子看着瘦,还挺重的,压的她肩膀发酸。
在胡小九的全力冲刺下,仅仅半个时辰,他们就到达了熔湖。
画皮鬼皱了皱眉,显然被捆妖索捆得不舒服,脸色也不太好,语气冷冷的:“就这儿,把他丢进去泡一会儿就行。”
胡九清看了眼熔湖,深不见底,湖面不断冒出咕嘟咕嘟的泡泡。
她咬咬牙,脱下了外衫,想抱着封玉一起进去,防止他沉底。
画皮鬼睁大美眸,惊讶道:“你要陪他一起进去?”
见她真的准备往里走,画皮鬼立刻厉声喝道:“等等!你未中寒毒,若是贸然进熔湖,会直接中火毒!只有寒毒才能克制火毒,两两相克解除毒性,你不必为了一个男人搭上自己的性命!”
她焦急道:“再不济,你直接拿条绳索捆他身上,再把他放下去,不就行了么!”
胡九清诧异地看着她:“你有这么好心?”
这可是一言不合直接动手的狠人,会这么好心提醒自己?
画皮鬼哼笑一声,道:“我只针对男人,不针对女娘。”
胡九清一边在芥子空间里找绳索,一边随口道:“那你还挺有原则。”
她找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只好犹犹豫豫地又拿出一根捆妖索——捆仙索她也有,但她怕限制了封玉的恢复,所以没敢用。
当画皮鬼看到她又拿出一根稀有宝贵的捆妖索时:“…………”
你家卖捆妖索的?
画皮鬼麻了。
胡九清快速给封玉套上绳索,一秒都不敢浪费,小心翼翼把他沉入熔湖中,只露个头在外面。
她手里拽着绳索,蹲在岸边,从侧面看他。
画皮鬼闲闲开口:“你对他这么关心做什么?中了寒毒还能撑这么久,说明这小子不容易死,你没必要这么担心他。”
胡九清头也不回:“与你无关。”
画皮鬼闻言,哼了声不说话了。
但过了一会儿后,她还是凉凉开口:“说起来……这回算我伤错了人,我欠你们一个人情,以后若有需要帮忙的,尽可来找我,我一直都在冰湖。”
胡九清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然怎么会从这么别扭的话和语气里听出了歉意。
她终于舍得回头,惊讶地打量了一遍画皮鬼。
画皮鬼慵懒扫她一眼,淡淡道:“我名艳娘,你们来寻我时,只要喊我的名字,我自然会出现。”
她哼笑一声,道:“这次能找到我,是个巧合,下次你们不可能再有这样的好运了。”
胡九清说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是不是受过情伤啊?”
所以才这么恨男人。
画皮鬼面色一僵,眼神瞬间冷下来,冷声道:“不该问的别多问。”
胡九清只是随口一问,见她不想回答,便没再开口,专心致志盯封玉,时不时揉揉他的头,通过头发质感判断他现在状态。
还没放进去时,封玉的长发硬邦邦的,宛如被冰冻起来的冻干,冰且冷且硬,然而他的头发原本质感是柔软的,出现这种异常,只能说明他体内的□□还在肆虐。
现在的话……
胡九清心安理得地呼噜呼噜他的毛,感觉掌下黑发软了一些的,心想泡熔湖竟然见效这么快。
她一个不小心,力道大了一些,不小心把封玉的头揉歪了,脸颊贴在滚烫的石壁上,仅仅是瞬间,肌肤就被烫的泛红。
胡九清连忙捧起他的脸,防止他被烫焦。
肌肤上还是很红,封玉微蹙起眉,可能是被烫疼了。
胡九清连忙从芥子空间里找药膏,细致地抹在伤处。
手指沾了药膏,也变得凉丝丝的,封玉感到很舒服,不自觉把脸往她掌心蹭了蹭,表情依恋而安逸。
细腻的肌肤在掌心划过,反而让胡九清有些不知所措。
她涂好药后,把药膏收起来,又把封玉扶正,便坐远了些,不敢再看他了。
她的心脏不知为何怦怦直跳,比往常快了一些。
胡小九抿着唇、抱着膝,坐在岸边,缓缓深呼吸平复心情。
画皮鬼艳娘忽然开口:“效果你都看到了,我没骗你,现在可以给我松绑了么?”
她蹙着眉头动了动,捆妖索却绑得更紧,束缚得她很难受。
胡九清混乱的思绪被中断,愣愣地回头,一对上艳娘似笑非笑的眼睛,立刻清醒过来,拒绝道:“等他的□□完全解了,我再考虑要不要放了你。”
艳娘不耐地“啧”了一声,撇过脸不欲再和她说话。
胡九清耐心等待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到封玉脸颊逐渐变得红润,才试探般地轻轻开口唤他:“阿玉?阿玉?”
封玉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哗啦”一声水响,还沾着晶莹水珠的手抬起,覆了覆眼睛,打湿了睫毛。
他睁开眼,眼瞳还带着些湿漉漉的茫然。
“清清?”封玉看起来还不是很清醒,看见胡九清的第一反应就是起身去够她。
然后被胡小九按了回去。
胡九清严肃道:“阿玉,你还要再泡一会儿,一定要把余毒彻底清理完。”
封玉理智渐渐回归,闭上眼睛探了探体内,道:“都清完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清清。”
胡九清还是不放心,抓过他的手臂,指腹搭上他的手腕,道:“让我探探。”
艳娘看了两人一眼,冷笑一声,扬声道:“你们若只是单纯的朋友,我就把熔湖水喝干净。”
封玉冷冷扫了她一眼,视线扫过她身上的捆妖索,眼中的威胁和警告成功让艳娘闭了嘴。
确认封玉确实没事后,胡九清仍旧没解开艳娘的绳索。
她把艳娘丢进熔湖,看着艳娘毫无防备之下被呛了一大口水。
没等艳娘开口,胡九清又设了一个隔音结界,封玉则是把捆妖索固定在池壁上,确认艳娘无法逃脱。
两人搭配亲密无间,做完后还击了掌。
艳娘被气笑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胡九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酷道:“我以为,你在选择对阿玉下手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后果了,我多次告诉过你、劝阻过你、警告过你,你仍然一意孤行,差点害死阿玉,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
艳娘道:“我说了算我欠你们一个人情,你们以后若有需要,可以……”
胡九清打断她:“我不需要你的人情。”
艳娘扬起下巴,道:“因为你不知道我是谁,你……”
封玉打断她:“没兴趣。”
两人一唱一和,把艳娘气到闭嘴。
胡九清道:“你自求多福吧。”
然后头也不回地拉着封玉离开了这个地方。
在里面泡一天后,绳索才会解开。到那时,艳娘若还有余力,便能从水中出来,若出不来……那也是她要承担的代价。
对男人的恨并不是她可以随意对封玉动手的理由。
路上,封玉看了胡九清好几次。
胡九清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主动开口:“阿玉,你想说什么?”
封玉小声说:“我以为你会放过她,毕竟你向来仁善。”
胡九清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道:“那是要分对象的,你对我这么重要。”她叹了口气,道:“看见你晕过去的时候,我吓死了,差点当场捅了她。”
封玉主动蹭蹭她掌心,乖巧道:“不过我现在没事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胡九清道:“但愿如此。”
她往两边拉封玉的脸,故作凶狠地警告说:“你以后绝对不能再和我分开了。”
才分开这么一小会儿,就差点出事,她真是不敢让封玉一个人行动了。
封玉乖顺道:“嗯,我都听你的。”
胡小九这才满意,刚准备松开手,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道嗒嗒嗒的急促脚步声。
她立刻松开手,下意识把封玉护到身后,没想到封玉也是同样的下意识反应,两人的手反而打到了一起,谁也没能护得住谁。
不远处一道矮小的身影嗒嗒嗒跑过来,双眼放光地看着他们,郑重地深深弯腰,递出两张纸,激动道:“就是你们!”
胡九清&封玉:“?”他在说什么?
跑过来的是一个小树精,长得和胡九清秘密基地里的那些小树根们有点像,头顶上都顶着朵小花儿,随风飘啊飘的,看起来蠢萌蠢萌的。
小树精抬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快乐道:“二位就是我阿树要寻找的妖啊!我等二位已经等了很久了!”
胡九清懵道:“你认错人了吧,我们今天才来。”
小树精摇摇头,身侧的两根长须把纸递出,郑重道:“没有认错,您就是命定的百花仙!”
他掏啊掏啊的,掏出一张一模一样的纸递给封玉,也郑重道:“您就是命定的战神!”
胡九清好奇地抖开手里的纸张,只见最上面印着几行大字,煞为醒目——
《仙子仙子你别跑:战神追妻九十九计》火热筹募中,众多角儿等你来挑!
她一目十行地往下看了看,看到一些主要角色的人物介绍,其中就有“百花仙”和“战神”,这俩角色竟然还是主角。
小树精热情介绍道:“我是森林大戏园的阿树,任务是寻找合适的戏剧伶人,跑了许多地方,都未能找到百花仙和战神的主演,但是——!”
他夸张地升高音量,来了个转折,续道:“但我一见到二位,就顿感亲切,这是为什么呢?原来是因为我觉得二位酷似这百花仙与战神!因此甫一见面,便倍感亲切,二位实在是演这两个角儿的不二之选啊!”
演的太过了,胡九清起了鸡皮疙瘩,她一言难尽地看着小树精,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旁边的封玉看完纸上内容,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视线重点在纸上一行小字:……最后拜完洞房,正式结契,成为令人艳羡的神仙伴侣的故事。
不必多说,这对神仙眷侣自然就是百花仙和战神。
在胡九清开口之前,他小声道:“这故事……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胡九清一卡,不可置信地看着封玉,又看了看手中狗血俗套的爱情故事,差点怀疑封玉被夺舍。
阿玉这么正经的一条小龙,竟然会喜欢这种故事?!
胡九清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阿玉啊阿玉,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阿玉。
小树精还在喋喋不休地劝说,胡九清一个字没听进去,而是看了眼手中的传单,认认真真看了遍故事,并得出结论:确实没甚特别的,狗血俗套就是对这个故事的究极概括。
但阿玉好像挺喜欢这个故事的,胡九清看了眼封玉,发现他还在看传单,目不转睛地盯着瞧,脸颊还有点发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想演而激动红的。
阿玉很少跟她表露自己的喜好,因此胡小九对此非常重视。
在思考了一会儿后,胡九清还是接下了这个邀约。
“不过我要和你说清楚,”胡九清严肃地道,“我没演过戏剧,可能会演砸。”
她只看过别人演,自己演的话,这还是第一次。
小树精心说这根本不重要,戏园老板让他出来发.小.传.单,要求只有一个:长得好看。
至于什么演技啊、和角儿的匹配度契合度之类的,老板根本提都没提。
不过就算提了也没用,就这点酬劳,没有哪个有演技的名角儿会接活儿的。
思及此处,小树精在心里有点幽怨地想,他都在戏园干了五十年了,酬劳还是只有这么点儿,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要是把他的故事改编成戏剧,说不定还能大爆呢。
可惜老板说,他在做梦。
“诶,你听到了么?”胡九清见他不回答,狐疑地在他面前挥挥手,再次强调了一遍,“我说我是第一次演戏剧,没经验,可能会演砸。”
小树精猛地回神,却猛烈摇头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们戏园不看重这些!”
他对着二人笑得灿烂无比,仿佛生怕他们跑了不愿干了似的,长须一扬指向前方,道:“接下来请二位请随我来!”
封玉还在盯着那行小字看,越看脸越红。
胡九清从芥子空间里摸出一把扇子,打开给他扇了几下,疑惑道:“阿玉,你也太激动了吧,瞧你脸红的。”
封玉感到一阵凉风袭来,又听到了胡九清的话,表情有点怔愣:“我脸很红么?”
“是呀,”胡九清说,“虽然这是我们第一次演戏剧,但你也不用太激动,我相信你肯定能演的很好。”
她注意到封玉似乎一直在看同一片地方,好奇地凑过去,道:“阿玉,你在看哪儿啊,半天都没看别处了。”
封玉“唰”地卷起传单背到身后,眼神有点飘忽,表情有点慌张,语气是强装的镇定:“没有!我没看什么!”
作者有话说:
啧啧,玉啊,你小子(doge)
第43章 新娘
在胡九清狐疑的注视下, 封玉的耳朵也红了个彻底。
见封玉把传单背到身后,胡九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掏出自己的那份传单, 一边展开一边道:“这有什么好藏的,同样的传单,我也有一份。”
封玉憋红了脸, 看着快要冒烟了。
胡九清抖开, 对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还是不太有耐心,便挑着看了一些, 其余的仍然一目十行扫过去。
没有异常啊,不就是普通的狗血话本子么, 有什么好藏的啊。
胡小九不能理解, 一头雾水地把传单收起来了。
封玉看到她没发现异常, 还把传单收起来, 总算松了口气。
没发现就好, 不然他真的有嘴说不清——
森林戏园离城门口很近, 地理位置有些偏,和远处市中心热闹的琼玉戏园形成鲜明对比。
胡九清和封玉随着小树精进了戏园,经过前面会场, 来到角儿待的后院。
“……”胡九清和封玉看着面前的后台入口,一阵无言沉默。
小树精声音小了很多,底气不足地说:“只是外表而已, 里面的装扮还是很好的。我们森林戏园以前可是琼玉城第一梨园。”
胡九清怎么也想不到, 这家戏园会破败成这样。
从门口进来的时候, 尚是正常的, 虽然不是那么华丽, 但该有的装饰物和招牌都有, 看样子也是经过辛勤维护的,胡九清并没有发现异常。
来到戏园正门后,下面的座椅也摆放的井然有序,上面一尘不染,可见是被细心打扫过的。
没想到……
胡九清看了眼面前摇摇欲坠的门,默了。
封玉不能理解:“为什么不换扇门?这门看着都要倒了,万一砸到人,出事故怎么办?”
小树精小声道:“园主说,那是以后的事,现在不需要考虑……”
其实是因为没银子了,他们戏班真的好穷的。
封玉&胡九清:“…………”
真是屎到淋头还想搅便。
但来都来了。
胡九清无奈道:“你带我们进去看看。”
小树精如蒙大赦,立刻嗒嗒嗒跑进去了。
胡九清和封玉紧随其后。
封玉蹙眉看了门一眼,抬起手臂虚虚拢在胡九清上方,等两人完全进去才放下手臂。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的幻境竟然还不错,光线充足,虽然东西堆放的有些杂乱,但总体来说是干净的。
屋子的最里面坐着一个穿着深黑长衫的男人,头发蓬乱,手里拿着一叠纸和一支笔,一边在纸上勾勾画画一边疯狂输出:“说了多少遍!不要把男主写的像个弱智!他是战神!不是菜鸡!这段重写!还有这里……”
小树精抹了抹不存在的汗,小小声道:“这是我们园主。”
男人动作忽然一顿,抬起头精准地看向他们这边,一双狭长凤眸眯起,语气缓和了些:“二位是来应演新剧的么?”
胡九清点头:“嗯。”
不过感觉这家戏园和园主好像都不怎么靠谱。
园主立刻站起来,把额前碎发往后扒拉,露出一张阴柔俊美的脸,又理了理衣领,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邋遢,才彬彬有礼道:“我是森林戏园的园主,岑寂。”
“欢迎欢迎。”岑寂上前来,对着他们抱了抱拳,脸上满是客气的笑。
他瞥了小树精一眼,心想这小子可以啊,这次竟然带回来两个长相这么出众的年轻人,到时候往传单一印,再一宣传,绝对场场爆满。
胡九清微微蹙眉,觉得他的笑就像是一层套在面皮上的面具,让她有点不喜欢。
客气的有些虚假了。
而且,岑寂这个名字,有些眼熟,她应当是在哪里听过的。
还不待胡九清想明白,岑寂就寒暄起来:“二位是从哪儿来的啊?我看二位似是有些面生,想必不是琼玉城住民吧?”
这题他会。
小树精举起长须道:“二位郎君是从西北坡方向来的。”
岑寂讶异道:“西北坡?有着冰湖和熔湖的西北坡?”
他上下打量着封玉,意有所指道:“看来这位小郎君的身手很是不凡呐。”
封玉淡淡道:“哦?”
岑寂笑道:“两位可曾听过万妖榜?”
这是妖界的一个著名榜单,上面从高到低列举了妖界的一些悍将,实力越强的,排名越靠前。
胡九清道:“听过。”
但只是粗略一扫,没有细看过。
岑寂继续说:“那二位应当知道‘鬼方艳’这个大妖吧?”
封玉颔首:“嗯。”
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迟疑道:“你该不会是想说……”
岑寂点头:“大妖鬼方艳虽凶名在外,但少有人知她到底住在哪儿,只知道她与水有关,凡是有活水出现的地方,就有可能碰到她。不过,这都是早年的传闻了,事实上,近些年来,她一直居住在西北坡,常住在冰湖附近。”
“鬼方艳当年以人类之身被上上任妖王带进妖界,却被上上任妖王害的惨死冰湖,心里含恨,化为鬼妖重生,且因祸得福,得到了史无前例的控制冰湖与熔湖的能力,实力极强。”
胡九清和封玉对视一眼,内心浮现同一个想法:难道艳娘就是凶名在外的鬼方艳?
这个有名的大妖,胡九清听六哥提起过,说她残忍嗜杀,凡是见过她且实力不如她的男子,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在上上任妖王被鬼方艳亲手残杀后,有整整五十年,妖界的男子都会自觉主动避开有活水的地方,不想碰见这个杀神。
之前胡九清和封玉没有把艳娘和鬼方艳联系起来,主要是她的实力太弱了,操控水龙时凶悍无比,但是一被抓到真身,就全面溃败,几乎毫无抵挡之力。
岑寂:“鬼方艳只有位于活水附近,尤其是冰湖附近,实力才能得到最大增强,不然她和普通小妖无异,因此她隐藏极深,数百年来,少有能撞破她藏身地的。”
胡九清心想她就成功找到鬼方艳的藏身地了,不过也有可能因为她是女子,鬼方艳对她毫不设防。
岑寂拱了拱手,道:“小郎君能毫发无损地从鬼方艳手里逃脱,身手一定非常了得。”
封玉没接茬。
胡九清探究地看着岑寂,道:“你好像对她很了解。”
岑寂眼神一沉,没有立刻接话。
小树精察觉到了氛围的不同寻常,急忙出来打圆场:“接下来由我带二位去试衣服换头面吧,二位请随我来!”
岑寂颔首:“嗯。”
胡九清深深看了岑寂一眼,才和封玉一起转身离开。
二人走后,岑寂摸了摸下巴,褪去刚刚混不吝的模样,饶有兴趣道:“青丘来的,难道是青丘那位在外历练的小帝姬么?她旁边的又是谁?竟从来没听说过,不应该啊,能从打得过冰湖旁的鬼方艳的,绝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
岑寂陷入沉思。
……
在正式开演之前,要经过多次排练,此时此刻,伶人们都聚在一起对戏。
小树精也出演了其中一个角儿,应该是因为人手不够,除了必须要预留的为客人服务的人员之外,其他戏园打工仔都要友情客串。
“百花仙,你为什么伤心啊?”小树精一本正经地问。
胡九清用帕子捂着脸,忍着尴尬道:“我没有伤心,只是……只是……那个木头,那个木头……哎呀,羞死我了。”
封玉就在这时大步走近,因为还在长身体,身型单薄,穿铠甲的时候还垫了肩,导致后面一直不爽地臭着脸。
不过现在脸色恢复正常了。
“我……我亲爱的……”封玉咬着牙念台词,边念边想,活该你们戏园一副经营不善要倒闭的模样,就这台词,就这剧本,谁愿意来看啊。
他已经开始后悔接这部戏剧了。
岑寂在旁边抱着臂看,见状喊了一声:“暂停!”
所有人齐齐停下来。
岑寂左手拿着折扇,用力敲着右手手心,严肃道:“我们这是喜剧,轻松欢乐的、能让客人感受到喜悦的戏剧,你们一个个苦大仇深的,都苦着脸,还怎么把快乐的情绪传递给客人?”
胡九清木着脸不说话。
封玉也木着脸不说话。
岑寂说完,大手一挥:“重来!”
……
最后终于结束排练的时候,胡九清心想,这绝对是她演过的最后一部戏剧。
封玉则在想,怎么到进入洞房那一步就直接结束了啊,他都没能多看清清一眼。
清清穿着喜服的模样真好看。
封玉一边在脑海里回忆着,一边决定接下去要去学做喜服,做好了之后送给她穿。
清清真是太适合红色的衣裳了,明艳又贵气,封玉在心里偷偷想着,脸不知不觉又红了——
正式开演那天,因为宣传的传单发的够多,冲着男女主角脸来的客人非常多,大家都想看一看,这两人到底是不是和宣传单上画的一样好看。
戏园难得来了这么多客人,导致人手有些不够用,不得不临时又招了一批妖来当临时服务人员。
封玉站在台上时,能清楚地察觉到下面有许多人的视线聚集在他身上,他的优秀听力甚至能让他清楚地听到这些妖的窃窃私语。
“哇……传单还是画丑了,这小郎君竟如此好看。”
“确实如此,这让我更期待那位小女娘了,不知和传单相比如何。”
“岑园主这次怎么请到的这二位?按理来说,有这种好苗子,肯定都被琼玉戏园招纳完了。”
“别想那么多了,专心看戏吧。”
……
若不是还在台上,封玉很想让这些妖都闭嘴。
清清的容颜,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
那些眼神不干净的,都该把眼睛挖了。封玉冷酷地想。
他心中负面情绪越积越多,但在胡九清出来的瞬间,都通通烟消云散了。
因为今日是正式登台演出,她还化了妆,岑寂这回似乎是下了血本,从妆容到头面到服饰,都比排练时精致太多,穿戴了精美的凤冠霞帔,化着精致的妆容,眉如远黛,红唇雪肤,桃花眼周围染了些红晕,更加美丽。
这种漂亮至极、毫无瑕疵的容颜瞬间让台下的妖闭了嘴,只一个劲地睁大了眼睛往台上看。
封玉的心也砰砰跳起来,跳的越来越快,让他怀疑自己的心跳声会被胡九清听见。
胡九清开始念台词了:“你怎的现在才来,我都等你好久了。”
“我……”封玉刚说了一个开头,就发现自己嗓音有些哑,赶紧清了清嗓子,“我的错。”
他的视线几乎一直黏在胡九清身上,看的胡九清莫名其妙。
阿玉这是眼珠出问题了?怎的一直看她看个不停。
岑寂站在一旁看,对台下众妖的反应非常满意。
他一边看,一边拨弄算盘,计算着这次入账,眼角眉梢都写着快活。
“这次赚大了,又能维持好一段日子的开销了……”
台上的演出还在继续。
剧情终于推进到结契拜堂这段。
明明是事先排练过许多次的片段,但这次,不知怎么回事,封玉却很紧张,尤其听到台下众妖大声起哄“在一起!亲她亲她!”的时候,紧张心情到达了巅峰。
他按照剧本的内容,打横抱起胡九清,胡九清也顺从地用手环住他的脖颈,封玉走的很稳,稳到怀中人的红头盖都一点不晃动,只有边缘的流苏微微摇晃,小刷子似的,一路晃到他心尖上,还调皮地挠了挠,挠得他愈发心痒。
封玉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能胡乱猜测:是发情期么?可是龙族的发情期不是这时候,而且他现在还在成长期。可如果不是,他身上为何会这么热,心跳……又为何会跳的这么快。
彩光打下,聚集在封玉和胡九清身上,只照亮他们和他们脚下的一小块地方,全场的焦点都聚在他们身上。
众妖看热闹不嫌事大,一直在叫喊:“亲啊!亲下去!”
“我想看洞房!我可以加银子!”
“让我看看新娘子!”
……
封玉暗中收紧手臂,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声“新娘子”,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新娘子……清清现在是他的新娘。
胡九清靠在他胸膛上,听着耳边擂鼓般的心跳,传音入密问:“阿玉,你怎么了?”
封玉一脚迈入搭建的洞房布景,聚在他身上的彩光终于消失,那些挠人的视线也终于消失了,地封玉获得了短暂的清净。
他有点无措,轻轻把胡九清放下来,紧张茫然地看着她,小声道:“清清……清清,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他慌张地握起胡九清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放在自己滚烫的脸颊上,小声说:“我心脏跳的好快……戏园里的香是不是有问题,我是不是出问题了,我……我好热。”
“清清,我是不是生病了?”
作者有话说:
岑:?你二臂吧,自己动心动情了不要赖我的香
我要评论嘤嘤嘤,没有评论会让作者的码字动力大大降低的qaq
PS:这章发出来后小修了一遍
第44章 春梦
胡九清闻言有些慌, 一边去拉他手一边道:“让我来给你把把脉。”
封玉顺从地摊开手,让她把脉。
垂眸看着她时, 不知为何, 心中的躁动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愈加狂乱了。
封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他觉得自己好奇怪,身体好像也有点奇怪。
胡九清放下手, 疑惑道:“奇怪, 你的身体没有异常啊。”
她想不明白,便抓着他的手往外走, 道:“我们去找园主问清楚。”
……
岑寂满脸不理解,仿佛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笑话, 指了指香炉, 又指了指封玉, 不可思议道:“你说我的香让他出问题了?”
他嗤笑一声, 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胡九清不依不饶:“那你说说, 你的香里有哪些成分?”
岑寂张口就报:“龙涎草, 紫丁香,天癸……”
在第一个名字被报出来的时候,两人面色均是微微一变。
龙涎草, 对其他种族来说是能活血补气的香料,对龙族来说却是催.情.香。
岑寂察言观色能力一流,见状, 流畅的话语卡顿了下:“……?这么巧?这位小兄弟是龙族的?”
封玉哑声道:“混血龙族。”
胡九清柳眉一竖, 道:“你还说不是你的香!”
岑寂无奈道:“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龙族天生位列仙班, 数量极其稀少, 怎么可能出现在妖界……就算是混血龙族, 能被龙涎草影响, 说明你的龙族血脉还挺纯净的。跟我来,我带你们去找清心草。”
清心草是可以克制催情香的一种草药。
岑寂带着二人拐了好几个弯,来到一个院子,推门进去。
甫一进去,胡九清就闻到了一股草药香,味道各异,应当是许多药草堆放在一起混合后产生的味道。
岑寂推开了正中央的房门,刚要踏进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叮嘱道:“你们就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来。”
这屋子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么?胡九清心中飞快闪过这个念头。
“嗯。”
岑寂推门进去时,胡九清抬头瞥了一眼,正好瞥见正中央、光线最好之处摆放着的灵位,她视力极好,把上面的小字看的清清楚楚。
——爱妻胡月皎之灵位,夫岑揺翎立。
胡九清瞳孔震动。
胡月皎?那不是她早逝的姑姑么!
一瞬间,被尘封的记忆再度浮现出来,胡九清捂着额头,使劲回忆着,终于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了这段回忆。
那时候她还很小,大概才记事不久,知道对她很好的姑姑战死沙场后,伤心了很久很久,总是守在姑姑的灵堂里不愿意离开。
然后有一天,一个男人来到这里,说要带走姑姑的遗体。
祖父拒绝了他:“白白身为青丘九尾狐,死后自当葬在青丘。”
白白是她姑姑的小名。
男人哑着嗓音说:“我已经为皎皎报仇了。”
祖父还是拒绝:“我们会为白白报仇,不需要外人帮忙。”
男人坚持道:“我不是外人,我和皎皎已经成亲了。”
祖父震惊道:“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我记得你只提了亲,婚事还在筹备中。”
男人道:“就在这次出发的前夜,我们拜堂了,我说等我们凯旋回来,要为她补办一个盛大的成亲礼。”
祖父冷哼道:“没有爹娘参与的拜堂,我不承认。岑大将军,请回吧。”
男人站着不动,嘴唇紧抿,胡九清只能看见他冷硬的侧脸。
祖母就在这时出来,看了男人许久,轻叹一口气,道:“岑将军,你还是回去吧,我们不可能让你带走白白的。”
男人倔的像驴:“不,我要带皎皎回去。她已经入了我岑家祠堂,是我唯一的妻。”
……
后来的事,胡九清有些记不清了,依稀记得,男人最后好像还是没能把姑姑的遗体带走,在灵堂前站了很久很久,就算下了很大的雨,也不知道躲一躲。
胡九清看他被雨水淋得透湿,怪可怜的,便从屋里拿了把伞递给他。
男人浅褐色的眼珠转了转,看着她,嗓音喑哑:“你是小九么?”
胡九清仰着头看他,疑惑道:“你认识我?可是我之前没见过你。”
男人笑了,道:“皎皎同我提过你,说她有一个玉雪可爱的小侄女。”
胡九清说:“那你是谁啊?”
男人笑了笑,眼神是当时的胡九清看不懂的落寞。
在磅礴的大雨中,他的声音低到几不可闻——
“岑寂……一个鳏夫。”——
胡九清是知道岑揺翎的,这是妖界有名的大妖,万妖榜常年位居前三的强者,战绩斐然的大将军,年轻俊美实力高强,是妖界很多女子的梦中情人。
但在百年前,妖界和青丘合作的一场战役中,魔君亲自率兵出征,妖界和青丘付出了惨烈代价才赢得战争胜利。
胡月皎就是在这场战役中战死的。
她拉着魔君同归于尽,为己方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和机会。
在这场战役后,岑揺翎就消失了。
有很多人猜测他重伤不治身亡,也有人说看到他活得好好的,潇洒又滋润。
没想到……他是换了个名字隐居在闹市一隅,安安分分地当起了戏园园主。
曾经风光无限的大将军,如今竟然在一家快要倒闭的戏园里做着落魄营生。
胡九清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自己,如果认出来了,又为什么不说。
封玉见她皱着脸,贴了过来,小声问:“清清,你在想什么?”
胡九清皱眉道:“阿玉,我刚刚发现一件事。”
封玉:“嗯?”
胡九清严肃道:“这位园主,同我竟然有点关系。”
封玉:“嗯……嗯?!”
胡九清一锤手心,道:“我该喊他姑父。”
封玉:“嗯……”
胡九清苦恼道:“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我。”
封玉思索了会儿,道:“等会儿他出来,可以试探一下。”
说着说着,岑寂出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撮绿油油的草药,粗暴地往封玉唇边一怼,言简意赅道:“嚼碎,咽下去。”
封玉皱着脸接过这撮绿油油的玩意儿,闭着眼吃进去,虽然看起来不太好看,但味道凉丝丝,还算舒服,封玉腮帮子动了动,快速嚼碎咽了下去。
岑寂看着他吃进去,才转向胡九清,挑眉道:“一直看着我做什么?你也想吃?”
胡九清在犹豫要怎么开口。
还没开口,就听到岑寂讲了这么句话,立刻撇嘴道:“不想。”
岑寂“哦”了声,没再说话。
胡九清也没说话,直到封玉恢复,她也没能想出要说什么。
封玉打破了沉默,他茫然地问:“我还是感觉心跳的很快。”
岑寂无语道:“那就是你自己的原因,和我的香没关系。”
他看了眼胡九清,微妙地顿了下,对封玉道:“臭小子,你好好想想自己的感情吧。”
看在小九的面子上,给这小子一个提示吧,岑寂想,能不能悟就看你自己了。
封玉还是不理解:“我的感情?我的感情怎么了?”
岑寂:…………
真的是很久没有看见过这样的笨蛋了,看来仙界现在仙才辈出啊。
……
封玉不明白岑寂在说什么,胡九清也没明白,面对着两双求知若渴的大眼睛,岑寂却闭了嘴。
岑寂感觉很心累,懒得再理他,支付了酬劳后就挥手赶人。
胡九清最后还是没能找到机会开口,只能默默记下森林戏园的位置,打算出去后去个纸鹤问问爹娘。
临走前,她看了眼园主院。
院门大敞,庭院中摆着一个老旧的木质摇椅,岑寂又恢复成了刚见面时不修边幅的模样,闭着眼躺在上面,手里不知握了个什么东西,莹润润的,还闪着微光,一端蔓延出一截红绳,隐在衣领下,应当是个贴身链坠。
他安详地躺在摇椅上面,慢悠悠晃着,偶尔会哼出一些不成调的歌谣。
胡九清听出来,那是青丘的民谣,不过是百年前流行的歌谣了,现在已经没多少人会唱,连她也不会,只记得一部分旋律。
她默默替岑寂关好院门,才和封玉一起离开这里。
两人走后,岑寂睁眼看了下关得严严实实的院门,不知想到什么,勾唇笑了一下,目光移到手中莹白的玉石上,手指抬起,把玉石放在唇边,轻轻印下一吻,叹道:“小九竟然都长这么大了。”
“皎皎,我又想你了。”——
出去后,胡九清写了封纸鹤放出去,才继续拉着封玉在城内逛。
因为这场戏剧,两人都有了一定知名度,不得不把面具戴上。
两人走走逛逛,来到一处酒肆,上书四个大字——最香酒肆。
这是岑寂推荐的,临走前,他给了一张小卡片,说拿着这张卡片去城里的“最香酒肆”买酒,可以半价购买。
胡九清本来没当回事,结果走着走着竟然真的看见了这家酒馆,闻起来确实很香。
那……来都来了,就进去看看吧。
进去后,一眼看见的是坐在柜台后的中年男人,和岑寂差不多的不修边幅,不同的是,他还胡子拉碴,正聚精会神地拨弄算盘。
听见门帘被撩起的声音,他立刻抬头,精光矍铄的一双眼就这么直直看向门口。
“二位客官,想来点什么?”男人起身,热情介绍道,“我姓薛,是最香酒肆的老板。二位想和什么酒,都可以和我说,毫不夸张地说,我这儿什么酒都有,而且都是上等的好酒!”
他热情地领着两人来到一个酒坛前,一打开,酒香扑鼻,极力推荐道:“这是著名的天仙醉,就算是金仙来了也要醉倒在这酒坛里!看二位第一次来,便给二位打个折吧,这一大坛酒,只要五十两银子!”
酒香是真的,不过是强行熏出来的。
托了喜欢喝酒品酒的三哥的福,她见识过许多好酒,也懂得一些品酒之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坛“天仙醉”,不过是一瓶兑了很多水的假冒伪劣酒而已,最多值五两银子。
这位薛老板,看来是个黑心奸商啊。
“薛老板,你可不要糊弄我们啊。”胡九清似笑非笑道。
薛老板笑容满面,完全看不出说谎的痕迹:“我怎么会骗二位呢?我薛某可是方圆百里最老实厚道的生意人,从不干亏心事!”
封玉不太懂酒,酒量也不太好,但他能听懂胡九清讲话,所以立刻冷冷地看着薛老板。
薛老板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能有这样锐利的眼神,手还按在剑柄上,仿佛一言不合就要砍人似的。
胡九清指尖夹出一张小卡片,道:“其实我是经岑园主推荐来的,没想到薛老板这么不坦诚,价值五两的酒竟然敢卖五十两。”
薛老板面色一变,道:“岑园主?岑摇……岑寂?”
岑寂的真实身份果然是岑揺翎,胡九清听出了他没说完的话。
她颔首。
薛老板的笑容瞬间变得真诚许多:“早说啊,早说是老岑的朋友,我肯定拿出镇店之宝招待几位。”
胡九清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封玉的手仍然按在剑柄上,一副马上就要大开杀戒的气势,冷冷逼视他。
薛老板无奈道:“这回真的不骗你们。”
他边走边小声嘀咕:“我就是比较爱财而已,没必要拿看纨绔浪荡子的眼神看我吧。”
他带着胡九清和封玉来到后院,推开门,走到一处小木屋前,掏出钥匙打开锁,进去后,又摸摸索索,按了几处机关,露出在香炉下的一个黑漆漆地道口。
“进来吧。”薛老板顺手从香案上提了三盏煤油灯,一盏给自己,一盏给胡九清和封玉,借着微弱的灯光往下走。
越往下走,酒香越浓郁,各种不同的香气混在在一起,香的胡小九昏昏欲醉,面颊上浮上了两抹红。
封玉担忧地看着她,轻声问:“清清?”
胡九清扶住他手臂,一边忍不住吸吸鼻子,一边不太走心地回道:“我还好。”
三人来到最下面,胡九清瞪大了眼睛。
这里竟有这么多顶级好酒!要是她三哥在这,能待百年!
太香了,仅仅只是闻着味儿,都感觉要醉了。
胡九清灵光一闪,抓住薛老板的衣袖问:“你是不是叫薛逸?四界第一酿酒人薛逸?”
薛老板诧异道:“咦,都过去百多年了,竟然还有人记得我。”
胡九清嘴快道:“我三哥一直在找你呢,想聘你做专属酿酒人。”
薛老板饶有兴致问:“你三哥是谁?”
胡九清意识到自己说太快,掩饰般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薛老板,你这些酒都卖么?”
薛老板摇了摇手指,道:“不卖,看在你们是老岑朋友的份上,可以请你们喝两杯,多的就别想了。”
胡九清把小卡片塞到他手里,真诚道:“我不要半价买酒了,只要你让我买这地下酒窖里的酒就成,我出两倍……不,五倍的价!”
这些酒都是陈年老酿,香气浓郁扑鼻,香的人鼻子都要掉了。
要是胡三在这里,愿意出十倍甚至百倍买下来。
薛老板义正词严地拒绝:“我是有原则的,说了不卖就是不卖。”
胡九清:“十倍,我出十倍,这是我的底线了,再高没有。”
薛老板一秒改了口风:“成交。”
薛老板揣着袖子,摇摇头叹道:“唉,想当年,我卖的酒可是能炒出高于原价的百倍的价格的,没想到现在区区十倍,我就要把我的酒宝贝们卖出去了。”
封玉打量着他,冷不丁来了一句:“你来这里隐居,是因为岑寂吧。”
薛老板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正气道:“年轻人瞎说什么呢,我来这里,纯粹是因为我喜爱琼玉城的环境。”
封玉一针见血道:“但其他人都不知道你在这里,你隐姓埋名这么多年,是为了躲仇杀吧。”
就薛老板这个贪财爱给人挖坑的性格,不结仇才怪。
薛老板面色一凝,显然是被说中了。
封玉继续猜测:“以前你能肆无忌惮高价卖酒高价宰客,是因为岑寂能帮你兜着,但是现在岑寂隐退了,没人能庇护你了,所以你也只能隐退,我说的对吗?”
薛老板用袖子挡住脸,连连叹气。
封玉便知道自己说对了。
他探究道:“你和岑寂,到底是什么关系?”
薛老板叹了口气,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敏锐,坦白承认道:“他是我亲表哥。”
“怪不得你能安稳活到现在,还没有缺胳膊少腿,原来是岑揺翎帮你兜底。”胡九清终于挑完酒,一边付账一边道。
薛老板义正词严道:“我卖酒赚的钱和他八二分,他拿这么多银两,帮我不是天经地义?”
胡九清凉凉道:“所以他真的是岑揺翎。”
薛老板:“…………?!?!?!”
薛老板崩溃道:“你诈我?!?!”
胡九清不答反问:“岑揺翎为什么要隐退?”
薛老板开始支支吾吾:“该走了,闻酒香也是要付银子的。”
胡九清利落地把银票递给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追问:“他为什么要改名隐退?”
薛老板捂着耳朵道:“我不听我不听。”
封玉上前几步,强行把他的手放下来,沉声道:“清清问你话呢,老实点,乖乖回答。”
薛老板嚎叫道:“你是什么人啊!我要告你欺负良民!”
胡九清似笑非笑道:“那你猜猜,先倒霉的是正经付银子买酒的我们,还是贩卖假酒的你。”
薛老板:“………………”
你们都没有心的吗!
他无可奈何道:“我真的不知道,只知道他当年受了很重的伤,再也提不起坤序枪了。”
胡九清面色一凝。
坤序枪是岑揺翎的成名武器,当年一枪穿七将的恣意少年将军,是无数魔将的噩梦。
眼看薛老板讲不出更多有用信息了,胡九清便对着封玉招了招手,放过了薛老板。
目送两尊煞神离开后,薛老板拍拍胸口,小声嘀咕:“真是吓死我也。”
不过很快,他又眉开眼笑起来,清点了一下所赚的银票后,哼着小曲去了前面,门上落下一张“暂时歇业”的牌子后,快活地关上大门,偷懒去了。
又有一段日子可以潇洒了——
两人又逛了逛,吃了一些本土特色菜肴。
胡九清惦记着芥子空间的那几坛酒,心里痒得很,天黑之前拉着封玉出了城,找了个荒僻无人的山洞,设下保护结界后,便兴冲冲地拿出了一坛酒。
这坛酒足足有她半个人那么高,酒香纯郁,显然是陈年老酿。
封玉还记得自己记在心中小本本上的注意事项:清清酒量不好。
以这酒的烈性,恐怕不超过三杯,她就会醉。
近些年来,喝醉了的胡小九越来越粘人,封玉不太能招架得住。
封小玉担心地劝阻道:“清清,回青丘再喝吧,反正酒又跑不掉。而且这酒太烈了,万一你喝醉,荒郊野岭的,实在是不安全。”
胡九清眨巴着大眼睛看他,无辜地问:“阿玉,难道你会丢下我不管么?”
封玉毫不犹豫地回道:“绝无可能,你的安危永远在我心里第一位。”
胡小九又问:“那你一定会保护好我,守好我对吧?”
封玉觉得自己好像踩坑了,但还是回道:“嗯。”
胡小九得到满意回复,笑弯了眼睛,道:“那不就行了,那我还担心什么呀,别人在荒郊野岭会担心会害怕,是因为没有可依赖可信任之人,但我有阿玉呀。”
她笑意盈盈道:“阿玉就是我最坚实的护盾,有了阿玉,我还需要担心么?”
封玉被她说的红了脸,不敢看她,害羞到声音都小了不少:“嗯……我是你的矛,也是你的盾。”
我是你最锋锐的矛,也会是你最坚固的盾。
胡小九开心地拿出大碗,还递给封玉一个,热情道:“阿玉也来啊!”
封玉犹豫着道:“我还是算了……我酒量不好,我还是不喝了。”
胡九清把碗塞到他手里,道:“先收着,想喝再舀。”
说完,她自个儿先舀了一大碗,痛痛快快一饮而尽,大呼一声:“好喝!劲道!”
她喝的满面红光,越喝越上头,越喝越来劲,封玉根本劝不住。
后来,喝的有些醉了时,还非要拉着封玉干碗。
“阿玉阿玉,快喝一碗嘛,我们碰一杯!”胡九清拉着封玉衣袖,软着声音说。
夜里的郊外有些冷,山洞尤其,为了保暖,封玉收集柴火,点燃了篝火,此时,篝火仍然在噼里啪啦地烧着,封玉时不时往里添加一些柴火,好让它一直燃烧。
暖黄的火光打在胡九清面上,温暖而温馨。
封玉还是没能抵抗住来自胡小九的劝诱,跟她碰了一碗,然后当即醉出了原形,绕在碗沿上不动了。
胡小九也醉出了原形,抱着酒坛子,整个下巴都埋了进去。
她看到迷迷糊糊的小黑蛇,用大尾巴一勾,便把他从碗上勾了过来。
但勾过来的时候没有控制好力度,一不小心让封小玉掉进了酒坛子里,飘啊飘地往下沉去。
胡小九把几条大尾巴同时伸进去,好悬勾住了他,让他躺在几条大尾巴组成的“床”上,熏熏然睡着。
封玉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卷住毛茸茸尾巴,不动了。
胡小九趴在酒坛上睡着了,连下巴浸在酒坛里都没能察觉。
封小玉也醉的不省人事,被酒泡的昏昏然。
篝火没人来添续,不久就变得黯淡,在最后一根柴火燃尽,篝火熄灭,山洞陷入黑暗时,不知是不是受醉酒影响,也不知是不是受到龙涎草影响,封玉做了他自出生以来的第一个绮丽梦境。
作者有话说:
玉的第一个春梦(doge),也是第一次梦遗(doge),点击下一章,就看打开新世界大门的红红玉=w=
Ps:小修了一句话,不用重看w
第45章 开窍
封玉做了一个难以描述的梦。
梦里的他简直不像他自己, 梦里的清清也同平时不太一样。
梦中的封玉浑身燥热,脸颊通红, 连呼出的气都是热的。
梦醒之后, 他瞬间弹起来,惊恐万分:怎么办!他好像尿床了!
这对封玉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哪怕是懵懵懂懂的幼年时期, 他也从来没有尿过床, 这还是他第一次……封玉内心的羞耻感快要把自己烧死了。
封玉紧急看了眼周围,暂时呼出半口气:还好还好, 平时那个地方都有鳞片当着,这次也一样, 虽然有溢出来的, 但还在能处理的范围之内。
他赶紧把自己身上的“罪证”消灭干净。
小黑蛇从雪白狐尾上弹起的幅度过大, 惊动了还在熟睡的胡九清, 她小声嘀咕了句听不清的梦话, 头往旁边一栽, 继续呼呼大睡。
封玉的心情从她出声起就跌宕起伏,见她重新睡着,总算松了一口气, 一骨碌从酒坛里爬出来,又小心翼翼把沾了酒的大尾巴拔.出.来,羞的全身通红, 又是用清洁术又是用清水, 既要小心翼翼不惊动胡九清, 又要快速干净地把尾巴清理干净, 着实费了很大功夫。
等清理完, 封玉累出一头汗。
他吸了吸鼻子, 有点悲观,还有点绝望,他觉得自己肯定还是受到了不明毒物的影响,大夫都说从尿.迹能简单判断出一个人的身体状况,可是从颜色浓稠来看,他和以往完全不一样。
他一定中了很严重的毒,所以才会连体征都变了。
封玉眼泪汪汪地把胡九清搬到稻草垫上,哼哧哼哧连酒带坛一起处理干净。
做完这一切后,天已经亮了。
胡九清翻了个身,眼皮颤了颤,仿佛快要醒了。
封玉大骇,做贼心虚的他急急忙忙给胡小九下了一个昏迷法诀,然后不敢多待,在周围放了些防御法宝、布了些防御法阵后,便一溜烟跑了。
他得伪造一下无事发生的样子,首先,得再去找薛老板买一坛酒。
……
“???”
来到店门口后,封玉傻眼了。
只见最香酒肆大门紧闭,门上还挂了个暂停营业的牌子。
这人怎么回事,开店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封玉顾不得许多,咬咬牙,跑到后院,顺着翻进去,结果没能找到人。
薛老板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连人影都瞧不见。
封玉想要不然他把银钱留下,再留张字条,这样就算薛老板回来发现少了一坛酒,也没法发现端倪。
他想到就去做。
然而天不遂龙愿,藏有地下酒窖入口的屋子被下了重重禁制,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没办法强行破开,就算真的要破开,也要花费很大代价。
他等不及,也等不起。
封玉孤独地站在空无一人的院中,难过地想,这件事,终究瞒不住了——
胡九清醒来时,脑袋发蒙,宿醉的后遗症还未完全消退,她脑壳还有点疼。
在看见背着荆条眼泪汪汪看着她的小黑蛇时,头更疼了。
“阿玉,你这是在干嘛?”胡小九茫然地问。
封玉沉重地道:“清清,我做了件错事。”
他低了低头,往前挪了挪,方便胡九清伸手就能拿到荆条,然后眼一闭,沉声道:“你打我吧!”
他自己也会一些医术,在等她醒来的时间里,对自己的身体检查过很多很多次,但都没能查出问题。
但,查不出问题,才是最可怕的。
胡九清目光一扫,便发现消失不见的酒坛,猜测道:“你把酒都喝完了,觉得过意不去?哎呀,不过是一坛酒嘛,这有什么,快起来。”
说着,她伸手就打算去把封玉扶起来。、
封玉却避开她的搀扶,连鳞片都在泛红,小声道:“不、不是,不是把酒喝完。”
他闭了闭眼,羞的实在说不出来,干脆以头抢地,生无可恋道:“反正,你惩罚我吧。”
胡九清哭笑不得把小黑蛇抱起来放在膝盖上,摸了摸他光滑的鳞片,笑着道:“这是哪里来的不说明白事情来由就主动要求被惩罚的小倒霉蛋啊。”
封玉一方面觉得能这样趴在她膝盖上还被温柔抚摸真的太棒了,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这样是欺骗了她,很是羞愧。
他内心天人交战了一会儿,终是抬起头,眼瞳湿润润的,看起来有点可怜:“清清,我……我的身体好像又出问题了。”
……
片刻后,一狐一蛇再次来到了森林戏园。
岑寂打开房门,看见是熟人,挑了挑眉,散漫道:“这是爱上演戏剧了,还想再来一次?”
胡九清摇摇头:“不是,是有问题想问你。”
她把封玉往前一推,道:“阿玉,你来说。”
封玉实在不好意思当着胡九清面说,脸都憋红了,嘴里都没能蹦出字来。
而且他其实信不过岑寂,之所以来这里,完全是因为胡九清说岑寂的医术水平不错,可以当半个医仙用,硬带着他来的。
前有岑寂探究视线,后有胡小九催促视线,封玉牙一咬,心一横,眼一闭,含糊不清且小声且飞快地说:“我出现了白色的体.液……”
胡九清只捕捉到了几个关键字眼:“白什么液?”
虽然只听了个模糊大概,但岑寂也是有过相同经历的,几息之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明白是一回事,理解又是另一回事。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封玉,问:“你爹没教过你?”
这种事,为人父母的都会教导孩子吧。
封玉被戳到伤疤,不高兴地道:“我双亲早亡。”
岑寂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
胡九清问道:“岑园主,阿玉这是怎么了?”
岑寂回过神来,意味深长道:“说明他是健康的。”
他转身朝屋里走,懒散道:“叫胡玉对吧?跟我来,胡姑娘在外面稍等片刻。”
因为两人都改不过来顺口喊习惯的昵称,所以来了魔界后,两人对外的化名就成了胡清和胡玉。
封玉戒备地跟着岑寂进去,见他坐到一张椅子上,指了指对面,道:“坐。”
封玉问:“坐下来干什么?”
岑寂看着警惕十足的少年,轻叹道:“别这么警惕,坐下来吧,我不会害你的,我若想对你动手,你现在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儿?”
封玉眼神微动,一瞬间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他们知道他的身份了。
但又想,怎么可能呢,那位薛老板看起来并不是个碎嘴的,应当不至于这点小事也要和岑寂说吧。
封玉抿着唇,没说话。
岑寂给他倒了杯茶,沉吟了下,开口:“唔……就从最基本的常识和你讲起吧。你这种情况,是正常现象……”
他徐徐讲着,震撼了封玉。
他年幼失怙,爹死后,再没人和他讲过这些常识;而在他爹活着的时候,他还小,封颂直也很忙,没空和他讲这些。
胡家的哥哥们一个个大大咧咧,早就脱离了这段尴尬期,加上也有自己的事要忙,以及他身边总有个胡九清,不方便说这些,便也没和他说过这些。
导致这么多年来,封玉对这方面的知识储备,近乎于空白。
封玉越听越震惊,越听越震撼,感觉整个人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等听完出去的时候,他的脚步都是飘着的。
胡九清冲过来扶住他,担忧地问:“阿玉,你怎么了?”
封玉语气飘忽:“我没事。”
岑寂悠悠然走出来,慢悠悠道:“他确实没事,给他点时间消化一下。”
胡九清狐疑道:“消化什么?你给他吃了什么药?”
岑寂意味深长道:“醍醐灌顶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小子要是还想不通,那他不得不怀疑胡玉的本体其实是混了龙血的木头。
胡九清:“?”——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胡九清发现封玉的眼神总是躲躲闪闪,讲话时不爱直视她的眼睛不说,还经常回避她的视线,脸上也总是泛红,让胡九清怀疑是不是这里的天气太干燥,对他的皮肤造成了破坏。
她试着摸了摸,手感还是一如既往地好,说明他的脸完好无俗。就是摸完之后,封玉的脸总会更红。
就这么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胡九清受不了了。
某日,她逮住刚想借着叉鱼溜走的封玉,刚想问问他这段时间怎么回事,就听见不远处一声熟悉的大叫:“啊啊啊救命啊!!!”
声音撕心裂肺,语气惊慌无比。
封玉立刻灵活地从她手下钻出去,一本正经道:“听声音是薛老板,清清,我们快过去看看吧!”
到底妖命更重要,胡九清只得遗憾放过他,先去看看薛老板。
薛老板是被一群魔围堵上了,天空上还有他放的信号烟花,想必是放给岑寂的,但这里距离琼玉城还有好一段距离,等岑寂赶来,薛老板可能已经凉透了。
胡九清知道他弱,但没想到他这么弱,那声中气十足的大喊更像是临死前最后的绝望呐喊。
她和封玉赶到的时候,薛老板被其中一只魔提溜起来,脸色惨白,只剩下一口气。
胡九清毫不犹豫出手,熟稔地和封玉配合击杀了这群魔,救下了薛老板。
薛老板脸色仓皇未定,摊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一具风干的尸体。
胡九清用树枝戳戳他,问道:“薛老板,你还好吗?”
薛老板气若游丝道:“你看我像好的样子么……”
胡九清诚实道:“你身上都没什么伤痕,看起来挺好的。”
薛老板怒道:“但我精神上的伤让我很不好!我精神受到了严重的摧残!”
他躺在地上哼哼唧唧,闭上眼睛,一副小白菜地里黄的模样,假哭道:“你们都不尊老,都没人扶我一把,我真是太伤心了。”
“还有力气说这么多话,说明确实没事。”一道冷冷淡淡的熟悉嗓音响起。
胡九清扭头看去,果然看到了匆忙赶来的岑寂。
岑寂身高手长,力气也大,随便一拉,便把薛老板从地上拉起来,然后嫌弃道:“啧,我们家怎么出了你这种菜鸡。”
薛老板怒道:“我要是和你一个种族,我也会很能打!”
他顿了顿,加重声音:“而且,我不是菜·鸡!”
封玉小声问:“岑寂是什么种族啊?”
胡九清小声道:“听说是毕方。”
那难怪,毕方鸟擅控火,战斗力确实强悍。
岑寂没理他,对着胡九清和封玉抱了抱拳,笑着道:“此次多谢二位搭救我这不成器的表弟,算……”
他瞥了薛老板一眼,道:“算薛逸欠你们一个人情。”
薛老板哼哼道:“我薛逸从不欠人情,这样吧,我回去后给你们酿一坛酒,就埋在我院子里那棵桃花树下面,五十年后你们来取,保管能让你们一碗醉百年!”
胡九清笑得狡黠:“要两坛!”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封玉,道:“我和阿玉一人一坛。”
薛老板微微摇头,眼里却带了些笑意,故作矜持道:“好吧,那就一人一坛。”
他叮嘱道:“一定要五十年后再来取,提前的话,酒就不香了。”
胡九清拉着封玉一起点头:“知道知道。”
岑寂抱臂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笑,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岑寂把薛老板领走之后,封玉立刻就想溜走,却被胡九清拎住后衣领。
他像做错事被抓一样,不情不愿地被转过身来,接受胡小九的“严刑逼问”。
“说,你这段时间为什么老躲着我?”胡小九严厉地问。
封玉低头回答道:“没有躲,我一直有在你视线范围内。”
胡小九气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她抓着封玉的肩膀就一阵猛摇,摇的他晕头转向。
“你这段时间和我说话都不看我!你在心虚什么?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烦了?你是不是在想摆脱我?”
封玉一直对摇人这招受不了,晕乎乎地反驳道:“不是不是!我一点都没这么想,我恨不得天天贴在你身边,怎么可能想离开你。”
他脑子还是有点晕,下意识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我只是……我心里很乱,清清。你让我想想,你让我整理一下,等我想通了,我就告诉你。”
胡九清停下摇他的手,茫然地问:“想通什么?最近发生什么大事了么?”
封玉摇头:“没有大事,只有一件我自己的私事。”
封玉这段时间以来确实心神不宁,他总是频频想起敏安、岑寂、鬼方艳等说过的话,然后思考着这些话的含义,和清清对自己的意义,思考着思考着,他发现了一件事:
他……好像、也许、可能、应该,喜欢上某只小白狐狸了。
有爹娘的爱情悲剧在前,封玉一直有在下意识地回避这种会让人兴奋到难以自持、痛苦起来会让人心死如灰的浓烈至极的情感。
但这种情感如果可控,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了。
“封仙君,你不用不好意思,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爱慕九九了。”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你都做了关于她的梦,还读不懂自己的心意么?”
……
那么多人都看了出来、都知道,但他却现在才想明白。
封玉在破壳后的第三百四十年,终于知道了一瞬间醍醐灌顶,透彻透悟是什么感觉,也知道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在一瞬间的灵光中,在漫长的时光中,遇到了一只可可爱爱的小白狐狸,把它养在心房,然后……
养成了自己的根。
作者有话说:
你完啦,你先一步坠入爱河啦
恭喜玉终于开窍=w=
第46章 嫁妆
但封玉还没完全想好。
他们已经相处了四十年, 在这漫长的陪伴时间里,两人产生了远不止一种感情, 比如亲情和友情。
封玉需要理清楚, 将这几种情感区分开。
他希望他最终呈现给胡九清的,是全然纯粹的爱意——
在离开琼玉城之前,胡九清收到了爹娘和胡三的来信。
爹娘在信中说, 当年, 她姑姑确实与岑揺翎定下了婚约,只等那场战役结束, 便会完婚。但没想到,胡月皎在这场战争中战死, 因此以未嫁之身回到青丘, 等守灵结束, 便会葬入青丘祖墓。
而一旦她被葬进祖墓, 身为外人的岑揺翎就再也不可能见到她了。
而岑揺翎从战场一直追到青丘, 等了很久, 最后只等来“岑将军,请回吧”。
如果真的回去了,就真的再也没有以后了。
所以岑揺翎做了一个大胆莽撞的举动——他劫棺了。
但是青丘毕竟不是他的地盘, 灵堂有不止一只九尾狐守着,他再怎么厉害,对狐帝来说也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斗不过正当壮年的狐帝。
胡父说, 他们兄弟几个其实放水了, 因为岑揺翎当时看上去真的太可怜了, 孤身一人, 浑身是血, 身上被魔族砍出来的伤还未痊愈,就又增添了新伤,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拼了命地想夺回自己最珍贵的宝物。
如果阿姊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很难过的。
但狐帝没放水。
他重伤岑揺翎,差点废了他,但即便如此,岑揺翎也死不放手,骨头都被打断了,还是死不放手。
狐后看不下去了,阻止了狐帝。
“你现在离去,我们就不追究此事了。”狐后说。
岑揺翎死死压在棺木上,嗓音嘶哑:“不放,我不会放手的。我要带皎皎一起走。”
狐帝大怒:“妄想!白白是我最看重的继承人,理当葬在青丘!”
天资卓绝、聪颖灵秀的胡月皎,本该是下一任的狐帝,风光无限,如今却毫无生气地躺在冰冷的棺里,这件事已经成为了狐帝心中最大的痛,偏偏还有人屡次三番往他痛点上撒盐,不由得让他勃然大怒。
狐帝气不择言道:“好啊,若你还能受住我十击,我便让你带白白走!”
岑揺翎闻言,勉强抬起半个身体,眼睛亮的惊人,哑声道:“好。”
他轻轻吻了棺木,低声道:“皎皎,等我一会儿。”
狐后蹙眉道:“你若撑不住便开口。”
岑揺翎咳出一口血,毫不在意地擦去嘴角血迹,提聚灵力,撑着坤序枪从地面站起,沉声道:“来吧。”
狐帝冷哼道:“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子。”
……
中间的过程,胡父没有细说,只是道,最后岑揺翎抗住了那十道攻击,逼得狐帝不得不履行承诺,让他带阿姊离开。
只是承受十击后,骨头碎裂、脏器破碎、灵力枯竭的岑揺翎形同废人,连枪都提不动,最终还是薛逸赶来把他带离青丘的。
至此,胡九清总算知道了薛逸吞吞吐吐说的“重伤”是怎么一回事。
纸鹤信的最后,胡母说,其实过了这么多年,当年的事,狐帝已经消气了,若她见到岑揺翎,便同他说一声,请他有空带阿姊回青丘看看老人家。
这么多年,狐帝狐后很想阿姊,尤其是狐帝,无数次后悔自己当年的嘴快,简直成了心病。
看完后,胡九清心中怅然,靠在封玉肩头,喃喃道:“魔族真是太可恨了。”
一切的悲剧源头,都是可恶的魔族。
她更加坚定心中的信念,道:“我以后,一定要荡平魔族,清空所有魔气,让魔界彻底消失!”
封玉调整了一下角度,小心地和她头挨头,应道:“嗯,我和你一起。”
胡九清缓了一会儿,才拆开胡三的纸鹤。
“……薛逸竟然藏在琼玉城里,怪不得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小九若是得空,便去帮三哥买几坛好酒罢,酒钱等你回去再给你。另:最近看到一些有趣玩意儿,想着你可能会喜欢,便让露露放在你房间了,你回去后一眼便能看到。
以及,在外游玩一定要注意安全……”
从第二段起,后面的一千多字小论文全是关于出门在外需要注意的安全事项,胡九清匆匆扫一眼段首,跳过了段中,直接看段尾。
“……我知你不会细看,所以谨记三点:一,切勿单独行动;二,切勿轻信陌生人;三,切勿靠近危险之地。
时间到了就早些回来,我们都很想你,祝安。”
胡九清立刻提笔回信,道她已经买了好几坛酒,且自己有银钱,不需要他给,又保证自己一定会注意安全,让胡三放心。
看着纸鹤的身影消失不见,胡九清咬着笔头,决定暂时不给爹娘回信了,先办事儿。
她拍了拍裙子上沾到的草屑,对着封玉招招手,道:“走吧阿玉,又有事情要干了。”——
两人再次回到森林戏园,熟门熟路地来到岑寂住的地方。
院门敞开着,周围空无一人,岑寂一个人站在屋里,背对着门口,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胡九清站在门口,目光复杂地望着他的背影。
岑寂若有所觉,回过头,和胡九清目光对视时,听到她轻轻喊了一声:“……姑父。”
岑寂愣住了。
……
“其实薛逸早就告诉我了,他说你们向他问了关于我的一些事情,那时我就猜到了。”岑寂笑了笑,道,“不过我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记得我。”
胡九清抿了抿唇,没说话。
岑寂倒是轻松地开口:“怎么了?找我有事么?”
胡九清憋了憋,又憋了憋,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索性继续保持沉默。
这次回来,本就是一时冲动,真回来后,她反而不知道如何开口。
封玉就在这时握了握她的手,通过温暖的掌心,无声给予她鼓励。
于是胡九清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说完:“娘说,祖父很想念你们,如果你有空,请……请带着姑姑一起回青丘看看他们。”
岑寂愣住了,缓慢地重复一遍:“想念?”
他轻声道:“你娘应当是误会了,狐帝陛下恨我还来不及,我若出现在他面前,想必他当场就会杀了我吧。”
他轻轻笑了下,道:“我现在只是个废人而已,连高级魔将都未必能打过。”
胡九清愣了愣,道:“可是,祖父已经后悔了。”
岑寂无声地摇摇头,掠过了这个话题,看起来并不想多谈。
他问:“除了这个,你们还有其他事么?”
胡九清乖巧回道:“没有了。”
“那便回去吧。”岑寂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不急不缓地往躺椅那边走,道:“你说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现在,请回吧,我还有别的事,恕不远送。”
胡九清看到他往摇椅上一趟,双手交叉放在腹部,一副安详的神态,茫然地道:“你说的是……你要睡觉么?”
岑寂眼也不睁地道:“不,是和皎皎一起晒太阳。”
胡九清:“?姑姑?姑姑在哪里?”
除了那个灵位,她没见到其他与姑姑有关的东西。
岑寂指了指锁骨上放着的一块莹润玉石,淡淡道:“这里。”
胡九清看过去,发现这个正是上次她见到的那块发光物体,原来被穿了根绳,系在了他的脖子上,平时贴身放在衣领里,只有某些时刻才会拿出来。
这块玉石想必是个储物法器吧,胡九清想,姑姑的棺……应当就是放在里面了。
“那我们走了。”胡九清开了口,才发现自己嗓音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干涩。
封玉贴心地把水囊递给她,胡九清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后,才接着道:“这是传音玉……姑父若是有什么需要的或者有什么事情,尽管和我说。”
她将一块狐狸状的玉佩放在桌子上,默默看了岑寂一眼,和封玉离开了院子,临走时还关上了门。
在她走后,岑寂睁开眼睛,看了眼紧闭的院门,吻了吻玉石,轻声问:“皎皎,你想回去看看么?”
玉石毫无动静。
岑寂习以为常似的,自问自答道:“你那么喜欢青丘,一定很想回去看看吧。对不起,这么多年是我不对,没敢带你回去。”
他眯着眼看了看刺目的阳光,淡笑道:“再等几天,等我处理完戏园的事情,就与你一起回青丘。”——
离开森林戏园后,胡九清和封玉顺便去找薛老板又买了几坛酒,这次他们运气还不错,顺利找到了薛老板。
薛老板嘀嘀咕咕道:“算你们来得及时,再晚来一会儿,我就走了。”
封玉想起自己上次扑了个空的事,脸色不是很好地问:“走?你要走去哪儿?”
薛老板疑惑地瞅他一眼,道:“当然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赚了这么多银子,在哪儿都能过得很好。”
封玉:“…………”
他竟无话可说。
收了银子后,薛老板心情非常美妙,给了他们一句叮嘱:“以你们的实力,妖界大部分地方都能随便逛,但要注意,千万不要靠近妖界和魔界交界的地方,那儿很不太平。”
胡九清虚心问:“是什么样的不太平?”
薛老板想了想,道:“我没去过,不太清楚,都是听别人说的,好像那里出现过很多大魔,反正特别混乱,去了就是送死。”
胡九清点头:“喔,这样。”
然后转头就拉着封玉直奔妖魔交界处。
她的理由很简单:“我又不弱,就去看看而已,若真是遇到危险了,再逃嘛,我跑路还是很快的!而且如果真的发现了异常,还可以及时和妖王说一声,让他提前做好准备,也算做了件好事。”
封玉点头:“嗯,我也跑得很快,到时候我们可以交替跑——如果你跑累了的话。”
胡九清笑着弹了一下他的额头,道:“阿玉你又在讲笑话了,真到了那种时刻,就算跑不动肯定也是要硬跑的。”
封玉却认真地道:“不一定,如果你跳到我身上,或者喊我一声,我一定会接住你的。”
胡九清还以为他是在说笑,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哈哈应道:“好啊,那我到时候喊声‘阿玉’,你就会稳稳接住我么?”
封玉毫不犹豫道:“当然。”
胡九清见他不像是在说话,渐渐摆正态度,惊讶道:“你认真的么?”
封玉疑惑道:“我一直很认真啊。”
胡九清“唔”了声,对封玉道:“那我们来试一试,看看你能不能稳稳接住我。”
她比了个手势,重音道:“跑!”
话音一落,自己率先跑起来,封玉反应很快,立刻跟上,就在两人速度越来越快时,胡九清突然喊了声“阿玉”,紧接着,一团白色毛茸茸团成球朝他飞过来!
封玉眼神一凝,全身的注意力都凝聚在这团正在飞来的毛团子上了,双臂一伸,便稳稳把这团白绒绒接到了怀里。
白团子动了动,从他怀里钻出一个脑袋,惊讶道:“哇,阿玉,你真的接的好准哦,而且手臂也好稳,一点都不抖。”
封玉说:“是你太轻了。”
他掂了掂怀里的小白狐狸,感受着她的重量,蹙眉道:“清清,你该再多吃一些的,你太瘦了。”
胡九清不服气道:“我才不瘦,我现在的体型正正好,而且不止你有线条,我也有。”
封玉一怔,没反引过来:“什么线条?”
胡小九安心窝在他怀里,懒洋洋地道:“就是腹部的线条啊,上次你掉湖里然后出来的样子,我不小心看到了,唔,六个方块呢,你很不错嘛阿玉。”
“虽然我比你少一些,但我也是有的。”
封玉脸颊爆红,怀里像揣了个烫手山芋似的,让他抱也不是,扔也不是。
胡九清动了动耳朵,道:“阿玉,你身上怎么突然发起热了,是跑累了么?那换我背着你吧。”
封玉僵了僵,旋即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跑的更快了,边跑还边大声道:“我才不累!我一点都不累!”
胡小九捂住耳朵,嘴上道:“好好好你不累。”
心里却在嘀咕:不累就不累嘛,讲这么大声干嘛,而且身上还更热了,脸脖也都红了,看来阿玉剧烈运动时,很容易上脸啊——
在靠近妖魔二界的边界时,封玉放缓了速度,胡九清也从他怀里跳下来,重新化为人型,谨慎地往前走着。
忽然,她听到了一个属于孩童的清脆笑声。
那一瞬间,胡九清感觉有点惊悚。
在边界这样的危险之处,怎么会有小孩子?!
封玉也意识到了不对劲,面色沉肃地离胡九清更近,掌心一翻,长剑就出现在手中,警惕地观察四周。
胡九清也拿出了武器,握在手里,小心地戒备周围环境,在拨开一处茂密丛林后,她动作微微一顿。
只见里面坐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孩子,穿着米黄色肚兜和同色兜裤,面前站着几个面相凶悍的魔。
这几个魔已经高举了手中的屠刀,垂涎地盯着小孩,显然是已经将这孩子看做了腹中餐。
但小孩脸上却没有惧怕表情,甚至还在笑,笑声清脆,和胡九清封玉之前听到的一模一样。
“你们是想和我玩游戏吗?”小孩歪着头,好奇地问。
魔嗓音粗嘎道:“是啊,和你玩游戏,乖乖进我们的肚子吧!”
胡九清眉头紧皱。
这孩子和普通孩子毫无区别,只额头中心有一点朱砂般的红点,看着玉雪可爱,和浑身戾气的魔完全相似之处。
她厉喝道:“住手!”
旋即握紧雾气,灵力炸开,脚尖一跃,凶猛地往前冲去,趁那群魔不备举起长剑,利落地砍下了其中一个魔的头颅。
封玉在她动起来的瞬间紧随其后,斩下了第二颗魔头。
两人动作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在分别斩下一颗魔头后,又联手斩下最后一颗魔头,彻底解决了祸患。
还好,这次遇上的三个魔都比较弱,解决起来才能这么快。
魔的血液喷洒在地上,头颅狞恶,死不瞑目,小孩看见居然还是不怕,甚至还想用手去摸。
胡九清连忙阻止小孩,严肃道:“不要碰,很脏的。”
小孩懵懵懂懂地看着她,点头道:“噢。”
封玉微微蹙眉,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这么小就一个人跑出来了。”
小孩摇头道:“我不是谁家的孩子,我只有一个人。”
胡九清蹲着看小孩,搭话道:“小……小妹妹?小妹妹,你家没有大人嘛?”
小孩茫然地看着她,纠正道:“我不叫‘小妹妹’,你可以喊我……唔,可以喊我书书。”
“至于大人……大人是什么?是像你们一样的人么?”
胡九清和封玉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疑惑。
这孩子,似乎连基本的常识都一概不知。
胡九清看起来更有亲和力,所以仍然是她和书书沟通。
“书书,你家除了你,还有其他人么?”
书书道:“我说过了呀,我只有我。”
这孩子好古怪。胡九清心想。
面前的小孩皮肤雪白,双眼清澈,一双眼睛竟然是异瞳,一金一黑,发丝柔软漆黑,表情天真,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对着满地血迹和尸体竟也能做到面不改色,胡九清根本没在他/她身上感觉到类似恐惧、害怕、警惕之类的情绪,只有好奇。
这孩子表露出的唯一情绪,就是好奇。
封玉也蹲下来,尽量让语气变得和蔼,问道:“书书,你是人么?”
书书再次摇摇头,道:“我不是人。”
胡九清心道果然。
“那你是什么?可以告诉我们么?”
书书眨了眨眼睛,轻快地说:“我是一本书呀。”
一本书?书化作的精怪么?
但这很不符合常理:一,这里地处偏僻,哪里来的书?二,这里妖气浓郁,魔气更浓郁,换而言之,就是灵气几乎没有,没有充足的灵气,一本普通的书怎么可能拥有灵智、甚至化出了人形?
除非有天材地宝或是非同一般的机缘。
书书见两人没说话,歪了歪头,疑惑地开口:“你们不相信我吗?但我确实就是一本书呀,不知从哪儿来,不知往何处去,一直漂漂浮浮居无定处,等我睁开眼睛,我就在这里啦。”
胡九清心道好吧,四界广大,发生一些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事情实属正常。
她摸了摸书书柔软的头发,苦心叮嘱道:“书书要不要和我们离开这里?你刚刚也看到了——”
她指了指地上的尸体,道:“这样的坏蛋还有很多,都想要杀了书书,吃了书书,这里非常非常危险。”
书书认真道:“我只是一本书,是没办法被吃的。”
他/她忽然惊呼一声,说:“啊,我的清醒时间到了,我要走了。”
书书慢慢飘了起来,对着胡九清和封玉挥挥手,递给他们一人一张木片,道:“很开心能遇到你们,你们很有意思,欢迎来找我玩喔,我的家在一片黑漆漆的山最底下,你们拿着木简,在距离我比较近的时候就能感应到我的位置啦。”
书书笑得很开心,身体越来越透明,对着他们用力挥手,道:“那——下次再见了!”
胡九清瞬间起身,看着书书的位置,伸手去够,却径直穿透了小孩的身体,扑了个空。
书书消失了,空中出现一些细碎的光点,慢慢落下,也消失了。
胡九清端详着手中的木片,只见它是最常见的浅褐色,普普通通,看上去和普通的竹简似乎并无区别,但摸上去却有一种玉石般的顺滑触感和火烧般的炙热烫意。
思考无果,端详无果,胡九清遗憾收起木片,对着封玉摇了摇头:“我看不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封玉摩挲着木片,若有所思道:“黑漆漆的山脉……”
胡九清思索了一阵,道:“完全漆黑的山脉很少见,我记得只有妖界的魍魉山山脉、人间万重山山脉和魔界的魔域山山脉是这样的样子。”
封玉收起木片,低声道:“不管是哪里,都不是现在的我们可以去探索的。”
漆黑的山脉寓意不详,有许多枉死之人的冤魂,更有许多魑魅魍魉作祟,数量奇多,怨气深重,就算是神仙去,也难以好过。
他拍了拍胡九清的肩,道:“萍水相逢也是缘分,别再想了。”
胡九清也收起木片,点点头:“嗯。”——
胡九清和封玉在这里停留了好一段时间,遗憾的是,除了这里的魔比别处更多些,他们并没有发现其他异常。
总不能一直留在某个地方,那样违背了历练的初衷。
在又半个月之后,胡九清放弃了搜寻,继续和封玉去往别处游历。
期间,爹娘又寄来一封纸鹤,道岑揺翎带着胡月皎回去了,跪了七天灵堂、走了个表面流程后,取得了狐帝的原谅,在青丘住下。
他们还活着的兄弟都纷纷赶回来,重新操办起把胡月皎的遗体放入祖墓一事。
这一次,岑揺翎没有再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因为他主动入赘青丘,入了青丘族谱,终于获得了正大光明为妻守墓的资格。
其实他当年也提出过,但当年的狐帝刚逢丧女之痛,属于什么都听不进的状态,岑揺翎刚提出来,就被狐帝断然拒绝,所以最后才剑走偏锋,做出了那么莽撞冲动的举动。
青丘的祖墓是一片非常广阔的空间,每只逝去的九尾白狐都能拥有自己单独的地盘和空间,胡月皎也不例外。
岑揺翎主动提出,要当她的守墓人,这回,狐帝也应允了。
自此,青灯古碑,长伴一生。
……
得知这个消息后,封玉蛮震惊的。
他呐呐问:“清清……想和你们青丘九尾狐一直在一起,死后也不分开,只能入赘么?”
胡九清对这件事一知半解,毕竟她从来没有主动了解过,因为年龄没到,爹娘也没和她说过这件事,她只能自己猜测,然后心虚地揉了揉鼻子,模棱两可道:“唔……应该是这样的。”
封玉心想幸亏他问得早,从现在起,他就要转变思路了。
胡九清纳闷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对了,你之前说要想通后再告诉我的事情还没说呢,你想好了么?”
封玉含糊道:“还没想好……再让我想想。”
胡九清震惊道:“阿玉,你还没想好么?已经过去好久了!”
封玉继续含糊其辞:“此事较为复杂,我需要好好考虑考虑,思量周全,等我想好了一定告诉你。”
其实他已经想好了,也想通了,甚至已经在着手准备聘礼了。
但经过这么一出,他转换了思路,心想青丘果真与众不同,未来想要和清清在一起,还要入赘。
不过还好发现得早,封玉想,接下来,他要攒的就不是聘礼,而是嫁妆。
等嫁妆攒够的那一天,他再告诉清清、再坦白,然后去提亲。
封玉美滋滋地计划着。
在封玉待在妖界的时候,灵耀和乌兰塔还守在人界的江南郡,一边抵御着魔族时不时的骚扰,一边寻找着青龙遗物寻龙戟。虽然他们想来见封玉,但事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至于婴巫,就更抽不出空了,灵耀和乌兰塔离开后,腾天的事务都压在了她一个人身上,让她忙的无暇分.身。
不过即便如此,婴巫也执意要来见封玉一面,但被封玉婉拒了。
如今,他和胡九清形影不离,去哪儿都一起,根本找不到机会独处,就算三人真的来了,也没法和他单独见面,所以还不如不来,平时通过特定的方式交流就足够了。
虽然灵耀和乌兰塔脑子好像不是很灵光,但他们看人还是很准的,既然他们一直觉得婴巫没问题,那封玉觉得暂且相信她是可以的;况且,有婴巫在,腾天确实维持得很好,井井有条,一切井然有序。
并且……封玉自己也有头疼的事情,也无暇他顾。
胡小九一直没有放弃对“那件事”的追问。
之后的日子里,不管胡九清是直接问还是旁敲侧击甚至在某些时刻打封玉一个措手不及,有好几次都差点撬开了封·锯嘴葫芦·玉的嘴问出真相,但到底临门一脚,还差一点,到底还是没能问出这件事到底是什么。
时间在两人的打打闹闹玩玩笑笑中过去,不知不觉,就迎来了胡九清的一百八十岁生辰。
与往年不同的是,她今年要回青丘,举行一场盛大的成年礼。
阔别青丘二十年后,他们终于要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提前几分钟更新ovo
清和玉的人界和妖界的旅游之行终于结束啦,玉开窍了,清也不远了(doge)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加更,尽量早点写到这个情节ovo,感谢大家的支持啵啵啵!=3=
第47章 成年
成年礼之后, 接着的就是授封礼,狐帝早已为胡九清规划好, 要封她为荒泽女君。
荒泽是青丘四泽八荒里面积最大最繁荣的一块土地, 历来是下任狐帝用来练手的封地。
狐帝此举,已经在明面上表明了态度:青丘小帝姬胡九清,是真正的“帝姬”, 是他培养的继承者。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 授封礼要不要和成年礼同时办——
“一起吧。”胡九清说,“分开办好累啊。”
胡母手里端着茶杯, 慢悠悠喝了一口,道:“这么大狐狸了, 怎么还爱躲懒。”
胡九清闻言笑起来, 往她身后站去, 一边给她揉肩一边道:“您当年不也是这样么。”
胡母轻哼一声, 道:“贫嘴。”
她放下茶杯, 拍了拍胡九清的手背, 道:“好了,娘知道了,给你把两场礼放一起。”
胡九清软声道:“我就知道娘亲对我最好了。”
胡母说:“还有七天你就成年了, 记得提前去后山密地,让你六哥和七哥给你护着。”
远古种族成年时和其他普通种族并不同,成年的那一刻, 体内的血脉会被激发, 导致出现异象, 且因为激活血脉时自身封闭五感, 实力大降, 还不如平时, 很容易被一些心怀鬼胎的小人趁虚而入,夺取内丹。
因此,每逢成年前,在外游历的九尾白狐都会回到青丘,由亲族护法,安全度过成年前的虚弱期。
“知道啦娘亲。”胡九清欢快地道。
……
虽然说是让胡六和胡七来护法,但当天,除了远在边疆还在往回赶的胡二胡三胡四胡五,其余哥哥都到了。
胡八前些年就成年了,个头窜的飞快,如今已经比胡九清高一个半头,身材健壮,完全脱离了身形单薄的少年体态。
就算站在胡七身边,也不比他矮多少。
他笑着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小九也要成年了。”
胡九清卧在正中央,双眼紧闭,五感封闭,没有听到他的话,也没有回答,胡八也毫不在意。
他自说自话时从不需要人捧场,自己就能说的很开心。
胡一骞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我站在小九的东方,小六站在南方,小七站在西方,琅雪站——嗯?封玉?你怎么在这?”
他正一个个安排下去,忽然看到站在琅雪身边的封玉。
少年初具成年之态,个子高挑,气质锋锐,站在一众成年九尾狐中也并不违和。
“小孩子不要掺和进来。”胡一骞无奈道。
算算时间,还有十年封玉才成年,在胡一骞眼里,没成年的都是小孩子。
封玉挺直脊背,沉声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事关胡九清,胡一骞毫不让步:“那也不行,琅雪站在北方,我们四个组成大阵看护小九。”
封玉抿了抿唇,看起来很不高兴。
胡一骞在心里叹了口气,哄小孩似的道:“你就在旁边看着,有危险第一时间喊出来,可以么?”
封玉看了眼阵中心的胡九清,心里虽然仍然不甘不愿,却知道这是胡一骞最大的让步了。
他不可能让一只幼崽担任重要的阵石位置。
封玉垂下眼睫,退到了一边。
阵中央卧着一只通体毛色雪白的九尾狐,九条蓬松柔软的大尾巴随风摆动,在空中轻轻摇晃着,像一团团被聚在一起的蒲公英,雪白无瑕。
大阵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也隔绝了来自外界的一切响动,确保胡九清不会受到任何干扰。
封玉站在外面,一眨不眨地盯着胡九清看。
初见时的小白狐狸,只比手掌大点,迷你的一小团,看着迷人又可爱,而现在,小白狐狸变成了大白狐狸。
仿佛有人在给九尾白狐打气似的,小小的身体越来越大,四肢拉长,身躯线条优美,绒毛轻轻摆动,面容静谧,仙气至极。
清清……已经完全长大了。
封玉垂眸盯着自己的手,眸色晦暗不明。
而他的成长期却还没有结束。
封玉第一次感到了强烈的急迫感。
毫无疑问,在同辈人中,胡九清的出色有目共睹。
她天资聪颖,天赋卓绝,在学堂里的测试从来都是满分,打斗方面也没输过,不论是从实力上,还是智力上,还是容貌上,还是家世上,她都堪称完美。
之前她尚未成年时,提亲的媒人就如雪花般络绎不绝,隔三差五就有来的。
现在她成年了……
封玉脸色不太好,他简直能想象到那时候的盛景,恐怕青丘的门槛都会被媒人踩平吧。
来提亲的都是各大种族的天子骄子,基本都是下一任的族长或者继承人。
相比起来,他只不过是一条无父无母的孤儿龙,身上还背负着血海深仇。
封玉皱起眉头,暗暗把解决天族加入第一紧急待办事项。
只有解决了后顾之忧,他才敢去提亲。
第二条紧急待办事项是:找靠谱媒人。
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总得有。封玉脑子飞快地转着,一条又一条待办事项不断被添加进心里的小本本上,让他心里的急迫之火烧的更加旺盛。
想到这,封玉又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芥子空间,开始清点自己的“嫁妆”。
其中大部分是他爹娘留给他,还有一部分是他自己攒的,剩下的都是灵耀乌兰塔和婴巫强行塞给他的,说是“零花”。
说是“零花”,实际上一个个都是珍贵无比的宝物,价值千金,是他们对小主人的一片心意。
这些金灿灿的宝物装满了封玉的芥子空间,让他心中多了些底气。
嗯,虽然他是条无父无母的孤儿龙,但他还是很富裕的,应当不至于被瞧不上……吧?
封玉陷入了自我怀疑和自我肯定的反复横跳中——
“我就说嘛,我肯定还会再长的!”完成成年蜕变的胡九清个子高挑,五官精致,面容明艳不可方物,身姿窈窕,完全当得起“四界第一美人”的称号。
曾经乌黑的长发已经化为霜雾般的渐变银灰,而眼瞳则是变为剔透的银白,让一双桃花眼看上去更加潋滟。唯有唇瓣,依然是嫣红的,唇型优美,泛着红润光泽。
额心的九尾胎印仍然和往常一样隐藏不见,只在化形时显现一瞬,随即消失不见。右眼角有一枚极小的黛色的痣,比之幼年时,多了几分媚人的风情。
封玉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停在那粒黛色的小泪痣上。
不知道亲上去会是什么感觉,他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但紧接着,他就吓了一跳,慌张地自己否定自己:封玉!你在想什么,你怎么可能这样想,清清可是你最好的朋友,最重要的人,你怎么可以……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胡九清纳闷道:“阿玉,你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封玉匆匆移开视线看向地面,一边努力抛开脑中的杂念,一边低声含糊道:“没什么,刚刚……不小心看一朵桃花看入了神。”
可惜桃花不懂他的心思。
胡九清没有多想,很快就抛开了这个问题,伸手比了比自己的头顶和封玉的头顶,满意道:“嗯,现在我和你只差半个头了,再长长,说不定我能和你一样高甚至超过你呢。”
封玉小声道:“等我成年,我的个子也会拔高一大截的……”
他也还会再长高的。
胡九清眯起眼:“嗯?”
封玉立刻改口:“没什么,我觉得你说得对。”
这时,门外传来胡一骞的声音:“小九,八婶喊你去换衣服了!”
他的八婶就是胡九清的娘。
两场仪式放在一起办还是比较赶的,刚刚过完成年礼的流程,紧接着就要进行授封礼了。
“阿玉你去前面等我喔,等我授封结束,就来找你玩儿。”胡九清叮嘱道,“阿玉,你小心些,今日天帝天后也来了,还有天族太子仓枢也在。”
封玉点头:“我知道了,清清,你去吧。”
胡九清朝他挥挥手,转身提着裙摆跑出了房门。
封玉在屋内正站了一会儿,也转身朝外走去。
今日,不止是天族来了,婴巫也来了。
她出生自人间巫族,虽然早就飞升成仙,但仍旧和母族有着联系,此次,便是用了巫族的名头前来。
这是封玉和婴巫第一次正式见面。
有了灵耀和乌兰塔在前,封玉一直以为婴巫同他们一样,容貌都维持着年轻时候的样子,因此在见到满头白发的女人背影时,封玉愣了愣,一时没敢相认。
直到女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皱纹横生的苍老面庞,右手放在左胸前,俯身行礼,声音是和面容截然相反的年轻:“鬼方婴参加少主。”
封玉神色微动,道:“你的真名叫鬼方婴?我听灵耀和乌兰塔一直喊你‘婴巫’。”
婴巫笑了笑,耐心解释道:“嗯,我姓鬼方,名婴。至于灵耀他们的称呼……凡是巫族的大巫,都会被这么称呼,以示尊敬。灵耀和乌兰塔不过是喊着玩玩罢了,少主不必当真。”
封玉却摇摇头:“您让‘腾天’维系这么多年,付出心血良多,理当获得尊敬。”
他顿了顿,似是无意一般问道:“鬼方这个姓氏很少见啊,我都没见过几个。”
婴巫颔首:“确实少见,在目前的记载中,姓鬼方的只有巫族人。”
封玉瞳孔一缩。
他记得当初在冰湖遇见的那只大妖鬼方艳,就姓鬼方。
鬼方艳和鬼方婴之间,会有关系么?
婴巫察觉了他的微妙变化,她也是个聪明人,稍一猜测便大概猜了出来:“少主是遇见过鬼方家的人么?他们对少主不敬?”
说到后一句话时,她眼中毫不掩饰地露出杀气。
她虽然生于鬼方家,但对她来说,鬼方家只有生恩,这么多年来,她早已还清。
而秋杀对她是有养恩的,在她心里,养恩大于生恩,秋杀远比鬼方家重要,秋杀之子自然也远比鬼方家重要。
封玉见她已经猜出来了,便没卖关子,直接问道:“鬼方艳,你认识么?”
婴巫一怔,低声道:“那是……我阿姊。”
鬼方艳是鬼方家为数不多对年幼的她释放过善意的人之一。
封玉颔首:“原来如此。”
他没再多说什么,只道:“随口一问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与她已无过节。”
婴巫仔细揣摩他的话,心想,现在已无过节,就说明曾经是有过的。
她想起这些年的事情,大概猜到了事件的原委,愧疚道:“阿姊痛恨男人,若是对少主不敬,我代她向您赔罪,您若不解气,鬼方婴愿替姊受罚。”
封玉摇摇头,扶起她,温和地道:“事情都过去了,没必要再提,就这样吧,此事不再议了。”
他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端正了态度,严肃道:“此次和你见面,我是有另一件事要问你……”——
等到谈话结束,外面的授封礼也开始了,封玉和婴巫一前一后往外走去。
胡六老远就看见他,使劲朝他招手,用口型道:“快来这边!六哥给你留了位置!”
封玉一怔,旋即唇角勾起笑,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往前跑去,来到了胡六为他预留的位置上。
这个位置正好能完整看到高台上的内容。
胡九清罕见地穿了一身正式的冕服,头发束起,扎在头顶,一点都没落下来,连脸颊边的碎发都被修剪得干干净净。
她穿着金红色的加冕朝服,面容肃穆,裙摆蜿蜒及地,曳在红毯上,一步一步朝狐帝走去。
身形修长,气质尊贵,这一刻,封玉恍惚间看见了以后的威严女君。
狐帝狐后已经老迈,但精神还算不错,双眼矍铄,看着走来的胡九清,露出慈祥和蔼的笑。
狐帝手里拿着冕旒,狐后手里拿着荒泽主君的君印,待胡九清走上前来,便为她亲手戴上冕旒,送上君印。
胡六感慨道:“不知不觉,小九竟然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她当年小小一只,趴在我头上的样子呢。”
胡七道:“我比你记得的多一点,还记得你有一次跑太快,不小心把她从头上甩下去了,然后被阿娘追着打了九条街的事。”
胡六:“…………”
他不甘示弱地反驳:“我也记得,我还记得追我的时候,娘发现你偷偷指使小九去人间给你买零嘴,连你一起打了。”
胡七:“…………”
互相伤害是吧,你牛。
身旁两人的交谈,封玉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的视线一直黏在胡九清身上。
胡九清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灼热目光,视线微不可查地往他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但碍于还有许多人看着,瞬息之间又收了回去。
不知不觉间,胡九清走到了狐帝狐后面前,立定,并欠身行了一礼。
狐帝沉声道:“青丘胡九清,品德雅正,德才兼备,既有卓绝天资,也有高洁品性,经商讨,决定封为荒泽主君,统领荒泽。”
青虎族少主听闻此言,惊讶地捣了一下胡一骞,小声道:“狐帝把荒泽主君封给小九了?我还以为他会封你为荒泽主君,让你成为请求第一个统领两泽的主君呢。”
毕竟,众所周知的一条不成文规定就是,凡狐帝继任者,必封为荒泽主君。
青虎族少主一直觉得下一任狐帝就该是胡一骞,所以一直努力想和他打好关系,奈何胡一骞一直对他不冷不热。
今天是胡九清的好日子,胡一骞一直是笑着的,哪怕对着关系平平的青虎族少主,他也露出了笑意。
胡一骞含笑道:“嗯,小九各方面都很优秀,这是她自己赢得的。”
青虎少主疑惑道:“你不生气么?我以为你才会是下一任狐帝,毕竟你是长子,而且已经帮狐帝统管青丘很多年了。”
胡一骞笑着摇摇头,看的通透:“这个位置,不是看资历和身份的,而是有能力者居之。小九的优秀有目共睹,能力也有目共睹,由她继任,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青虎少主啧啧道:“说实话,我是真的为你鸣不平,你看你帮狐帝打理青丘这么久,到头来全是为你妹妹做嫁衣。”
胡一骞听着他说话,脸上的笑越来越淡,听到最后一句时,脸上的笑完全消失了,冷淡地看着他。
青虎少主还以为他是被自己的话说动,刚想要趁热打铁再说几句,就看到向来温文尔雅的海泽主君破天荒地冷下脸,语气也冷的像冰渣子似的:“青虎少主蓄意挑拨我与舍妹的关系,想来是觉得青丘好欺负?”
青虎少主脸色一顿,讪笑道:“怎么会,我只是为胡兄你抱不平而已。”
胡一骞冷冷道:“青丘祖训一,永远不得自相残杀。不知青虎少主蓄意挑唆我谋反祖训,是何用意?”
他眸光冰冷,说出来的话也不近人情:“来人,请青虎少主及随从一起离开青丘,以后不得再放任何青虎族族人入内。”
青虎少主又惊又怒:“你凭什么代表青丘与我青虎族断交?我什么都没做!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胡一骞眼中毫无笑意:“我也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青虎少主何必如此动怒。”
胡旭出现在青虎少主手边,对他做了个请的动作:“青虎少主,请吧。”
青虎少主还想再挣扎一下:“刚刚的话,是我不小心说错了,还请胡兄不要放在心上。”
胡一骞冷淡道:“哦,是吗,可是你说错了,我却没说错。胡旭!”
他略微提高了一点音量。
胡旭面无表情道:“请青虎少主往这边走,不然我只能用非常规手段请您离开了。”
青虎少主恨得咬紧牙关,没想到只是因为自己的一番话,就要惹得青丘和青虎族断交。
他到底也是个天之骄子,三番四次被胡一骞下面子,恼羞成怒,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走了。
他的动静略有点大,旁边的胡二也感受到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道:“大哥,这是怎么了?”
胡一骞的语气里还有几分未消的余怒:“一个妄图挑拨我们关系的不长眼青虎而已。”
胡二心思通透,很快就想明白,嗤笑一声:“真是个傻*(青丘粗口)。”
他道:“这种傻*(青丘粗口),就该让他再也进不来青丘。”
胡一骞颔首:“嗯,我已经说了,并且青丘自此与青虎族断交,等授封礼结束后,我会亲自向祖父禀明此事。”
他眸色冷了几分,冷声道:“青丘的事宜,容不得任何外人插手,连插嘴也不行,小九的名誉,更容不得任何不长眼的家伙诋毁。”
涂照婉就坐在胡二旁边,闻言,柔声笑着说:“确实如此,我稍后也会修书一封给祖父,阐明利害,这种心思不正的种族,涂山也不屑与之交往。”
她也算是看着胡九清长大,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看,也忍不了此事。
胡三听了个模模糊糊,探头过来问道:“什么心思不正?”
胡二把他的头推回去,无奈道:“别打听了,怕你气到马上就去把那人暴揍一顿。今天是小九的好日子,你忍一忍。”
胡三一头雾水地被按回去了。
台上的授封终于到了尾声。
胡九清头戴端肃冕旒,一手捧着君印,一手放在小腹前,长身玉立地站在高台上,平静地看着台下众人,扫视一圈,矜傲地收回视线。
至此,授封礼结束,剩下的就是各大种族一起推杯换盏,说一些客套的交际话。
上一次胡六胡七被授封的时候,胡九清尚且能拉着封玉偷跑出去,这一回,在以她为主角的前提下,却不能再离开了。
她端着完美无缺的微笑,和前来祝贺的人一一碰杯。
好不容易挨到宴席散去,胡九清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在出口处,她看见默默等她的封玉。
封玉猜到她摆脱那些人后,便会从这里离开此处,便一直等在这儿。
“阿玉,终于结束了,哇我脸都快要笑僵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自己的脸。
如果是以前,封玉还能说“那我帮你揉一揉吧,活络活络”,但现在,显然不适合了。
他们都长大了,那些亲密的动作已不能再做。
封玉失落地垂下双手。
胡九清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叫了他一声:“阿玉。”
封玉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就见手边多了一条比之前更加蓬松、更加柔软的大尾巴。
胡九清双手背在身后,身后还有另外八条轻轻摆动的白狐尾,递了一条到封玉手边,笑得狡黠:“阿玉,要不要来做一个约定?”
封玉心脏跳动的厉害,问道:“什么约定?”
他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猜测,但他不敢相信。
胡九清笑着开口,却避开了这个问题,道:“我如今可是荒泽主君了诶,如果还用当初摸一次五朵花,显得我太不值钱了。”
封玉睁大眼睛,道:“你是想……”
胡九清笑着对他眨了眨眼睛,俏皮道:“阿玉有什么新的想法么?”
封玉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爆红,小声说了句什么,声音小到胡九清也没听清。
胡九清不得不凑近了一些:“阿玉,你再说一遍,我没能听清。”
封玉却如锯嘴葫芦,紧抿着唇,红着脸不愿意说话了。
胡九清问不出来,只好放弃。
她竖起一根手指,终于说到了“约定”:“要不这样,我给你摸尾巴,你给我摸龙角,怎么样?”
她特意打听过了,龙角不是非亲眷才能触碰的。
六哥说,他就碰过龙角。
但他没说完的是,他之所以碰到了龙角,是因为和他打架的那条龙把龙角当做了武器,使劲戳他,他不小心被龙角碰到,然后被划伤。
但胡六觉得他受伤这件事说出来很没面子,所以隐去没说,只是说他碰过龙角,龙角是与龙非亲非故之人也能碰的。
封玉震惊地看着她。
如果说尾巴除了伴侣,还有爹娘能摸,龙角就纯粹只有伴侣才能摸了。
因为龙角是龙的敏.感.点之一,如果一条龙心甘情愿被摸龙角,就说明它对这个人臣服了。
因为臣服,所以言听计从,所以她想摸哪里摸哪里,即便是敏.感.点也没关系。
胡九清和封玉相处这么久,对他的一些表情代表的心情已经一清二楚,见他这样,很明显地一愣,卡顿道:“不、不可以么?”
不会吧,难道她又犯了龙族的禁忌?
可这是六哥告诉她的,不应该啊。胡小九苦恼地想。
封玉回过神来,轻咳一声,小声说:“可以。”
胡九清立刻睁大眼睛,但她还记得封玉刚刚的反应,狐疑道:“真的可以么?你不要骗我哦。”
封玉坦荡荡看着她:“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胡九清心想也是,瞬间开心起来:“那就这么说定啦!”
封玉红着脸点头,心里琢磨着,要不然今晚回去就尝试冲破封印吧,反正力量已经积攒的差不多了。
他不知不觉就走了神,直到被脸上毛茸茸的触感唤回神。
“封阿玉,你最近走神的频率有点高啊。”胡小九最先察觉他的异常,眯着眼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分出一条毛茸茸大尾巴去挠封玉,专门对准他敏.感的锁骨和脖颈去挠,长长的软毛偶然会扫到他挺直的鼻梁和柔软的唇瓣。
封玉捂着脸讨饶:“我错了清清,我不该走神。”
胡小九道:“只要你把你的心事说出来,我就饶过你。”
封玉嘴硬道:“我没有心事。”
胡小九闻言,加了一根尾巴,故意恐吓道:“不诚实的孩子是要受到惩罚的。”
顿了顿,她道:“说出来我才能帮你一起想解决办法啊。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万一你半夜哭鼻子我都不知道,那我这个朋友当的多失败啊。”
封玉无奈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也快成年了,而且我才不哭鼻子!我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哭过了!”
他在最后一句话加重了音量。
胡九清没想真的闹他,见挠了几下后,他还是拒绝承认,便收回了尾巴,拍了拍他的肩,老成地叹了口气,道:“不说就不说吧,但我需要你能记住,我永远是你的后盾,青丘也一直都是你的港湾,如果你需要帮忙,可以随时来找我们。我、六哥七哥八哥,还有琅雪他们,都会帮你的。”
封玉心头一暖,重重点了点头。
他没忘记,来了青丘后,他从曾经的孤独一人变成了拥有许多朋友的幸运龙。
而这份幸运,都是胡九清带给他的。
但……
封玉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这件事还真没法儿向他们寻求帮助。
胡家的哥哥们就不用说了,一个赛一个妹控,如果他们知道他想要提亲,恐怕第一件事就是找他单挑。
至于其他人……涂照衡、琅雪,这两个也都喜欢胡九清,不同的是,前者大大方方、恨不得宣扬的全天下都知道,后者则是暗恋,默默放在心里不说出来。
找情敌帮自己想怎么追清清,他疯了才这么干。
封玉再次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自己的路还很长啊——
成为荒泽主君后,胡九清陡然忙碌起来,先前这些事情都是狐帝和胡一骞在打理,事务繁忙,事项繁多,胡九清刚刚接手,有很多地方都不太明白。
实践和书上教的内容并不完全一样,即使她的文课一直是满分,真面对现实,仍然有些手忙脚乱。
毕竟,荒泽身为面积最大的领地,人口众多,每天需要处理的事情也比其他地方多。
于是,胡一骞再次被薅过来,充当胡九清的免费劳动力兼无偿讲师。
胡九清感慨道:“大哥,你好强啊,之前竟然能同时处理海泽和荒泽的事情。”
她现在单是应对一个荒泽,都有些手忙脚乱。
胡一骞边帮她整理折子,边笑着道:“都是这样过来的,当初我刚上任时,只面对海泽的事物都手忙脚乱呢。海泽的事情还没有荒泽多,你现在的表现已经很好了。”
胡九清闻言握起拳头,认真道:“我一定会好好努力,让那些质疑我的人闭嘴!”
授封礼当天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瞒住她。
狐帝亲自出面,宣布与青虎族断交,并硬气地宣告:若是还有别的种族对他所做的任何决定有疑问,大可当面来找他对峙。凡是不敢当面与他谈论却又背地碎嘴的,一律断交,青丘不稀罕与这样的种族为友。
涂山也发布了差不多的言论。
这两条公告一出,碎嘴的言论消失了许多,至少再也没有人敢在明面上提起。
胡九清到底还是太年轻,在没有拿出实绩之前,压不下这些人的嫉妒眼红等阴暗心思。
胡九清呼出一口气,大声道:“我一定会努力的!我会证明我配得上这个位置!”
胡一骞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嗯,是这个位置配不上你。”
胡九清哈哈一笑,道:“大哥太折煞我了。”
胡一骞笑着道:“不是折煞,大哥觉得你有这个实力,未来,说不定能把魔族打的节节败退,再也不敢来犯。”
胡九清眼睛瞬间就亮了:“实不相瞒,大哥,我现在好想去军营,当年我还是太弱了,只能在边缘溜达溜达,真正的战场中心,我还一次都没有去过呢。”
胡一骞无奈道:“等你处理完这些事情,才能有空去。”
胡九清撇撇嘴,不甘不愿道:“那我还要等好长时间。”
胡一骞:“也不一定,你可以把事情分散给亲卫队,让他们替你分担一些,这样你的空闲时间就多了。”
他耐心解释道:“亲卫队里的每个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对你绝对忠诚,每一个队员都可以当做能信任的心腹。”
胡九清摸摸下巴,道:“那得给他们涨酬劳啊。”
本来只管打,现在还要管动脑的活计,从一份工变成两份工,可不得涨酬劳么。
胡一骞被她逗笑,点头:“嗯,都随你。”——
胡九清忙起来的同时,封玉也没闲着。
如今,狐帝正在一点一点把自己的权力转交给胡九清,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而在他的表态之下,青丘的派系一目了然,几乎是一面倒支持女君的。
其他的哥哥们也相继表态,表示无条件支持女君,让这条路被铺的更实。
很多人都在后悔当初没有让自己的孩子进入女君的亲卫队,不然现在就直接是女君的心腹,堪称一步登天。
可惜的是,他们的算盘打得太好,即便他们把孩子送去选拔,也不会被选上。
亲卫队的所有人,都是无父无母无牵挂的孤儿,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毫无芥蒂、毫无挂念地为女君服务。
除了亲卫队之外,胡九清还有一个免费劳动力兼绝对的心腹——封玉。
这些年来,通过频繁的交流,封玉从婴巫那里学会了很多有关于管理和处理一些事项的知识,帮助胡九清处理政务时得心应手,很快就成了她的左膀右臂。
封玉再次实现了和胡九清形影不离的小计划。
在胡九清熟悉荒泽事物,逐渐上手后,四界发生了一件大事——远古秘境突然开启。
所谓远古秘境,是由第一批羽化的远古神仙的墓组成的,他们的执念形成了幻境,而一身的秘宝都在秘境里。
凡是远古秘境出现,所有远古种族的子裔们都要前去历练,每个种族至少去一个符合条件的子裔。子裔只有活着从里面出来,才能证明自己的实力。
但事实上,每次秘境开启后,都有很多天之骄子陨落在里面。
在秘境里虽然可以获得大量的好处,但也伴随着致命的危险。
因此,每次前往秘境的子裔,除了强制必须参加的那部分,剩下的都是自由报名的。
可以不报名,但不报名就证明自己没有勇气,不管能不能活着出来,首先就会受到耻笑。
因此,基本上没人会逃避进秘境。
进了只有一定概率会死,不进的话一定会被嘲笑至死,这对于这些天之骄子来说,是比死还难捱的耻辱。
居于高位,必困其高。
胡九清也是此次参加的一员。
进入秘境只有两个要求:一,具有远古种族血脉;二,年龄在成年至成年后一百年间。
因为未成年的幼崽绝不可能在里面活下来。
“清清,你要去多久啊?”封玉担忧地问道。
出发的前几天,胡九清收拾东西时,封玉一直在帮她整理收集必需品,比如各种药物。
“我也不清楚。”胡九清诚实地道。
“每次远古秘境开的时间都不一样,我记得上次开的时候,只有大哥和二哥进去了,在里面待了五年,上上次是我爹他们进去的,在里面待了七年,再上次就是我祖父了,在里面……唔,好像待了三年吧。”
“开放时间完全是不固定的,持续时间也是不固定的。”
封玉皱紧眉头,道:“那要多带一些必需品啊,防止在里面待的太久。”
他一边默念一边快速收拾:“补血丹得带上……止血膏也得带上……还有解毒的回阳丹……”
胡九清哭笑不得地拦住他,道:“不用带太多,进入秘境,身上带的东西是有限制的,不然万一有人带了一大堆天材地宝和法器进去,那完全可以在里面横着走了。”
她拍拍封玉的肩,宽慰道:“放心吧阿玉,我心里有数。”
这段日子,她的祖父、爹娘和伯伯婶婶们、大哥二哥都来找过她,详详细细地把自己记得的秘境注意事项分享给了她,好让她不至于心里一点底没有。
“而且,”胡九清笑着道,“我不是一个人,还有八哥陪我呢。”
“八哥也很厉害的,我俩只要不分开,就不会出问题。”
封玉还是担心:“可是我听说那里面特别危险……”
胡九清揉了揉他的头,莫名有种揉小狗的感觉,安慰道:“放心,我答应你,我一定全须全尾地出来见你,好不好?”
胡九清不由得想到自己以前在人间玩时见过的一幕场景,主人外出,独留看家的小狗一只狗独守空房,在主人离开的时候,小狗也特别不舍得主人,一直汪汪嚎叫,各种挽留。
是错觉吧,怎么感觉阿玉好像这只小狗啊。
封玉抿抿唇不说话。
其实到现在为止,他已经不是很担心胡九清的安危了。
她本身就很厉害,加上还有胡八,基本堪称同龄人中无敌手,只要秘境的危险不是太过离谱,都不至于让他们出事。
他现在难过的事情是,他接下来有好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她了。
不能每天和她见面,不能每天和她说话,也不能每天和她一起吃饭,对封玉来说是让他非常难受的事情。
毕竟这样的生活,他已经过了五十年,养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一朝一夕想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胡九清也同样。
所以她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当当当当!阿玉,看看这是什么。”胡九清变戏法般拿出两个小盒子,把其中一个递给封玉。
封玉茫然地接过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只羊脂白玉雕成的小九尾狐,刻画的栩栩如生,连毛发都根根分明。
胡九清笑着道:“阿玉,你对它喊一声。”
封玉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办,喊道:“清清。”
让他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小白狐狸嘴巴上下张合几下,发出了和胡九清一模一样的声音:“我在。”
封玉震惊地看向胡九清,罕见地有点磕巴:“清清,这……”
胡九清笑弯了眼睛,道:“是给你的一个小惊喜,里面提前设置了一些对话问答,是我二哥帮忙做的小傀儡,在我不在的日子里,就让它陪着你吧,毕竟这些回答都是我自己录下来的,代表的是我自己。”
“我一直陪着你呢。”
封玉立刻看向她手里的盒子,反应极快:“那你手里的是……”
胡九清啪地打开盒子,露出里面黑曜石雕刻成的小黑蛇,笑着晃了晃,道:“是你哦。”
封玉雀跃道:“我来录音。”
胡九清把小黑蛇雕像交给他,笑着教他录音的方法。
学会了后,封玉拿着雕像就跑回自己房间了。
这是个秘密惊喜,只有不知道回答,才有问答的乐趣嘛。
最后的最后,封玉捏着小黑蛇雕像,陷入了纠结中。
纠结许久后,他还是服从本心,往里面录了一句话——
“嗯,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一些幻视(bushi)——
玉:天猫清清~
清:我在~
评论捏,评论在哪里qaq我要多多评论quq
第48章 把握
一切收拾完后, 胡九清和胡八就要启程去秘境了。
封玉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看着她, 小心翼翼地勾了一下她的手指, 小声说:“清清,我会想你的。”
胡九清笑着道:“我也会想你的。”
封玉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但下一秒, 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犹犹豫豫地道:“还是不要了……秘境里面很危险,时刻要战斗, 你还是不要分心了。”
胡九清笑着揉了揉他毛乎乎的脑袋,道:“我的实力你还不相信?放心啦, 我一定全须全尾地回来。”
说完后, 她总算注意到了封玉今天的打扮, 眼神一凝。
封玉注意到她的视线, 有些不安地道:“清清, 你不喜欢吗?”
这身打扮, 是胡九清很久之前给他做的装扮,他以为她是喜欢这样的,所以这次送别时, 特意仿造了那一次的造型。
他有些忐忑,心想是不是有哪里做错了,清清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封玉今日穿了一身玄黑的长袍, 乌黑长发被竖起, 几缕散发垂在脸侧, 还有几缕散出的长发被编成小辫子, 尾端缀着黑金流苏, 自然地垂落在胸前。
他如今初长成, 脸庞轮廓和巅峰期的魔龙封临潍几乎一样,让胡九清想到了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
“嗯……以后不要这样了,我现在不喜欢了。”胡九清顿了顿,选择实话实说。
封玉闻言,立刻扯掉了发带,打散了凌晨就起来、辛辛苦苦做好的造型,乖巧道:“你不喜欢的话,以后我就再也不会这样梳了。”
他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就像一只做错了事的小狗,勾起了胡九清的怜爱之心。
她温柔地摸了摸封玉的头,又摸了摸他披散下来的顺滑长发,哄道:“乖,等我回来给你梳更好看的发型。”
封玉用脸颊蹭蹭她掌心,温顺地应:“好的,清清。”——
封玉目送胡九清的身影消失在秘境入口,心里怅然若失。
接下来,他就要经历一段好几年没有清清的日子了。
胡一骞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道:“走吧,好好打理荒泽,小九回来后,给她看一个更漂亮的荒泽。”
胡九清离开后,荒泽事务暂时由胡一骞、封玉、琅雪等人共同打理,等待胡九清回来。
封玉抿着唇应了声,又深深看了眼秘境入口,才跟着胡一骞离开。
……
封玉找机会去了一趟青烛秘境。
他有些事情要问同悲道人。
没想到才到云山,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嗓音。
“师父……我终于找到你了。”
封玉皱眉回想了一遍,才想起那个穿着蓝白劲装的女人是谁。
没记错的话,她叫启沅,他们曾在人族皇宫有过几面之缘。
“你的寿命是怎么回事?”又一道熟悉的嗓音,是同悲道人。
他嗓音含着怒意,让封玉有些惊奇。
在记忆中,同悲道人一向是笑呵呵的,连冷脸都没有过,竟然会发火?
封玉朝前走了几步,透过隐约的枝叶间隙,看到了蓝衣女人对面的同悲道人。
他仍旧穿着一身灰黑色的道袍,手里拿着一根枯树枝,眉目俊朗,和以前相比,除了脸色更加憔悴,几乎没有变化。
封玉没想偷听,只是这两人光明正大地站在这里说话,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周围是否有人,声音也不小,以他的耳力,就算离的很远他都能听到。
林子里,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没什么,”启沅说,“正常的人类生死而已。”
同悲道人怒意更盛,沉声道:“但你是修仙者!以你的天赋,至少能活二百岁,但你现在不过三十岁,就已经能窥见寿命的尽头,你告诉我,这是正常的?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连一百岁都活不到了?!”
启沅脸上的笑终于淡去了。
她见到同悲道人后,脸上眼里都是明媚的笑意,一声声“师父”唤的信赖又依恋,但现在,那些信赖也隐去了。
她轻声说:“师父,你就不问问,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她似哭似笑地道:“我找了你整整四百年。”
同悲道人愣住了。
启沅抬头看向他,眸光清澈,眼里有化不去的痛楚,她一字一句问:“晋瞻,你真的感受不到吗?你真的想不到吗?你当初一声不吭消失的时候,有想过有个人会为你担忧吗?有想过……”
她没说下去了。
同悲道人一阵恍惚。
多少年了……
几百年过去,他都已经忘了自己还有个本名,每天醉生梦死地活着,以往的那些前尘往事,几乎已经忘了个干净,没想到这些尘封的记忆还有被唤醒的一天。
同悲道人敛下神色,淡淡道:“我走之前,给你留了很多法器银两,可供你富裕度过余生。”
启沅气笑了:“在你心里,我只是个贪图你法器银两的人么?”
同悲道人看上去有些无措,抿了抿唇没说话。
好一会儿,他才道:“你还没回答我,你的寿数是怎么回事。”
启沅定定地看着他,轻声说:“你就不好奇吗,为什么我区区凡人之身,却能记得四百年前的事情。”
同悲道人一直没敢正眼看她,此刻闻言,立刻看向她,视线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震惊道:“凡人?不可能,当初我离开时,你已经是个半仙,离飞升成仙只差区区半步,以你的天资,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是凡人?!”
启沅看了他一会儿,惨淡地勾唇一笑,轻声说:“原来你真的没有关注过我。”
当年她确实差一点飞升,但在飞升前夕,她发现一夜之间,所有人都不记得司药神君晋瞻了。
仿佛有什么把他在世上存在的痕迹抹去一样。
就连她自己,对于师父的记忆也变得模模糊糊。
无奈之下,启沅只能用纸笔把自己还记得内容写下来、画下来,小心留存好。
接下来,她一直专心查询司药神君的相关事情,导致飞升雷劫到来时,没能成功度过去。
她死在了那场雷劫中,然后在忘川里,知道了司药神君在人间的消息。
同悲道人抿紧唇瓣,没有说话。
他当初被贬下界,万物的悲苦都系于他一人身上,整日被那些负面的情绪折磨,痛不欲生,连清醒时间的都很少,哪儿还有空再去管别人?
他那时,自身都难保,要不是封颂直拉了他一把,他可能都撑不过去。
世间生灵的悲痛都让一个人来感同身受,实在是太过沉重了。
同悲道人没有为自己辩解,垂下目光,没有说话。
启沅苦涩地笑了笑,也没说话。
林间只剩两人的呼吸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良久,同悲道人才低声道:“所以,你和阎王做了交易,是不是。”
启沅说:“师父,你还是那么聪明,一猜就中。”
同悲道人想,我不是聪明,我从来都不聪明,我只是……对你足够;了解而已。
他哑声道:“……是以寿命为筹码,对么。”
启沅笑了下,应了:“嗯。”
以半幅仙骨和寿命为交换,让她免于喝孟婆汤,世世带着记忆转身投胎。
她找了二百年,无果后转世,又活了一百五十年,依然无果,转世后继续找,再次花了一百年时间,仍旧毫无所获。
启沅视线看向远处,语气缥缈:“所以……我这一世只有五十年的寿数了。”
同时,这是她的最后一世。
这一世结束后,她就不能再转世投胎了,因为她已经没有任何寿数了,就算强行投胎,也会死在娘胎里。
不能转世投胎的鬼魂,只能成为孤魂野鬼,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忘却自己的所有事情,最后……魂飞魄散。
同悲道人手掌紧握成拳,嗓音哑的厉害:“我不值得。”
启沅却柔声笑了,英气艳丽的面庞柔和下来,虽然实际年龄已经几百岁了,这一刻却仍然有着属于少女的娇俏。
“在我心里,你是值得的。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在青楼了,被那帮畜.生.践.踏,连干净的死都做不到。”
启沅笑了笑,说:“你给了我新生,教我修仙,教我习武,教我画符,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有耐心,为人亲和,是天底下最好的师父。”
“要说不对,也该是我这个做徒弟的不对。”
“身为徒弟,竟然对师父生出了别样的感情,竟然爱上了师父,甚至还妄想和他在一起。”
同悲道人震惊地看着她,话都说不利索了:“你……”
启沅阖上眼睛,复又睁开,望向他,平静地承认了:“嗯,我找了你四百年,爱了你四百多年,但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因为这只是我的一腔情愿。”
同悲道人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非常柔和。
他许久没有说话,在身侧握紧的拳头却慢慢松开了。
“你已经见到我了,可以离开了。”同悲道人说。
启沅静静地看着他,良久,道:“但你过的一点都不好。”
同悲道人说:“其实还好,这样的日子我已经习惯了。”
封玉不懂了。
为什么他们现在开始叙家常了?
如果是他,他现在就立刻把她带去地府,找阎王断了这份契约,用自己的寿数来补足心爱之人的寿命。
——封玉明明能看出来,同悲道人对启沅并非无情,但他却装出了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同悲道人到底在想什么?
封玉不理解。
他看了眼天色,发现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
他犹豫了下,还是上前几步,打断了林间的两人。
封玉对着启沅礼貌地颔首,算作打招呼,问道:“可以暂且借一下同悲道人么,我有事要和他说。”
两人看起来都很震惊,似乎是没想到这里突然出现一个大活人。
启沅反应快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道:“这话你不用问我,我干涉不了他。”
闻言,同悲道人神色低落了些。
他低声问:“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封玉看了眼启沅。
启沅识趣地说:“我不打扰你们。”
说着就要走,手腕却被拉住。
她顺着看过去,看到一只青络浮起的手,正紧紧地扣住自己的手腕。
——是晋瞻。
和启沅对视的瞬间,同悲道人下意识松了些力度,但下一刻,他握的更紧。
“……别走。”他说。
封玉更看不懂了。
他蹙眉盯着同悲道人看了一会儿,把他拉过来,用了隔音结界,耳语几句,便解开结界,然后把启沅的手翻过来,和同悲道人的手握在一起,简单粗暴地做完这一切后,他言简意赅道:“现在,我问你们答。”
同悲道人:“?”
启沅:“?”
封玉的语气仿佛是要确认什么重大事项一样,脸色也是严肃的,语气是一本正经的:“第一,启沅用仙骨和寿数和阎王做了交易,所以她现在没有多少时间可活了,对吧?”
启沅眼神一黯,轻轻点头。
封玉继续道:“第二,你现在还爱他,对吗?”
他指了指同悲道人。
启沅继续轻轻点头。
封玉于是转头看向同悲道人,道:“你现在也还是爱着她,对吧?”
启沅震惊转头。
同悲道人有些诧异,随即笑了笑,道:“你竟然能看出来。”
封玉心说那当然,毕竟我也是有心爱之人的龙,而且我们仨的眼神都差不多,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封玉伸手在震惊呆愣的启沅眼前挥了挥,道:“醒醒,回神了。”
启沅的神色仍是怔愣的。
封玉继续说:“第三,你是不是用了能换命的禁咒?”
他是看着同悲道人,对着同悲道人说的。
同悲道人一怔,紧接着否认道:“怎么可能,我……”
话未说完,他就停住了。
封玉咬破指尖,用沾血的指腹在同悲道人额上划了一下,他的额心很快浮现出一道血色的曼珠沙华印记,他如法炮制,在启沅的眉心也划了一下,很快,启沅的眉心也出现了一道一模一样的印记。
同悲道人眼中笑意消失,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话:“你怎么知道的?”
封玉反问道:“我看起来很像个傻子吗?”
同悲道人:“………”感觉自己被嘲讽了。
虽然没被针对但也感觉自己被内涵了的启沅:“………”
封玉看着两人震惊的模样,一阵无语。
启沅说出真相后,面对着她只剩寥寥寿数的现实,爱着她的同悲道人竟然一点不紧张、也不慌乱,仅仅只是有些难过,很明显不合常理。封玉稍一推测,便猜他是互换了两人命数。
因此他随口诈了一下他,然后发现自己真的猜对了。
启沅率先回过神来,又惊又怒地看向同悲道人,语气不可置信:“你什么时候做的?”
同悲道人静了一会儿,低声道:“很久以前。”
启沅还想说什么,被封玉打断。
封玉把两人交叠的手叠得更紧,正色道:“现在还吵什么吵?误会都说开了,真相也都大白了,你们现在最该做的事情就是趁着有限的时间弥补无限的感情,不然等人真的没了,后悔都没用。”
启沅和晋瞻齐齐看向他。
封玉在两人后背推了一把,道:“走吧,无论去哪,只要和心爱之人在一起,你去扫猪圈都行。”
他认真地说:“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能单打独斗的封玉了,我能照顾好自己,也能顾好我爹娘的秘境,不需要你再为我操心。对你来说,你更应该去用剩下的时间弥补启沅。”
晋瞻顿了顿,缓缓松开启沅的手,深吸一口气,道:“我现在不能和任何人长久待在一起。”
启沅不敢相信地望着他,问:“为什么?!”
封玉看了他一眼,很快了然:“因为天帝给你下的同悲咒?”
晋瞻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封玉沉吟一会儿,转而看向启沅:“你愿不愿意再等他五年?”
出乎意料的是,启沅毫不犹豫地说:“不用再等,我可以忍受同悲咒带来的痛苦。”
听了封玉这一番话,启沅也反应过来:不是晋瞻不想找她,他躲她,最大的可能性应该便是为了避免她遭受和他一样的痛苦。
靠近同悲道人的人,也会感受到他所承受的那些悲苦,靠得越近、待的时间越长,所遭受的痛苦越多、越深。
所以他才一直躲着她,一直避着她。
因为他知道那些苦痛有多难捱。
此时也是一样——
晋瞻故作冷脸,冷漠道:“我不需要。”
封玉却道:“五年后,来这里找我,我给你解咒。”
晋瞻惊讶地看向他。
封玉说:“这种咒法并不是很难解,但我现在力量不够,做不到。五年后我就成年了,那时候我应该就可以解咒了。”
晋瞻皱眉问:“这会对你产生什么伤害或是影响么?”
封玉笑了笑,语气变得有些恶劣:“对我没影响,也没伤害,对天帝可就未必了。他是能感受到同悲咒的情况的,要是知道被我解了,而且还奈何不了我,估计会气晕过去吧。”
晋瞻也笑了,郑重对封玉鞠了一躬,沉声道:“多谢。”
封玉扶起他:“不用谢,我只是试一试,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
晋瞻说:“你愿意帮我,就已经值得我感谢了。”
封玉松开手,道:“看在你替我守了这么久的秘境,还是我爹娘的好友的份上而已。”
晋瞻瞥见他微红的耳垂,笑了笑没戳穿他,再次拱了拱手,道:“那我们就走了,你多保重。”
“嗯。”
封玉目送两人的背影消失,郑重地在心里的小本子上又记了一笔:经过实验证明,有话直说是解开误会的最佳途径。以及,能在一起的时候千万不要犹豫,一定要精准把握好时机。
封玉站在原地,又揣摩了会儿,脸上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他一定要好好把握时机。
那么,等清清出来,就和她表白吧!
不能成就继续死缠烂打追求,能成……那可真是太好了,封玉畅想着未来,心里乐开了花。
那他就是有小狐狸抱的幸福龙龙啦!——
远古秘境里。
进入秘境之后,胡九清和胡八走在一起,一前一后,警惕着来自周围的危险。
即使是微小的动静,两人也绝不轻心大意。
也许是运气好,走了好一阵子,他们都没有遇到危险。
在遇到一处湖泊时,胡八独自上前,测了测湖水后,回头喊道:“小九,这里面的水是能喝的,不如我们在这里休整一下吧。”
走了大半天,这是他们遇见的第一处能补充水分的地方。
他们沿着荒漠走来,一路上被热气蒸的大汗淋漓,口干舌燥,但因为前方路口不明,并不敢轻易动用储备物资。
胡九清点点头,走上前去,和胡八一起补充了水分后,盘腿坐在地上,微蹙着眉道:“没想到这次的秘境,竟然无法动用灵力。”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除了体格强些,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因为其他任何法术都用不出来了。
胡八咋舌道:“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吧,爹娘他们都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
他顿了顿,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我们是幸运还是不幸。”
胡九清忘了眼一望无际的前方,严肃道:“不知道我们这次要在这里待多久,前面有没有危险,有没有补给,八哥,我们走之前多装一些水,以防万一。其他物资也要省着用。”
胡八点头,庆幸道:“还好来之前,娘给我准备了很多无需灵力也能使用的符咒,还有不少上药,不然失去灵力后,很多东西都用不了了。”
胡九清默默点头。
不能使用灵力的秘境虽然少,但并不是没有。为了防止这种极端秘境出现,准备行李时,他们都准备了不用灵力也能使用的东西。
好歹是传承悠久的远古种族,这些财力还是有的,甚至有专人模拟计算在各种极端条件下,所需要准备、所需要携带的物品。
“不知道涂照衡他们被分哪儿去了。”胡八望了望四周,道。
这次的秘境还是随机分配的,他运气好,一进来就和小九分在一起,两人知根知底,互相信任,结伴同行,方便许多。
但一路走来,那些涂山九尾狐族的同胞们,他是一个也没见着,不知道被分哪儿去了。
“但愿他们不要出意外。”胡八说。
陨落羽化的这些前辈里,不乏有堕魔的,他们死后的魔气散逸在秘境里,很可能会出现被魔气催化而生的魔。
这种魔很难对付,因为它们神智低下,不仅会抱团,还只懂得杀.戮,渴求鲜.血与鲜.肉,悍不畏死,就算同伴死了,也照样能眼都不眨地继续冲上来。而且一般情况下,这种魔的实力都不会弱,毕竟它们是远古大魔的魔气催化而来的。
胡九清安慰胡八:“涂照衡他们也很强的,只要不大意,现在应该都好好的。”
胡八点点头,起身道:“我再去装些水。”
胡九清也跟着起身:“我和你一起。”
……
装好水后,两人继续往前走,在一个路口,看见一个酷似涂照衡的背影。
胡八下意识就要上前喊他,被胡九清拉住。
她对着胡八摇摇头,神情谨慎,比了一个嘘声手势。
胡八瞬间消音。
在直觉方面,胡九清比他强,对危险的感知也更强,他相信她的判断。
胡九清想了想,拉着胡八往旁边绕去,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在他们移动过程中,人影一动不动。
即使他们已经来到人影侧面,人影还是一动不动。
胡九清本来打算从侧面看“他”到底是谁,是什么东西,没想到这人头发挡住了侧脸,还是看不清长相,衣服也被头发挡住大半,分辨不出来。
胡九清蹙了蹙眉,决定绕到前面去看一看。
袖子忽然被拉了下,她扭头看去,只见胡八正用唇语和她说:“是涂照衡吗?”
胡九清无声回答:“不确定,再看看。”
她拉着胡八,小心点绕到人影面前,就在即将看清人影面容和着装的时候,近处的土地忽然被破开!
一道乌黑的身影闪电般朝着他们疾冲而来,手中武器泛着无情冷光,锋锐无匹。
还好胡九清和胡八一直警惕周围,见到此情此景也毫不慌乱,镇定地举起一直握在手中的武器,挡住了黑衣人的攻击。
然而,周围的土地下冒出了越来越多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围攻着二人。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胡九清快速说,“八哥,等会儿我打出一个缺口,你趁机打出去,离开包围圈。”
胡八急道:“那你呢?不行,我来打缺口,你突围。”
胡九清快速道:“你出去之后和我里应外合,直接把包围圈破掉,把这些黑衣人都干掉。他们的实力不是很强,只是胜在配合默契。一个人应付确实吃力,但我们也很默契,他们奈何不了我们。”
胡八还是拒绝:“不行,这太危险了,万一我出去之后他们恼羞成怒……”
他画还没有说完,胡九清就瞅准机会,把西南方向打出缺口,猛地推了胡八一把,把他推出去。
胡八瞬间反应过来,眉头紧锁地到能夹死苍蝇,但他没有辜负胡九清,瞬间回过身来和她里应外合,破掉了黑衣人的阵型,把他们杀的七零八落,再也成不了气候。
擒住最后一个黑衣人后,胡九清长舒一口气:“成了。”
胡八掀开黑衣人的斗笠,见到一张红黑的狰狞面孔,饶是他见多识广,也被吓了一跳,瞬间把斗笠放回去,道:这些黑衣都是被催化的魔。”
顿了顿,他小声吐槽:“真丑。”
“是魔啊。”胡九清闻言,毫不犹豫地把最后一个黑衣魔也杀了。
这种魔没有神智,只会杀戮,留着除了在自己身边放个引火索外,没有任何用处。
黑衣魔倒下后,她擦了擦手,看着前面那个低垂着头的身影,用手肘捣了捣胡八,道:“那个是魔么?”
胡八眯眼认了一会儿,摸着下巴道:“应该不是吧,他身上一点魔气都没有,我瞧着,仿佛还有仙气。”
胡九清捡起黑衣魔的武器——一根失去光泽的平平无奇的铁棍,往前一掷,铁棍带着破风声朝前而去,精准地擦过站着的人,带起的劲风吹散了他的长发,露出了他的真容。
——竟然是认识的人。
“仓枢?”胡八惊讶道,“你怎么一个人被困在此处?”
是的,被困的人正是天族太子,仓枢。
仓枢没反应。
胡九清无奈道:“他被困在这儿,你跟他说话,他也回答不了你啊。”
胡八挠挠头,道:“说的也是。”
他蹲下来,捡了根铁棍,拨弄了下地面上的沙土,露出了被隐藏在下面的阵法。
胡九清:“看来他是被阵法困在这里了。”
胡八一边点头,一边继续拨弄沙土,道:“既然有缘见到了,便顺手帮一把吧。”
于是胡九清也蹲下来,和胡八一起齐心协力地破坏阵法。
忙活了好一阵子,他们才找到被隐藏极深的阵眼,把它破坏掉。
仓枢终于能动了,他嫌弃地把罩在自己身上的黑衣碎片扒拉下去,又理了理头发,让自己看起来不太像流浪汉。
旁观他动作的胡九清欲言又止。
其实……你可以不弄的,本来你头发只是乱,但你手上有灰,这样一拨弄,你的头发不但乱,还变脏了。
顶着这幅尊容出去,任谁也不会把仓枢和天族太子这个身份联系在一起,只会觉得他是个小乞丐。
但为了维护仓枢所剩无几的自尊心,她还是没有说话。
而且,他们的关系也没有熟到这份上。
仓枢自觉整理好自己后,趾高气昂地抬起头,倨傲地扫了一眼胡九清和胡八,道:“你们就是青丘的胡颰劲和胡九清?”
胡八因为他的语气和眼神皱起眉,冷冷淡淡地“嗯”了一声。
胡九清翻了个白眼,干脆没搭理。
仓枢挥了挥手,道:“那接下来的路,你们和我一起走。”
这次连胡八都不想搭理他了。
用这种开恩般的语气和他们说话,当他们是他的狗腿吗?
胡九清毫不客气地回道:“还是算了,我和八哥的队伍里头,不招废物。”
仓枢瞬间涨红脸,怒道:“你说谁是废物?!”
胡九清不急不缓道:“谁对号入座,就说的是谁。”
她瞥了眼地上的黑衣魔尸体,故意用轻蔑的态度说:“连这种魔都对付不了,就算说自己不是废物,也不会有人信吧,你说是吧,八哥。”
胡八一脸赞同地点头:“你说得对。”
仓枢气极,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胡九清纳闷地看着他,说:“当然记得,你又不是没来过青丘。”
仓枢更气了:“那你们还——”
胡八听不下去了,冷冷地打断他:“你只是徒有虚名的天族太子,但我和小九,是实打实的青丘主君,握有实权,如果你非要和我们论身份,那说实话,你根本没资格和我们平起平坐。”
他嘲讽完仓枢后,道:“不要在此处浪费时间了,小九,走吧。”
胡九清乖巧点头。
仓枢怒道:“那又怎样,我是我父帝唯一的孩子,我是命定的下一任天帝!”
胡九清和胡八压根不搭理他,自说自笑地往前走。
仓枢气急攻心,忘了天帝让他不要打草惊蛇的叮嘱,口不择言道:“胡九清,你竟然敢包庇天界头号通缉犯封临潍,等出去了,我天界一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的!”
这话成功让胡九清停住脚步,她转身回头,冷冷地看着他,语气冰的掉渣:“什么意思?”
仓枢见她终于正视自己,挺直腰杆,道:“就是字面意思,你包庇天界的罪人,已经被我父帝发现了,不出意外的话,他已经去青丘要人了。”
他倨傲地一抬下巴,道:“若是乖乖交出罪人,我天界还可当此事没发生过,若——”
胡九清冷酷地打断他,道:“仓枢,你莫要弄错了,现在的天界,已经不是以前的天界了。”
“自从战神封颂直离开后,曾经死忠追随他的那一批将领也都纷纷离开天界,比如乌兰塔,比如柯木坳,以及追随秋杀的那一批神仙,也都离开了天界,不知所踪。近些年来,天界的实力一直在衰落,你难得一直没有意识到?”
仓枢慌了起来,但仍旧强装镇定:“你胡说!”
胡九清笑了:“我胡说?你可以回想一下,天界近些年来,有多少次在与魔族的战斗中失利,又有多少次要去请求其他各族的协助,不说别的,只我们青丘,就援助了你们八次,我四哥去过五次,五哥去过四次。仓枢,你现在还觉得,我是在胡说吗?”
胡九清越说,仓枢的脸色越白,说到最后,几乎面无血色。
他抖着声音说:“……你在骗我。”
胡九清不屑地看着他,说:“我骗你?我骗你能有什么好处?”
下一刻,她敛了笑意,面无表情地走到仓枢身前,冷冰冰地看着他,冷声道:“倒是你,你最好是在骗我。”
她一脚踹翻仓枢,硬质靴底踩住仓枢胸口看着他脸色涨红不断扑腾的狼狈模样,重复了一遍:“你最好是在骗我。”
“要是出去后我发现阿玉出事,我一定杀了你,再提着你的头颅去给天帝‘祝寿’。”
仓枢尖声叫道:“我是天族太子,是未来天帝,你不能杀我!”
胡九清弯下腰,银白的眼瞳毫无感情地注视着他,冷漠道:“我能。我既然能救下你,就能杀了你。”
她勾唇一笑,在仓枢惊恐的目光中,慢悠悠补充道:“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已经是内定的未来狐帝了,所以就算我真的杀了你,天界也不会敢为了一个废物的你和青丘作对的。”
“你猜,天帝是会为了一个废物儿子和未来的青丘女帝作对,还是舍了你,再生一个?”
她越说,仓枢脸色越白,说到最后,他甚至浑身都在颤抖。
胡九清直起身,松开脚,像是看一具尸体那样看着他,冷声道:“滚吧,废物,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仓枢离开爬起来,顾不得把气喘匀,就忙不迭逃走了。
胡九清看着他的窝囊样,不屑地嗤笑一声,转身回到胡八身边。
胡八看起来有点担忧:“小玉会不会有危险啊。”
胡九清沉吟片刻,摇摇头,道:“应该不会,我特意叮嘱他,在我回来之前不要离开青丘。只要待在青丘,他就不会有危险。”
胡八叹了口气:“但愿如此。”
……
他们身在秘境,不知道外界的时间流逝。
天帝和胡一骞来回试探数次,次次都被胡一骞圆滑地挡了回去,不管怎么问,都是“没见过封临潍”、“不知道他是谁”,若天帝要来,就说“近期魔族猖獗,青丘戒严,外人一律不可进入”。
天帝不能真的和他撕破脸皮,对此毫无办法。
多次碰壁后天后按捺不住了。
“再不找到那小子,就迟了!”天后怒道,“算算时间,他快成年了,如果不能在他成年前拿捏住他,我们就没办法再奈何得了他了!”
她咬咬牙,道:“而且枢儿也不能再等了,等枢儿从秘境出来,也差不多要成年了,他继续用纯净的高等级龙族龙髓净化血脉,提升实力。封临潍是最好的选择!”
天帝烦躁道:“你当我不想吗!但青丘不是个软柿子,此事事关重大,再让我仔细想想。”
天后怒气满满地看着他,对他失望透顶。
她盯着手上的戒指,心里缓缓出现一个想法。
既然天帝不愿动手,那便由她来动手吧!——
此时此刻,封玉正在云山。
他的背后是青烛秘境的入口,身前跪了三个人。
分别是婴巫、灵耀和乌兰塔。
“接下来,我会进入秘境,等成年后方出来,在我进去的这段时间,你们只需要做好一件事——”封玉严肃道,“就是把守好这里,什么都不能放进来。”
婴巫郑重道:“遵命,请主上放心。”
自胡九清进入秘境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年,她眼睁睁看着封玉快速成长,不但能一边打理青丘荒泽事务,还能心分二用,同时打理腾天事物,截止目前,几乎已经全面掌控了腾天。
她对他的称呼便自然而然地从“少主”变成了“主上”。
婴巫发自内心地认为,少主已经完全长大了,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灵耀和乌兰塔也齐齐应“是”。
封玉颔首,最后看了三人一眼,转身迈入秘境。
他的成年蜕变期,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玉也成年啦,感情戏大旗终于可以拉起来啦!ovo
体型差预告(doge)
第49章 猎杀时刻
时隔多年, 封玉再次来到秘境最深处。
这里仍然如当初他离开时那样,毫无变化。
飘浮在半空中的两颗心脏彼此依偎, 血管互相交缠, 缱绻缠绵。
封玉走到它们的正下方,身体蜷缩起来,双手交握放在额前, 闭上眼睛, 放任自己进入深度沉睡。
再过几个时辰,他就要开始蜕变了——
秘境外。
婴巫站在秘境入口, 心分二用,不但要注意秘境的情况, 还要警惕来自面前的威胁。
灵耀和乌兰塔则分散在另外两个方位, 三人形成一个稳固的三角, 时刻戒备着周围有可能出现的危险。
最先注意到异常的婴巫。
她距离秘境最近, 在秘境出现波动的瞬间, 便立刻扭头看去, 看到秘境入口出现一圈圈波纹,连带着整个秘境周围的空间都开始出现皲皱,时不时裂开一道道漆黑的裂缝, 仿佛一张张要择人而噬的巨口,下一秒就要将她拉进虚空里。
婴巫脸色凝重,沉声道:“开始了。”
秘境之内。
蜷缩在地上的少年身体慢慢漂浮起来, 漆黑长发没有发带的束缚, 自然地散开, 飘浮在空中, 像是一团黑色的柔软毯子, 温柔地托起了少年。
少年渐渐展开修.长四肢, 平躺在长发之上,双目阖着,唇角抿成一条平直线条,仿佛仍然沉浸在睡梦之中。
浅淡的金光从他体内晕出,染亮了这一片幽蓝的空间。
封玉无知无觉地闭着双眼,全部感官都集中在体内——
封颂直为他设下的层层封印,正在被一股未知的强大力量冲击着。
唰——唰——唰——
轰——轰——轰——
在强悍力量的冲击下,牢不可破的封印渐渐裂开一道道密密麻麻的缝隙,被封住的金色光源迫不及待地从裂缝中涌出来,浅淡的金光透过体表晕出来,让封玉的脸庞都浮上一层暖意。
坦白说,封印被冲破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体内的封印已经存在多年,几乎和他的身体融为一体,封玉早已习惯它的存在,如今骤然被打碎,仿佛被打碎的还有他的身体骨骼、经脉血管,阵阵刺痛自体内传来,让他慢慢拧紧了眉。
放在身侧的双手也慢慢握紧,手背上迸出条条青筋。
第一层封印终于完全碎掉,破碎的青光没有消散,而是转瞬间便融入封玉的血管经络,成为他成长的力量之一。
越来越多的封印破碎,越来越多深浅不一的青光融入他体内,和金光交织在一起,色彩斑斓。
在最后一层封印被破开的瞬间,封玉体内忽然金光大放!
耀眼夺目的光芒充满他的身体,刺目到让人不敢直视,连浮在空中的两颗心脏的跳动频率也降低了许多。
封玉睁开了眼,那一刹那,他眼底金光璀璨,耀目无比。
长及臀部的黑发从发尾开始,一寸寸变为流光溢彩的金,缓缓绵延到发尾,整头长发都化为绚丽的金。
他的眼瞳也化为耀眼的金,威压极盛,气势逼人。
封玉重新阖上眼,任由自己悬浮在空中,展开四肢,光滑的皮肤上慢慢浮现出密集的龙鳞,润泽光亮,反射着微光。
人类的骨骼也悄然发生着变化,四肢被拉长,属于龙类的鳞爪出现,人类的特征消失不见;尾椎悄然冒出一截尖尖,紧接着,这截尖尖越来越长,逐渐化为粗.壮龙尾;额头悄无声息地鼓起两个小鼓包,慢慢膨起,长开,露出两支锋锐无皮的龙角……
封玉的身体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发生极大的变化。
曾经属于人类、属于黑蛇的特征通通消失不见,等金光散去,出现在原地的,是一条威武庞大、气势威严的金龙。
庞大如山岳的龙躯从金光中露出,撑破秘境,锐利的龙角和磨盘大小的龙鳞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夺目的光泽,一双灿金龙瞳冷冷地扫视过在场三人,巍峨龙压逼得他们不受控制当场跪下。
修.长锋利的龙爪自然伸展开,只轻轻一划,空气中便传来破风声。
纯金的羽翼展开,每次挥动,都会带起一阵狂风,狂风卷着云海,带起海浪般的云涛。
通体灿金的应龙完全展开羽翼时,巍峨身躯遮天蔽日,连太阳的光辉都被掩盖。
鎏金龙瞳往下扫视一眼,动作一顿。
只见云山之上,青烛秘境悄然发生了变化。
秘境被撑破后,碎片化为层层流萤般的细碎光点,被一股不知名力量汇聚在一起,卷起一阵狂暴的龙卷风。
金龙在云海中沉浮,双翼撑开展在身边,维持住身体的平衡,丝毫不为龙卷风所动。
等到风止,地面裂开了一道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漆黑巨坑,隐约可见其下微弱的白光。
白光被秘境碎片所吸引,急速缩小,往上飞起。
婴巫双目猛然睁大,失声道:“是主上和战神的遗骨!”
被吸引而去的,正是两具纯白无瑕的龙骨。
它们缩小了无数倍,好被秘境碎片包裹其中。
秘境碎片化为水一样的液体,幽蓝与暖红的液体交错在一起,把两具纯白龙骨包裹在一起,化成一条项链,飞往高处,服帖地贴合在金龙的脖颈上。
金龙的眼中露出错愕神色。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
紧接着,那两颗鲜红的、还在跃动的心脏也往上而浮,盘桓交错的血管化为戒圈,两颗心脏缩小,被剩余的秘境碎片包裹,化为戒石,严丝合缝地贴合在巨龙的龙爪上。
云山之上,青烛秘境消失不见,青烛遗骨消失不见,原地只剩下一个深渊般的巨坑。
封玉不太熟练地收起威压,让婴巫等三人得以悬浮在空中,不至于掉下深坑。
他还不太熟练自己现在的样子,稍一摆动身躯,周围的云海就跟着浮动,搅起阵阵风云变幻,让他很是束手束脚。
摸索了一会儿,勉强适应后,他才化为人形,慢慢往下降落。
婴巫等三人立刻迎上去,单膝下跪,激动道:“恭喜主上!”
封玉披散着一头金色长发,因为身形长高了许多,肩背也宽厚了许多,原来的衣服早已被撑坏,不得不临时用龙鳞化作铠甲,遮挡了不着寸缕的身躯。
但他甲胄下的地方,仍然空空荡荡。
封玉很不适应,当下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换身衣服,咳了一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天界不可能感知不到这么大的动静,我们先离开这里。”
然后立刻穿衣服。
婴巫第一个响应:“您说的对,我们要赶紧离开,不然天帝狗贼很快就能追到这里。”
乌兰塔哈哈一笑,豪迈道:“来了也不怕!如今主上已经蜕变成功,谁来也奈何不了他!”
封玉矜持地点头,心里却道:确实没人能奈何得了我,但我急着回去穿衣服。
他挥挥手,道:“先回去,攻打天界的事需从长计议。”
婴巫&灵耀&乌兰塔:“遵命!”
……
他们所预料的十分正确,走了没多久,天帝天后就率领着天界大军浩浩荡荡地赶过来了。
可惜云山留给他们的只有一个深渊巨坑和满地狼藉。
天帝天后无功而返,气怒攻心,大发雷霆,面对着人去秘境无的云山,却只能无能狂怒——
封玉没有回青丘。
他现在和出来之前的模样差别很大,贸然回去并不合适。
而且,天帝天后去晚了找不到他,现在恐怕正急的跳脚,在青丘门口守株待兔。
他才不会做那只自投罗网的“兔”。
……
封玉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来适应新的力量。
胡一骞中途给封玉送过几次纸鹤,问他的情况,封玉都回了他,让他不要担心。
封玉站在窗前,看向高远的天际,婴巫站在他旁边,态度尊敬地问:“主上,大军已整装待发,随时可以启程。”
封玉把窗边一株长得歪歪扭扭的小草拨正,淡声道:“那就启程,今日午时,准时攻打天界。”
“仓廪和云浮苟活这么久,也该活够了。”——
天界。
“陛下,不能再调了,再调,西北和东南防线就会出现问题。”一名上了年纪的天将单膝跪地,言辞恳切地劝道。
天帝眼神狰狞,怒道:“若是连天界都保不住,就算守住了西北和东南防线,又有什么意义?!”
老将道:“陛下,若是西北和东南防线失守,魔族攻进来,届时,不仅是天界要遭殃,和天界相邻的几个大族也会受到波及啊!”
天帝冷哼一声,道:“那又怎样,既然他们不愿意派兵援助天界,那遭受反噬也是咎由自取。”
老将欲言又止,眼看不能说动天帝,只得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变了,都变了。
这天界啊,要变天了。
他当年追随的,明明是一位意气风发、有勇有谋的明君,怎么现在,变成了如今的目光短浅、刚愎自用、傲慢暴躁的暴君呢?
老将重重叹了口气,低下头,沉声道:“末将一定会尽全力守住防线,不放进任何一个魔族。”
天帝不耐道:“行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都什么时候了,眼看着封临潍不日就会打上天界,他的生命都受到了威胁,这迂腐的老将竟然还在想着防线。防线防线,整天就知道防线,难道防线比他这尊贵的天帝还重要么!
天帝越想越气,见到天后进来时,也没个好脸色。
天后看了他一眼,嘲讽道:“至于么,不过是个毛刚长齐的小崽子,能让你这么担心?”
天帝白她一眼,压抑着怒气,道:“他是封颂直和阿秋的孩子,封颂直和阿秋当年的战力有多强,你都忘了?他们两个的孩子,只会更强。”
他目光凝重,道:“况且,那日的金光你也见到了,弥漫了数万平方公里,这等威势,甚至超过了当年的封颂直和阿秋。”
天后闻言,心里也有些不安,但她面上却没露出来:“那又怎样,就算再厉害,他也不过才成年一个月而已,一个刚成年的崽子,你也对付不了?”
天帝目光沉凝,低声道:“我已经不复巅峰期的实力了。”
天后冷哼一声,道:“怕什么,除了你们白龙族,还有我们凤凰族,我的族人会来助天界一臂之力。就算封颂直和秋杀给封临潍留了势力,也断然抵挡不了两大远古种族的合击。”
天帝道:“你别忘了,还有青丘。”
天后笑了笑,笃定道:“青丘不会掺和进来的,这是天族和封临潍一家之间的私事,狐帝那老东西精明得很,不会让青丘趟进这滩浑水中的。”
天帝沉沉吐了口气,道:“但愿。”
这口气还没松下来,就有天兵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大喊道:“陛下,娘娘,不好了,封临潍带兵打上天界了!”
天帝霍然上前几步,沉声道:“他现在在何处?”
天后也严肃了脸色,紧盯天兵。
天兵咽了咽口水,颤巍巍指了指后方:“就,就……”
话还没说完,他胸口就被一支黑羽箭穿透,双目大睁,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一道健硕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乌兰塔手里拿着弓箭,挑衅地看着天帝,嚣张道:“天帝老儿,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他说完后,恭敬地往旁边让开,露出了后方缓步走来的高大身影。
穿着玄黑甲胄的青年出现在天帝天后的视线中。
金色长发被一根朴素的白色发带扎成一束,散在身后,几缕碎发散落在脸颊边,偶尔拂过青年毫无感情波动的双眼。
他完全褪去了年少时的稚气,面容英俊,脸庞棱角分明,下颌线清晰锋利,肩宽背阔,体格健壮,肌肉线条紧实有力,绷起的手臂上充满了勃发的力量感。
即使只是简单握着长戟,都充满了致命的压迫感。
天帝一眼就认出了他手里的武器,震惊道:“寻龙戟?!”
没错,封玉手里的长戟,正是封颂直的遗物,寻龙戟。
当年的封颂直,凭着一把寻龙戟,硬生生在魔族的人山人海中杀出一条血路,一直杀到魔君身前,当着万千魔族将士的面,收割了魔君人头,自此一战出名,获得了“战神”之美称。
而后,兜兜转转,灵耀和乌兰塔在人间寻得寻龙戟,交给封玉。
如今,封玉提着父亲的遗物,来为爹娘报仇雪恨。
“你们当初逼杀我全家的时候,应当没想到自己会有今日吧。”封玉冷漠地道。
成年后,他的嗓音也发生了变化。
以前,他的声音一直是清朗干净的少年音,如今却变成了低沉醇厚的男低音。
彻底长大的封玉锐气逼人,连天帝天后都要避其锋芒。
封玉一步步往前,天帝小幅度往后退,直到后腰抵上桌角,再无可退之路。
外面喊杀声震天,只有这一方大殿还算清净。
“你去外面帮灵耀。”封玉头也不回地说。
乌兰塔咧嘴一笑,拱手道:“遵命!”
他看了眼天帝和天后,眼里满是不能亲眼看到他们丧命的遗憾,转身走了。
天后冷哼道:“真是狂妄自大!你以为凭你一个人,就能杀掉我和天帝?!”
封玉勾唇笑了笑,淡声道:“当然。”
他手腕一转,调整了一个更合适、更方便大开杀戒的姿势,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盯着天帝和天后,舌尖抵了抵下颌,露出一个让天帝忍不住胆战心惊的笑:“那就……开始了。”
说完,他一个箭步冲上前,速度快到出现残影,泛着冷光的戟尖直直对准天帝要害扎过去!
作者有话说:
大场面下章继续ovo,今晚实在赶不完了orz
以及下章小情侣终于要见面啦!=w=
第50章 报仇
天帝不敢大意, 在他身影刚动时便化为原型,一条庞大无匹的银白巨龙瞬间出现在空中, 巨大的龙躯撑坏了大殿的顶和柱, 长啸一声,锋利的长尾带着强悍力度朝着封玉横扫而去!
天后反应也极快,也是第一时间就化作原型。火红的凤凰腾空而起, 尾羽带起一阵翻飞火星, 气势汹汹地直奔应龙而去!
面对白龙和火凤的夹击,应龙丝毫不慌, 镇定地躲开白龙的长尾,以同时自己的锋利尾翼狠狠一甩, 带着凌厉的破风声和火凤撞在了一起!
应龙趁机从包围圈中脱身而出, 巨口一张, 便死死咬住白龙脖颈, 尖牙嵌入鳞片, 雪白鳞片上溢出丝丝血迹。
与此同时, 火凤的尾羽碰上坚硬的龙鳞,被切割的七零八落。
白龙和火凤同时发出痛苦嘶鸣。
他们养尊处优多年,曾经在战场上打拼、磨练出来的灵敏和锐气如今已经所剩无几, 战斗本能几乎已经消失不见,对上来势汹汹、正处在巅峰期的应龙时,仅仅一个照面, 便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封玉冷冷地看着两人, 缓缓提气, 张口吐出一口龙息, 凶猛地朝着白龙方向滚过去!
火凤一声长鸣, 翅膀上陡然升腾起滔天烈焰, 铺天盖地地朝着应龙的方向席卷而去,熊熊火海海浪一般朝着应龙打去,眼神凶戾,仿佛要与他同归于尽。
白龙也吐出一口龙息,然而与应龙龙息相撞时,不过支撑一秒便轰然破碎,而没了阻碍的应龙龙息携带着势如破竹之力,狠狠砸在白龙身上,把雪白鳞片烧灼得坑坑洼洼,黑迹遍布。
天帝克制不住地发出一声闷哼,尾翼蜷起。
另一边,天后的业火也到了。
封玉不闪不避,张口又是好几团龙息,迎面撞上业火火焰!
一团又一团的龙息被扑灭,化为黯淡光点消散在火焰中,而封玉借着龙息的开路,径直逼到了天后面前。
天后瞬间扇起腾翅,想要通过滔天业火逼退封玉。
然而封玉仗着自己有金鳞护体,修.长尾翼一卷,便狠狠缠上了天后脖颈!
火凤瞬间发出一声凄厉哀鸣,不断扑腾挣扎着,业火不断地被扑到封玉身上,锋利的翅羽也不断切割着应龙金鳞,却只能在上面留下一道道或深或浅的白痕。
而下一秒,这些白痕又被业火烧成了红黑色的灼痕。
封玉咬紧牙关,忍受着身上不断传来的烧灼痛感,死命地收紧长尾,注视着天后的气息一点一点弱下去,挣扎的力度也渐渐变小。
天帝在一旁无能狂怒。
他想要过来救天后,然而杀红了眼的业火不辨敌我,不断焚烧封玉,也焚烧他。
他的鳞甲不如封玉的耐烧,不敢贸然上前,只能焦急在原地打转,不断发出怒吼。
眼看火凤已经奄奄一息,天帝再也按捺不住,咆哮一声便冲进熊熊火海中。
因为天后此时力竭,火海不如之前旺盛,他还能撑住。
想要在短时间内杀死一只远古血脉的神兽是很难的,尤其是这只神兽还是号称不死鸟的凤凰。
眼看天帝的利爪就要抓住自己,封玉仍然不闪不避,发了狠心,绷紧全身使出全劲,狠狠绞紧尾巴!
只听“咔嚓”一声,火凤的脖颈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颈骨没了支撑点,带着头颅软软地垂向一边。
绚丽的翅羽无力地动了几下,便彻底垂下,毫无声息。
白龙的利爪重重招呼到了应龙身上,尖利的指甲掐入金鳞缝隙中,抓进血.肉里,再往外狠狠一拔,带出一大片血迹!
封玉低声闷哼一声,因为强烈的痛楚而不由自主地摆尾,长尾摆动,把白龙抽到了一边,获得短暂的喘气时间。
他强行忍耐住剧烈痛苦,双目沉凝地看着天后的尸体,一大口龙息喷出,把她的尸体烧成了焦炭,彻底断绝她浴火重生的可能性。
彻底解决一个对手后,他才有空看自己的伤势。
侧背被白龙利爪抓出一个大洞,虽然有鳞片防御,也伤势惨重,伤口仍然不断往外冒血,看着分外可怖。
不远处,天帝虎视眈眈,已经再度冲了过来,封玉没有时间处理伤口,只能暂且简单止血,然后也怒吼一声,勃然迎上去!
两头体型差不多的巨龙搏击在一起,利爪与利爪厮杀,尾翼与尾翼搏杀,每一次攻击,都带着让致对方于死地的狠意,招招不留情面,招招都往要害攻去。
天帝虽然不如当年,实力次于封玉,但因着封玉此刻深受重伤,竟能勉强与他打个平手。
两条巨龙酣战,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九天之上的神殿被巨龙打斗的余波毁了个七七八八,婴巫趁机指挥着腾天的战士远离战斗中心,并且形成一个个包围圈,把天界的将士往巨龙战斗的地方或引或赶,借着封玉和天帝的力量,杀死了不少天族将士。
没多久,天族将士也反应过来,宁愿和腾天战士以命相拼,也绝不遵循他们的意愿往战斗圈逃。
和腾天的战士拼斗,他们还能有点胜率,但若是进了战斗圈,那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普通战士,只需经受一次余波,便会灰飞烟灭。
那种层级的战斗,不是他们可以参与的。
封玉再一次和天帝交锋错身,停留在不远处,急.促地喘.息着。
他此刻的状态可以称得上是狼狈。
身躯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深的伤口深可见骨,部分白骨之上甚至能看到浅浅裂纹;浅的伤口也能见到皮开肉绽的内里。
头上、身上、爪上、尾上,全是血迹,既有天帝的,也有他自己的。
不过天帝的模样比他狼狈的多,除了满身血迹和伤口之外,他的大半截龙尾被暴力扯断,断口处参差不平,直到现在仍然在慢慢渗血;右眼被一道巨大爪痕覆盖,显然已经是瞎了,此刻是闭合状态;左边的龙爪指甲几乎断了个精光,几乎失去所有攻击力;小腹下的右爪以不自然的扭曲状态垂落着,软趴趴的,显而易见是断了。
他的状态十分糟糕,还因为失血过多,此时摇摇欲坠,连维持平衡都很困难。
只要再来一击,他就彻底废了,再也翻不起任何风浪,只能眼睁睁等死。
跟天帝比起来,封玉的状态要好得多,甚至颇有闲情逸致地欣赏他的惨状,冷漠开口:“你当初诬陷我爹,囚禁我娘时,一定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今日吧。”
天帝闻言却笑了,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盯着他,阴恻恻开口:“你爹你娘,是彻头彻尾的输家。封颂直可真没出息,还要靠儿子来给他报仇。”
封玉嘲讽道:“那你岂不是更没出息,当初追求我娘没有追求上,因爱生恨,联合云浮一起囚禁她,抽龙髓,想给你们心爱的废物儿子洗髓换脉,没想到他的天资实在太差,即便有烛龙的龙髓做引子,也没能救成功。”
天帝震怒:“你怎么知道?!”
封玉冷眼看着他无能狂怒的模样,淡淡道:“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连‘传承’都忘了。”
他成年的瞬间,便继承了来自爹娘的记忆和部分力量,自然也就知晓了这些辛密往事。
知道当年,他爹、他娘、天帝原本是从小就认识的,结果他娘看上他爹,没看上天帝,最后和他爹在一起了。于是天帝爱而不得,一怒之下大张旗鼓把凤凰族少主迎娶过门,立为天后。
成亲之后,天帝依然放不下秋杀,恰逢天后怀孕时候出了意外,生出来的孩子天生就有缺陷,天资极差。
夫妻二人一合计,便用阴毒计谋把秋杀骗到陷阱里,多方围攻,付出巨大代价后把她囚禁在春深台之下,时间长达数百年。
数百年的时间里,秋杀被抽取许多次龙髓,虚弱无比,再加上囚锁,难以冲开封印离开密牢。
一点一点攒了数百年力量,才终于制造出动静。
想到此处,封玉对天帝更加恨之入骨。
都是他们夫妻二人,为了一己私欲毁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不然他何至于流浪百年!
天帝怒道:“我到底有哪里比不上封颂直,阿秋凭什么选他不选我!”
他当年心高气傲,一直觉得秋杀也对他有意,但继任天帝之位,还需要有力大族支持。
秋杀虽好,虽然样样都出色,但她诞生于天地混沌,从来都是孤身一龙,身后没有强劲的母族支撑。
因此,天帝把目光放到了凤凰族的少主,云浮身上。
他的算盘打的很好,先娶云浮稳固天帝之位,然后再以平妻之礼迎娶秋杀,这样权势情.爱都能两全。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秋杀爱的自始至终都是青龙封颂直。
她根本从来都对自己无情。
意识到这点的天帝恼怒无比,愤而立刻求娶云浮,想看看秋杀的反应。
让他更加恼火的是,秋杀对此不以为意,甚至在同时答应了封颂直的求娶,嫁给了封颂直,两人看起来甜蜜又幸福。
扭曲的种子在天帝心中发芽,在应龙龙蛋和白龙龙蛋出生后,到达了巅峰。
凭什么封颂直的孩子能那么健康,天资卓越,而他仓廪的儿子却天生神脉残缺,天资平庸?
他不甘心!
一步错,步步错,最终招致了杀身之祸。
天帝思及此,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里满是怨毒之意,语气也阴森无比:“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早早除了你!”
封玉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揭穿他的遮羞布:“你一直都想早早除了我,只可惜,你空有野心,没有本事,找了我几百年,仍旧什么都找不到,只能躲在天界里,终日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我哪天来找你复仇。”
他露出一个残忍的笑,道:“恭喜你,你的害怕成真了。”
金龙长尾横扫,将白龙狠狠抽击飞出,倨傲地看着奄奄一息的白龙,冷声道:“就这么让你死去,实在是太便宜你了。”
天帝终于惊恐起来:“你想干什么?!”
他还保留有最后的尊严,想即刻自尽,却被封玉阻止。
封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我想干什么?”
他慢悠悠道:“当然是……慢慢折磨你啊。”
“你当年折辱我娘那么久,如今十倍还回来,不过分吧。”
封玉从芥子空间拿出捆仙索,结结实实地把白龙捆起来,又装到一个专门的法器里,把法器收到芥子空间,才满意。
就这样让天帝死了,他实在不甘心。
所以……还是带回去慢慢折磨比较好。
彻底处理完最大的敌人后,封玉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疲惫。
疲惫、倦怠、疼痛等负面感知潮水般涌来,顺着头脑涌到四肢百骸,受伤的地方久不经处理,恶化得很快,让那块地方都开始渐渐变得无力。
龙型需要处理的伤口面积实在太大,封玉化作人形,支着腿坐在一片废墟上,费力地给自己上药。
婴巫见打斗停止,第一时间赶了过来,担忧地看着封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关切问道:“主上,您现在还能撑住么?”
封玉不答反问:“其余天兵天将都处理完了?”
灵耀也赶了过来,闻言恭敬道:“都处理完了,天界那些大大小小的神仙都归顺了,少数不服从的都已经死了。现在还留着的天界众仙都已经宣布加入腾天。”
乌兰塔一看其他两人竟然都已经跑了,连忙也跑了过来,憨头憨脑地笑着道:“恭喜主上复仇成功,成为新一任天帝!”
封玉掩唇咳了几声,强行咽下涌到喉口的血腥气,声音有些虚弱:“嗯,善后就交给你们了。”
婴巫&灵耀&乌兰塔:“遵命!”
封玉简单处理完能够得着的伤口后,站起身,刚想再嘱咐几句,就感到一阵克制不住的晕眩袭来。
他自己也失血过多,但刚刚竟然一直没有意识到。
随着眼前陷入黑暗,封玉最后只听见婴巫等人焦急的呼喊。
“主上!!!”——
胡九清踏出远古秘境时,只觉得神清气爽。
在幽暗的秘境中待了多年,终于能出来了。
外面的空气果然比秘境里的要新鲜好闻。
胡八仰天嚎叫一声,张开双臂,大声对着天空喊:“哈哈哈哈!我胡颰劲终于从这个鬼地方出来了!”
他一时兴起,在胡九清肩上重重拍了一下,忘了收着手劲,差点拍的她一个踉跄。
胡九清无奈地道:“八哥,控制一下情绪。”
胡八哈哈一笑,挠了挠头,道:“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在他们身后,狼狈的仓枢也出来了。
他一出来就叫道:“我父帝一定安排了天将在这里接我,你们完了!”
胡九清嗤笑一声,没理会他。
刚往前走几步,就听到仓枢继续叫道:“人呢?我怎么一个人都没见到?”
胡一骞和胡六胡七来接胡九清和胡八,正好听到他的话,随口道:“你还是自己回去吧,没人来接你了。”
仓枢眼睛一眯,不客气地问:“什么意思?”
胡一骞一边递给胡九清一些食物暂时补充体力,一边头也不抬地道:“天界现在已经大变样了,我不建议你现在回去。”
仓枢心里出现一种不妙的预感,他竭力压住自己声音里的慌乱,色厉内荏道:“你到底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胡九清柳眉一抬,下巴扬起,言辞狠厉:“仓枢,我警告你,对我大哥说话客气些!”
她现在对这个自负的蠢货一点好感都没有。
胡一骞倒还是平常心,不紧不慢地替胡九清理了理衣襟,才淡漠地看了仓枢一眼,抛下一枚重磅消息:“对了,我忘了你刚从秘境出来,应该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你的母后已经死了,父帝不知所踪。”
“现在的天帝,是封临潍——曾经的战神青龙和神女烛龙之子。”——
胡九清化为原型,四肢迈开,飞速在云海上奔跑,朝着青丘跑去。
因为胡一骞说,封玉和天帝天后大战一场后,深受重伤,现在还在沉睡中。
沉睡会让他恢复得更快。
胡九清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骂他。
不是说好了以后一起的吗!不是说好了她陪他一起打上天界么!怎么就这么等不及,怎么就这么急性子,连几年时间都等不得么!
刚成年一个月就去攻打天界,瞧给你能的!
封阿玉,你完了你!
……
与此同时,青丘。
身高腿长的青年静静躺在床榻之上,双目紧闭,面容平静,阳光透过窗棱洒在他身上,投下斑驳不一的阴影。
忽然,青年纤长如鸦羽般的眼睫轻轻颤了颤,放在小腹的双手也轻微一动。
灵耀正好推门进来,见状惊喜道:“主上!您醒了?!”
封玉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黑暗中沉浮了很久很久。
入目所见全是深不可测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走不到尽头的黑。
不管他怎么喊,都没有人回答他。
直到一线亮光照了进来,他才得以挣脱污泥般的黑暗,重新睁开眼。
醒来后的第一感觉就是疼。
哪里都疼,无处不疼。
脑子疼,脖子疼,身体疼,肩酸背痛,四肢也酸痛,让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马上就要报废了似的。
封玉费力地撑着手肘想要坐起来,灵耀连忙上来扶住他,顺便倒了杯水递给他。
封玉含了口水,润了润嗓后,才感觉稍微好些,嗓音也没有那么哑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灵耀一五一十地说:“这是您昏迷过去的第三个月,您晕过去后,我们就把您送来了青丘,让青丘的医仙为您看诊。”
封玉一惊:“我昏了这么久?”
他以为自己最多躺一个月。
灵耀老老实实地点头:“嗯,易先生说,您本身的力量还没有吸收完全,也就是说,您还没有完全达到巅峰期,还在缓冲时,就打了一场恶战,于是身体自发进入休眠,一边吸收力量,一边恢复伤势。”
封玉揉着额,轻声说:“那也太长了些。”
他说着就想下床,被灵耀拦住。
灵耀认真地说:“易先生说了,您至少要躺一年,才能正式到达巅峰期,且不留后遗症,可以随意活动。”
封玉:“…………”
行吧。
他看了眼外面熟悉的景色,转回头问道:“清清从秘境中出来了么?”
灵耀摇了摇头,道:“女君已经出秘境了,我看到青丘的大殿下、六殿下和七殿下都去接她了。”
封玉的心瞬间高高提起,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他们三个都去了?”
灵耀不明所以地点头:“嗯,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在回来路上了。”
封玉脑海里瞬间被一个念头占据:完了,清清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他之所以这么急着去攻打天界,就是想要在胡九清出来之前完美解决后顾之忧,这样自己还能把天界归入到嫁妆里,这样清清的娘家人应该就不会嫌弃他没背景没家世了。
但事情没有如他所料的那样进行,虽然仇人解决了,天界拿下了,但他本人受了重伤,并且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恢复好,天界剩下的那些烂摊子也还没有解决,还没有到提亲的完美时机。
而且……
封玉想到这,更心虚了。
当初胡九清说,以后陪他一起打上天界时,他一口应下,现在却……
封玉试着动了动,身体顿时传来一阵仿佛被重锤狠砸的痛楚。
他一僵,皱紧了眉,不动了。
灵耀茫然地看着他,猜测道:“主上,您是想……”
封玉看着他。
他要看看灵耀能不能给出好建议。
灵耀在他的注视下说完了后半句:“……如厕?”
封玉:“…………”
果然不能指望他,指望他还不如靠自己。
封玉虚弱地躺回去,叮嘱道:“你记住,我还没醒。”
灵耀:“?”
封玉继续说:“不论我做出什么事,你都要控制好情绪,不要表现的特别惊讶。”
灵耀:“??”
封玉眼睛一闭,重新摆出昏睡姿态,嘴唇翕动:“好了,你退下吧。”
说完,床榻上金光一闪,高大的男人消失不见,床上只剩一条不过小臂粗的小金龙。
看起来迷你可爱,乖巧温顺。
灵耀:“???”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和急促奔跑的脚步声。
“阿玉醒了么?”
“回殿下,还没有。”
灵耀转身看向门口,正好看到胡九清风风火火地冲进来。
灵耀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她风一样冲到了封玉床前,震惊地盯着床上的小金龙看了一会儿。
这是阿玉?!
怎么几年不见,如隔千年似的,阿玉的变化也太大了吧。
胡九清的目光从小金龙锋锐的龙角上划过,从他露在外面的龙爪上扫过,从一身亮闪闪的金鳞上扫过,还是觉得不敢置信。
这条富贵龙龙从外表上来说,和当初那条朴素至极的小黑蛇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啊!
胡九清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灵耀,问道:“阿玉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么?”
灵耀刚想说什么,就想起封玉的叮嘱,临时改口:“没有。”
胡九清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压低声音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单独和他待一会儿。”
灵耀一头雾水地出去了,顺便贴心地关上了门。
胡九清看着大变模样的小金龙,握住一只小巧龙爪摇了摇,叹道:“阿玉,你什么时候醒啊。”
小金龙毫无动静。
她于是又叹了一口气,随口道:“你要是现在醒来,你糊弄我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话音刚落,刚刚还毫无动静的小金龙忽然睁开眼,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向胡九清。
作者有话说:
清:???????
提前十分钟发了,晚安ovo
前段时间把之前一篇预收文案磨了磨,是基建文,感兴趣的宝贝可以收藏一下,啵啵啵=3=
★《开局穿成女帝(基建)》,尽量早点开~
文案:越楚玩了个养成游戏,把女儿养到成年又放她出去闯荡几年后,事业结局是自立为王,感情结局是左拥乖顺小奶狗,右抱偏执小狼狗。
眼一闭一睁后,她发现自己穿成了女儿,时间是女儿刚刚自立为王成功。
越楚:哇哦o.o
她本以为自己穿过来后,可以直接享福,没想到在这个世界,前有狼后有虎,她的越国在里面只是一个不起眼小国。
想要好好活下去,必须努力建设这个小国。
*
自立为王之初,处处是坎坷,还好,她的游戏系统也跟着一起穿过来了。
打开商城,只见里面写着:
土豆种子:10颗/1威望值
小麦种子:10颗/1威望值
……
越楚望着面板上的“当前威望值:100000”,陷入沉思。
哇,发了啊!!!
*
卫国爆发内乱,公子敛被家仆拼死护送逃出,来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国:越国。
公子敛原本只打算暂作歇息,等休整好了就杀回卫国。
没想到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他对越国那位清贵国主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不但想当她的幕僚,更想成为她的入幕之宾,与她抵榻缠绵。
*
越国建立之初,许多人都在等着看笑话,等着那位国主被拉下王位,等着越国覆灭。
然而等着等着,他们只等来——
眼见她起绘越国版图。
眼见她招纳各路豪雄。
眼见她言笑晏晏,将天下十二州尽收囊中。
能干聪慧果敢女帝x文武双全白切黑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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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事项:
1.架空,请勿考究。
2.文案最后三句话改编自《桃花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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