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死对头
◎两本书的世界融合了◎
相较于江婷的震惊, 四皇子就淡定多了,就像是见到老熟人一样走过来,笑着看着她道:“怎么了, 眼睛瞪这么大,很惊讶吗?”
江婷退后两步, 伸手示意他站住, 不确定道:“俞尧!?”
四皇子停住脚步,好整以暇地淡笑道:“是我, 别来无恙啊。”
他施施然地在椅子上坐下,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浑然天成的贵气, 别说他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 就算说他是当朝太子,这气势也没人怀疑。
江婷却是继续后退, 差点后退到门口了, 若是贺云琛在此一定会很惊讶, 因为江婷哪怕在面对北戎人的千军万马时, 都没有露出过如此警惕的表情。
江婷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拳, 思绪迅速转动。
四皇子倒也不急, 留出足够的时间给她反应。
江婷脑子里反复回荡着两个念头。
第一就是俞尧为何也穿越了,还走了狗屎运穿成了一个皇子、原著里顺利登基的人。
凭什么她就穿成了一个炮灰?这也太不公平了。
第二就是俞尧会怎么对她, 会杀了她吗?
要知道前世里, 他俩可是死对头。
俞尧此人, 在末世的时候,和江婷一样同为基因改造者, 但从进入军队开始, 他就处处压江婷一头, 两个人明争暗斗多年, 甚至多次想置对方于死地。
只不过后来江婷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受了重伤,从那时起她就突然想通了,决定珍爱生命,安度晚年,从前线退下去,去了训练营成了一名教官。
而俞尧则继续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并一路高升,到江婷被炸死前,他的军衔已经到了上校,而江婷退役时才少校。
想到这里,江婷又免不了暗自发笑,俞尧不是一直想升到将军吗,结果还是穿越到了这个封建社会来。
她整理了一下心情,神色也淡定了下来,冷声道:“你想怎么样?”
俞尧喝了口茶,瞥了她一眼,“什么怎么样?”
“还要斗吗?”
像前世那样斗个你死我活。
也不知道俞尧穿越后有没有像她这样,继承了前世的体质和身手。
如果真的打起来,贺云琛会站在哪一边?
俞尧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样,噗嗤一笑,大大方方道:“不斗,我们现在又没利益冲突,再说我现在打不过你。”
江婷冷眼看着他。
俞尧站起身来,张开双臂道:
“我俩的穿越其实是公平的,虽然我穿成了皇子,有称帝的机会,而你只穿成了一个小兵,但我前世的能耐可没继承半分,从你前些日子在战场上的表现来看,你的功夫不减当年,所以……”
他微眯眼,“你现在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捏死我。”
江婷却没那么容易轻信他,只讽刺地笑了笑,“我可不敢,我又不是神,你底下那么多影卫,一人一箭就能把我射成筛子。”
俞尧正色道:“我就算有前世的身手也不敢动你啊,门口那尊门神也不是吃素的,能在这么落后的时代见到功夫这么好的人,倒是稀奇。”
江婷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门神是贺云琛。
她索性也懒得废话了,破罐子破摔道:“所以你找我到底是想干嘛,叙旧吗?”
俞尧抬手示意她坐,江婷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往自己嘴里丢了几块糕点又倒了几杯水咕噜咕噜喝了。
俞尧嘴角一抽,“你有没有觉得……”
江婷皱眉,“觉得什么?”
“你现在真的很像一个男人,虽然你前世就很爷们了。”
江婷不甚在意地擦擦手,“哦,不然我怎么在军营混下去,这个朝代的军营可是不许女人从军的。”
她把糕点吃完了,这才觉得饱了,“到底要说啥快说啊。”
俞尧道:“我们交换一下信息吧。”
“成。”
江婷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直接把原著简单描述了下,但她发现俞尧的表情却越听越不对劲了。
“咋了?你好像便秘了一样。”
俞尧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发现一个很大的问题。”
江婷示意他继续说。
俞尧斟酌道:“我们穿越的好像不是一个世界。”
江婷:“?”
她看看俞尧,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这不是活生生坐在我面前吗?”
“我的意思是,你说你穿越到了一本古代军旅文里,我还成了这书中的一个角色,但这本书,我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江婷一愣,“那你知道的是什么?”
俞尧冷声道:“我穿越到了一本系统文里,叫什么系统逼我做皇帝,不过这也正好,不管在哪个世界,要做都要做最强,所以我就顺着原著剧情,准备谋夺帝位。”
“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两本书的背景世界融合了,但……”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书中说,凡是穿越者,都绑定了称帝系统,既然我在你的书中最后真的称帝了,那你在我的书中……”
他猛地看着江婷。
江婷也心里一咯噔。
两个人都汗毛一竖。
这么说,在两本书融合的情况下,江婷作为一个穿越者,最后也应该称帝才对……
那他们又要争得你死我活?!
下一瞬,两个人都蹭地站起身,互相后退一步,像两只炸毛的猫敌视着对方。
半晌,俞尧道:“等等,先别激动,我们先捋一捋。”
江婷抬了抬下巴,“你后退。”
俞尧只能后退两步坐了回去,拧着眉头道:“会不会哪儿出什么问题了?”
江婷摇头:“反正我不想当皇帝,这点你可以放心。”
俞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出来了,否则你早就不会是一个小小的参军了,不过有一点我挺好奇的。”
“啥?”
俞尧摸摸下巴,“你既然最开始都跑去火头营了,后面又为什么愿意出山了呢?还一下就如此声势浩大,又是火药又是亲自上战场,这不像你的风格啊,在我的认知里,你是那种明哲保身的人。”
江婷睨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哈,让我猜猜啊。”俞尧表情夸张道,“不会是为了外面那小子吧,贺云琛——我调查过他,确实是个不错的,诶,你不会喜欢上人家了吧?”
江婷:“……”
她捏紧拳头走向俞尧,吓得俞尧抱紧自己,“你想干嘛?”
江婷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眯了眯眼,“试试你是不是真的没了功夫。”
俞尧能屈能伸道:“我错了江大哥,松手,要喘不上气了。”
江婷用拳头在他脸前挥了挥,出了口恶气,瞪着他:
“我跟你敞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你想当皇帝,那你就跟那些什么大皇子二皇子去抢去,别把主意打我头上,我不跟你抢,也别把主意打贺云琛头上,他是守护边关的将军,不是你们争权夺利的工具。”
俞尧连连点头。
江婷又道:“我不管你什么破系统,你要是觉得我是隐患想除掉我,那我也不会客气,到时候到底是你死还是我活,还未可知,我劝你最好安分点。”
俞尧闻言倏地一笑,“你还说你不是喜欢贺云琛,句句为他考虑,哎呀,要是你我能够联手,这天下有谁能与我们为敌。”
江婷松开手丢开他,嗤笑一声,“我不与虎谋皮,仗打完了吧?”
俞尧理了理衣领,也不生气,完美诠释一个精英男的自我修养,“打完了啊。”
“那就赶紧滚回京城去。”
“呵呵呵,这么急着赶我走,是不是怕我向贺云琛揭穿你其实是个女的啊?哎呀,他要是知道了此事,表情一定很精彩。”
江婷瞪着他,“真看不来,俞上校原来是个碎嘴子,是前世的军装压抑了你的骚包天性了吗?”
俞尧回敬道:“彼此彼此,江少校魅力不减当年,女扮男装都能迷得贺指挥使找不着北。”
江婷挑眉,“这你都知道,你到底调查了我多少?”
“这还用调查?”俞尧哈哈一笑,“他看你的眼神狗都猜得出来他的心思。”
“行了,知道你是狗了,滚吧,少来边关打扰我。”
江婷施施然转身欲走,俞尧却叫住了她,“等等,正事儿还没说呢。”
“你还想说什么?”江婷回头皱眉看着他。
俞尧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来,“你成军师了,按照惯例,从五品以上的官员受封需进京拜见皇帝,正好贺云琛要回京述职,所以你不考虑和我一起走?”
江婷硬生生刹住了车,表情变幻莫测,“我不当军师了行不?”
俞尧手一摊,“不行,再说你怎么和贺云琛解释?对了,你真的不想去京城看看吗?虽然这个时代很落后,但京城还是比较热闹的。”
江婷沉默着没说话。
俞尧道:“我诚心邀请你去啊,我穿越也有半年了,成天伪装这四皇子真怪累的,难得遇见一个知根知底的老熟人,想和你多聊聊。”
江婷冷漠道:“我不想,跟你没什么好聊的,切磋一下倒是可以。”
“你能别欺负人吗?”俞尧无奈苦笑,“好吧,那我只能祭出大招了,你要是不去的话……我就在京城欺负你心爱的小贺了。”
“嘭!”
一声巨响响起。
守在门外的属官和贺云琛都吓了一跳,迅速打开门冲了进来。
只见江婷和四皇子分开站着,中间隔得挺远,江婷保持着一拳头捶下去的姿势,而那无辜的桌子,已经从受力点开始裂开。
江婷张开手掌,拍了下桌面,负隅顽抗的桌子再也坚持不住,咔嚓一声四分五裂,就像属官和贺云琛裂开的表情一样。
这可是实木桌子,用的上好木材,桌子死沉,需四个人才抬得起来,就这么被江婷一拳头捶裂了?
俞尧感觉脑门有点突突的,就好像江婷捶的是他的头一样。
没了功夫的他,难道真的只能被江婷支配了吗?
“你你你!放肆!”属官尖叫一声,护在俞尧面前,“来人!来人护驾!”
门口的守卫闻言立马想冲进来,但贺云琛却挡在门口道:“四殿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俞尧嘴唇一抖,擦擦冷汗,“是,误会。”
江婷淡定地拍拍手上的灰,“一时手滑,这桌子做工太差了。”
她看向俞尧,笑眯眯道:“四殿下,以后可不能再说那样的话了哦,我会生气的,我一生气,就控制不住我这手。”
贺云琛闻言倏地看向俞尧。
四皇子说了什么话把江婷惹得都动手了?
不由得,他对俞尧也起了几分警惕之心。
俞尧笑道:“年轻人,火气这么旺盛做什么,成,今日你们就先退下吧,给你们二十日时间,你们回军营安排好事务,二十日后就启程回京。”
“是!小的告退!”江婷眯眼一笑,警告地看了一眼俞尧,拱拱手扭头走了。
反正现在俞尧没功夫了,她还怕个屁,就算有功夫,她也没怕过。
贺云琛也拱手道:“卑职告退。”
属官不满道:“殿下,这这这,这人太嚣张了!”
俞尧幽幽叹了口气,“她要不嚣张,就不是江婷了。”
且说江婷一路走出了神威大将军府,这才停了下来,叉腰站在街头,余怒未消。
这该死的俞尧,上辈子和她作对就罢了,这辈子还阴魂不散,还敢用贺云琛威胁她,她江婷两辈子加起来,就是个软硬都不吃的主儿。
她侧头瞪了一眼贺云琛,“你打量我干嘛?”
贺云琛一头雾水,“四皇子怎么惹你了?”
江婷哼道:“没什么。”
“不能说吗?”
江婷道:“能说啊,他想让我给他当谋士,说我很厉害,留在你身边是屈才,叫我离开贺家军营,说跟着他大有前途,以后说不定还能混个什么大官当当。”
她促狭道:“这人挖你墙角呢。”
在江婷的胡编乱造下,贺云琛脸色果然变了几变,“他真这么说?”
四皇子要是真想拉拢江婷也十分有道理,毕竟江婷这么聪明能干,加上这次大战火药表现出来的摄人威力……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捏紧拳头,不敢再想江婷若是真的离开了贺家军营会是什么样子。
江婷点点头,“对,生气吧?我可生气了,就一拳头把桌子捶裂了,叫他知难而退。”
贺云琛:“……”
这会不会过于简单粗暴了。
江婷笑道,“不过他开的条件真的很诱人诶,我在考虑到底去不去呢。”
贺云琛闻言一怔,脱口而出道:“别去!”
看他都要急眼了,江婷哈哈一笑,“那你怎么才能留住我?我这个人可是墙头草,哪里阳光好往哪里倒。”
贺云琛脸色变化莫测,最后憋出一句,“他没我有钱。”
这是实话,四皇子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母亲只是一个宫女,他又要在朝中上下打点,能有什么钱。
可贺云琛就不同了,他祖上几代都不是喜欢挥霍的人,如今贺家归他掌管,他又不需要讨好谁,钱自然多得花不完。
说罢他又绞尽脑汁道:“而且他府里已经有很多谋士了,我只有,只,只……你一个。”
明明他说的是只有一个谋士,怎么莫名有点羞耻感。
“哈哈哈……”江婷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知道了知道了,哈哈哈。”
贺云琛拧眉,“别笑了。”
江婷擦擦眼睛,道:“哎哟,我眼睛进东西了,你快给我吹吹。”
贺云琛闻言走过来,一手抓住她的肩膀,一手掰开她的眼睛,轻轻给她吹了下。
“好了吗?”他认真地问。
江婷眨眨眼,“好了。”
她抬眸,正对上贺云琛关切的眼神,那眼神非常纯洁,却又意外地勾人。
江婷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羽毛挠了一下一样,赶紧捂着胸口退后两步。
贺云琛道:“怎么了,胸口痛?”
江婷摇头,“没,就是……”
她咧嘴一笑,“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个东西四皇子比不上你。”
“什么?”
“颜值,你比他长得好看多了。”
贺云琛蓦然一惊,没料到自己会突然被一个人男人夸长得好看,这个人还是江婷。
他站在原地,有点无措,耳根子迅速变红。
而罪魁祸首早就翻身上马,扬起马鞭道:“走啊!回营了!”
贺云琛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来,连忙跟了上去。
看着一前一后远去的两匹马,一个人这才从暗地里走出来,这人正是西北大营的指挥使李长泓。
李长泓愤怒地踹了一脚柱子。
这该死的贺云琛和江婷,居然都好好的从北部四镇活着回来了,还得了四皇子的青睐,而他跟在四皇子身边溜须拍马一个月,都没被四皇子看在眼里。
上次那个高公公也是个没用的背时鬼,去贺家军营宣旨一趟,回来居然遇上了北戎人。
他本想让高公公看上江婷想办法把她弄走的,结果高公公死无全尸,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江婷一行人原路返回了临时大营,次日便收拾行囊,开始准备回燕子溪去了。
而西北大营也开始启程回驻地。
这次贺家军出征的一万大军,回去的九千有余,乃是有史以来伤亡最低的一次战役。
临行前,江婷还是决定回自己的房子看看,谢宁自然与她同去。
两个人回了家属区,把房子里外打扫了一下,把被子搬出来晒了晒,又在院子里把从边城买来的小树苗和花种子种下去。
看着整理得井井有条的小院子,江婷露出笑意来,待下次再来的时候,这里一定已经开满花了,到时候再请她的朋友们来此做客。
两人锁上门骑着马回边城了,走着走着,江婷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看着前方出现的秦玦他姐姐的村子,道:“我们去看看秦姐姐吧。”
谢宁不疑有他,道:“好呀。”
江婷调转马头,很快进了村子,只是来到秦玦姐姐的院子外面时,却发现门口堆着一堆落叶,院墙倒塌了一块也没人修理,门上还挂着一把大锁。
路过的村民见到江婷两人,好心道:“是来找秦雪莲他们一家的吗?”
江婷闻言道:“是啊,大爷,可知道他们一家去哪儿了吗?”
大爷摇摇头,摆摆手,似乎讳莫如深,“不知道咧,但这家人可邪乎了,一夜之间就搬走了,也不知道出啥事了。”
谢宁奇道:“啊?突然搬走了?他们是遇见啥事了吗?秦玦他知不知道啊,我们得赶紧回去告诉他啊。”
江婷道:“算了,他们自有自己的道理,我们走吧。”
“哦……”
江婷翻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巷子,仿佛看见了正月初,她送给秦玦的围巾,被那个回鹄女人扯下来丢在地上用脚踩,后又被大雪覆盖的样子。
秦玦他到底,想何去何从呢。
【📢作者有话说】
这本书严格意义上并没有男二号,而四皇子只是一个工具人罢了
今天先更这些,困得找不着北了。
第82章 清明菜粑粑
◎正式开始全军开荒屯田◎
次日, 江婷等人快马追上了已经先一步启程回燕子溪的大部队。
谢宁下了马,腿打着摆子回了火头军所在的位置,他看着秦玦欲言又止, 但想到江婷说的,最终按耐下来没有多说什么。
江婷现在是军师, 已经有自己的马了, 这是一匹贺云琛送她的良驹,血脉纯正的宝马, 难得的是性子温顺,还很粘人, 没两天已经认江婷为主。
越往燕子溪走, 天气越暖和,雪峰上的冰雪消融, 汇入小河, 河水清澈见底, 将士们在河边打水和喂马, 再牵着马儿去吃那新鲜长出来的鲜草。
江婷给自己的马取名叫追风, 虽然很土, 但是她自己觉得还挺好听。
追风年岁不大,在马群里只属于少年, 江婷牵着它去吃草, 再耐心地给它刷毛。
茵茵绿草间, 开出了一些粉白的小花,马蹄踏过草原, 踏起一阵草叶, 将士们也小跑起来, 尽情追逐着春天。
他们走啊走, 走了两天,终于见到了阔别已久的贺家军营。
早就得知他们要回来消息的留守将士们都在大营门口翘首以盼着,见到那一片黑压压地翻过山岗的队伍时,纷纷眼前一亮,兴奋地叫起来:“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出征的将士们也激动不已,张开双臂欢呼着奔跑下来,两个方向的人最终拥抱在一起,一群大老爷们喜极而泣,又哭又笑着。
留守的将士大多是曾经的伤兵,每次出征都意味着会有更多的同袍变得和他们一样,缺胳膊断腿甚至丢掉性命黄沙埋骨,所以这些日子他们都真诚地祈祷着,希望战争早点结束。
“瞧,何敬也来了!”
谢宁高兴地跑过去,张开怀抱,一把抱住何敬,“何敬,我想死你了!”
何敬胳膊一紧,手里的拐杖都掉了,伸手拍拍谢宁,“松开,这么大人了像什么样。”
“不放,难道你就不担心我们吗?那不然你跑到门口来等我们干嘛?”
何敬翻着白眼道:“没死就好。”
“哇,你的嘴真毒啊。”
江婷和秦玦也笑着走过来,“走吧,回火头营。”
离开了一个多月的军营少了几分人气,积雪消融,原本被冰雪覆盖的营帐都露出了自己乌青的头顶。
进了营帐后,江婷把包袱一丢,伸展着懒腰道:“哎呀,还是咱们的狗窝好啊。”
谢宁脱了鞋躺上床,舒舒服服道:“何敬真贤惠,这屋子都打扫干净了,被套也换了。”
何敬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把你外面的裤子脱了,泥都上去了。”
江婷笑道:“我们此次从边城启程的时候,遇见百姓夹道欢送,一不留神就被塞了好些东西在兜里。”
她脱下大衣摸了摸,从兜里摸出一些花生、肉干、荷包、绣帕,甚至还有银子。
她把吃的塞给谢宁。
谢宁接过来道:“我咋啥也没有?”
秦玦笑道:“江婷讨人喜欢呗,我看看我的有没有。”
他说着伸手进兜里一摸,指间却突然触摸到一张纸条。
霎时间,他神色一怔,立马敛下眼神,若无其事地把手取了出来,“我也没有。”
他抬眸淡笑道:“我得去看看羊圈了,又到了放羊的季节了。”
谢宁摆摆手,“你那群羊就是你亲媳妇,你快去吧,我得躺会。”
江婷烧了热水把茶水泡上,歇会儿后便去粮仓看了看。
在她离开这段时间里,粮仓是由梁叔代为管理的,倒是不用担心。
她巡查了一番后又看了看账本,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粮草快不够了,到了朝廷送粮草来的时候了。
一个月前出征的时候,他们将大部分的粮食都制作成了压缩饼干,这才让将士们在冰天雪地里不用饿肚子,但这也导致了粮草的快速消耗,剩下的粮食最多还能再撑两个月。
但好在贺云琛他们打了胜仗且很快就要进京了,想来朝廷也不敢难为他们。
梁叔很高兴,拉着江婷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最后总结道:“唉,你现如今已经是军师了,此后可是要有自己的营帐了,这粮仓管事一职也要换人了,你可有推荐的?”
“推荐的人?”江婷想了想,“东哥?”
梁叔闻言摆摆手,“他不行,他那性子,做个采买管事就差不多了,你推荐个性子稳重,办事稳妥的。”
江婷琢磨着,倒还真想到一个人选,“梁叔,你觉得何敬如何?”
何敬虽说只来了火头营一年,但他从军已经好几年,在受伤之前还是个小旗,是立过战功的。
若是让他只做一个普通的火头军确实是屈才了,但要让他重回战场那也是不可能的,是以让他当这个粮仓管事,应该不会有人有什么异议。
梁叔抚掌一笑:“成啊,他是够资格的,况且又是你亲自举荐的,就他了。”
江婷笑着点点头:“行,就这么说定了,诶,小七哪儿去了?”
小七就是那个擅长喂猪喂羊的粮仓火头军,因为是梁叔的同乡,便被他安排到粮仓来干点轻松的活儿。
江婷弯下腰抱起那只雪白的大猫咪,摸着它的脑袋,“我走了这么久,这猫还认得我。”
梁叔笑道:“小七啊,他说想去喂猪,我拗不过他,由他去了。”
江婷愕然,“还有人上赶着去喂猪?”
梁叔道:“是啊,我们还去镇上买了好多的猪仔回来,准备扩建猪圈,今年估计可以喂一百头猪。”
江婷震惊道:“一百头?”
去年她刚进火头营时,被发配去喂猪,只有十几头猪就差点把她累嗝屁了。
“是啊,这不是要自己种地了嘛,那猪食就有着落了,今年又要征兵,到时候新兵来了,火头营的人也会增加,多喂点猪,将士们也能多加加餐。”
江婷摸摸头,“梁叔,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思想觉悟的?”
梁叔呵呵一笑,“这是指挥使大人发布的诏令啊,那段时间你都待在兵器库,难怪不知道。”
这倒是让江婷感兴趣了,吃罢饭后她就去找贺云琛问他养猪的事儿。
贺云琛端坐着,淡定道:“这不是你之前的意思吗,如今怎的自己倒不记得了。”
江婷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什么我之前的意思?”
“你之前说,既然能自己屯田,就能自己养猪,你还提过什么循环农业。”
江婷皱眉想了想,她好像是顺口提过,“有道理,那就养吧,多养点猪,但是你得赶紧招新兵啊,想把我们火头营累死啊。”
“嗯,从京城回来就征兵。”贺云琛抬眸看她,“不过……你现在已经不是火头营的人了。”
江婷一顿。
她还是一时间无法适应自己身份的转变,虽说她不会有什么“生是火头营的人,死是火头营的鬼”这种念头,但她始终在内心里自己还是火头营的一份子。
贺云琛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淡道:“我说过了,军师只是一个名头,你之前如何,以后还如何,你不想离开火头营,那便继续住着。”
江婷点点头,搓了搓脸,道:“那我们就尽快开始种地吧,不是很快就要回京城了吗?”
“好。”
贺云琛从案上取来一张燕子溪的地图,指着一块空地道:“此处离军营二里地,也在漠金山脚下,地势平坦,足有千亩大,我准备将这里开荒出来。”
千亩地,若是真的都种上,只要不遭遇天灾,打下的粮食足够全营吃大半年。
“这么说,这附近的荒地真不少,而且此处的土质异常地肥沃,看去年那跟脑袋一样大的萝卜就能知道了,不种地确实可惜。”
虽说她是一个基因改造者,但中国人刻在灵魂深处的种田基因却是不可磨灭的。
江婷拿着地图仔细看了看,提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两个人又商量了一番后,确定下具体的事宜,这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次交流。
江婷喜道:“我发现,我说的好多东西你一点就透,简直跟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贺云琛瞥眉:“什么虫?”
“咳,我说我们心有灵犀。”
“哦。”贺云琛神色淡然,内心却小小高兴了一下,不枉费他和江婷说话的时候全神贯注,费尽心思地思考,简直比上战场还认真。
“好啦,那就这样!明天就开始种地。”
江婷踌躇满志地走了。
次日一大早,被安排好的第一批种地的将士就在后山集合,此次共有一千人左右,规模可比去年开荒的时候宏大多了。
贺云琛和几个指挥同知指挥佥事亲自下场,大家都穿着最破旧的衣服,甚至光着脚,手上拿着锄头扁担铁锹等各种农具。
贺云琛拿着锄头高高举起,挖下了开春的第一锄头。
他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修长结实的手臂,由于他个子高,那锄头挥起来再落下去,在空中划了一个有力的圆弧,像是能将地都凿穿一样。
接着几个武将们也跟着照做,这才轮到将士们开始动土。
大家都热情似火,干劲十足,只要想到今年可以吃到自己种的粮食,边角料还能用来喂猪,可以时不时吃上猪肉,就感觉自己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
一千人同时开干,有挖地的,有翻土的,有播种的,有挑水的,将士们忙得不亦乐乎,速度也进展得很快。
江婷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笑道:“真好,今年一定是很有希望的一年。”
在原著里,贺云琛和贺家军被困边城,最后弹尽粮绝,无奈被北戎攻破城门。
而若是粮食足够的话,他们至少还可以多守十天半个月,那结局可能就大不同。
至于粮草为什么不够,那就是因为朝廷没有及时将粮草送到,援兵也迟迟未到,最后边城的百姓们将自家的吃的都送去给将士们吃,导致了很多老人和孩子被活活饿死。
所以,现在他们多存一点粮食,未来生存下来的希望就大一点。
大郢和北戎,迟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而若是北戎的军队实在太多,大郢的军队又被猪队友拖后腿连肚子都不能填饱的话,那就算是有再多的火药,城门也迟早有被攻破的一天。
贺云琛走过来站在她旁边道:“在想什么?”
江婷回过神来,道:“想着这儿能出多少粮食。”
贺云琛道:“待把这片地种完,另一个方向还有一块地,也可以再开荒,不出意外的话,够吃一年吧……”
江婷跳下石头,道:“走,我们去瞧瞧他们干得怎么样。”
她还记得去年第一次开荒时,那刺头儿可多了,还有人当她面说,你这个火头军不配指挥我们。
今年干活的人这么多,难保有浑水摸鱼滥竽充数的人在。
瞧见江婷和贺云琛并肩走来,附近的将士们顿时精神一振,拿出吃奶的力气埋头干活,哪儿敢有半点偷懒的迹象。
江婷啧啧道:“今时不同往日啊。”
贺云琛淡笑了下,“他们现在都很崇敬你。”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人小声试探的声音:“师父,师父!”
江婷闻言扭头一瞧,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去年那个刺头儿不就出现了嘛。
江婷走过去,笑道:“你不是升职了吗,怎么也被抓来干活了?”
李泽在攻打回鹄的战役中表现得很好,可以说是厚积薄发一鸣惊人,立了不小的战功,是以他现在已经是一位小旗了。
而孔潇也是此次升为小旗,赵轻鸿则是破例升为总旗。
李泽干得额头微微冒汗,精神头很高,笑嘻嘻道:“指挥使大人说了,大家一视同仁,都要干活。”
江婷看了看他挖的地,调侃道:“现在会种地了?”
“种地有什么难的。”李泽想起去年的自己,还因为种地和江婷打了一架,就脸颊发红起来,“你就瞧好了吧,我准给你得个种地标兵回来。”
按江婷和贺云琛商量的,种地也像操练那样,设置奖惩制度,种得好的可以得到标兵的称号,凭借这称号就能换得一定时长的假期。
这可是非常诱人的。
“行,好好干,你要是能在操练中给我挣个标兵回来,我就更高兴了。”
“这也没什么难的,我一定行!”李泽挺挺胸膛,搓了搓手,拿起锄头来继续卖力干活了。
这时,江婷突然道:“等等。”
李泽赶紧刹住车,“咋了?”
江婷蹲下身,从被他挖断的一堆野草中扒拉出几根毛绒绒的植物,其上面覆盖着一层像白霜一样的东西,像是长了毛一样。
李泽好奇道:“这是啥野菜吗?”
江婷点点头,“对,这在我们老家叫清明菜。”
清明菜寓意着它是在清明节时吃的菜,但其实南方的清明菜在清明节时早就老了,最好吃的时候是在二月。
没想到在燕子溪居然可以见到这种普遍生长在南方的植物。
北方开春晚,如今这清明菜长得正嫩。
江婷高兴地捡起几朵清明菜来,道:“想吃清明菜粑粑吗?”
“好吃嘛?”李泽眼神放光。
虽然这么问,但他肯定只要是江婷做的,都好吃。
“当然了。”
江婷站起身来,捏着那几朵清明菜,让大家都帮忙捡,很快就捡了满满几大背篓,几大箩筐。
“你在地里看着吧,我回去做吃的了。”江婷背着背篓从贺云琛眼前路过。
贺云琛闻言道:“什么吃的?”
江婷摆摆手头也不回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回了火头营后,指挥着火头军们把清明菜都清洗干净,而后焯水,再捞起来切碎。
准备的馅料主要是咸菜,给武将们吃的则是咸菜加腊肉再加葱花。
先把馅料在锅里炒香备用。
清明菜和糯米粉一比一的比例混合,像包大汤圆一样把馅料包进去,搓圆,上锅开始蒸。
剩下的一些则不包馅料,加点盐巴搅和一下直接下锅烙饼,烙得两面金黄即可出锅。
整个火头营的人忙了一整个上午,起码做出了几万个清明菜粑粑,中午开饭时用簸箕抬着去,每个人一碗稀饭,三个粑粑。
这顿午饭江婷是和贺云琛一起吃的,她特意给贺云琛准备了豪华版,不光包了咸菜腊肉的,还有香菇猪肉口味的。
一口下去,外面的皮带着清明菜特有的清香,略有一点发苦,但不会难吃,反而有种独特的味道。
配合着里面的肉馅香味,吃起来很满足,有点像包子却又口感不一样。
江婷一口气干了三个拳头大的粑粑才感觉略饱。
贺云琛吃得就斯文多了,但也不慢,把江婷带来的粥和下饭的小菜也吃光了。
“怎么样,好吃吗?”
贺云琛颔首,用帕子擦手,“尚可。”
江婷撇撇嘴,“以前你都说好吃,现在变成尚可了,口味变挑了。”
“……”贺云琛顿了下,“好吃,只是好久没吃到你做的东西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怨。
反正自从江婷成了参军后,做饭的时候就变少了很多,他十分怀疑给江婷升职是不是明智的决定。
江婷有点期待道:“听说京城很热闹,好吃的也很多是吗?”
“嗯……”
“诶,那我去了京城住哪儿,我会不会像个土包子进城啊?你们京城人歧视外来人吗?”
贺云琛:“……”
他嘴角一抽,耐心答道:“不歧视,况且你已经是五品官了,旁人只有尊崇你的份儿。去了京城就暂住在我的府里吧,你上次托人送去的东西,我家里人都很喜欢,早就想邀你去做客。”
江婷道:“那就好。”
她双手合拢,对着贺云琛拜了拜,俏皮一笑,“就拜托指挥使大人多多关照了。”
贺云琛忍不住也露出笑容来,只觉得心里微痒,想伸出手摸摸江婷的头。
不过下一瞬,江婷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皱眉道:“话说,你们是不是有个什么规矩。”
“什么?”
“就是那个什么,升官发财了,要回家祭祖啥的。”
贺云琛一顿,想起了什么一般,手微微握紧扶手,不动声色道:“你不想回去吗?”
“不想。”
江婷摇头。
回去不就发现她是女的了吗?!
贺云琛:“为何?”
江婷挠头,“因为……我亲爹早就死了,后爹对我也不好,我升官了,好处我自己享受就行了,干嘛还要便宜他们。”
贺云琛闻言若有所思地点头,“有道理。”
江婷略松了口气,“所以……能省略这一步吗?”
贺云琛没直接回答她,却是问起了另一件事,“你可知道你的亲爹,他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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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子们,因为我现在白天比较忙,只能晚上码字,所以更新时间改为凌晨1-3点,建议睡醒再看
第83章 测试
◎你的小情人被气跑了◎
江婷心里一咯噔, 来了吗,最终原身的身世还是被怀疑了吗?
但这要她如何回答,因为她自己也完全不知情啊, 只不过是觉得自己长得很有北戎人的特征才如此怀疑罢了。
她想了想,直接道:“我也不知道, 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带着我改嫁了, 可能我亲爹有北地人的血脉吧。”
这么说倒也没什么问题,因为几十年前, 确实很多北戎人和北地的大郢人通婚。
如今北部四镇的很多百姓都与北戎人长得很相似。
她转念一想,就算原身真是北戎人的后代又如何呢?
她说白了就是一个灵魂来自于末世的散装货, 连芯子都换了, 躯壳到底来自于哪儿有何可纠结的,无病无灾就万幸了。
想到这里, 江婷心里那点小纠结也就没了, 她坦然一笑, “你不会因为这个就仇视我了吧?”
“怎么会。”贺云琛微微拧眉, 错开眼神, “冤有头债有主。”
“你的仇人, 主要是北戎王庭吧,那个啥, 叫什么巴图鲁的, 如果有机会的话……”
江婷认真道, “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她在这个世界,除了几个朋友, 就无牵无挂, 她不像贺云琛这样背负血海深仇和家国大义, 所以她很自由又很随意。
她的生活也没什么目标, 若说现在有什么想做的事的话,好像都是和贺云琛有关的。
她想为贺云琛逆天改命,让他免于原著中的凄惨结局,她想为贺云琛报仇,让他能够得偿所愿。
“嗯。”贺云琛垂眸,复又抬起,露出一个浅笑来。
江婷有点晕乎乎地走出指挥使营帐,正遇上肖丞走过来。
肖丞抬手在江婷面前挥了挥,“军师大人,你咋了,咋走路还慌神儿啊,别撞柱子上了。”
江婷回过神来,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我想事儿呢。”
肖丞叹道:“别太辛苦了。”
他顺手拿起水囊喝了口水。
“……嗯?”江婷抬眼看他,“我没想军务什么的,我想的是你家指挥使。”
肖丞:“噗,咳咳咳……”
“嘿你说你,这么大人了喝口水还能呛着。”江婷抬手给他捶了捶背。
肖丞瞪大眼,什么,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他不过离开了军营一天出去执行了个任务,江婷和指挥使的关系就突飞猛进了吗?
指挥使大人不是单相思吗?
难道金城所致金石为开了吗?
他咽了咽口水,决定确定一下是不是误会,“你想我家大人什么……”
江婷笑道:“他好看啊。”
肖丞:“……”
“他平日里都一张冷脸,但刚才他冲我笑了下,好看,太俊了!”
肖丞:“……”
江婷哈哈笑着,摆摆手,“就单纯夸奖下,没别的意思,我先走了。”
肖丞瞅着江婷的背影,脑子里只浮现出两个大字:“奸情!”
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都会轮出一千的将士去开荒种地,剩下的则继续操练,他们把先前的那块地捯饬好了后,便又转移阵地去了另一块地开始埋头苦干。
在这期间,去年秋天开荒出来的那块离火头营最近的地里的麦子也开始疯长,绿油油的一大片,瞧上去喜人极了。
算算日子,等他们从京城回来时,就该到了收麦子的时候了,此乃冬小麦。
而新开荒出来的地里,被种上了春小麦,待到了秋天才能收获,还种上了很多的茄子豆角地瓜红薯冬瓜南瓜什么的。
去年种萝卜白菜的那块地,被江婷用来全种上了辣椒和花椒,还有就是番茄。
将士们从山上砍了很多的木头和树枝下来,做成围栏拦在菜地外面,防止一些小动物跑进去糟蹋了庄稼。
大家都用心地呵护着菜地,谁要是种地不认真态度敷衍的,就会受到别人的集体鄙视。
如此忙活了大半个月后,春播差不多结束了,后面只需要除除草施施肥就行了。
江婷和贺云琛开始收拾行囊,准备随四皇子的队伍回京。
得知江婷要去京城至少一两个月的消息后,谢宁如同遭遇了晴天霹雳,哀怨地看着她:“我们才聚在一块儿没几天,你又要走了。”
江婷把自己春天的衣服塞进包袱,想了想又拿了一些出来。
她现在好歹也是月薪五百两的人了,放眼整个边城,哪个官员的正经工资比得上她?是以她决定带两件换洗的就行了,去了京城再买新的。
“乖啊,这不是朝廷的规定嘛,我不去要被杀头的。”
“这么严重?”谢宁吓了一跳。
“对啊,很严重的,我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回来行吗?”
“好吧。”谢宁闻言还是很舍不得,“那你得尽快啊,别觉着京城热闹了就不想回来了。”
“我是那种人么。”江婷薅了一把他的头发,“乖乖练厨艺,我回来是要检查的啊,何敬现在是粮草管事儿,秦玦则是羊圈的管事儿,你啥时候能混上个管事?”
谢宁白了她一眼,“那你把那小厨房管事儿弄下去啊……”
这时,秦玦突然掀开帘子进来了,见江婷在收拾行李,他顿了下,道:“江廷,你准备去京城了吗?”
江婷点点头:“嗯,下午就走了。”
她笑了笑,“秦玦哥。”
“嗯?”
“我走后,谢宁和何敬就麻烦你照顾了。”
谢宁不满道:“谁需要他照顾啊,我照顾他还差不多。”
秦玦颔首,定定地看着江婷道:“好。”
他吁了口气,笑道:“等你回来,保重。”
不知怎么的,江婷看着他那表情,突然从中察觉到一抹稍纵即逝的哀伤,但她没多想,道:“行,那我就走了啊。”
谢宁秦玦跟着她往外走,何敬和周东等人也赶了来送行,一群火头军把她送到了大营外面才依依不舍地停住脚步。
贺云琛骑在马背上,淡淡地看了过来,肖丞叫道:“这么多人来送行啊!”
周东道:“你可得把江廷照顾好了,他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都饶不了你。”
肖丞故作害怕,“我哪儿敢啊,我家人还在你手里呢,你也得给我看好了。”
谢宁上前抱抱江婷的肩膀,“要早点回来啊。”
江婷回抱了一下他,“知道了知道了。”
她背着包袱翻身上马,挥挥手道:“别送了,回去吧!”
贺家军此行共有二十余人,得先去边城和四皇子等人汇合,再往京城而去。
跑出一段距离后,江婷回头一看,见谢宁他们还站在原地看着她,她不禁心里一酸,扭过头去甩起马鞭绝尘而去。
他们用了大半天时间到了边城,在贺家别院歇了一晚上后,次日一早就准备出城。
江婷骑在马上慢悠悠地走着,她紧跟在贺云琛后面,忍不住裹紧自己的外衣。
四月末的天还是有点冷的,坐在马背上有点凉飕飕的。
除了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四皇子坐着马车,其他人都是骑马而行。
走着走着,贺云琛扭头看着她道:“冷吗?”
“不冷。”江婷摇了摇头,“就是有点困。”
这马走得慢,一摇一晃的挺催眠,往常她骑马都为了赶路,如今倒像是在坐婴儿摇摇车。
贺云琛道:“不若你我同骑一马。”
“啊……?”
贺云琛轻咳一声:“你若是困的话,可以坐我前面睡,不用怕摔下去。”
江婷闻言立马精神了,坐直身子,“谢谢你,但是我不困了。”
她目视前方,一副精神头十足的样子。
贺云琛眼里浮现出笑意。
这时,一个小太监从队伍前方跑过来,站在江婷和贺云琛的马前,垂着头恭敬道:“奴婢拜见贺大人,江大人。”
自从上次江婷说四皇子想挖墙脚后,贺云琛现在就不太待见俞尧,冷道:“四皇子有何事吩咐?”
小太监道:“殿下邀江大人前往,前往车中商量要事……”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消失在贺云琛摄人的眼神中。
江婷果断道:“不去,跟他说我没空。”
谁知道俞尧这个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他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儿,江婷时刻提醒自己要离他远点。
小太监:“啊……”
他没想到这个传闻中的江军师居然如此倨傲,瑟瑟发抖道:“是,是殿下的吩咐,江大人就别为难小的了。”
江婷看向贺云琛,“我能不去吗?”
贺云琛冷着脸,还真不能点头。
四皇子毕竟是皇室中人,轻易不能得罪。
江婷叹了口气,翻身下马,“好吧,我去看看,反正他又打不过我。”
贺云琛道:“我与你同去。”
小太监脸色一变,连忙道:“不可啊,贺大人!殿下特意交代要江大人一个人前去。”
贺云琛脸色越发黑起来,小太监缩着脖子,真怕这指挥使一下把他脑袋拧掉。
江婷扶额,这俞尧还真会预判。
“行了,走吧走吧,他还敢把我咋的不成。”
她跟着小太监来到俞尧的马车前,车门一下被从里面推开了。
俞尧探出头来,笑着看着江婷,又抬眸看了看不远处的贺云琛,揶揄道:“那小子是不是想陪你一起来?”
江婷瞪他一眼,“有屁快放。”
“哎,对贺老弟就那么温柔,对我就这么残忍。”
下一瞬,江婷眼睛一眯,砰的一下一拳砸在马车门框上,整个车都剧烈晃动了一下,吓得俞尧往后一仰,赶紧伸手抓住门框。
江婷笑道:“俞上校,怎么现在这么弱不禁风了,以前不是很能打吗?”
俞尧笑了笑,“虎落平阳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我以为你要说莫欺少年穷呢。”
俞尧坐直身子,“我就算登基了,也打不过现在的你啊。”
江婷手抓住门框,一下就翻身进了马车,大刀金马地坐着,道:“啥事,说吧。”
俞尧好整以暇道:“没事,就是让你进来一起坐马车歇歇,骑马多累啊。”
他实在不适应这朝代的交通工具,走得慢不说,还折腾人,好在原身四皇子就是个韬光养晦的病弱样子,这才让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一直坐马车。
“你是女人,何须像那些男人一样去受那罪。”
江婷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那你说说你前世为何打女人?我有一次差点被你打死。”
俞尧颇为尴尬道:“那不是你先动手的吗?”
江婷翻着白眼道:“谢谢你的好意了,但我还是选择骑马。”
俞尧笑眯眯道:“照现在这速度,回去至少要半个月,你都要骑马吗?会屁股开花,大腿磨破的。”
江婷一顿,咬牙道:“要不是为了顾着你这破马车,我们不用七天就能到了。”
俞尧摊摊手,“那没办法,谁让我现在的人设柔弱不堪呢。”
江婷懒得理他,撩开帘子就要下马车,哪成想俞尧突然道:“不许走,走了我就叫马车停了歇息,路上多耽误几天也没啥,我有的是时间。”
江婷不客气道:“你是不是有病?非要我待在这马车里做什么?我看见你就烦。”
她不耐烦地抱着胳膊坐着,浑身低气压。
要是俞尧不是穿成了四皇子,而是普通人,她早就一拳送他回炉重造了。
俞尧却是勾了勾唇,“反正你就是不能下车去,坐马车总比骑马舒服多了。”
江婷真是拿他没办法,索性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马车后面,贺云琛的眼神定定地看着车厢,难以猜测江婷和四皇子在里面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四皇子明显对江婷很感兴趣,如果他硬要把江婷挖走的话……
这时,方才那个小太监又硬着头皮来了,道:“贺大人,江大人困了,殿下许她在马车里睡下了,车里有垫子有绒毯,请大人放心。”
睡下了?
贺云琛感觉脑门一突,江婷在四皇子的马车里睡着了?
哪怕四皇子再礼贤下士,也不该允许下官如此……
贺云琛握着缰绳的手捏得咯吱作响,冷声道:“江廷是我的下属,我这就去叫他出来,实在是不懂规矩,怎可劳烦殿下照顾。”
小太监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一句话不敢说。
贺云琛利落翻身而下,浑身冷气,大步走到马车前。
且说江婷在马车里坐着闭目养神,随着马车的颠簸,她还真觉得自己越来越困,索性小眯了一下。
这时,只听车外突然传来贺云琛的声音,“卑职有事找四殿下。”
俞尧撩开窗帘子,挑眉道:“哦?贺大人有何要事?”
江婷睁开眼,正对上贺云琛递进来的眼神。
那眼神竟然让她莫名心虚,她赶紧坐直身子轻咳一声,义正辞严道:“既然贺大人找殿下,我就先退下了。”
说罢她扭过身子,麻溜儿地准备下车,身子刚探出去一半,胳膊却一下被俞尧抓住了。
江婷皱眉回头,“你干嘛?”
俞尧一手抓着江婷胳膊,一手还保持着撩着窗帘,笑眯眯道:“江大人急什么,你且安心坐着。”
说罢他还亲昵地反手拍拍江婷的肩膀,“我刚才都说了,你我之间,朋友相称,无须客气。”
贺云琛脸色一僵,眼神在俞尧搭在江婷肩膀上的手上打转儿。
江婷看了看俞尧,又火速看了看贺云琛的脸色,啪地一下把俞尧的手拍下来,道:“你要不要脸?谁跟你是朋友?”
俞尧也不生气,反而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她,颇为情意款款道:“我与你一见如故,早就把你当朋友了。”
江婷真想把他嘴缝上。
不知道这蠢货在抽什么风,但她看贺云琛的表情,只觉得自己要发疯了。
她不管了,打开车门就想跑,谁知下一瞬,“唰”的一下,两个侍卫的长剑就交叉在一起,把她拦了下来。
江婷冷着脸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俞尧做作道:“把剑放下!这是我朋友。”
江婷坐了回去,直接道:“你能不能别抽风?”
俞尧眨眨眼,不理她,只看着贺云琛问:“贺大人有什么事就在车外说吧,这车里实在坐不下第三人了。”
贺云琛早就被江婷和俞尧之间过于熟络的态度弄得心里又酸又涩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忍住的,只冷着脸道:“卑职是来叫江婷下车的。”
俞尧道:“她身子不舒服,有马车不坐,非去骑马受罪么?”
江婷道:“我愿意骑马!”
她瞪着俞尧,“你快放我下去!”
俞尧却是脸皮极厚道:“乖,坐好。”
贺云琛呼吸一滞,有种想给俞尧一拳头的冲动。
而江婷已经把这冲动实施了,她一拳头砸在俞尧旁边的座位上,咬牙低声道:“你他妈的到底想干嘛?”
俞尧也低声道:“你现在下车了,不怕我给贺云琛穿小鞋吗?”
江婷冷冷看着他,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俞尧现在已经被片成了生鱼片。
俞尧扭头道:“贺大人,没有别的事就请先回吧,我还有事与江大人商议。”
贺云琛看着二人的互动,只觉更加难受,心里被一股气填满,跟要爆炸了一样。
他突然扭头走了。
俞尧放下帘子道:“诶,你的小情人被气跑了。”
江婷伸手一把掐住俞尧的脖子,“你找死是不是?”
她的手指如鹰爪,俞尧被掐得脸红脖子粗,却还嘴硬道:“我就帮你,帮你测试下。”
“测试啥?”
“测试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他为了你,连我都不敢反抗,这叫真爱吗?懦夫罢了,呃,呃——松手——”
江婷抓着他的脖子把他推搡在车壁上,又扯回来,又推回去,把俞尧的后脑勺撞得砰砰响。
“我忍你,那是因为你现在披着四皇子的皮,我不想叫贺云琛看出来,你要再发癫,我就趁着没人的时候把你脑袋拧下来。”
她松开手,冷然地坐着。
俞尧却是哈哈大笑起来,边咳边笑,“咳咳,咳,原来是我看错了,他也没我想象中那么在意你啊,你看,我就说了两句,他就跑了,真没用。”
江婷抿唇。
“哈哈哈,哎呀,伤心了吗?”俞尧不怀好意地幸灾乐祸。
他本意只想知道,贺云琛与江婷二人,彼此之间到底是什么情谊,如果二人真的用情很深都很在意对方的话,兴许可以为他所用。
江婷的存在,对他就是个巨大的威胁,而若是江婷有了软肋……
他猜测,江婷这个大直女估计还没对贺云琛动心,那就先测试下贺云琛,谁知道这小子也太不经测了吧?
这时,侍卫突然来报,道:“殿下。”
俞尧道:“何事?”
侍卫有些为难道:“贺大人他方才坠马了。”
“什么?!”江婷闻言一下站起来,却忘了自己在马车里,脑袋嘭地一下撞到了车顶。
俞尧忍俊不禁,“你激动什么,别把我的车顶撞塌了。”
江婷懒得理他,摸着头坐下,疑惑道:“贺云琛?坠马?为何?”
以贺云琛的身手,从房顶上跳下来都毫发无损,怎么会坠马?
侍卫回道:“大人他方才上马的时候踩空了,就坠下来了,伤了一条腿。”
江婷有点担心,正想下车去看看贺云琛的伤势如何了。
俞尧却是老神在在道:“等等。”
他问道:“那他可曾说什么?”
侍卫语气古怪道:“贺大人说……说他腿伤了不能骑马了,所以他也要坐马车,问殿下您许不许他上车来?”
江婷:“……”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共眠
◎你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了?◎
俞尧蓦然哈哈大笑起来, 抚掌道:“好,挺好。”
江婷无奈道:“他是装的。”
俞尧道:“我知道。”
江婷:“所以还是让我下车吧,难道你真想三个人挤在一架马车里?”
这马车不大, 有三个位置,但他们三个人个子都不小, 尤其是贺云琛, 比寻常男子高一个头,硬要塞进来的话, 挤不挤不好说,但江婷挺担心拉车的马儿还能不能跑得动。
俞尧嫌弃道:“我才不想和一个臭男人接触。”
这个朝代的武夫都浑身臭烘烘的, 没几个爱干净, 而末世的时候,狐臭之类的基因早就被剔除了。
他靠在车壁上, 抱着胳膊道:“好了, 我已经知道了我想试探的结果, 你可以下车了。”
江婷翻着白眼, “有病吧你。”
她拉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这马车就算再比骑马舒服, 她也不想和俞尧待在一块儿。
俞尧撩开窗帘吩咐道:“先停下来修整下, 去把后面那架马车收拾出来给贺大人和江大人用。”
太监和侍卫连忙应下,“是, 殿下。”
俞尧笑道:“江大人, 这下该不会拒绝了吧?”
江婷扭过头来看着他:“算你做了件人事儿。”
队伍都停了下来, 喝水的喝水,解手的解手, 江婷回到队伍后面, 见贺云琛正坐在一块石头上, 肖丞等人围在他旁边嘘寒问暖着。
“咋样?”
江婷走过去, 明知故问道:“没事儿吧?不会已经恢复了吧?”
贺云琛:“……”
他维持着自己的表情一言不发,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亲兵道:“大人肯定是没休息好,才一时失手……哦不,失脚。”
肖丞咋咋呼呼道:“江军师,你快来瞧瞧大人吧。”
你再不来,我们就哄不住他了。
说罢,肖丞拉着几个亲兵赶紧走了,“走走走,哥几个陪我解手去。”
江婷好笑道:“咋了这是,让我看看。”
她故作沉思,打量着他,“嗯,好像生气了诶?”
贺云琛:“……”
“生气啥啊,别跟那傻……咳,别跟四皇子计较。”
她坐在贺云琛旁边,拿起水囊开始灌水。
贺云琛道:“你和他,是熟人?”
这正是他感到怪异的,按理来说,江婷和四皇子,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但这两个人之间,就是萦绕着一种似乎早就相识的感觉。
江婷:“不是啊,我一个小兵,怎么可能认识当朝皇子。”
贺云琛略略起疑,却始终想不到什么关窍。
“那他为何留你在马车上?”
“那肯定是因为赏识我啊,难道我不厉害吗?”
“那你怎么不下来?”
“他不让走啊,他说我要是下车了,就叫队伍停下来不走了。”
贺云琛沉默,江婷猜他是不是在内心里骂俞尧。
江婷把水囊塞回包袱里,指着后面那架马车道:“你腿不是受伤了嘛?他让人把那架装行李的马车腾出来了,等会我们坐那个马车去。”
贺云琛根本没受伤,而且他习惯了骑马,既然江婷已经从四皇子的马车上下来了,那他就不用再装了。
正要拒绝,江婷却好像看穿了他的意思一样道:“你就当陪我坐马车行吗?我不想骑马了。”
她又做出那让人无法拒绝的动作和表情,双手合拢拜了拜,“贺大哥,求求你关照关照吧。”
贺云琛这才心情好点,痛快答应了:“好。”
歇息了一刻钟后,队伍整装待发又重新启程,江婷和肖丞假装搀扶着贺云琛上了马车。
肖丞演技浮夸道:“大人,你可得仔细着点啊,你的腿多金贵啊,要是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贺云琛:“……”
江婷感到好笑,装模作样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们大人的。”
她把车门关上,这才呼了口气,瘫在位置上。
这是拉货的马车,比俞尧坐的车大点,但舒适度就差很多了,没有软垫,就三个木头坐榻,硌不硌屁股不好说,裤子被磨穿是非常有可能的。
江婷看了看这车里的情况,除了三个位置,就只有贺云琛正襟危坐着。
贺云琛道:“你在看什么?”
江婷悠悠道:“我在想怎么改造这马车。”
“改造?”
“对,距离到京城还要半个月呢,一直这样坐着,会变成铁腚的,我想躺着。”
贺云琛也跟着研究起来,道:“得把这坐板拆了,然后铺上被褥。”
他扬声道:“肖丞。”
“诶!”
“去取被褥来。”
他们的那些大件行李都放在马背上驮着,很快就被亲兵们拿了过来。
江婷没想到贺云琛居然这么配合她,有点意外道:“你也想躺着吗?”
“不想。”
“那你把你的被褥也拿来干嘛?”
贺云琛手里拿着一把小刀,认真研究着坐板,这种装货的马车的坐板是可以拆卸的。
他找到关窍一撬就把坐板取下来了。
“车底板不是很平,遇见颠簸处会硌人,铺一层被褥不够。”
江婷挑眉,“所以你是为我准备的?”
“嗯。”
江婷凑上去,“这么好?”
贺云琛抬眸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捣鼓,“让开点,挡着了。”
“哦。”
两个人把所有坐板都拆了,然后打扫了一下,把被褥铺上去,马车就顺利变成一个移动床铺了。
江婷把鞋子脱了,把外衣也脱了,爬上被褥躺下,感叹道:“好舒服啊,晚上也不用睡外面了。”
贺云琛点点头,爬起来弓着身子准备出去。
江婷道:“你去哪儿?你不是在装病吗?”
贺云琛一顿,保持着原姿势,“我坐外面赶车。”
江婷噗嗤一笑,“你别搞笑成吗?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多作威作福呢,把指挥使都赶出去了。”
她伸手拽了一把他的胳膊,“你也躺会儿吧。”
谁料这时,马车的轮子突然压过一个突出的石头,车身剧烈一颠簸,贺云琛弓着身子本就重心不稳,被江婷一拽,一下仰面倒了下来。
江婷吓了一跳,这狭小的车厢里避无可避,又担心他倒下来磕到脑袋,她下意识张开双臂,一把接住了贺云琛。
“嘭。”
贺云琛的头撞到了车壁,发出一声闷响。
车外的亲兵紧张道:“大人,可是磕到了?”
“你怎么赶车的,见了石头不避开,是不是打瞌睡了?”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半晌,车里面的人没说话,亲兵们便放下心来。
不过这并不代表两位当事人没发生什么事。
此时的江婷痛得脸都扭曲了,眉头狠狠皱着,咬着牙才没发出痛呼声来。
因为贺云琛方才倒下来,下意识用胳膊肘撑了一下,结果撑到了江婷的胸上。
那虽然连一两肉都没有、还被裹胸布束缚的地方像是被巨石碾过,尤其是最脆弱的那点,连接着多处神经,痛得江婷差点弹了起来。
贺云琛也察觉到了自己坏事了,连忙撑起上半身来,紧张地看着她道:“怎么了?我压到你哪儿了?”
江婷额头上一片冷汗,睁着眼睛瞪着他,却不知道怎么张口。
车里的光线很昏暗,只能看清个大概,这让贺云琛无意识地更加凑近她。
江婷从牙齿缝里蹦出两个字来,“没,事。”
贺云琛却不信,他明显感觉到江婷现在很痛苦。
他急得眼神都变了,回想起方才撞到的地方,伸手直接摸了过去,“是不是撞到左胸口了?”
江婷的胸现在还火辣辣地痛,痛得她太阳穴都一跳一跳的。
她没来得及阻止贺云琛的手,就感觉他在自己平坦的胸口上摸来摸去,然后按了按。
“啊……”
她表情一阵扭曲,身子都弓了起来。
她不免怀疑,自己的肋骨是不是断了。
贺云琛也是一样的想法,他撑在江婷的上方,俯视着她,沉声道:“把衣服解开我看看。”
说罢他抬手欲解开江婷的衣襟,吓得江婷表情一凝,猛地挡住他的手。
她也顾不得疼痛了,只坚定拒绝:“不!”
贺云琛瞥眉,“解开才能检查清楚,衣服太厚了我摸不出来,肋骨断了不是小事。”
江婷摇头。
她脑子有点空白。
她想大叫,这叫什么事儿啊啊啊!
贺云琛呼了口气,耐心道:“江廷,听话,我只检查下,不会碰疼你。”
他以为江婷是讳疾忌医,有逃避心理。
但他又隐约觉得不对,习武之人受伤是家常便饭,他就曾多次骨折骨裂过,以江婷的身手,还会这么害怕这些吗?
江婷道:“不必了,我觉得没有断。”
贺云琛道:“你痛得厉害,还是检查下为好。”
江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不,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贺云琛却是不打算作罢,毕竟这事儿怪他,他就该负责到底。
“就检查下,若是无事最好。”他继续轻声劝解道,“听话好吗?”
江婷真受不了他这语气,“我哪儿不听话了?我习武多年,这点小伤我都不放在眼里。”
说罢她伸手一把推开了贺云琛,忍住胸口拉扯传来的剧痛,努力坐了起来,“你让开,两个大男人凑这么近干什么,趁机占我便宜啊?”
贺云琛:“……”
他有点愣神,总觉得哪里不对。
江婷一眯眼,冷笑道:“哦,对了,你是不是还没死心,对我抱有非分之想呢,想借此猥亵我,还想扒我衣服。”
贺云琛:“……你……”
江婷冷眼瞅着他,心里叫着:生气啊,快生气啊,快被气跑啊!
她继续努力道:“我有的你都有,你方才摸了一通了还不够?那你先脱/光了给我摸摸,我再考虑考虑。”
贺云琛:“……我……”
“不乐意?不乐意就走开,哪个大老爷们愿意被男人又摸又看啊。”江婷摆出一副被侮辱了的表情,“要是旁的同袍就罢了,但你…”
贺云琛垂眸,“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婷道:“下去,我自己检查。”
贺云琛道:“对刚才的事我很抱歉,但我真的是担心你的伤势,绝无半点非分之想。”
他这诚恳的态度让江婷感觉自己像个恶人一样,但胸口的疼痛让她无暇多考虑,她摆摆手,“好了好了原谅你了,快下去。”
贺云琛抿唇,终于起身推开车门下车了。
江婷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冷汗,解开有些厚的春装,抬手轻轻检查自己的肋骨,确实有断裂的迹象,但不是很严重,会慢慢自愈的。
她捂着胸口躺了下去,这才开始回想方才的事。
她是不是对贺云琛太凶了?
但贺云琛要解她衣服的时候,真的把她吓到了。
她脑子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该如何处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为今之计,还是继续扮演男人才是最妥当的。
果然,她这段时间放松警惕了。
虽然贺云琛没再对她表明什么情情爱爱的东西,他俩相处得就像普通朋友一样,但贺云琛可是一个断袖!还是一个跟她表白过的断袖啊!
更可怕的是,她居然开始慢慢适应了和他待在一起的日子,她无法想象贺云琛要是离开了她的生活,那会是什么光景。
难道她真是一个又当又立的人?
一边拒绝了人家,一边又享受着朋友之谊带来的好处?
她抓抓头发,烦躁得想撞墙。
过了会儿,车门突然被敲响了,江婷道:“谁啊?”
亲兵的声音响起,“江大人,军医来了。”
江婷悚然一惊,又来?
她连忙道:“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检查了,无碍!”
外面似乎犹豫了一下,很快脚步声就远去了。
江婷揉了揉眉心,呼了口气,精疲力尽地躺平着。
队伍依然保持着原来的速度前行着,过了不久后就停了下来,天黑了,该安营扎寨了。
从边城出发,按他们的速度,至少要走两三天才能路过一个城镇,今晚便只能在草原上过夜。
队伍里的人麻利地各司其职,做饭、喂马、打水、扎营。
江婷轻轻推开车门,守在外面的亲兵立马走过来道:“江大人,指挥使大人吩咐了,您就在车上歇着就行了,晚点会有人把吃的送来的。”
“好吧,谢谢了。”
江婷摸了一把胸口,感觉没那么疼了,她坐在门边,把脚吊着,吹着夜风看着他们忙碌着。
过了会儿,食物的香味飘来了,她感觉自己有点饿,伸长脖子瞅了瞅周围,发现大家都忙着吃饭去了,没人搭理她。
说好的有人送饭呢?
江婷眼巴巴看着,犹豫着要不要自己下去觅食去,突然见贺云琛端着东西大步走来了。
昨日队伍经过一个镇子,补给了一些新鲜的肉菜,四皇子随行的还有厨子,这厨子专为四皇子做饭,手艺应该不会差。
贺云琛端来的,就是专门花了钱请这厨子帮忙另做的。
昨天买来的卤肉切成片蒸热盖在饭上,还有一只烧鸡腿,一些炒菜,荤素搭配,瞧着就挺有食欲。
他们此行不是为了去打仗,而是回京城受赏,加上有四皇子在,所以伙食很不错。
江婷现在已经缓过来了,看着贺云琛有点不好意思道:“谢谢,那个……下午我说的话,抱歉,你别放在心上。”
“没事,是我弄伤你的。”贺云琛把碗筷塞给她,自动退后两步。
江婷讪讪道:“我没怪你。”
贺云琛道:“吃了饭喝药吧,我等会儿给你端来。”
江婷叹了口气,一边吃饭一边沉思着。
吃了饭后,贺云琛果然又准时出现,收了碗筷,端来一碗给她喝,又问她要不要解手。
江婷挠挠头,“我自己去就行,你别把我当废人一样照顾吧。”
贺云琛点点头,端着碗走了。
江婷抹了把脸,正要下车去解手,一个男子摇着扇子走了过来,笑道:
“怎么了这是,贺云琛的腿好了,你咋又伤了?你俩合着伙来讹我的马车啊?”
江婷看了一眼俞尧,冷声道:“那你收回去呗。”
“我可不是那么残忍的人。”俞尧摇了摇扇子,“你跟贺小狗闹别扭了?”
江婷皱眉,“什么贺小狗?”
“你不觉得他很像小狗吗?又护主,又听话。”
江婷:“……什么乱七八糟的,有屁快放。”
“这么凶做什么,我就来看看你,你说你这伤的,我就挺好奇,以你的身手,谁能伤得了你,你给我说说呗,怎么弄的。”
“我自/残行不?”
“啧。”
俞尧露出促狭的笑来,“贺云琛伤的吧,我看他又是帮你弄饭,又是帮你找药的,悔过之心很端正啊。”
“然后呢?”
“然后你就不感动?”
江婷抿唇不言。
她当然感动,贺云琛做的很多事情,她都感动。
但也有点让她有种说不上来的惶恐。
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受支配了一般。
她有点害怕这种感觉,因为她喜欢一切事情都有预谋地掌控在自己手里。
俞尧凑过来低声道:“诶,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他你的身份,我觉得你不可能瞒一辈子。”
江婷淡道:“暂时不考虑。”
俞尧转转眼珠子,耸了耸肩,“行吧,那就且行且看吧。”
他的眼角余光瞥见那大步走来的人影时,笑道:“好好休息哦江大人。”
贺云琛冷着脸走过来,看着俞尧远去的背影,道:“他来做什么?”
江婷笑道:“没啥,刚好路过,你吃饭了吗?”
“吃了。”
“我去解个手,再洗洗,准备休息了,你今晚睡哪儿,我把你的被褥占了。”
贺云琛道:“我和肖丞他们挤挤吧。”
他始终离江婷有几步远,因为他怕江婷生气,怕她觉得自己是想趁机猥亵她。
“你有事就叫他们,亲兵们就在不远处,好好歇息。”
说罢贺云琛抬脚准备离开了。
但他走了几步,背后却突然响起江婷的声音。“贺云琛。”
这声音在夜风中有点飘忽,像是一吹就要散了一样。
以至于她接下来的一句话让贺云琛怀疑自己幻听了。
“你留下来一起睡吧。”
贺云琛猛地顿住脚步,甚至不敢回头,脑子都有点发懵。
江婷邀请他一起睡觉。
江婷没有赶他走。
江婷没有说他心怀不轨。
江婷……
“喂!你咋了?”江婷见他傻愣愣地站着,忍不住高声叫了一句。
贺云琛捏了捏拳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人真是。”江婷一脸莫名,“难道还在生气么……”
她先去解个手,又慢慢洗漱一番,这才回到马车,爬上去躺下。
她睁着眼睛看着车顶,脑子有点乱。
她决定和贺云琛一起睡的原因是,她决定叩问一下自己的内心。
诚如她之前想的,她现在离不开贺云琛,但贺云琛又喜欢她。
她不想做个又当又立的人,所以她决定换个角度思考。
如果一种东西你无法拒绝,那你不如试着接受。
对,是试着。
她这个人做人做事一向坦率,一旦想清楚了这些事后,她就决定不再纠结。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便是,她现在认可贺云琛是自己的战友了。
前世的她的队友们,选择的伴侣大多数都是和自己并肩作战将生死交给对方的人。
之前她拒绝贺云琛,那是因为她觉得他们不是一路人,但经过这几个月的并肩作战后,她觉得贺云琛与她很有默契。
他强大又自谦,博学又好学,他宽容又大方,他……反正就是很好。
但她没有过伴侣,她需要先试一下,试试自己到底会不会排斥他。
在她真的决定接受他之前,她不会告诉他自己的身份。
她想着想着,正昏昏欲睡的时候,车门突然被轻轻扣响了。
“谁?”
贺云琛闷闷的声音传来,“我。”
江婷翻身坐起,推开了车门,见贺云琛披着一身寒霜站着,也不知道在外面呆了多久。
春天的草原晚上还是很冷的,会下霜,将士们都搭着营帐,或者缩在篝火旁边过夜。
贺云琛这是跑哪儿去了。
“你不冷啊?进来。”
贺云琛闻言将手里的油灯递给她,手一撑就爬上了马车。
江婷把油灯挂在车顶上,照得整个车厢都是橘黄昏暗的。
贺云琛关紧车门,有些紧张。
他方才在外面想了很久才把自己怦怦直跳的心抚平,他不知道江婷邀请他一起睡意味着什么,总之他拒绝不了。
这小半年里,他一直都谨守着朋友的界限,就像他们好像真的只是朋友一样。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那颗心有多酸涩。
江婷咧嘴一笑,拍了拍旁边的空位,“我俩睡刚好,但你腿长,可能得把膝盖立起来了。”
“为什么?”贺云琛低声问。
“啊?因为你长得高啊。”
“我说,为什么叫我一起……”
江婷故作镇定道:“你的被褥也在这儿嘛,再说这里面本来就该睡两个人,你又不打呼噜又爱干净,不放屁不磨牙,我不选择你,难道选其他人?”
贺云琛闻言,总算放松了点,点头,“好,睡觉吧。”
能一起躺一夜已经很幸福了,他还奢求啥。
两个人躺下去,身下垫着一床被褥,身上盖着另一床,这就让他们两个人不得不靠得很近。
贺云琛微眯着眼,努力不去看江婷的脸。
江婷倒是很大方地看着他,笑眯眯道:“你真好看呀。”
灯下看美人,越来越美。
贺云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憋了半天含糊道:“你也好看。”
“你好看,你最好看。”
在她心里,贺云琛可比原文男主赵轻鸿好看多了。
贺云琛回道:“你最好看。”
这一来一往宛如五岁小孩子的对话,让他终于敢抬眸和江婷对视了,两个人互相瞅着,呼吸都喷在了对方脸上。
这本是一个十分暧昧的时刻。
但江婷没忍住,突然扭过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奇怪,哈哈哈,咳咳咳……抱歉没忍住,呃,唔……扯到伤口了……”
她脸上痛苦和欢乐交杂,捂着胸口缩了缩身子,像是把自己蜷起来一样。
“害,真是,不能再笑了,要严肃。”江婷缓过来后,睁着一双咳得有点泛红的眼睛看着他。
在贺云琛记忆里,江婷一向是个强悍的人,她在战场上以一敌百,杀人不眨眼,她平日里有勇有谋,刚强果决,她沉稳大气,她具有旁的人没有的冷静从容。
她从来没有露出过脆弱的一面,哪怕是除夕那天喝醉了酒,还会下意识揍人。
她冷漠拒绝他的时候,说的话,看他的眼神,如寒刃割冻肉,一刀一刀,连血沫都不见。
她哪会用现在这种眼神看他呢?
虚弱又带着一点可怜,叫贺云琛心都软成一滩春水。
贺云琛皱眉,突然鼓起勇气,在江婷清醒的状况下,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侧脸。
而后问:“你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了?”
【📢作者有话说】
感觉自己在写小学鸡谈恋爱……
预热一下,女主快掉马了,但需要一个大情节来推动,且不是女主主动告诉男主的(那也太没意思了)
第85章 回京
◎你是个不错的床搭子◎
迎着贺云琛清亮的眼睛, 江婷不免一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一种酸涩又难耐的情绪充斥着胸膛,叫她心头滚烫, 眼神下意识躲开看向别处。
因为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应该试试自己能不能接受贺云琛,而不是说确定了自己可以接受了。
她也不知道如何衡量喜欢不喜欢这个超出她认知范围的东西。
所以她老实道:“我不知道, 真的。”
原以为自己的回答会让贺云琛失望, 但他却明显眼前一亮,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地看着她。
她没有明确拒绝, 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大的进步吗?
“嗯……所以,你什么想法?”江婷决定把这个深奥的问题丢给贺云琛。
贺云琛闻言道:“挺好的。”
“啊……啥?”
“我说, 现在就挺好的, 我会慢慢等你想清楚。”贺云琛低声说着,似乎怕打破这难得的和谐气氛, “我永远尊重你的想法。”
江婷淡淡笑了笑, “我若是后面想清楚了, 发现自己还是不能接受你, 你岂不是很受伤?”
贺云琛露出一个略微傻气的笑来, 抿唇没作答。
因为他已经习惯了。
上一次江婷拒绝他的时候, 他已经自己的心已经碎成渣了,但后面他又自己拼凑了起来。
再来一次又如何, 他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
车窗外的冷风呼呼吹着, 吹得窗帘哗哗作响, 贺云琛抬高手检查了一下窗子是否关紧了,却发现这车因为有点老旧, 车窗始终有个缝隙会灌风进来。
他抬手放在江婷的头顶感受了一下, 发现那风会卷到江婷的头, 这样吹一晚上的话, 明日准要头疼,何况江婷本就有伤在身。
“咋了?”江婷抬起头努力往上看。
“你往下点吧,漏风。”贺云琛拍拍她的头,努力把车帘塞进缝隙里堵着。
“哦,难怪我觉得头皮发冷呢。”江婷往下蠕动了几下,让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这样的话,她的头就在贺云琛脖颈的位置,这儿暖烘烘的,血气方刚的青年果然是取暖的好东西。
“诶,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江婷把脸支出来,抬起脸道。
贺云琛垂眸,“问。”
“那个……那个,你这断袖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啊?”
这可是一个严肃的,急需要弄明白的问题。
贺云琛嗓音低沉道:“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就是想了解一下,比如有的人他天生就喜欢男人,这就改变不了了,有的人却是被周围环境和经历的事情所影响了,逐渐开始喜欢上男人,这种的话就还有救。”
如果贺云琛是天生的同性恋,那他们就没有继续的必要了吧。
贺云琛拧眉,看着她,目光带着犹豫。
江婷道:“每个正常人,都是有情感需求的,但从军的人,常年生活在军营里,接触不到女人,身边环境也比较压抑,是以就可能导致心理和情感上的扭曲……而后衍生出对同性的好感……我就是想知道,你是这种情况吗?”
贺云琛道:“我……”
江婷打断他道:“不要欺骗我,你怎么想,就怎么说。”
贺云琛吸了口气,想了想,道:“两者都不是。”
“都不是?”
“嗯。”
“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贺云琛努力组织着语言,“除了你,其他人无论男女我都不喜欢,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江婷一怔。
贺云琛又道:“先有你,才有喜欢,而不是先确定喜欢男人或者女人,再去寻找这么一个符合自己要求的人。”
他低头,略微靠近了江婷一点,“那你呢,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江婷眨眨眼,有点心虚,“我,我谁也不喜欢。”
贺云琛说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后,整个人变得轻松了不少,胆子也大了点。
他不怕死地说:“你,既然你此生不能和女子成婚,不若就,就同我在一起吧。”
江婷虽然不举,但是他不嫌弃,他愿意什么也不做,就这么陪着她一辈子。
江婷见他这么诚恳,忍不住认真思考了起来,而后道:“你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先试试。”
贺云琛呼吸一滞,语气有点颤抖地问:“试什么?”
江婷道:“我方才已经说了,我自己也不清楚目前的情况,我需要试试自己能不能接纳你。”
贺云琛以为江婷是说能不能接纳她自己也变成断袖,所以他缓缓道:“其实,其实断袖和男女也没太大区别……”
他有偷摸找来一些男男的册子研读,发现他们平日里的相处和普通男女夫妇相差无几。
他觉得他和江婷也可以这样。
江婷正在想事情,听他这么说,下意识问:“你指哪方面?”
“各方面。”
“你咋知道?”
“……”
“难道你看了小黄书知道的?”
贺云琛表情无辜道:“什么是小黄书?”
“避火图。”
“……没。”他看的是文字版的啊。
江婷瞅着他,心想这小子表面看着老实,背地里果然逃不了男人的本性。
贺云琛却是一脸莫名地和她对视,他只不过看了一些介绍断袖如何相处的书,有……有什么不对吗?
江婷笑了笑,“行吧,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该睡了。”
贺云琛欲言又止地看着她,这就睡了?他怎么觉得还有什么没说完呢。
江婷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
贺云琛伸长手臂取下油灯吹灭又挂回去,车厢里陷入一阵黑暗。
两个人并肩平躺着,他顺手给江婷掖了掖被子这才把自己的手也缩进去。
“太紧了。”
贺云琛道:“什么?”
江婷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你掖得太紧了,要闷死了。”
贺云琛闻言赶紧伸手给她掀开一点,但因为车厢里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他不自觉把身子侧了过去,用手去摸被角。
但这个时候江婷突然把自己的头从里面拱了出来,而后正撞上了贺云琛的下巴。
“嘶——”贺云琛痛呼一声。
江婷的铁头不是浪得虚名的,差点让贺云琛的生理性眼泪都疼出来了。
江婷愣住,急道:“咋了,撞哪儿了?严不严重啊?”
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能伸手去摸,摸到贺云琛的脸,又摸到他高挺的鼻子,下一瞬手就被人捉住了。
“我没事。”
贺云琛缓了过来,闷笑了一声,“我想摸摸你的头,看你的头是怎么长的这么硬。”
他现在都还记得,上次在暗道里,江婷用脑袋把他撞晕了的事。
江婷尴尬又心虚,“那你先放手啊。”
贺云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抓着人家的手,他正想松开,却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江婷的手虽然不算小,但骨骼纤细,手指柔软,与男人的手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贺云琛心里起疑,忍不住捏了捏。
他的手能完整地把江婷的手包裹住,相触的皮肤又那么柔软细滑,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江婷突然手上一用力,反手就捏住了他的手,笑道:“趁机占我便宜?”
“嘶——”
贺云琛的手差点被江婷捏变形,他心中疑虑慢慢散去,哪有女人的手力气这么大的。
他辩解道:“你误会了。”
江婷冷笑一声,“哪里误会,你不是捏得很起劲?还想摸我头,那你先给我摸摸呗,礼尚往来。”
贺云琛:“……你要摸哪儿?”
他暗自做好准备。
他的脸应该不算糙吧?他肚子上没肉吧?他身上的伤疤不会硌手吧?
但江婷显然只是随口一说,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不知道,先欠着,困了。”她松开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闭上了眼睛。
快睡觉吧,快睡吧,她真的不想再继续今晚的谈话了。
明明前面还聊得挺纯洁,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摸来摸去了。
为了避免话题变成午夜剧场,她决定睡觉。
贺云琛略有些失望,只好道:“嗯,睡吧。”
江婷暗自松了口气,又逃脱一劫。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睡着了,次日一早天刚亮,队伍里的人就陆陆续续起床打水洗漱,生火煮早饭。
贺云琛先下马车,等江婷套上衣服推开车门时,就见他端着热水过来了。
“早啊!”
昨晚睡得不错,比在外面打地铺舒服,江婷感觉自己神清气爽的,看贺云琛也顺眼了一些。
贺云琛把东西摆在她面前,道:“洗漱了就该吃饭了。”
“好。”
江婷挽起袖子洗脸刷牙,贺云琛就站在一边看着她。
她蹲在地上,扭头看着他,“你盯着我做什么?”
贺云琛收回眼神,若无其事道:“没什么。”
他只不过是恍惚觉得昨夜如一场大梦,只有见到江婷在自己眼前时,他才能确定那是真的。
“昨晚睡得怎么样?”
贺云琛回道:“很好。”
其实他是强迫自己入睡的,虽然之前和江婷有在一张床上睡过,但没有盖过一床被子。
那种鼻尖都充斥着对方气息的感觉,就像喝了酒一样让人沉醉。
他醒来的时候,甚至不知今夕是何年。
江婷唔了声,“那挺好的,你是个不错的床搭子。”
又不打呼噜又爱干净又不乱动,还能给她取暖,性价比真高。
收拾好后,亲兵送来了早饭,是一些之前在镇上买的包子馒头,方才又蒸了一下,都热乎乎的。
吃罢晚饭,队伍开始启程,江婷又爬上马车躺着。
她的胸口虽然没昨天那么疼了,但也轻易动不得,躺着最好。
贺云琛则是继续骑马,跟在马车后面。
如此走走停停,他们途径了三个州郡,越往南气候越暖和,入目的城镇村庄和高大树木也越来越多,已经开始进入中原了。
晚上的时候贺云琛还是和她一起睡在马车里,最初两个人还比较拘谨,过了几天后逐渐适应。
况且白天赶路累得很,几乎是倒下就睡着了,也没什么半夜谈心的精力。
但周围人很明显地感觉到一点,那便是指挥使大人对江大人越发好了,经常给她打水端吃的,简直跟个贴心小媳妇一样。
这不免让一众武将陷入沉思。
五月初,四皇子的队伍终于抵达盛京城。
他们此次乃是凯旋而归,是以在进城的时候,江婷等人又享受了一把百姓夹道欢迎的场景。
而且京城的人比边城的人更多更热情,正逢花团锦簇的时节,百姓们提着花篮子到处抛洒,整个朱雀大街都下起了花瓣雨。
好在京城女子比较拘谨,没再漫天抛手绢。
江婷骑在马上,左右打量着,笑着道:“京城真的好热闹也好漂亮啊。”
她还是第一次正式地见到前世只存在于纪录片之中的古建筑,只感觉处处都很稀奇。
与边城相比,京城的房子都修得很华美,哪怕只是一些普通的店铺,都雕梁画栋,精美绝伦。
“这些房子是怎么修成这样的啊,这么好看。”江婷感叹于工匠们的高超技艺。
贺云琛淡淡一笑,“皇城还会更宏伟一些。”
“那你家呢?”
贺家辉煌了几代人了,府邸应该不会差吧。
“等会你看了就知道了。”
江婷点点头,期待道:“幸好有你,不然我只能去睡大街了。”
贺云琛道:“有官府安排的驿馆的,怎么会睡大街?”
“我就随口一说,你别这么认真好吧……”
这时队伍已经差不多走过了朱雀大街,夹道欢迎的百姓也慢慢变少,一群人头上身上全是花瓣,他们停下来开始打理自己。
四皇子的属官跑来高声道:“诸位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今日就先在驿馆好生歇息吧,明日再进宫面圣!”
武将们纷纷应下,而后他们各自由专门的人领着走了。
属官走过来笑道:“江大人,您就不用去驿馆了,殿下邀您去他的府上小住。”
江婷连忙在贺云琛变脸之前拒绝道:“不了,替我多谢殿下,我已经答应去贺大人府上借住了。”
属官道:“可殿下说……”
贺云琛冷声道:“莫非四殿下还想强行把江廷带走不成?”
“不敢不敢,只是殿下说,贺府最近可能不太方便……”
这时,不远处的马车里传来俞尧的声音,“江大人,我这是为你好,怕你到时候处境尴尬。”
江婷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神神秘秘故弄玄虚。”
贺云琛也道:“你说我府上怎么了?”
贺家发生什么了,他这个贺家人还会不知道吗?
俞尧冲着江婷眨眨眼,“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江廷,我的府上随时欢迎你哦。”
他放下车帘吩咐道:“回府吧。”
江婷和贺云琛对视一眼。
江婷道:“别理他说的话,他这人说话没几句靠谱的,走,回家,回你家。”
“嗯。”
两个人策马在京城中慢行起来。
遇见一些卖吃食的摊子,江婷停下来下去买了两个馅饼,递给贺云琛一个。
她揭开油纸闻了闻道:“这京城的吃食,肯定比边城的好吃吧,瞧着卖相倒是不错,但也挺贵,十文钱一个。”
贺云琛咬了口饼,道:“过几日带你在京城中好好转转。”
“成啊,我要把这里的好吃的都尝一遍。”
这饼味道只能说中规中矩,不难吃,但比江婷自己做的还差点。
两个吃了饼又去了商铺里买了很多的东西准备作为上门拜访的礼品,贺家肯定是不缺这些东西的,但也算江婷的一份心意。
他们把买的东西大包二包地绑在马背上,这才正式往贺府而去。
贺府位于东城富人区,这附近的宅子都住的是王公大臣,可以说是寸土寸金之处,掉一片瓦下来就有可能砸中一个当朝大员。
江婷虽说是土包子进城,但稀奇归稀奇,她倒不至于怯场,大大方方地就提着东西跟着贺云琛上门了。
贺云琛的亲兵们早就先一步到了,如今贺府大门大开,几乎所有的贺家人都来了门口翘首以盼着。
贺老将军,贺老夫人,贺夫人,还有贺云琛的婶婶,堂嫂,两个过继过来继承贺云琛大哥和堂哥香火的侄子。
“来了来了!云琛回来了!”
“三少爷回来了!”
“江大人也来了!”
贺府的主子和下人都激动不已,纷纷跑下台阶迎了上来。
贺云琛走在前面,手里帮江婷提着东西,江婷紧跟在他后面,脸上带着诚挚的笑容。
两人手里的东西被下人接了过去,贺云琛撩开衣摆就地跪下,“孩子给祖父祖母、母亲婶娘请安!”
一大家人瞬间把贺云琛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嘘寒问暖着。
江婷还真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这大户人家的规矩,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她就不用跪了吧。
待他们终于冷静了一点,江婷便拱手抱拳道:“晚辈江廷拜见贺大将军!老夫人!两位伯母和嫂嫂!”
贺老将军摸着胡子笑道:“你就是江廷?云琛这小子早就在信中提起过你,正正好,我对你感兴趣得很,有空陪我喝两杯如何?”
江婷以为贺老将军感兴趣的是她做的火药,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连忙应道:“是,这是晚辈的荣幸!”
但贺老将军又道:“诶,老朽还有个不情之请。”
“贺大将军您请说。”
“你上次给云琛捎来那火锅底料,我觉着好吃得紧,你能不能再做点啊,我那些老伙计都想再尝尝。”
江婷:“……好,没问题。”
贺云琛暗自扶额。
贺夫人等人哭笑不得。
贺老夫人瞪了贺老将军一眼,“孩子们刚从边关回来还没进门喝口水呢,你就惦记着你那点吃的了。”
她看向江婷和蔼道:“别理他,走,好孩子,跟祖母进去。”
她伸出手,左手牵着江婷,右手牵着贺云琛,抬脚往大门里走。
“你是云琛的朋友,那就和他一样,叫我祖母吧,到了这儿跟回自己家一样,别见外啊。”
江婷笑道:“好的,祖母。”
贺老夫人很高兴,她就喜欢年轻乖巧的后辈。
管家忙着去张罗饭菜了,一行人先在厅里坐下,喝点茶吃着糕点。
江婷打量着周围,夸赞道:“你们家的房子都修得好漂亮啊。”
贺老夫人笑眯眯道:“喜欢就以后常来住住。”
婶婶免不了好奇道:“江兄弟,瞧着你不过二十上下吧,就已经是军师了?”
江婷点头,大大方方道:“运气好,立了点战功,还没正式受封的。”
能立战功的人,那都是不容易的,贺家人最是清楚这一点,是以贺府的男女老少都对江婷这个新任的贺家军军师好奇极了。
赶紧私下里奔走打听她的情况。
只有贺夫人脸色有些古怪地看着江婷,又看了看贺云琛,见自家儿子端着杯茶,也不喝,就这么端着,眼珠子一直黏在江婷身上,听贺老将军等人和江婷说话。
她轻咳一声,道:“云琛。”
贺云琛回过神来,“怎么了,娘?”
贺夫人道:“离用膳还有一会儿,先去给你父亲和兄长上香吧。”
“好。”
贺云琛放下茶杯,起身随着贺夫人来到小祠堂,点燃香恭敬地跪下叩首。
这祠堂里供奉着一堆牌位,而那些牌位中的很多人,年岁都不比贺老将军大。
贺夫人站在一边,看着这个已经长大了,顶天立地足够撑起贺府的儿子,眼里有欣慰又有哀伤。
待贺云琛上完香,贺夫人道:“娘有话跟你说。”
两个人来到祠堂外面,贺云琛似乎早有所料,道:“你是想问江廷的事吗?”
上次他回京城的时候,江婷给他捎来吃的,那时候贺夫人就问过他是不是喜欢男人,他没承认。
但知儿莫若母,贺夫人如今几乎可以确定贺云琛对江婷的心思。
贺云琛也没打算隐瞒,准备主动摊牌。
正好现在他爹的牌位就在里面,他娘要是气不过想抽他一顿,他现在就可以进去把上半身脱光呈上荆条。
贺夫人沉声道:“你果真已经回不了头了吗?”
“是。”
贺云琛目光坚定,“娘您想打想骂都行,但孩儿这辈子已经非他不可。”
贺夫人手抓着帕子,显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呼了口气,道:“你大了,娘已经管不了你了。”
贺云琛闻言抬眸,有点惊喜道:“娘,你的意思是……”
贺夫人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却还是开口道:“但是现在有件事,你却不得不面对。”
贺云琛的表情慢慢淡下去,“什么事,你说。”
贺夫人道:“前些日子,宫中派人递了消息来,陛下有意为你和嘉妍郡主赐婚。”
贺云琛眸子一凝,“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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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破局
◎可以抱抱吗◎
贺夫人问:“嘉妍郡主你可认得是谁?”
贺云琛定了定心神, “不认得。”
贺夫人眉目带着几分凌厉,冷声道:“嘉妍郡主是敦亲王侧妃所生,前不久才封为郡主, 而敦亲王是二皇子一派的。”
如今朝堂上,太子病弱, 瞧着活不了多久了, 二皇子母族强大支持者甚多,三皇子是个痴儿, 四皇子生母是个宫女又身体不好,五皇子年岁还小, 怎么看都是二皇子荣登大宝的可能性更大。
但这并不是一定的, 因为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兵权。
如今的兵权在皇帝手里,其次便是各个驻守边关的大将军和各军营的指挥使, 只有拉拢了他们, 才能为争夺皇位提供保障。
同时, 武将们只有站对了队伍, 才能保自己背后的家族在皇位更迭中屹立不倒。
是以表面看来, 贺云琛与嘉妍郡主成亲, 是双赢局面。
但贺家自开国以来便奉行的是中立态度,只管打仗, 不问朝堂之事。
以往贺家的武将多, 哪怕是皇帝也不敢强迫贺家做什么, 但如今贺家只剩下一个贺云琛,谁与贺家成了亲家, 那就无疑是获得了贺家军的支持。
皇帝果然是偏心二皇子的。
贺夫人道:“如今你回京了, 想必过不了几日圣旨就会下来了, 你有什么打算?”
贺云琛沉默, 如今的情况无疑是让他陷入了两难境地。
树欲静而风不止。
于情于理,他都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但若是抗旨,后果却是贺家不能承受的。
贺夫人叹了口气,看向祠堂的方向,“他们就是欺我贺家无人,若是你爹他们还在……”
想到这里,贺夫人眼底闪过恨意。
当初贺云琛的父亲和叔父战死沙场,贺家军多少将士马革裹尸青山埋骨,朝廷众人不感激也就罢了,反倒是叫一些宵小之徒编了些谣言出来抹黑他们领兵不力。
还好百姓们都不是好蒙骗的,谣言这才慢慢地销声匿迹。
半晌,贺云琛呼出一口气,冷道:“这旨我不能接。”
贺夫人知他定是想出了主意,连忙问道:“你可有法子了?”
贺云琛定定地看着她,“嗯,既然我们不能抗旨,那就让敦亲王那边主动退却吧。”
贺夫人几乎是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失声道:“你疯了?”
“我没疯,如今除了这法子,还能如何?”
“你喜欢男人这事,娘拿你没法子,但不代表你祖父祖母他们能接受!也不代表你可以让世人知道!”
贺夫人的眼神严厉起来,手也有点发抖,“不行,我不会答应的!另想其他法子!”
她绝不会让她的儿子背负任何污名和耻笑。
贺云琛沉声道:“如今能有什么法子,若是真等圣旨到了,一切都晚了。”
“不行!”贺夫人语气有点激动起来,“那你还有何脸面去见贺家的列祖列宗?我死后还怎么下去和你爹交代!”
贺云琛捏着拳头道:“我守住了边关,守住了贺家,才能让他们安息,而不是守住一些身外之物。”
他吁了口气,又道:“况且我已打定主意,这辈子不会再成亲,不若就趁此机会……”
“啪”的一声,贺夫人甩了他一巴掌,“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怎么能不成亲!?你就算喜欢男人,你也要成亲!”
她虽然接受了贺云琛喜欢男人这件事,但他的身份,他的责任,就容不得他胡来,就算他要和男人在一起,那他也要先跟女人生个孩子出来!
“娘!那不是害人家吗?”贺云琛有些崩溃地叫道。
他方才还为他娘的开明而感到高兴,哪成想她打的是这主意。
他正准备和贺夫人好好谈谈,却发现贺夫人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她眼神有些迷茫,嘴唇和手直抖。
贺云琛心里一咯噔。
“不行,不行……”贺夫人摇着头,嘴里一直念着不行,而后突然抬手指着他,“你,都怪你!”
贺云琛一怔,连忙上去扶住贺夫人摇摇欲坠的身子,急切道:“娘,你醒醒!清醒一点!”
都怪他他方才太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竟忘了他娘的病。
贺夫人在贺将军去世后,就患上了一种精神疾病,只要太过激动,就会产生癔症,会变得六亲不认,只沉浸在痛苦的回忆里。
“是你,是你害死了你哥哥!”贺夫人瞪着红红的眼睛看着贺云琛,抬手就狠狠把他推开,“滚,你滚!”
她跌跌撞撞地往祠堂走去,嘴里念念有词着。
贺云琛立马高声叫道:“来人!”
守在外面听闻动静的亲兵立马闯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去叫大夫!”
说罢他赶紧跟了进去,果然见贺夫人像之前发病那样,跪在他爹的牌位前抹泪。
她像是回到了三年前,贺云琛的兄长去世的时候。她日夜哭着说自己没有照顾好大儿子,她用头撞着棺木,她在贺家祠堂里跪了一夜又一夜。
贺云琛撩开衣摆跪在她旁边,一言不发。
贺夫人发病的时候,谁也不认,只有等她自己清醒。
过了一会儿,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贺云琛以为是大夫来了,扭头看去,却突然顿住了。
来人竟然是江婷。
江婷在大厅陪着贺老将军他们说了会儿话,但两位老人今天一大早就忙着起来迎接孙子,如此折腾了半天也累了,说了没几句,婶婶和堂嫂便搀着他们去歇息了。
也没到吃饭的时候,管家便说领着江婷去府里逛逛,两个人正遇上了前去找大夫的亲兵。
江婷听闻贺夫人发病了,连忙调转脚步来了祠堂。
她的脚刚踏进来,见到的便是贺云琛跪着回头看着她。
他的神色有些脆弱,眼神带着哀痛和迷茫,让江婷忍不住心里一阵刺痛。
她扫过那一堆牌位,走上前道:“大夫马上来了,伯母她现在怎么样?怎么会发病的?”
在来的路上,管家简单提了几句贺夫人的情况。
贺云琛喃喃道,“我不知道。”
管家跟在江婷身后,哀愁道:“夫人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发病了。”
江婷蹲下身子,轻叹一声,对贺夫人道:“伯母,伯母,我是江廷啊,您还认得我吗?”
但贺夫人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嘴里反复说着什么,并不搭理她。
管家道:“江大人,您当心夫人伤到你,等大夫来了给她施了针就好了。”
江婷点点头,站起身来,站在一边陪着他们。
没过多久一群人哗啦啦来了,贺夫人的大丫鬟方才被她派去安排中午的宴席了,得了消息才急着赶来。
大夫熟门熟路地给贺夫人施针,又给她喂了药丸,贺夫人很快就睡了过去。
贺云琛这才把她背起来,送回到她住的院子里去。
待一切安顿好后,大夫背着药箱走了,下人赶紧熬药去,婶婶跑来帮忙照顾贺夫人,贺云琛和江婷这才退了出来。
两人抬脚往贺云琛住的院子而去,管家给江婷安排的客房也离得很近,就在院子旁边。
贺云琛有点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江婷也不便多问,两个人闷头走路,待到了岔路口,左边是客房,右边是院子,江婷这才道:“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贺云琛似乎突然回过神来了,让开一步道:“请。”
两个人并肩走进院子,院子里的下人纷纷过来行礼。
江婷道:“就在外面坐坐吧,这些花儿开得可真好。”
府里的各种草木都有专人打理,正逢争奇斗艳的时候。
江婷坐在石凳上,欣赏着那些花,喝着下人送上来的茶水。
过了会儿,贺云琛终于道:“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江婷淡笑道:“你想说自然会说啊。”
贺云琛呼出一口气,主动道:“我遇上了一个麻烦。”
“嗯,你说,我看看能不能帮你。”
贺云琛道:“陛下欲为我赐婚,让贺家和敦亲王绑在一起,而敦亲王,是二皇子一派。”
江婷理了理他说的话,很顺利抓住其中的关窍,“你的意思是,这是逼你站队是吧?”
还是逼他站在二皇子那边。
但原著里,登基的是四皇子。
“嗯,我不能接旨。”
江婷点点头,“确实不能,那你想到了什么解决方法了吗?”
贺云琛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我想……想让敦亲王那边知难而退。”
“所以……”
“所以……我想让世人知道我其实是断袖。”
江婷闻言倒并不惊讶,因为她早就有此猜测,想必贺夫人就是这样才被气得发病的。
“但是你娘不答应,你祖父他们也不会答应,世人也不会答应。”
江婷的语气过于冷淡和从容,让贺云琛有些无所适从,他蹙着眉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可我娘他……”
说到这里,似四面八方都涌来了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赐婚的旨意、家族的兴亡、家人的身体、边关的百姓、还有,他想遵从的内心。
这一切的东西交织起来,成了一张大网,网住了他,他挣扎着,却找不到网眼在哪里。
江婷叹了口气,突然挪动身子,坐在了贺云琛旁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别急,我帮你想法子。”
贺云琛扭头,突然鼻头一酸,像是压抑的委屈涌了上来一样,眼眸也带上了几分水色。
江婷盯着他,“唉,真是,我算是知道你之前怎么不想回京城了。”
她这个人一向自由洒脱,未曾想过贺云琛到底背负了多少东西。
如今她有了几分感触,想到最后贺家的结局,她忍不住伸出手捏捏他的脸,“没事的,这不还有我呢嘛。”
贺云琛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
江婷道:“怎么?”
贺云琛屏住呼吸道:“我,能不能抱抱你?”
江婷呼出一口气,眯眼一笑,张开双臂,“抱。”
下一瞬,贺云琛一把搂住了她紧紧抱着,像溺水的人抱住了浮木不愿放手。
他的手穿过江婷的胳膊下面,搂着她的背,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呼吸微重。
江婷感觉自己的肩膀沉甸甸的,她抬手拍着他的背,“想哭就哭嘛,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贺云琛没发出声音来,只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两个人的身体紧密相贴,却又不带半点情/色,此时此刻,贺云琛只把江婷当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久久不愿松手。
半晌,他终于缓过来点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手,眼神躲闪地微垂头,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水渍。
江婷“啧”了一声,摸出一张帕子给他擦了擦脸,贺云琛不动,乖乖让她擦。
“这帕子还是你之前给我用的,我瞧着挺精致,就洗干净一直带着了。”
她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示意他坐直身子,“我问你,你娘已经知道你喜欢男人了是吗?”
“嗯。”
“那如果有一天,我说如果,你发现你的爱人欺骗了你,亦或者说,你爱的人只是一个表象,你根本从来都不了解她,你还会爱她吗?”
贺云琛闻言一顿,悠悠道:“你想说什么?”
“你回答我就好。”
“会,我觉得……越了解他,应该会更爱他吧。”
他目光毫不闪躲地看着江婷,此刻他百分之百相信她。
相信到他明明知道,她很有可能是北戎人,却也没让人去她的老家细查。
江婷笑了笑,似乎如释重负,“好,我会帮你解决掉这次的事情,你等着就好。”
她突然站起身来。
贺云琛连忙问:“你去哪儿?”
江婷道:“我去找四皇子,但是我需要你先别问什么,也别跟来。”
贺云琛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江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她骑着马飞驰出了贺府,没过多久就到了四皇子的府门口。
普通的皇子出宫建府大多已经封王,而四皇子却因为身份卑微,只封了个郡王,是以外人还是叫四皇子,显得好听一点。
门口的守卫拦住她,江婷直接道:“去禀告四皇子,就说江廷求见。”
没成想守卫闻言道:“你就是江廷江大人?殿下已经吩咐了,你来直接放行。”
几个守卫把大门打开,“江大人请进。”
江婷捏了捏拳头,冷着脸一言不发地往里走。
领路的下人急急忙忙赶来,陪笑道:“江大人,您先去厅里歇息,容小的去通传一下吧。”
“不必通传,四皇子想必已经等不及见我了。”
“这这这……”下人擦擦冷汗,眼见着江婷脚步如风地走远了,他赶紧追了上去,“大人这边请。”
江婷踏入正院的时候,果然见俞尧正坐在躺椅上慢悠悠地喂鸟。
她停住脚步,对领路的下人道:“你下去。”
下人看了看俞尧,俞尧笑道:“都下去吧,我与江大人有话要单独说。”
下人赶紧退下了,并体贴地关好了院门。
俞尧笑眯眯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我就说了贺府很快就会有事发生,你到时候处境尴尬,叫你来我府里住你不来,这不,才半天就跑来找我了。”
江婷一言不发地走上前,猛地揪住他的领子把他从躺椅里提了起来,眯眼冷声道:“你竟敢对贺云琛下手。”
俞尧始终保持着一副淡笑的样子,“你怎么知道是我?”
江婷一把松开手,把他掼在椅子上,摔得俞尧痛呼一声。
“原著里,贺云琛到死都没有成亲,那唯一有可能改变剧情的,只有你。”
俞尧闻言顿时笑起来,“原来如此,不愧是你啊江婷。”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俞尧摊了摊手,“那你动手啊,只要我一出事,贺家老小,一个也跑不了。”
他站起身来,凑近江婷冷笑道:“我知道的,你在意他们。”
江婷拳头捏得嘎吱响,突然抬手,一拳头狠狠砸在俞尧那张贱兮兮的脸上。
俞尧本是反应过来的,但他没了前世的身手,身体跟不上脑子,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拳砸中,踉跄着后退几步才稳住。
他的鼻子像是要断裂了一样,剧痛无比,两股热流奔涌而出。
“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俞尧狂抹鼻血。
江婷揉揉拳头,“这算什么,我应该把你的鼻子削下来,把你踩在地上,让你像狗一样求饶。”
俞尧呵呵一笑,“你可以试试。”
他有点狼狈地扶着椅子站着,“你是很厉害,但你能抵抗千军万马吗?你能让皇帝收回成命吗?你今天来这里,不是来求我办事的吗?这就是你的态度?”
江婷冷笑,“这就是我的态度,不服?”
她扬起拳头,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俞尧赶紧认怂,“服了服了,嘶,下手真狠。”
“说,为何要让皇帝赐婚?”
在江婷的威逼下,俞尧老实道:“我当初跟皇帝提议,让贺云琛娶嘉妍郡主,是为了逼迫贺云琛站队,我想登上皇位,需要他的帮助。”
“原著里贺云琛不也没有站队吗?”
俞尧道:“对,就是因为他拒绝了站队,后来被人害死了,而我没有他的帮忙,至少需要多奋斗三年。”
他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成天扮演一个窝囊皇子多憋屈,这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过了。”
“这么说,他还得感谢你?”
“不敢不敢。我知道,直接让贺云琛站队他不会答应,所以采用了这个方法,他得罪了二皇子,那便只能为我所用。”
江婷暂时相信了他的话,道:“所以如何让皇帝打消赐婚的念头。”
俞尧笑道:“很简单,嘉妍早就有了心上人,而这个人现在在我手上,你只要发誓,此生不与我为敌,再让贺云琛在我需要的时候站在我这一边,我就安排嘉妍和她心上人离开京城。”
江婷有些奇怪地问:“我为何要与你为敌?我根本无心权势。”
俞尧却是摇头,“我也不想看到我们互相残杀,上辈子我和你已经斗累了,这辈子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江婷嗤笑一声,“谁跟你是朋友?”
“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而你我哪怕是穿越者,亦是局中人,所以我需要你今天发誓,永远也不会和我争夺帝位。”
只有俞尧自己知道,他有多害怕那推测,这个世界里,穿越者最后都要称帝,那到底是他,还是江婷呢。
江婷见他这么认真,也懒得和他翻嘴皮子,抬手没什么诚意道:“我发誓,这辈子绝不和俞尧抢皇位,如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放下手,道:“这下可以了吧?”
俞尧笑了笑,“好,你的小情人得救了。”
【📢作者有话说】
什么,我的男女主真的很尬吗?!
好吧,是的,抠脚中。
第87章 女装
◎俊俏公子与冷面侍卫◎
江婷回到贺府的时候, 已经是下午了。
府里因为贺夫人发病一事,中午也没来得及设接风宴,大家都随便吃了点便时不时去看看贺夫人醒了没有。
家里的男人老的老, 死的死,出征的出征, 在这个府里, 仅剩的几个主子可以说是相互扶持着生活着,是以贺夫人和婆母妯娌之间的感情很是深厚。
贺云琛一直守在贺夫人的房间外, 并时不时望一望外面。
屋里屋外都有他牵挂的人,也不知道贺夫人什么时候醒来, 醒来后会不会还生他的气, 而江婷究竟去找四皇子做什么了,又什么时候会回来。
她到底和四皇子有什么关系, 她的真实身份又到底是什么呢。
事到如今, 贺云琛不可能再自欺欺人地不去怀疑江婷的来历, 但他没有选择派人去查探, 他等着江婷自己告诉他。
“大人, 江大人回来了。”肖丞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低声禀报道。
他在心里微叹, 指挥使大人只有在边关才是快活的,回了京城就好像被套上了一层枷锁一样。
好在这次有江婷陪他回来。
原本死气沉沉坐着的贺云琛闻言似乎被注入了一剂强心剂, 眸子终于动了动, 他站起身来, 道:“让小厨房摆饭。”
肖丞连忙应下,“是, 大人。”
江婷正走到贺夫人的院子门口就见到贺云琛出来了, 她停住脚步站在台阶下, 负手仰头眯眼一笑。
看着江婷的表情, 贺云琛顿时觉得心里一松。
“解决了,这下可以放心了吧。”江婷笑着道,“给我留饭没,我饿了。”
她今天只吃了那个在街上买的饼,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
俞尧还假惺惺地留她吃饭,她可不敢确定饭菜里有没有下毒。
“我也没吃。”贺云琛走过来,若无其事道,“一起吃吧。”
江婷提前说了叫他什么也别问,他谨遵承诺。
尽管他内心非常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江婷抬头看着他,逗趣道:“让我来猜猜,你在想什么呢?”
贺云琛表情一凝,欲盖弥彰道:“没想什么,你不是饿了吗?”
江婷抚掌一笑,“别装了,你的小心思能瞒过谁?”
贺云琛抿抿唇,一言不发。
江婷简单道:“我现在能透露给你的是,嘉妍郡主有心上人,她的心上人被四皇子抓了,四皇子已经答应我,会安排他们私奔,这新娘都没了,婚事自然吹了呗,且因此,皇帝还会怪罪敦亲王。”
贺云琛闻言有些惊讶,道:“四皇子为什么会帮我们?”
“你这算是问到关键了,他要求你以后在他需要的时候,站在他那一边。”
贺云琛迅速思索着这其中的关系,站在四皇子那边,有利有弊。
如今朝中的局势已经容不得他不站队了,他不站队,以后这种赐婚的事儿会层出不穷,但四皇子……能行?
可不管怎么说,四皇子没塞给他一门亲事,他就该谢谢他了。
江婷突然道:“你是不是在想四皇子人还挺好的?”
贺云琛一愣:“?”
江婷哈哈一笑,“其实你和嘉妍郡主的亲事,是他跟皇帝提的,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叫贺云琛有点懵,“他?他为何要把我推向二皇子一派,而后又来拉拢我……莫非……”
想到这里,贺云琛冷汗一冒。
莫非这一切都在四皇子的掌控之中,四皇子很确定他不会接受这门亲事。
江婷点点头,神色带了几分冷意,“对,但我还是让你选他,原因你就别问了,我不会害你就是了,况且你如今也没得选。”
因为最后称帝的肯定是四皇子。
根据她前世对俞尧的了解,这人虽然野心大,但不是个卸磨杀驴的人,对他的下属都还是不错的。
贺云琛呼了口气,沉声道:“好,我听你的。”
江婷笑道:“好了,麻烦解决了,走,我尝尝你们府里的厨子手艺怎么样,是拿手菜吧,你说好了要让我吃遍京城的。”
“嗯,当然,早就备好了。”
两个人慢悠悠去了贺云琛的院子里吃饭。
贺府的厨子出自宫廷,手艺自是不差,每样菜都精致可口,比起军营里的大锅饭来说完全是另一番味道。
江婷吃得还挺满意,并不时和贺云琛说起一些方才在路上的见闻,贺云琛随口应答着,慢慢地心情也逐渐好转起来。
江婷吃饱喝足后,回到客房舒服地睡了一下午,待到黄昏时来了人叫她才起床。
“江大人,该起了,老夫人设了接风宴,要给您和三少爷接风洗尘呢。”
小厮捧着干净的衣服和洗脸的热水和帕子在门口叫道。
江婷打开门接过东西问:“夫人醒了吗?”
“醒了,三少爷他们方才正赶过去。”
“好,我一会儿就过去。”江婷点点头,关上门开始洗脸换衣服。
她琢磨着,也不知道贺夫人会不会讨厌她,毕竟自己儿子好端端的,突然说他喜欢男人,还把亲娘给气病了,换做常人都难以接受吧。
她收拾妥当后,随着小厮来了宴厅里,在门口等着的肖丞连忙迎上来笑道:“江大人来了啊。”
江婷也笑道:“肖哥,你别这么叫我,倒显得生疏了,还是叫我江廷吧。”
肖丞嘿嘿一笑,“我也觉得叫着别扭,但在外人面前该有的还是得有,大人让我特意在此等你,怕你在府里不习惯。”
江婷道:“成啊,那咱们一起进去吧,话说肖哥你来过京城几次啊?”
肖丞抬脚跟上她道:“也就两次,大人往年一两年才回来一次呢。”
“贺夫人情况如何?”
“没什么大碍,老毛病了得将养着,不能受刺激。”
两个人说着话进了宴厅,见里面布置得很是隆重,连头顶上悬挂的灯笼都绣着金丝,桌上的杯盏也刻着精致的花纹,进进出出的丫鬟们抱着鲜嫩的花朵插进御赐的花瓶里。
兴许是大家都太忙碌,倒没人注意到门口的二人。
江婷看着丫鬟们身上穿的衣服,忍不住怀疑自己在军营里穿的是抹布。
“肖哥。”江婷和肖丞站在门口往里瞅着,纷纷觉得自己不配进去。
“咋了?”
“好隆重,我害怕。”
她虽是穿越的,但原身就是一个小农女,她可真不清楚这古代大户人家的礼仪规矩,等会儿要是闹了笑话,就算她脸皮再厚,那也是要脸的。
不愧是辉煌了几代人的簪缨世家,哪怕是现在开始落魄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难怪贺云琛随手给个千儿八百两的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肖丞抓住她的胳膊,“你别这样说,你要是都害怕了,那我更害怕了。”
“肖哥,你可是上过战场的。”
“你还是制过炸药的呢。”
这时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略带不解的声音:“你们怎么不进去?”
江婷与肖丞扭头一看,贺云琛正一身深蓝锦衣立于阶上。
肖丞吓得赶紧丢开江婷的胳膊,赔笑道:“正准备进呢,卑职,卑职突然肚子疼,卑职告退!”
贺云琛:“……”
他看了一眼肖丞溜之大吉的背影,又把眼神落在江婷身上,“走吧,今日是家宴,不用多礼。”
江婷跟上他的脚步道:“你从伯母那边过来吗?”
“嗯。”
“伯母会来赴宴吗?”
“会。”
江婷露出略微苦恼的表情。
贺云琛道:“怎么了?”
“没事。”算了,她脸皮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贺夫人等会用眼神绞杀她,她也扛得住。
贺云琛似有所悟地突然停下脚步,叫江婷险些撞上他的背。
她探了探头,“怎么了?”
贺云琛突然道:“我娘她……很喜欢你。”
江婷:“……真的?”
“真的,我与她说了你在军营的事。”
其实贺夫人本就挺喜欢江婷的,长得俊,性子好,年轻有为,还是贺家军的军师,那相当于半个贺家人,谁会不喜欢。
只不过自家儿子对人家情根深种,这才让贺夫人看江婷的眼神有点微妙,心情也十分复杂。
她不能接受贺云琛不成亲受世人耻笑,但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因此迁怒于江婷。
下午贺夫人醒后,贺云琛去看望她,和她聊了自己的想法,又说了很多江婷的好话。
他说了两人在伤兵营结缘,又说起后面的种种,包括江婷的升职路、江婷为他和为贺家军做的、两人这一路走来的种种,这都让贺夫人动容。
最后贺云琛眼巴巴地看着贺夫人,心里有点惴惴不安。
他都说了这么多了,娘应该会对江廷多几分喜欢了吧,如果娘还是不接受他此生不娶的话,他接下来该如何做呢?
但贺夫人却看着他冷不丁道:“你说了这么多……”
贺云琛正襟危坐,郑重地迎接她下一句话。
“你真的配得上人家吗?”
贺云琛:“……”
贺夫人笑了笑,病容浮现出几分生气来,“你知不知道你方才与我说起他的时候,让我想到了谁?”
“孩儿不知。”
“我想起了你爹爹。”
贺云琛一怔。
“当年我与你爹刚定亲时,他领我出去踏青,遇见他的长辈们,也是这般同他们夸耀的。”贺夫人脸上露出几分怀念的神色来。
她一时间很是唏嘘,若是云琛真的很爱江廷,那强行让他成亲的话,痛苦的会是三个人吧?
至于孩子,她虽然还是不太能接受贺云琛没有后代,但到时候从旁支过继一个过来,也勉强可以。
毕竟比起素未谋面还不知道在哪儿的孙子,她肯定是更希望儿子幸福的。
“罢了,我也想明白了,这些年你也过得不容易,就容你任性一回吧,只不过先别让你祖父祖母他们知道了。”
贺云琛闻言一喜,激动地站起来就跪在床边,重重地给贺夫人叩首,“谢娘成全。”
贺夫人道:“起来吧,你与我说说,你为何说与敦亲王府的婚事成不了?”
贺云琛缓了缓心神,爬起来道:“因为嘉妍郡主的意中人在我手里。”
……
贺云琛领着江婷一进去,立马就吸引了厅里的人的注意,大家连忙放下手中的事儿行礼。
有贺云琛在,江婷放松多了,跟在他在厅里转悠着,听他介绍一些摆件的来历。
有什么前朝宫廷留下来的,有从一些获罪官员府里缴获的,有南洋流传来的,有皇帝赏赐的贡品,总之都价值连城。
江婷只敢用眼睛看着,手都不敢伸一下,待贺云琛介绍完毕,她总结道:“所以……以五品官的俸禄,一年能买得起几个?”
贺云琛闻言一笑,伸出手假装淡定地给她拨弄了一下粘在脸上的碎发。
“两三个吧。”
江婷内心:狂掐人中。
贺云琛道:“其实京城中的这些官员,大部分进账靠的都不是俸禄,而是田地庄子和铺子那些。”
江婷点头,“所以说得世代积累才会越来越富是吧。”
“嗯,是这意思。”
江婷叹了口气,“算了,我就看看就好,这些东西又不能吃。”
很快,贺府的主子们陆陆续续地来了,贺老将军和老夫人坐上首,贺云琛和江婷有官职,坐左手边,贺夫人和婶婶有诰命,坐右手边,其他小辈依次入座。
席上还来了几个贺家旁支的人,他们都是能力突出留在本家效劳的。
过继来的两个孩子就出自旁支。
贺老夫人很喜欢江婷,毕竟自家孙子一点也不亲人,江婷就不同了,嘴巴甜,会聊天,见谁都笑脸相迎,把他们哄得高高兴兴的。
贺夫人看江婷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看儿媳妇的感觉。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最后以江婷答应帮贺老将军做火锅底料结束。
还好没人拉着她喝酒,自从有了上次醉酒的经历后,她现在是一口酒都不敢碰。
吃罢饭贺云琛送江婷回客房,道:“明日就要上朝听封了,早点歇息。”
江婷笑道:“成,你到时候来叫我起床啊,听说早朝大半夜就要出发。”
“好。”
见江婷关上了房门,贺云琛这才抬脚往回走,慢慢的神色冷了下来。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召了几个亲兵进来,沉声吩咐道:
“派人去盯紧四皇子,他见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都事无巨细汇报给我。”
亲兵们连忙应下:“是!大人!”
次日果然天不亮就有人来叫江婷起床了,她打着哈欠爬起来,感叹道这当大官的也不容易,起得比军营里的火头军还早。
她迷迷糊糊地洗漱完穿戴好官服,跟着提着灯笼的下人走到门口,就见到一个身着绯色官服,丰神俊朗气度不凡的高大身影走过来了。
江婷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青色官服,嘴角一撇。
“怎么了?”
贺云琛走到她跟前,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你今日这身衣服很合身。”
江婷嗤笑一声,“和你比,这颜色,这身量,衬得我像你的车夫。”
“别胡说。”贺云琛假意轻斥一声,“等你到了四品,就能穿绯色了。”
江婷凑近他道:“我摸摸你的衣服啊……嗯,你的料子也比我好,不过。”
她抬头瞅着他,“我俩都穿红色,怎么像成亲了一样。”
贺云琛一怔,心脏像被戳了一下,一阵酥麻感油然而生。
但江婷已经抽身而去,摸着下巴道:“但朝廷上很多老头都穿红色官服吧,难不成大家都成亲……你怎么了?”
贺云琛回过神来,“没什么,走吧,该出发了。”
“哦。”
两个人坐着马车,穿过重重宫门进了皇城,最后到达太和大殿。
一路人来上朝的官员很多,大家都行色匆匆的,但见了贺云琛,多数都要停下来问好。
此番贺云琛领着贺家军和西北大营、边城驻军的精锐收复了北部四镇,可以说是大功一件,且这功劳比四皇子领导的攻下回鹄还要来之不易,是以这次贺云琛肯定是要大受嘉奖的。
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表面上谁也不敢得罪贺家,毕竟贺老将军还在世,贺云琛又如此年轻有为,贺家到底会不会倒下,还真不好说。
江婷就跟在贺云琛身后扮演一个小跟班,偶有顺口问她是谁的,得知她只是一个军师后,便都不怎么感兴趣了。
贺云琛在述职的帖子里并未着重写明火药是谁发明的,这是为了让江婷别太过引人注意。
爬上高高的白玉阶后,从四品以上的官员可以入殿,从四品以下的就只能站在外面,听太监传达旨意,连皇帝的面儿都见不着。
上朝后,官员们稀里哗啦跪下,江婷也跟着跪,别人起,她也跟着起。
殿里似乎开始正式议事了,也就是说没外面的人什么事儿了。
江婷袖手站着,只能盯着房梁上的雕花发呆,然后再低头数着地上的地砖,以及瞅着对面的官员的鞋子。
过了会儿,一个大太监走过来传旨,开始念本次升官的人的名字和官职。
毫无意外,贺云琛由正三品指挥使升到了从二品定远将军。
但在本朝,定远将军是个虚职,乃神威大将军手下的副官,若论权力,还不如一营指挥使。
不过贺云琛同时兼任贺家军指挥使一职,相当于职位不变,地位提升了。
而江婷还是按四皇子事先起草呈报上去的那样,封为贺家军的军师。
江婷打着哈欠,熬到天色大亮,终于可以下早朝了。
她一时间也没找到贺云琛在哪儿,只能跟着官员们往外走,路上遇见了同样一身绯红官服的俞尧。
俞尧神采奕奕的,见了她笑道:“江大人,怎么如此一脸衰样啊?”
江婷横了他一眼,拱手敷衍道:“下官见过四殿下。”
“昨儿没睡好吗?”
“下官只是不适应这么早起床。”
俞尧笑了笑,意有所指,“当皇帝更累,还得回去批奏折呢。”
他突然停下脚步,道:“你们过不了多久就要回边关了吧?”
江婷道:“你想说什么?”
俞尧道:“那就麻烦你们护送一下我那名义上的皇妃的骨灰盒去她的故土吧。”
江婷一怔:“回鹄公主?她死了?”
“对,她自杀了,最后的遗愿是魂归故里,好歹夫妻一场,我就同意了。”
江婷沉默半晌,这才道:“知道了。”
“嗯,麻烦了。”俞尧脸上一点悲伤也没有,仿佛死的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人。
江婷跟着引路的太监出了皇城后,终于见到了从另一个方向走出来的贺云琛。
两个人上了马车后,江婷靠在车窗上,叫唤道:“好累啊,为什么上朝非要在大半夜啊,还要一直站着,连皇帝面都见不着,虽然我也不想见。”
她打了个哈皮,看着贺云琛的肩膀,只觉得无比诱人,忍不住伸手拍拍道:“我能靠靠吗?”
贺云琛一侧头,面无表情道:“随你。”
江婷笑嘻嘻地凑过去,侧着身子坐着,舒服地把背靠在他肩膀上,“你成从二品了,话说朝中还没有比你年轻又比你官职高的吧?”
“嗯,但我是因为祖上的庇荫。”
“可你自己也立了很多战功啊。”
贺云琛轻叹一声,“都是虚名罢了,陛下准我在京中留七天,你想去哪儿玩吗?”
“你看着安排吧。”
接下来的几天里,贺云琛带着她把京城有名的地方都玩了个遍,他们去了慈恩寺上香,去了明月湖踏青,去了皇家园林赏花,还去了天下第一楼吃席……
两个人坐在湖边的小食肆里吃着京城的特色小吃,喝着甘甜的茶水,江婷掰着手指数着,道:“还剩一天,我们还有最后一个出名的地方没去。”
“哪儿?”
“醉仙楼。”
贺云琛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咳咳咳……”
“你小心点啊,别喝太急。”
贺云琛脸色都红了些许,惊疑不定道:“去那儿干嘛?”
“去看热闹啊,不都说醉仙楼热闹吗?”
那些小说里,青楼不是穿越人士必备的打卡地吗?
贺云琛严厉拒绝:“不行。”
“那我自己去。”
“你也不许去。”
“为啥?你为啥不去,又没人认识我们,去了又不做啥,去看看美女跳舞不行吗?”
贺云琛道:“我又不喜欢女人。”
江婷噗嗤一笑,“这是两回事。”
“不去。”
江婷眼珠子一转,双手合十语气瞬间变得无辜又带着几分撒娇道:“去嘛去嘛,好哥哥。”
贺云琛刚从上一波被呛住中缓过来准备喝点水润润嗓子,听见她这声“好哥哥”又被呛住了。
“咳咳咳……你……咳咳……”
江婷语气恢复正常,“你不去拉倒,不去我找肖丞陪我,钱在我兜里,腿长我身上。”
半晌,贺云琛终于妥协了。
于是当天晚上,京城最大的青楼醉仙楼就迎来了两个新客人。
走在前面的俊俏公子哥一身白衣,手里拿着扇子风度翩翩,脸上挂着俊逸的笑容,叫人看了如沐春风。
他身后跟着一个黑脸侍卫,这侍卫个子很高,看着很能打的样子,脸不知道是用碳灰抹黑了还是天生的黑,怀里抱着一把长剑,凶神恶煞的,好像要见谁捅谁一样。
两个人被热情地迎了进去,由于他们没有预定,是以没包房了,只能坐在二楼的栏杆边,但位置也还不错,可以看清一楼的舞台上跳舞的歌姬们。
“公子来点什么酒水小食吗?”点菜的姑娘笑盈盈地看着江婷,还柔若无骨地把身子往她肩膀上靠。
“咵”的一声,贺云琛的剑柄挡在了姑娘面前,冷声道:“别碰他。”
姑娘被吓得脸色一白,连忙往后退了退。
江婷轻咳一声,像模像样地训斥道:“小琛,你这么凶做什么,吓着人家姑娘了。”
姑娘一听这公子是个温柔的人,侍卫凶就凶呗无所谓,是以她胆子又大了起来,稍微凑过去一点,给江婷介绍着店里的特色菜。
江婷打开菜单,瞪直了眼睛,刷的一下合上了,“那个,我们吃了饭来的,还不饿,等会儿再点吧,先给我们上一壶茶吧。”
看在江婷长得好看的份上,姑娘没说什么,笑着应下了。
待姑娘走后,江婷才低声道:“这里的东西太贵了,比外面贵三四倍。”
贺云琛哼道:“你兜里不是有钱吗?”
“有钱也不能乱用,我们看看就走,看看就走。”
贺云琛道:“有什么好看,一股臭味。”
“那是香粉,你懂啥。”
“你懂?”
“你坐下行不行,杵在这里不累吗?挡着我了。”江婷趴在栏杆上,伸着上半身去看楼下的盛况。
贺云琛捏了捏拳头,退后几步。
“哇,好多人。”
江婷正看得起劲,突然从大门口传来喧闹的声音,大家纷纷扭头看去。
一队人马闯了进来,他们身着统一的服饰,手里拿着长刀,领头的人一身铠甲,大步上前高举令牌吼道:“都不许动!羽林卫办案!”
他话音刚落,顿时响起一阵骚乱。
这办的什么案,大家并不关心,他们关心的是,自己会不会被认出来。
因为按照本朝律法,官员是不可以召妓买醉的,若是被弹劾,可能会丢官或是被贬责。
但平日里也没人细查这事儿啊,怎么今天就这么倒霉遇上羽林卫了?!
在场的官员人心惶惶,纷纷寻找机会准备溜走。
但醉仙楼外,当朝四皇子俞尧亲自领兵坐镇,他手下的影卫包围着整座楼,将之围得像铁桶一样。
他暗自冷笑。
贺云琛这小崽子居然敢派人监视他,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他最近正好无聊,那就玩点有趣的。
他手下的人来报说江婷和贺云琛今晚去了醉仙楼,他便急召羽林卫去醉仙楼抓“逃跑的刺客”。
这一来,他确实有心抓住当朝官员们的把柄,今夜在醉仙楼的官员,为了掩盖自己的行踪,只能找他套近乎巴结他。
二来,给江婷和贺云琛找点麻烦,他心情甚好,就算这两人身手好,不会被困在楼里,但他带的人多,足够让二人焦头烂额一番。
且说江婷和贺云琛见楼里乱了起来,大家想跑却又被羽林卫抓回去,互相对视一眼,心说这么巧?
“咋办,我们也赶紧跑吧,不能让他们认出来你我。”
贺云琛道:“从二楼翻窗走。”
两个人迅速跑进走廊里,眼见羽林卫已经开始一间一间搜查起来了,他们脚步不停,边走边推屋子门。
大部分屋里有人,推不开,听里面传出来的动静,好些人正颠鸾倒凤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江婷和贺云琛听得都有些尴尬,闷头不语地走路。
终于,他们找到了一间没有人的屋子,推门而入,顺手就插上了门。
“走。”江婷疾步上前,一把推开窗户,却敏锐地发现,外面围了很多人,而且功夫不低,就连对面楼里都有。
他们若是强闯自然可以,但免不了交手一番了。
这时,她极目远眺,看见大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个人很眼熟,她仔细一看,咬牙道:“俞——尧。”
贺云琛道:“谁?”
江婷啪地关上窗户,重重一拍桌子,“四皇子,他一直在跟踪我们。”
“四皇子?”贺云琛有些惊讶。
他派去监视四皇子的人很多都被四皇子发现了,这并不是说他的手下身手不好,而是四皇子的反监视能力太强。
这人果然是深藏不露。
而今晚四皇子出现在这里,莫非是……
江婷猜测道:“你最近和他有过节?”
贺云琛道:“我派去监视他的人被他发现了。”
“……”
江婷扶额,“他就是个以牙还牙的性子,看来今晚真是冲我们来的了。”
贺云琛沉声道:“我们闯出去吧。”
江婷摇头,“没必要,他这次只是给你一个教训,我们只要拖过去,等他们检查完了就可以出去了。”
贺云琛拧眉,“怎么拖?”
这时,隔壁已经响起了敲门声,“羽林卫查案!把门打开!”
江婷看了一圈屋里,指着那架子上的衣服道:“或许可以试试……穿女装。”
贺云琛:“……”
羽林卫检查了隔壁确认没有当朝官员后,这才来敲江婷他们的门。
门只是象征性被敲了下就被踹开了。
五六个羽林卫大摇大摆走进来。
床上纱幔飘飞,香气弥散,屋内灯光昏暗,处处透着暧昧的气息。
羽林卫们查了一圈房后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们走上前,对着交叠在床上的两个人道:“别他娘快活了!赶紧起来配合哥几个检查!”
一个身着白色中衣的年轻男子披头散发地爬起来,一边着急忙慌地扣着衣服扣子,一边不怕死地叫道:“你们他娘的搅了小爷的好事!”
羽林卫们脸色一黑,这人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真的家世背景太好连羽林卫都不放在眼里?
他们忍了忍,端着烛台过来打量着男子。
见其身量修长,骨架高挑,二十上下,脸蛋俊俏,披着头发有种雌雄莫辨的感觉,但一看平平坦坦的胸膛,几乎下意识断定这是个男人。
不像是熟人。
他们平日里经常能见到官员们,手里还有画像,这男子没见过。
羽林卫摆摆手让男子到一边去,又开始检查这屋里是不是还藏着人。
床底下柜子里房梁上都没有,那就只剩下床上了。
“床上的,下来。”
面对青楼女子,羽林卫们语气轻蔑。
床上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而后……
羽林卫们慢慢瞪大了眼睛,互相捅了捅旁边的人,大家齐刷刷地看过去,只见从床帐里走出来一个……
身高八尺有余的美貌女人!
【📢作者有话说】
贺云琛:为什么是我穿女装?!作者你是不是搞错了(大喊)
第88章 亲嘴
◎内容如标题所示◎
几个羽林卫把这女人从头打量到脚, 见其虽然个子很高,但身材修长,腰身劲瘦, 肤如凝脂,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 就算冷着一张脸, 也好看得紧。
他身上穿着一件短了一截的粉色薄纱衣裙,披散着头发遮盖住一张芙蓉面, 脸上只略施粉黛,真是一个冰美人啊。
羽林卫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个男人。
因为在昏暗的烛火映照下, 他实在太好看了, 足以叫人在此刻忽视他那平如草原的胸膛和宽阔的肩膀,以及高出众人一截的个头。
这世上长得高的女子不是没有, 尤其是从北方来的和从南洋来的, 好些都比中原的男人长得高。
有些男人就好这口, 就连先皇后宫里就有一位妃子, 身高八尺, 孔武有力, 乃武将的女儿,却深得先皇的宠爱。
等一下, 扯远了。
羽林卫们回过神来, 正想说什么, 江婷却不给他们机会再细打量贺云琛了。
贺云琛虽然很少回京城,但前几天才在大朝上露过脸, 要认出他来应该不难, 如今只不过是用女装短暂地转移一下羽林卫的注意力罢了。
“看啥呢, 看啥呢?小爷的女人你们也敢看?再看给你们眼珠子挖了!”
江婷伸手一把搂住贺云琛的腰想将他带到自己怀里。
嗯?没拽动。
她伸手暗自在背后掐了贺云琛的腰一把, 贺云琛这才往她身边挪了挪,但依然保持一副高冷的样子,似乎多看羽林卫几人一眼就脏了自己的眼。
江婷搂住贺云琛的腰,让他半靠在自己怀里,贺云琛侧了半边身子,伏在江婷的肩膀上,垂着头,把脸藏在头发和江婷的身子间。
江婷主打的那就是一个嚣张,在羽林卫们发作之前横道:“你们知道我表舅是谁吗?”
听她这样一说,羽林卫都到了嘴边的话一下咽了下去,面面相觑着。
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里,走在路上随时都可能遇见达官贵人。
虽说羽林卫们都是官宦子弟家世不差,普通的官员他们是不放在眼里的,但遇上了朝中大员,那也轻易得罪不得。
“看你们就不知道吧,呵,听好了!我表舅乃是敦亲王!我娘是敦亲王太妃的侄女,你们识相点赶紧给我滚出去,别扰了爷的好事!”
一听敦亲王的名号,羽林卫们一下萎了。
谁这么大胆子敢这么大咧咧冒充亲王的亲戚,眼前这俊俏公子还真可能与敦亲王府关系密切,敦亲王太妃的娘家也是百年世家,总之都不是羽林卫得罪得起的。
再说这屋里他们已经查看了,确实没有什么当朝官员在。
还是赶紧溜了吧,能交差就行。
“小的们无意扰了公子的好事,实在是职责所在,还请公子见谅,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几个羽林卫赶紧退了出去,并体贴地关好门。
随着脚步声远去了,江婷这才呼了口气,道:“好了,没事了。”
她松开手,正准备去把门插上,却突然发现原本靠着自己的贺云琛一动不动地,甚至压在她身上的身子越来越沉了。
“你怎么了?喂?”
江婷抽出一只手来拍了拍他。
贺云琛呼吸略粗重起来,眼睛也闭着,似乎不愿意面对现在发生的事情,“别动。”
江婷顿住,隔着薄衣摸了摸贺云琛的背,发现异常地烫。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不是吧,这么巧?
“你中□□了?”
贺云琛咬了下牙,羞于启齿道:“嗯。”
“哪儿来的药?”
“衣服……”
“……”
青楼里有的姑娘为助兴,会在衣服上喷洒催情的药水或是在香炉里点催情的熏香,这些东西基本只对男人有用。
而那些羽林卫大摇大摆来查房,肯定是事先吃了预防的药的。
江婷哭笑不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是他俩大意了,还是太凑巧了。
贺云琛只感觉自己浑身热烘烘的,像喝了酒一样,热意在经脉中游走着,最后汇聚在一个难以启齿的地方。
他浑身僵硬,脑子都有点懵了,这显然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江婷倒是很冷静,因为前世的她在军校时就经历过这种抗干扰训练,在她看来,古代的□□,效力应该连现代的一半都达不到。
贺云琛脸颊滚烫,小声道:“你怎么没事?”
江婷淡定道:“因为我有不举之症啊。”
“……”
“走,先躺会,放平呼吸,多喝水,我再给你打点冷水来擦擦,扛过这阵药劲就好了。”
“好……”贺云琛有点颤抖道。
江婷搀扶着他的胳膊往床上走,待到了床边时,她突然伸手开始扒他身上的衣裙。
“换上你自己的衣服,这裙子脱下来吧,我等下拿出去丢屋子外面。”
她三下两除二就把衣服从他肩膀上剥落,露出了半截胸膛来。
“我,我自己来!”贺云琛说话的声音都变调了,他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呼哧呼哧地喘气,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因为他发现,披散着头发的江婷,居然显现出一种女人的柔美来,那触碰到他的手,像是在点火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他体内的□□在作祟,他现在看着江婷,就觉得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他的心怦怦直跳,一些压抑在内心的想法反复冲刷着他的理智。
江婷只好松开手看着他,试图缓解他的紧张,“你怎么症状这么严重啊?你习武多年,自制力不该这么差啊。”
这□□照理来说确实没这么大威力,但贺云琛本身就……
他脸色爆红,有点哆嗦道:“你,你先去打水吧,我自己脱……”
“好,你尽快啊。”
江婷点点头,准备去找这醉仙楼的老鸨,既然□□是他们楼里的,那解药他们肯定也有。
她刚转过身来,门却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了。
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踏进房门,见到他们愣了愣,而贺云琛这个时候还半袒露着胸膛呢!
几乎是一瞬间,女子尖叫道:“你们是谁!怎么在我房里!”
与此同时,江婷一把将贺云琛推倒下去,而后自己也趴下去,遮住他的上半身,扭过头来随手一摸,丢过去一个金元宝。
“借你屋子用一晚,拿着钱出去!”
女子赶紧接住那从天而降的金元宝,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娇声道:“诶,大爷~你们好好玩啊,奴家保证今夜没人敢打扰你们~”
随着关门声响起,江婷这才扭过头来,伸手把贺云琛衣襟扯拢来,刚想说话,就见贺云琛正躺在她身下定定地看着她。
他的双颊仍然透红,连眼睛都是红的,他的脸上因为方才穿女装的时候,被江婷随意地擦了擦脸,又给他抹了点脂粉,衬得他整个人都娇艳欲滴。
那因为血脉喷张而刺激得通红的嘴唇微张着,正发出难耐的喘息声。
而那处滚烫得发硬的东西,已经抵在了江婷的身上。
他脑子很懵,有点无法思考,他只知道,在江婷压在他身上的那刻起,他的理智就土崩瓦解。
他甘愿成了内心欲念的奴隶。
江婷僵硬着手脚,正准备不动声色地挪下去,贺云琛却一把拉住了她,而后伸出手,箍住了她的腰,叫她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
江婷没想到贺云琛胆子突然肥了,吓了一跳,两个人脸贴得极近,几乎鼻尖都要相碰了。
她赶紧撑起上半身来,道:“你干什么?要是憋不住了,就自己纡解下,都……都是男人,我不会笑话你。”
她有些磕巴地说道,不知怎么的,她的心也开始跳得快起来了,都怪这该死的俞尧,把她和贺云琛弄得如此狼狈。
贺云琛有点受伤,他纤长的睫毛眨了眨,垂下眸子,轻扯嘴角,像是不太清醒了一样喃喃道:“你不接受我。”
江婷:“嗯?”
“是不是因为,你始终是喜欢女人的。”
江婷一愣:“啊这……”
贺云琛继续道:“那你,你看看我。”
江婷不得不看着他。
毫无意外,这张巧夺天工的脸,一向都是好看的,江婷细细地打量着他,从眉毛到下巴,再到那如起伏的山岳一般凸起的喉结。
曾经她羡慕嫉妒,觉得要是自己穿越成贺云琛就好了。
但现在她的想法好像变了,因为她更想看着这张脸在自己眼前。
如果能一辈子这么看着他,似乎也是一件美事。
她轻声道:“你想说什么?”
贺云琛语气轻颤道:“我,我不好看吗?”
江婷皱眉,“好看,然后呢?”
贺云琛箍着她腰的手一下收紧,似乎鼓足了勇气,“现在我穿着女装,你把我当女人好吗?”
江婷如遭雷击。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贺云琛,心里酸酸胀胀的,连鼻尖都酸了起来。
“贺云琛。”江婷声音有点低哑道,“你是个傻子吗?你疯了是不是,你能不能正常点,你现在不清醒。”
“我很清醒。”贺云琛执拗地看着她。
他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他任由自己在其中沉沦。
“那我问你,我是谁?”
“江廷。”
“你是男的女的?”
“男的……”
“那你让我把你当女的干嘛?你不要这么卑微好不好?”
江婷无奈又心软,又好气又好笑,她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贺云琛的小脑瓜在想什么。
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可爱得紧,这人这辈子是作精转世吧。
她垂眸看着他,两个人的呼吸交缠着。
贺云琛还是用那种眼神看着她,就好像今天非要她一个答案。
江婷眨了眨眼,心跳加快,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引诱纯洁少女的渣男。
她咽了咽口水,低声道:“如果把你当女人……”
她慢慢垂下头,更加贴近他,“我可以做什么?”
贺云琛下意识偏过头去躲开,他太紧张了。
就好像近乡情怯,越渴望得到的东西,越怕得到。
江婷靠近他,让他惶恐不安。
他的睫毛剧烈颤抖着,整个人汗出如浆。
江婷笑了起来,抬起头,道:“算了。”
算了……?
贺云琛一愣,一下扭过头看着她,表情惊慌失措。
“别走。”他以为江婷要离开,下意识开口挽留,同时又为自己的临阵脱逃而懊悔不已。
江婷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语气温和道:“我不走,我说的是——算了,真是拿你没办法。”
贺云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没明白她的意思。
江婷盯着他,心里也悸动不已,她可能真的突破基因缺陷了。
因为她好像感觉到什么叫喜欢了。
喜欢就是……
就是她现在想做的事!
她眯眼一笑,道:“好了,接下来我要亲你了。”
她垂下头,在贺云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轻轻凑近,贴上他柔软的唇。
【📢作者有话说】
明天要早起实在不能熬了,哎我早上起来不会发现被锁了吧~
女主掉马,那肯定要在亲嘴后面嘛,不然小贺不是白白辛苦把自己掰弯。
第89章 继续亲嘴
◎内容如标题所示◎
贺云琛全身都热乎乎的, 以至于江婷在触到他的身体后,有一种要被融化的感觉。
他直愣愣地睁着眼,感觉自己心脏骤停, 血脉却奔涌,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了嘴唇上。
江婷轻轻蹭了一下他的唇就离开了。
这个吻于她而言同样令人心情激荡, 她的心咚咚地跳着, 脸热得要烧起来了一样,哪怕是面临着千军万马, 她都没皱过眉头,此时却叫一个亲吻而乱了心神。
她眨眨眼, 灼热的呼吸喷在贺云琛脸上, 轻声道:“好了吧,可以放我起来了吗?”
贺云琛这才如梦初醒, 眸子里闪过异样的灼热, 而后一下掐着江婷的腰, 直接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江婷猝不及防, 挣扎了一下, 发现这小子的力气大得惊人, 她若是硬要挣脱,恐会伤到他。
贺云琛的身体滚烫, 压在她身上又热又重, 像给她盖了十床棉被。
江婷没办法, 索性大方躺着,伸手拍拍他的脑袋, 像在拍一只大型犬, 笑道:“干什么?农奴翻身了?”
贺云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他只支起上半身, 呼哧呼哧地喘气,汗水顺着他的下颚流进线条优美的脖颈里面,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如坠云端,一时间竟不知道身在何方。
他努力凝聚思维,睁着一双半梦半醒水光潋滟的眼睛看着身下的人。
是江婷。
江婷离他这么近。
她没有给他两拳头,也没有把他踹开,甚至还对他笑。
他一定是在做梦。
他低声问她:“你为什么要亲我?”
江婷心想亲都亲了,还扭扭捏捏啥,她做的事她负责。
“因为想亲啊。”
“啊……”贺云琛眼神迷蒙。
江婷转了转眼珠,“因为你勾引我。”
“……”
贺云琛顿住,努力回忆着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你看你,刚才抓着我不让我走,现在又压着我。”
江婷伸出手摸着他透红的脸,“你说说,你想做什么?”
说着她用腿恶意地蹭了蹭他大腿,再屈起膝盖,刮了一下他的下端。
贺云琛浑身一颤,脸色爆红欲滴血,他终于找回了一点思绪,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处境,一下爬了起来,踉跄着后退两步,脸色红白交错,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江婷好整以暇地枕着胳膊,悠闲得好像在度假一样,“你跑什么?”
贺云琛甩了甩头,捏着拳头,哑声道:“我……”
江婷坐起身来,低头看了看自己有点松散开的衣襟,还好贺云琛此时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发现她已经露出来一截的裹胸布。
她赶紧扯了扯衣服,把胸口一裹,站起身来道:“你勾引了我,还非礼了我,想不认账啊?”
贺云琛看着她,眼神惊慌失措,像一个无辜的小媳妇一样,嗫嚅道:“我……我没……明明是你……”
江婷好笑道:“不是你让我把你当女人的吗?你不是非要我喜欢你吗?你现在又如此扭捏作甚?是不是后悔了?”
说罢她收起笑容叹了口气,“唉,也是,我明白了,原来你只不过是图一时新鲜……”
“我没有!”贺云琛一愣,上前两步急于表明自己的清白,“我绝不后悔,我只是,我只是……”
他磕巴着,他只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没想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就这么降临了,他竟然没想过到了这一天的时候,自己该如何面对。
“你以为自己在做梦?”江婷仰头看着他,忍不住一直笑,这人怎么这么可爱呢。
她现在是一点不后悔了,因为她转念一想,贺云琛只有她能碰,要是别的人碰了他,无论男女,她都会忍不住把对方手剁了。
贺云琛有点羞恼道:“你笑什么!”
他撇过头去,“别笑了。”
江婷继续没心没肺地笑,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掰开他攥紧的拳头,“我知道你这人害羞,所以就主动亲了你一口,你不会怪我吧?”
贺云琛抿唇不语,他现在知道了,江婷说的每句话都在逗他。
“你怎么不说话?”江婷歪头一瞧,“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贺云琛抬眸,认真道:“你是真的吗?”
“咦,难不成我还是冒充的?”
“我说……你是真的愿意和我……”
他的手下意识又要攥起来,却被江婷抓住手指不叫他动弹。
江婷终于收了笑,定定地看着他,“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他不知道江婷是不是一时兴起,亦或者真的是现在把他当女人玩弄一番。
江婷轻叹一声,抬手捧着他的脸,学着前世看到的其他恋人那样,踮起脚又碰了碰他的唇。
“现在呢?”
她含笑却认真地看着他。
贺云琛只觉得脑子里白光一闪,令他头晕目眩。
是真的,江婷真的在亲他!
江婷以为他还没反应过来,恐吓道:“要不我掐你一把,叫你试试到底是真的还是在做梦。”
她抬手搭在他劲瘦的腰身上就要掐他,贺云琛赶紧按住她的手。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婷,他要把江婷的所有都刻在脑子里。
哪怕江婷真的是假意迎合他一天,他也要把这一天记一辈子。
江婷道:“咋了这是,又犯傻了。”
贺云琛身上的热度终于慢慢开始褪去了,药效开始过了,但他心却滚烫无比,似在油锅煎熬。
他嘴唇动了动,最后终于抬起手来,一把将江婷搂住,扣进了自己怀里。
江婷撞在他胸膛上,感受到了他过快又强劲的心跳,忍不住伸手环住了他,发出满足地叹息声。
她拍拍他的背,“好了好了,该醒神了,我们得离开这儿了。”
贺云琛把头搁在她肩膀上,两条手臂环住她,不言不语着。
似乎是觉得江婷破坏了这温馨的时刻,他略微不满地嘟囔着,“等会儿。”
江婷在他耳边坏笑道:“你的小兄弟是不是还没偃旗息鼓呢?我都感觉他顶到我了,你是不是平时都不解决它一下的。”
贺云琛胳膊猛地一收紧,勒得江婷直翻白眼。
他皱眉,轻轻斥责道:“嘴上没个把门的。”
江婷不要脸道:“是啊,我就是这种人,我虽然身体不举,心也已经死了,嘴巴却还会亲人,可怕得很呢。”
贺云琛:“……”
他忍了忍,终于忍不住眸底露出笑意来,垂下来用额头抵住江婷的额头,低声道:“嗯,你真可怕。”
“可怕还不快放开我。”
江婷努力后仰,却突然被他一只手托住了后脑勺,而后埋头含住了她的嘴唇。
这是贺云琛第一次主动尝试亲吻自己的心上人,他心里紧张得直抖,睫毛像小扇子一样颤动,动作却很坚定。
他无师自通地用嘴唇轻轻蹭着,摩挲着,温柔得像春风拂花蕊,细柳扫河堤,再尝试着一点一点吸吮起来,慢慢打开江婷的口腔。
江婷变成了被动的人后,发现原来自己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冷静,她的心跳都为之停顿,鼻间全是贺云琛的气息。
有什么东西在她的灵魂深处生根发芽,奋力生长,而后紧紧裹住她的心脏,结出一颗名为爱意的种子。
她情不自禁地抬手抓着贺云琛的胳膊,微闭起了眼睛,任由自己享受着这亲吻。
这种感觉就像醉酒一样让人沉醉。
江婷分出一缕心神出来想到,原来和美男亲嘴是这样的,好舒服好软和,好幸福好满足,早知道她就该早点亲他两口了,反正她不吃亏。
两个人都没什么经验,磕磕碰碰地亲了亲后就分开了,反倒是热出了一身汗,好像刚打了一架一样。
贺云琛微微喘息,眼神亮晶晶的,似乎终于确定了江婷的心意,他的爱意要溢出眼睛一样,抬手温柔地给江婷整理了一下头发。
江婷舔舔嘴唇,瞅着他。
他低头问道:“怎么了?”
“不错。”江婷笑道,“还没亲够。”
贺云琛一顿,刚退热的脸又烧了起来,耳根子迅速爆红,含羞带怯地瞪她一眼。
“下,下次吧。”
他的勇气已经用光了,再来一次,他可能真的会因为太过激动而当场去世。
江婷算是明白了,要是让贺云琛主动,他就主动得让人头皮发麻,要是她主动挑逗他,他就扭扭捏捏跟个小媳妇一样。
真是太好玩了。
她假装不满地摸摸嘴唇,“好吧,下次再补上,快换衣服,该回去了。”
贺云琛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女人的裙子,他赶紧拿起搭在一边的衣服准备换上。
突然他似有所觉地回过头来,见江婷正盯着他。
江婷贼兮兮的眼神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被抓个正着,她轻咳一声掩饰道:“别耽误时间了,赶紧。”
贺云琛言简意赅道:“你偷看。”
江婷理直气壮道:“看看咋了?我还想摸呢。”
贺云琛别过头不理她,拿着衣服到了床后面去换了。
江婷走到桌子边上一屁股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这才感觉心情平静了许多。
唉,她果然还是被美□□惑对贺云琛下手了。
但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认了。
至于她女扮男装的事,她暂时还不打算告诉贺云琛,因为她还有一件事没完成,待解决那件事后,她自会对他坦然相告。
贺云琛换回自己的侍卫服饰,又把脸上的脂粉擦干净了,这才变回原来那个人模人样的样子。
他看向江婷的眼神略微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跟她相处了。
此时外面的羽林卫已经撤走了,他们打开窗子直接从二楼翻飞下去,而后往贺府走去。
“贺云琛。”江婷叫住他。
贺云琛停住脚步,“怎么了?”
江婷摸摸下巴,“你同手同脚了,没发现吗?”
贺云琛:“……”
江婷没心没肺地哈哈笑起来,“哎呀真是,堂堂贺家军指挥使大人,私底下居然是这样的。”
贺云琛又羞又恼,瞪她,“江大人,你就是这么对你的上官的?”
江婷笑容一凝,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是,指挥使大人,小的僭越了,小的以后一定和您保持五步距离,您先请。”
她伸出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下一瞬贺云琛却突然走到她面前,伸手就抓住她的手,咬牙道:“别皮了,要宵禁了。”
若是有不幸的人晚上路过此处,就会发现一个高大的男人拉着另一个男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两个人一看就关系就不对劲。
世风日下,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啊!
有伤风化的两个当事人甜甜蜜蜜地回了贺家,做贼一样溜进府里。
贺云琛把江婷送到客房门口,道:“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还要洗澡呢,身上都是醉仙楼里的味儿。”
江婷扯了扯衣服,看了他一眼,“你也得洗吧?”
贺云琛点头,“自然。”
江婷笑道:“好,那就明天见。”
“嗯,我先回了。”
贺云琛扭头下了台阶,正准备回院子,突然听见江婷在背后道:“要不一起洗吧?”
贺云琛脚下一滑,差点摔下去,他假装没听见江婷的话,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大步走了。
……
次日就是他们在京城待的最后一天了,若是再不启程返回边关,就要受罚了。
一早,江婷洗漱好吃饱喝足后就在院子里遛弯,遛了一圈后贺云琛就从衙门回来了。
他今天去户部交接了一下送往边关的粮草的事儿,此次回边关,他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了押送粮草的指挥官一职。
“咋样,事儿办得顺利吗?”
贺云琛闻言淡道:“嗯,粮草已经备齐了。”
江婷笑道:“你怎么看着精神不太好啊,是没睡好呢?”
贺云琛吸了口气,“明知故问。”
他昨天洗了好久的澡,几乎快把皮搓破了,才完全褪去那股燥热和身上的脂粉味。
但他睡觉却睡不踏实。
江婷这人,现实里没个正经就罢了,在梦里更是没脸没皮地撩拨他,他睡得迷迷糊糊,一早起来竟发现亵裤湿了一团。
都赖眼前这人。
江婷道:“今儿说好了要全家一起吃火锅,走吧,陪我去熬火锅底料。”
她抬脚欲走,但贺云琛却没动,他从后面抱住她,搂住她腰,把头搁在她肩膀上,语气平平道:“今天还没亲过。”
江婷道:“你这是上瘾了?”
贺云琛默认。
他现在只要一看见江婷,就忍不住想和她亲近,想抱她,亲吻她。
江婷扭头,在他嘴唇上快速啄了一口,道:“好了么?”
贺云琛脸色微红,似觉不够,正要寻着她的嘴唇再品尝一下。
江婷眼珠子一转,道:“伯母,你怎么来了?!”
贺云琛吓了一跳,快速放开江婷,左右一看,哪里有贺夫人的影子。
江婷哈哈大笑,早就跑出了数步远。
两人来了小厨房里,见里面的厨子们都严阵以待着,而江婷需要的食材也已经准备好了。
这次可是堂堂五品官员来亲自教他们做菜,还有三少爷在旁边当监工,厨子们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势必要做到完美,绝不能让江大人挑出一点错来。
难得是,这次的油不再是猪板油,而是真正的牛油。
像贺家这种大户人家,想弄到牛油还是挺简单的。
江婷也不准备藏着掖着,她在贺家好吃好喝这么多天,把火锅底料的方子给贺家厨子也是应该的。
等他们离开京城后,厨子们也可以经常做给贺老将军他们吃。
江婷之前已经做过好几次火锅了,现在做起来也是熟门熟路,指挥着厨子们熬牛油,舂辣椒,片牛羊肉,准备配菜,整个小厨房忙得热火朝天。
由于这次要制作的火锅底料很多,江婷和贺云琛便也一人抱一个舂钵坐在角落里舂着辣椒和大蒜。
江婷笑道,“你还记得吗?当初在边城,肖哥家里,我煮火锅,你非要来蹭吃蹭喝,还戴着个面具怕人认出你来。”
贺云琛一讪,“但你还是认出来了。”
“对啊,你也太明显了。”
江婷舂着大蒜,闻了闻贺云琛的舂钵里的辣椒,道:“我怎么觉得京城的辣椒没有边关的辣,是水土问题吗?”
“兴许是。”
“你用手指蘸点给我尝尝,我手上有点脏。”
贺云琛闻言便蘸了一点,小心地喂给江婷,江婷伸出舌头把辣椒卷了过来,却在贺云琛正要收回手的时候,把头一伸,亲吻了他的手腕一下。
顿时,一阵酥麻感从手臂传来,几乎让贺云琛半边身子都僵住了,他火速收回手,差点把舂钵都撞翻了。
他眼里闪过一阵羞意,抱住舂钵左右看了看,见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这让他有种偷/情的感觉。
“你,你真是……”
“我咋了?”江婷眨巴眼,“你忘了,我可怕得很呢。”
贺云琛羞恼地挪动屁股,离她一点距离。
江婷嘿嘿笑着,挪动屁股追了过去,把他挤在墙角,退无可退。
她故意撞了下贺云琛的肩膀,暧昧一笑,“你躲什么呢?你不喜欢我靠近吗?”
贺云琛一本正经道:“办正事儿呢。”
“什么正事儿?”江婷看了看手里的舂钵,“这就是,指挥使大人的正事啊——”
贺云琛不理她,继续埋头干活。
他越这样,江婷越来劲,她就好像新得了一个玩具,翻来覆去都玩不腻。
她仰起头,轻轻对他耳朵吹了口气,“昨晚梦见什么了,和我说说呗。”
贺云琛的脑子里闪现出一些画面,脸瞬间变红,“你坐好,别摔了。”
江婷正要说话,突然,一个人站在他们身后悠悠道:“你们在干嘛呢?”
江婷和贺云琛吓了一跳,齐刷刷回头,见贺夫人正负手看着他们。
【📢作者有话说】
作者君:我也想强吻男人,真是可怕得很呢!
第90章 谁上谁下
◎内容如标题所示◎
都怪江婷方才太过于投入调戏贺云琛了, 而贺云琛全身心都在江婷身上,再加上厨房里的声音太杂乱,两个人都没察觉到贺夫人的靠近。
贺云琛脸色一白, 江婷神色一僵,两个人就像两个早恋的中学生被班主任抓住了一样不知所措。
但江婷立马就冷静下来了, 唰的一下站起身来, 笑道:“伯母您怎么来了,我们正……诶……小心!”
因他们坐的是条凳, 贺云琛方才又被她逼到了墙角,他屁股只坐了条凳最边上的一截, 是以江婷一起身, 条凳另一端就翘了起来。
江婷眼角余光一撇,发现贺云琛差点摔地上去, 赶紧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把拽住了他。
贺云琛尴尬不已, 赶紧站稳身子。
两个人在贺夫人面前乖乖站好, 一脸乖巧地看着她。
“伯母。”
“孩儿给母亲请安……”
贺夫人本是绷着脸的, 见他们这样, 倒是忍不住一笑, 道:“行了,我就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说罢她眼神在江婷和贺云琛身上扫了一圈, 又给自己的大丫鬟使了个眼神。
大丫鬟心领神会, 站到一边去盯着不让其他人靠近。
贺夫人这才道:“你们这是……”
她有点不确定。
看方才那样子, 江大人和自己这个傻儿子,举止那般亲密, 好像是已经互通心意了, 但前几日, 云琛不还在单相思吗?
她之前一边担心自己儿子不娶媳妇没有后嗣, 一边又担心江大人不接受他,他只能一直痛苦地追着人家。
想不到这傻儿子还挺争气。
贺云琛脸色微红,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江婷却是大方道:“是啊伯母,我和云琛现在已经说开了,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贺夫人略微迟疑,终究还是没问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叮嘱道:“你们两个后辈之间的事,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但有一点,你们要注意些。”
她语气沉下来,带着一点警告道:“以后莫要在大庭广众下这般亲密了,勿要叫人看出端倪,你们两人都是有官职在身的,多少双眼睛盯着。”
贺云琛脸色又红又白,微垂着头不说话。
江婷赶紧老实道:“谢谢伯母提醒,我们以后会注意的。”
贺夫人轻叹一声。
这时贺云琛却是道:“叫人看出来又如何?”
贺夫人顿住,瞪他一眼,“你说会如何?”
贺云琛道:“我们不能遮遮掩掩一辈子。”
贺夫人更气了,简直想给这傻儿子一棒槌。
江婷连忙伸手在背后掐了贺云琛一把,“伯母说得是,我们一定会小心不叫人发现的。”
她笑道:“明日我们就离京了,其实在军营里,兄弟之间勾肩搭背很正常的。”
贺夫人觉得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又好像不太对。
江婷又道:“我和云琛,其实更多的还是兄弟和战友之情,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保证让他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多注意身体,您就放心好了。”
这么一说贺夫人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
她心想,确实,云琛常年在边关,身边缺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衣食起居。她和老夫人一直都希望贺云琛哪怕不成亲,也能在边城的别院里有几个温柔娴淑的通房和妾室。
但万万没想到,事儿居然变成了现在这种情况。
这江大人,虽是男人,但与其他粗狂豪放的武将相比,倒是性子温和多了,为人也有礼有节,说话也好听,应该能照顾好云琛吧……
贺夫人心情很复杂。
贺云琛道:“娘,我们的事您就不用过多操心了,只是祖父祖母他们,就麻烦您帮忙隐瞒了。”
贺夫人叹了口气,有些伤神道:“罢了,此事就先如此吧,我也拗不过你,我先去宴厅里看看还有什么没布置的。”
“伯母慢走。”
两个人把贺夫人送到门口,这才松了口气。
江婷哼着小调回来继续舂辣椒,有点羡慕道:“你娘亲对你挺好的,人也挺开明。”
贺云琛这次没坐她旁边了,而是坐在她对面,道:“以后也是你娘。”
江婷一愣,哈哈笑道:“谁教你这么说话的,看不出来你这人以前闷不出个屁来,现在说话倒是一套一套的。”
贺云琛:“……”
江婷道:“诶,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问你一件事。”
“嗯?”
“我叫你母亲叫娘,那我算是娶你呢,还是入赘你家?”
贺云琛:“……”
江婷说的话太复杂了,他理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江婷又在逗他,不管是娶还是入赘,那不都是把他当女方吗?
他憋了半天,可算找到反击点,“你没钱,给不起聘礼。”
说罢他弯了弯唇角,眸子清透地看着她,自然而然道:“所以还是你嫁我吧。”
江婷一怔,心虚地低头,开玩笑而已,贺云琛这么认真干嘛,搞得她都笑不出来了。
她道:“说什么瞎话,八字还没一撇呢,以后再说吧。”
贺云琛眨了下眼,岔开话题道:“我记得你是兴州浮远县的人,此次押送粮草去边关,我们会途径那里,你真的不回去看看吗?”
江婷心里一咯噔。
她刚刚还在琢磨这件事呢,贺云琛怎么就提起了。
她抬眸与他对视,细细查看他的眼神,这人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但贺云琛目光坦荡,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他想起江婷曾说过自己生父早死,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带着她改嫁了,继父一家都对她很不好……
想到这里,他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这算是衣锦还乡,回去叫那些欺负你的人都后悔,只要你想,我可以让他们都不能沾到你半点光……”
他不知道江婷以前经历了什么,但她年纪轻轻就身怀绝世武艺,却还要来从军,想必也是有苦衷的。
他只是想说,他现在可以护着江婷了,她不用再顾忌什么,要是以前有人欺负过她,这次正是一个回去报仇的好机会。
他这人虽不是什么睚眦必报或者心胸狭窄的人,但也见不得自己的人受欺负。
江婷点点头,轻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的,你怕我之前受了委屈现在还憋在心里嘛。”
贺云琛颔首,拿着舂把埋头捣蒜,“当然,这是你的事,你不想回也没事,回乡祭祖只是一个习俗,没有律令规定必须要这样做。”
江婷道:“那我回吧。”
其实她本来就准备回去一趟,只不过她原本打算偷偷去,现在贺云琛提起了,那她只能顺着他的意思了。
暗夜查探被迫变成衣锦还乡。
“但是,我想自己回去,你能不能别派人跟着我,明里暗里的都不要。”
贺云琛自然是尊重她的意见,道:“好,但什么叫暗里跟着你?”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派人随时监视我?连我洗澡都蹲在澡房外面的吧?”
“……”贺云琛轻咳一声,“这次不会。”
江婷哼道:“那就行,好了差不多可以了。”
她端起舂好的几盆辣椒到灶台上,见厨子们已经根据她的指示将牛油熬好了。
将油渣沥出来,然后倒入葱姜蒜和各种香料开始炸,炸得焦黄后捞出来再放入辣椒和花椒以及盐巴等调料开始咕噜。
整个小厨房里很快就弥散开来浓郁的火锅底料的香味。
厨子们一边掩着口鼻打喷嚏,一边惊喜道:“没错就是这个味儿!上次三少爷拿来的火锅底料,煮开就是这个味儿。”
“江大人,你不是军师吗?为何你的厨艺这么好啊?”
江婷自信一笑,“因为我之前是火头军。”
“火头军?啊这……”
厨子们思索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火头军是干嘛的,那不是在军营里做大锅饭的吗?
火头军?变成军师了?
大家都瞪大眼,感觉不可思议。
“军营里的火头军厨艺都这么好吗?”
江婷老神在在地摇头,“当然不是了,所以我凭借我的厨艺很快就脱颖而出,升职加薪,还俘获了指挥使大人的芳心,他非要我当军师,那我只能当了。”
她半开玩笑地说着,还冲一边的贺云琛眨眨眼。
贺云琛不自在地撇开眼,轻斥道:“又胡说。”
厨子们自然以为她在说笑话,没放在心上,只羡慕道:“江大人你真厉害。”
贺云琛忍不住道:“军师是靠战功升上去的,哪有靠厨艺的,少误导他们。”
说得他好像一个昏庸的指挥使一样,而且他也不想别人以为江婷的军师之位是靠走后门得来的。
江婷连忙低头认错,“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
厨子们见状也都默契地不敢说话了,皆埋头努力干活。
贺云琛见他们老实了,看了一圈灶房,便准备先去宴厅帮帮忙。
“我先去宴厅。”
江婷乖巧点头,“好,大人慢走。”
贺云琛颔首,刚走几步,就听见江婷和厨房里的人“小声”道:“大人可真凶,看来只有娶个凶悍的媳妇才镇得住他了。”
贺云琛:“……”
江婷在小厨房和厨子们忙活了半天,终于做出了几大盆火锅底料,还写了一张菜谱,具体到每种香料的配比等,等这些火锅底料吃完了,厨子们可以再继续做。
这些都是贺府家养的厨子,也不怕他们泄露方子。
下午的时候,宴厅里便支起了几张大桌子,这是最近由府里的木匠临时制出来的,中间挖空放铜锅,底下放碳火,桌上摆菜,这样就可以大家围着桌子吃火锅了。
今天贺府来了些客人,有贺老将军在京城的老伙计和旧部,还有很多和贺家交好的人。
贺老将军早就放话出去了,说今天要请大家吃火锅。
自然的,今天的配菜也准备得很丰盛,是在军营里不能比的。
各种新鲜的猪肉羊肉卤肉,甚至还有手掌长的大虾,这还是江婷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看见海鲜,听厨子说都是特供的,由海边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就算是当朝大员家里也不能每天都吃到。
待到暮色降临前,贺家人和客人们便齐齐在宴厅落座了。
这次因为有外人在,便男女分席,江婷自然坐男人那桌,但因为贺云琛身份不一般,又刚立了战功,便被贺老将军叫去坐在自己那桌,让他给桌上的老将军们讲讲收复北部四镇的事儿。
江婷没那资格坐贺老将军那桌去,就和一些年轻点或是职位低点的武将坐一桌。
大家先是吃火锅,吃得满头大汗,过足了瘾后这才开始喝酒划拳。
但江婷既不会喝酒,也不会划拳,也听不进去他们吹牛皮,只能尬坐着,甚至开始打瞌睡。
果然吃饱了就想睡觉。
但其他人哪里会放过她,非要拉着她喝酒。
想到自己喝了酒的后果,江婷吓得连连拒绝,“多谢各位哥哥的盛情相邀,但小弟实在不会喝酒,我,我对酒过敏,我喝了全身起疹子!”
“这么好的酒你不喝也太可惜了吧。”
“起疹子?我怎么没见过这种人,少喝点没事,就尝一口。”
“给哥哥们一个面子是吧,你看你明儿就要离开京城了,这是哥哥们给你的饯行酒,不喝就不够意思了。”
几个武将大着舌头七嘴八舌地劝酒。
江婷一忍再忍,正想起身走人,那差点递到她脸上的酒杯却突然被一只手接了过去。
“诸位,我替江廷喝。”
贺云琛用清冷的声音淡淡地说着,瞬间叫几个武将一下醒神了。
这一桌大多都是五品官员,而贺云琛是谁,从二品抚远将军,贺家军指挥使,还是贺老将军的嫡孙,贺家如今的实际掌权人。
敢劝贺云琛喝酒,那真是老寿星吃□□——活得不耐烦了。
但贺云琛已经端着那杯酒一饮而尽。
武将们吓得要死,哆哆嗦嗦地面面相觑,思索着贺云琛是不是发火了?为啥?因为他们给江大人劝酒?
“卑职见过贺将军!”
他们立马站起身来拱手道。
江婷则是想笑,真好,贺云琛一出手就帮她解决了麻烦。
她也装模作样地起身行礼。
贺云琛却一把拽着她的手臂,道:“你跟我来,有要事商量。”
他扫了一圈周围人,“诸位继续,吃好喝好,江廷我就先带走了。”
“贺将军慢走!”
此时宴席已到尾声,贺老将军他们一群年老的已经撑不住先回去歇息了,其他武将则是喝得兴致高涨,整个宴厅里吵吵嚷嚷的,空气中全是酒味。
贺云琛先是拉着江婷的手臂,待出了宴厅走到园子里后,这才往下一滑,拉住她的手。
江婷嘻嘻笑着,夸奖道:“刚刚表现不错,还知道给我挡酒了。”
两个人走进一处亭子,贺云琛抬手从袖子里抽出一块帕子擦了擦凳子,“坐吧。”
江婷一屁股坐下,在昏暗灯笼下,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贺云琛在她对面坐下,隔着一张石桌,这才道:“那,有什么奖励?”
江婷明知故问,“什么奖励?”
贺云琛在江婷的调教下,短短两天,脸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厚了。
他越过石桌,凑近她,用低醇的嗓子轻声道:“你说呢?”
他喝了酒却没有酒臭味,可能因为喝得不多,味道刚刚好,叫江婷闻得都有点发醺了。
江婷比他脸皮更厚,她往后一仰坐直身子,大刀金马地坐着,拍拍自己大腿,“你方才说有要事,要事就这?想亲嘴啊,来,过来坐哥哥腿上,搂着我脖子,就给你亲。”
论不要脸,贺云琛甘拜下风,脸又开始发烫了,羞耻道:“这像什么话?”
他一个八尺男儿,怎么能,怎么能做出这种女人才做的事。
要坐,那也是江婷坐他腿上。
不,那场景简直不敢想象。
江婷抱着胳膊道:“那就不亲,回去睡觉了。”
她笑眯眯地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伸手点点他的鼻尖,“要学会禁欲,贺小将军。”
贺云琛羞恼地看着她,突然伸手想抓她,江婷早有准备,一个灵活地闪身就躲过了。
她跳出几步远,笑道:“怎么?靠武力决定谁上谁下?”
贺云琛更气了,也跟着站起身,他走两步,江婷就退两步。
贺云琛捏着拳头,站在原地扭头不理她了。
江婷见他没反应了,小心地靠近道:“喂?怎么不说话了?”
贺云琛继续不搭理她。
江婷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咋了?生气了?”
她凑上去哄道:“好了,别生气啊,跟你开玩笑呢,来嘛来嘛,来亲……”
突然贺云琛一下动了,他伸手抓住江婷的手猛地一扯,就把她拽进自己怀里,而后手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都翻转了一番,然后往下一压。
江婷就趴在了石桌上。
她也不反抗,直呼刺激,兴奋道:“你要玩什么花样呀?”
贺云琛:“……”
他本意是想杀杀她嚣张的气焰,怎么她被制住了还挺期待的样子?
贺云琛搂住她的肩膀俯下身子,半压在她背上,在她脸旁问,“谁上谁下?”
江婷睁着眼睛看着他,两个人鼻尖都贴上了,她一抬下巴,把嘴唇送上去,伸出舌头轻轻舔舐了一下他的唇,哑声道:“你上,行了吗?”
贺云琛呼吸沉重起来,几乎已经意乱情迷,他的手扶着江婷的后脑勺,正想加深这个吻,江婷却突然动了。
她一个巧劲就翻身而起,再把贺云琛一推,就让他仰躺在了石桌上。
江婷伸手撑在他肩膀上一用力,就叫其完全坐不起来。
贺云琛的腰几乎折成九十度,两条长腿比石桌还高,他的后脑勺躺在石桌上,后腰贴在石桌边缘,这个姿势使得他整个人崩成一张弓,起伏的喉结像山岳一般耸立。
“到底谁上谁下啊,受制于人的贺将军?”江婷挑衅地俯身,轻轻咬了他的喉结一下。
贺云琛浑身一颤,伸手想抓住她肩膀,却被江婷按得死死的,“你打不过我,力气也没我大,最重要的是你不敢打我,所以认输吧。”
贺云琛涩声道:“认输,会怎样……”
江婷笑着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脸颊,感觉到他发烫的脸颊如绸缎般光滑,“会……这样啊。”
她的手抚上他的胸膛,隔着衣服摸着那结实的肌理,并慢慢下移,摸着那劲瘦的腰身和胯骨。
“江,江廷……”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有点害怕了。
她垂头亲他,细细地舔舐,吸吮,并尝试着用舌头撬开他的唇齿,手上动作也不停。
贺云琛越发沉迷,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不再挣扎,而是让自己掉进这梦幻的漩涡。
江婷轻轻喘了口气,低声问:“你是不是起来了?”
贺云琛瞬间找回一丝清明,一下推开她坐了起来。
他夹拢双腿,扯了扯衣摆,脸红得要爆炸了,但下端也差不多要爆炸了。
他又气又羞,他明明,明明只是想亲吻一下,江婷这个不知羞的人……
江婷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你干嘛了呢。”
贺云琛磕巴道:“你,你没干吗?”
江婷视线扫了他那儿一眼,“干了吗?”
她发现了,她一定是上辈子和这辈子压抑太久了,再加上贺云琛实在太好玩了,这才让她忍不住想逗她。
前世的基因改造者虽然没有了月经,也不需要生孩子,但本性还在的,性/生活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缓解压力的良药。
但她没有尝试过,因为那些基因改造者,很多都是为特战部门和卧底部门培育的,要执行各种任务,拥有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手段。
所以……总之……她不想跟长得不好看的男的那啥。
她觉得她要早点把自己的事儿解决完毕,然后向他袒露真实性别和身份,那样的话……
她笑眯眯地打量着他。
贺云琛警惕道:“夜深了,歇,歇息了吧。”
江婷指了指他,“那它怎么办?”
贺云琛脸红得要滴血,“它会自己好的。”
“那对身体不好。”
贺云琛像个面对大灰狼的小绵羊,无助道:“不碍事……”
江婷道:“你坐下。”
贺云琛小心翼翼地坐下,又扯了扯衣摆盖了盖。
但下一瞬,江婷一下跨坐在他腿上,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
贺云琛血脉喷张,差点要弹跳起来了。
他眼神左右飘忽,“干,干什么?”
江婷道:“我问你一件事。”
“嗯,你说……”
江婷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不是有不举之症嘛,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以后会怎样?”
贺云琛闻言一下愣住了,他想到江婷的身体情况,如同兜头泼了盆冷水。
是啊,江婷有不举之症,那她是不是就不会……而自己却整日想亲她,抱她,这是不是说明,都是他单方面的……
那他岂不是很畜生,很禽兽?
他睁着一双泛着水光的眸子看着江婷,突然用手臂把她搂在怀里,道:“抱歉,都怪我。”
江婷不明所以,拍拍他的背,“咋了?”
贺云琛想起江婷的经历,就感到一阵心疼,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身体有点颤抖道:“怪我。”
“咋了啊?我还没说完呢。”
贺云琛抬眸,“还有什么?”
江婷道:“所以,你希望我变成一个女人吗?”
“……啊?”
江婷抓头发,怎么感觉她在胡言乱语。
“就是,我想再问你一遍嘛,假如有一天你发现你根本就不了解我这个人,我的一切都是表象,我甚至可能是个假的江婷,我……我我我,我要是是一个妖怪呢,你还会爱我吗?”
好吧,更加胡言乱语了。
她其实只是害怕,要是贺云琛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异世来的人,会不接受她。
毕竟这个时代的人憧憬神明,害怕妖鬼,她好像和妖鬼也没什么区别了。
说罢她看着贺云琛,等他回应。
贺云琛定定地看着她,用手臂圈住她的腰,眼神虔诚不带任何动摇,他的回应只有一个字。
“会。”
这是一个不需要思考和犹豫的问题。
江婷心里一松,凑上去亲了他一口,由衷道:“你真好。”
贺云琛似乎又想起刚才那事儿了,他略略地把头偏开。
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他是高兴了,江婷呢?他不可以这么自私。
他正如此想着,江婷却开始一边亲吻他的眉眼一边道:“月黑风高,偏僻凉亭,黑灯瞎火,实在是个偷情的好地方。”
贺云琛缓了口气,努力把自己的灵魂从身体抽离出来。
“别瞎说。”
“哪儿瞎说了,我们现在不是在偷情吗?”
贺云琛轻喘道:“该回房歇息了,明儿就要启程了。”
江婷笑道:“正是因为明儿要启程了,今儿才该做点不一样的。”
她低声笑着,诱惑道:“让我帮你,好吗?”
【📢作者有话说】
石桌:所以我只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已经谈了三章恋爱了,该搞事业了啊喂!大家假期快乐,这是去幼儿园的车,大家快上车
(这次不会真被锁了吧?——果然被锁了,删删改改——终于被放出来了嘎嘎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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