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京郊云栖山。
“小太子为何能活着走出东宫?”
执棋的主人看着眼前点了晴的白龙奋力地在黑龙的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 一举扭转了之前的败局,眉心蹙起,震惊到失语。
难道……那孩子真的注定是大邺的未来君主, 有神明庇佑?!
否则,他策划了这些久的计划, 怎么会在最关键的一步上出了纰漏?!
自古染上痘症者, 十不存一。
皇室更是百年才能有一个得痘症而不死的皇子, 没想到,他们大邺竟然就有一个。
前朝那个染了痘症却没死的皇子, 最后可是千古一帝!
这个孩子也会吗?!
不!
他不信!
确切的说,他不信命!
若是这世上真有命运, 那么那个位置就本该轮到他坐, 而不是成武帝!
明明先皇最宠爱的皇子是他!
她母妃也是最受宠的妃子!
先皇曾说过的……他说过的……
执棋人狭长的眉眼仿佛掺了冰, 捏棋子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还有成武帝……他不是已经油尽灯枯了吗?
怎么还没咽气?!
还能偶尔去上个大朝,给小太子执政铺路。
他到底什么时候死?!
难道要撑到小太子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不!
不会的!
若他真的还有很多时间,他不会在小太子才八岁时就急急忙忙的让他跟着上朝处理朝政,他之所以这样做, 就是因为他的身体不行了, 他的时间不多了。
兴许真的是小太子平安无事,以这个喜事一冲, 让他又续命了一段时间, 但他的身体早就已经不行了, 神仙难救。
就算是强撑着, 他也撑不了多久了。
成武帝一死,萧峄一个人独木难成林, 他总有疏忽的时候, 而那时就是他的机会了……
他还是有机会的!
毕竟, 小太子还太小了。
未来的事儿,谁又能说得准呢?
小太子能不能活到成年,还不一定呢。
他十五年都等了,也不差再等几年。
身边的青衫老者见自家主子身上的寒气渐渐散尽,才敢说话,“据说除太医院救治有功之外,小太子能活着走出东宫,崇文殿的一个女史也功不可没。”
“就是她总结了璐州抗瘟疫的经验用于东宫,才让太子殿下好得如此之快,东宫近大半数人也未被感染,全都活了下来……”
“朝廷为表其在璐州献方功劳,先封了她为郡主,但她推辞了,此次更是因此功劳,直接封其为华瑶公主。”
“华瑶公主?可以为我们所用吗?”
执棋之人慢慢的在白龙身边又布下一子,淡淡问道。
青衫老者沉吟了一下道:“怕是很难。”
“这位华瑶公主与平恩夫人有些渊源,又与太子关系亲厚……”
想把她拉到他们的阵营,恐怕不太现实。
他能明白主子的心思,对于这个华瑶公主,他们主子是有几分欣赏的,毕竟以一已之力救万民于水火别说是一介女子,就是堂堂七尺男儿也未必做得到。
这里面固然有几分运气在内,但更多的还是这个华瑶公主的胆识和气魄。
这等人物,不为他们主子所用……可惜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华瑶公主可是太子和成武帝一手提拔的人,若是倒戈了他们,必会给予太子和成武帝沉重的一击。
“若是能为我们所用便用,若是碍事便除了吧……”
执棋之人依旧不紧不慢地下着棋,在白龙周边布下一道道困龙索,试图再次绞杀白龙,声音幽凉。
“是!”
青衫老者躬身应下。
显然,对于坏了主子这一局棋的那位华瑶公主,终是被主子给迁怒了。
若是她识趣些倒还好。
若是她不识趣,那就一场‘意外’送她走,也给主子顺顺气。
“主子,再过半个月便是宫中举办的赏花宴了……”,青衫老者面有疑虑地问道,“主子可要参加?”
他不知自家主子该不该进宫参加!
他总觉得此次成武帝举办赏花宴是居心不良。
可是,若是不去的话……
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助力落入其它皇子王爷手中?!
那其中有两家,自家主子可以谋划了许久的了。
原本还想着不动声色的拿下,可现在棋差一招,主子已露于人前,近况危险,若是再执意求娶,怕是有暴露的危险。
据说这个赏花宴还是摄政王提议的,摄政王此举实是阴险。
这是阳谋!
而阳谋无解!
他思量了许久,无论主子是去还是不去,都注定会是输家。
这不禁让青衫老者很是忧虑。
这一局该如何破?!
“去是肯定要去的!”
“既然局势对我们不利,那我们就得把水搅混……”
‘啪嗒’棋子稳准狠的落子之声响起,执棋之人淡淡说道。
他知道青衫老者的担忧。
前两天八皇子明确表示不会参加赏花宴,理由是他最近忙着张罗与泾国公府的喜事,实是抽不开身。
最后,还是皇上传了口喻斥责了他一顿,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表示会参加。
皇上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非要老八参加?!
这是否是疑心上了老八?
觉得老八明确表示不参加实是以退为进?!
见老八挨了训,其它皇子包括宗室亲王都没有再敢出声表示自己不去的,都是无比的沉默,这一场赏花宴完后究竟是喜事还是丧事,可谁也说不准。
成武帝是真情还是假意,也谁都不知道。
肉都已经摆在嘴边上了,若是不咬一口,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只是可惜,他当初相中的那两人,如今只能娶一人了。
另一人则是要安排给八皇子了。
谁叫他现在的实力已经不容小觑了呢?
既然已经在火架子上了,他为了隐藏好自己,自然是要往别人的火架子上添把火的。
只是,可惜了那吏部尚书家的姑娘了,终是便宜了老八。
“那主子是决定选择左相家的姑娘了?”,青衫老者微微沉吟了一下问道。
左相和吏部尚书都是朝中重臣,不过,相比古板又迂腐的吏部尚书而言,心思灵活的左相确实比吏部尚书更合适一些。
且左相更疼鲁宁馨一些。
后位啊……
又有哪个家族能真正拒绝与皇帝共天下?!
“嗯!”
“就她了!”
执棋人最后一粒棋子落下,一条困龙锁形成再次将黑龙困住,执棋人微微一笑,扔了手中的棋子,狭长的凤眸目光灼灼地看着京城皇宫的方向,“回京!”
……
泾国公府书房。
“前几日你的表态很好,只是……皇上心中仍有怀疑……若想彻底消除皇上的怀疑,此次的赏花宴尤为的重要,你要千万小心!”
泾国公抚了一下自己的胡子,看着面前坐着的八皇子,意味深长地说道。
对于那个位置,他们家是真的没有心思去争。
第一是因为他们家忠心的是成武帝,哪怕八皇子即将要娶他的女儿为正妃也是一样。
第二太子殿下乃是正统。
只要太子殿下存在一天,那个位置都是碰不得的,触之即死,无论是朝臣还是天下百姓都饶不了那窃国之人。
师出无名,必遭灭亡。
且,哪怕成武帝身子不好,时日无多,可是,摄政王萧峄势力却已大成,再难憾动。
非是他们家可与之为敌的!
“岳父放心!”
“承泽此生能得竹漪为妻足矣,愿与张竹漪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离。”
八皇子李承泽坐在下首,向泾国公张愈恭敬地一抱拳回道。
他前些天向父皇进言说自己不去参加赏花宴,就是怕父皇会把他也考虑进去赐给他个侧妃什么的,他才故意这样说以示提醒。
哪成想他被父皇劈头盖脸一顿骂,说他没有男子气概,只知儿女情长,说他必须参加,若是真有相中女子只管向他来说,让他多娶几人共同绵延皇家子嗣。
若是其它皇子听到父皇这样说,恐怕得高兴得心花怒放。
可是,八皇子李承泽却只觉得头大如斗。
竹漪是他喜欢多年之人。
一朝心愿得偿,他欢喜得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至今,他也没能找到当初那个为他通风报信的小太监,也不知其背后之人的图谋,但这并不能阻挡他对此人的感激,视其为恩人。
若日后恩人找到他有所差遣,只要是不违背仁意道德,他愿还他这份人情。
他对竹漪的心,日月可表!
可现在他还没等把竹漪娶进家门呢,父皇就又让他选侧妃,竹漪若是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所以,不用泾国公提醒,那天他也一定会小心的,他绝不会去看那些女子一眼的。
躲在屏风后的泾国公夫人和大小姐张竹漪听到八皇子的话,泾国公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还是自己女儿的命好。
虽说与摄政王的婚事没了,可是,却有一个八皇子真心爱慕着女儿。
没了摄政王妃的身份,一个皇子妃的身份却是没跑了。
最重要的是八皇子李承泽这孩子满心满眼都是自家女儿。
而更重要的是自家女儿不必如左相家的女儿或是吏部尚书家的女儿那般成为皇上手中的一枚棋子,用来钓出那些狼子野心之辈。
张竹漪被自家母亲看得脸红,身子一扭,害羞地跑了。
“我自是知道你的心意,也知你不会往前凑……可是,那还不够……你要小心有人把水搅混,拖你下水……”
泾国公张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八皇子。
皇上的身体情况瞒不过泾国公张愈,在这种情况下皇上还有心操心皇子宗室的婚事?他怎么不知道皇上是个如此慈爱之人呢?
最大的可能是皇上想以此赏花宴为局,将幕后那个暗中操纵挑起皇子争斗、暗害太子、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黑手钓出来……
身为帝王,成武帝对一切臣子都保持怀疑。
八皇子怎么说也将是他的女婿,不为别的,就是看自已女儿的份上,他也不能让人推出去当了替罪羊!
八皇子李承泽只是对那个位子没有心思,并不代表他是傻子,只瞬间便已明白了泾国公的言下之意,不禁惊得起了一身白毛汗。
多亏泾国公指点,否则,他大意之下弄不好真的会被别人设计了去。
……
日子同样不好过的还有左相府。
左相夫人又把左相大人一顿挠,挠得左相大人都不敢进门,只能在门外听着自家夫人摔打哭骂的声音,却不敢劝。
他能说什么呢?!
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
女儿被当成了棋子,他也不好受。
可他又能怎么样呢?!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屁!”
“别听你爹的,他就是个大傻子!”
“什么本事也没有……更比不上人家泾国公!”
左相夫人在屋里搂着鲁宁馨一顿心肝宝贝肉的叫唤,叫完了又忍不住骂自己那个没用的夫君。
左相又如何?!
左相不也还不是护不住自己家姑娘?!
好容易走了萧峄那个瘟神,现在,宫里居然又要办赏花宴,还点着名的让馨儿参加,这弄个不好又得招来一座瘟神。
一想到这儿,左相夫人便心惊肉跳,怒火中烧。
想到泾国公府的大小姐现在算是安心了,那心里更是嫉妒得不行。
若是现在是她的馨儿有了好的终身,她现在也就不会愁成这个样子了。
她的馨儿……她的馨儿可怎么办啊?!
皇上又会把馨儿指给谁?!
指给谁,她也不乐意!
她家馨儿的婚事,自然是她自已给挑才放心!
想到这儿,又暗恨自己手脚慢。
馨儿最初与萧峄的婚事黄了之时,她便应该手脚利索的给馨儿选好人家,现在也不至于愁成这样?!
这若是屋外的左相知道,肯定会又会脸皱成苦瓜。
当时他明明都已经催促自家婆娘赶快给女儿订门亲事,可是,自家婆娘非是不听。
总说这样忙三火四的根本找不到好人家,女儿的亲事是一辈子的大事,自然是要慢慢挑的,他若是再催,这婆娘便又要动手了。
结果,拖来拖去,到底出了变数。
现在该怎么办?!
以他的敏感度,他已经嗅到了一丝不详的味道。
“母亲,您别担心。”
“皇宫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会小心的。”
“而且,卿卿还在宫里呢……”
“她最聪明了,若是实在有什么事儿我处理不了,我就去找卿卿去!”
鲁宁馨拍了拍左相夫人的后背,安慰道。
“卿卿?苏妙卿?皇上亲封的华瑶公主?!”
左相夫人一愣,随后,便是精神一震,抓着自家女儿的手,认真道:“馨儿你说的没错!这样!你也不用等情况危急时再找她了,等一进宫,你就去找她!”
“记得,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
第92章
金秋十月, 正是赏菊时。
宁妃为了办好这次的赏花宴,特命御花房精心培育了一批稀有的菊花,恰好在此时绽放, 这些菊花单独一种在外都极其罕见,可是, 现在这皇宫的御花园里却处处可见, 种类繁多, 颗颗都是珍品。
“这是凤凰振羽?果然也就只有在皇家才能看到如此珍稀的凤凰振羽……”
“凤凰振羽虽好,可是这这绿云却也不逊色半分啊, 你看它翠若碧玉,晶莹欲滴, 形似牡丹, 竟隐隐有花中之王的风彩……”
“绿云虽然难得, 可是这十丈垂帘却更为难得,你看它花轮硕大,花瓣细长,宛如垂帘, 真真是神奇之极……”
“这便是【一片冰心在玉壶】的玉壶春?”
“今日赏花宴竟然能见到如此多的奇花, 当真是没有白来……”
……
早早就来到赏花宴的众人,从进入这御花园开始便被这一路的奇珍菊花给迷了眼, 点评赏玩不止, 不知不觉就已经来到了赏花宴的会场, 此时, 宁妃娘娘还未到,这些官家女眷见有相熟的便会分开, 自找自的熟人去了。
夫人们谈的大都是自家老爷、儿子、女儿什么的, 跟在身边的各家小姐们早就听得不耐烦了, 与要好的小姐妹一打眼色,慢慢地便各自找各自的玩们去了,她们嘴里聊的就大都是“你今天真漂亮……”“你这只珠钗哪里买的?”“你这身衣裙真精致……”,亦或是……
“昨晚我都兴奋地睡不着觉,一大早儿的就巴巴等着随母亲进宫了呢……”
“我也很兴奋呢……”
“听说今天会来不少人呢……”
说到这儿时,那话音便弱了几分又带着羞意。
此次赏花宴是为了什么,家里的大人早就与她们说得分明了,让她们谨言慎行,千万不可闹出笑话,这可是关系着她们一辈子的终身大事。
成年的皇子除了八皇子外,可都没有正妃呢……
宗室的三位王爷,两位选正妃,一位选侧妃……
这可是八百年都难得一见的盛况。
错过了这次,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好的事情了。
更何况难得这次皇家盛宴,请了那么多的人来,还有许多世家公子也都来了,家里凡是有适龄的公子小姐,谁又不想借着这次宴会好好观察观察,为自己家孩子订下好的终身?!
只是这样的话,却是不好往外说,大家都是彼此心知肚明自家父母领她们是做什么的,于是,说了向句后,便又扯开了话题,说起了旁的……
“说起来今日华瑶公主会露面吧?”
华瑶公主?!
就是那个因为璐州献方有功,又进东宫伺候照顾好太子殿下的四品小官之女?!
说起这个华瑶公主,赏菊的众位小姐们可就面色各异了。
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好奇的、也有不屑的。
一个小小的四品官之女,居然就因为有些运道得了本医书,就稀里糊涂地治好了璐州瘟疫,又逢太子得天佑恶疾好转她又沾了福气,居然就一跃成为了公主,还是有封号、有封地的公主,一跃成为了皇家的人,无论她们是国公家的小姐,还是王爷家的郡主,都统统被压了一头。
想想都是气死了!
这是一部份对苏妙卿羡慕嫉妒恨的官家小姐们的想法。
也有一些却没有那么多阴暗心思,想的都是不知这位华瑶公主长得什么模样?这次赏花宴办得如此隆重,除了是要为皇子宗室们选亲之外,也不无想把这位华瑶公主介绍给众人知的意思。
长得什么模样?!
那有什么可好奇的?!
不过一个区区四品官家之女,就算长得漂亮又能如何?她能当得起这份天家富贵吗?!德不配位,必遭灾祸!
到时候她若是丢人丢到众人眼前,那可就有乐子看了。
她们才不信一个区区四品官家的小姐才短短半个月就真的能成为雍容华贵、凤仪万千的公主。
若是她身着华丽的公主宫饰却畏畏缩缩一幅上不得台面的样子,那岂不是很好笑?!
……
就在这些人都对苏妙卿十分好奇之时,苏妙卿已和宁妃来到了御花园门口,和华阳长公主正撞了个正着。
“这位就是皇上新封的华瑶公主?”
“啧啧……”
华阳长公主身着华丽的大红牡丹罗绸长裙,头戴八宝赤金凤簪,凤凰的嘴里含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红玉石,耳边戴的是同款的赤金红宝石耳坠,通身上下的大红之色尊贵华丽得简直让人不敢逼视,只是那微微上挑的细眉和常常下垂的薄唇显得她很是傲慢刻薄。
华阳长公主是先帝的第一个女儿,对于这个女儿,先帝喜欢得紧,在先帝在时,华阳长公主着实是风光了一阵子,只是,先帝去后,她这满身的荣宠自然是比不得之前半分,她又不是与成武帝是一个母亲出生的。
这让她很是失落了一阵子。
好在,先帝在去之前为她将一切都打点好了,早早的让她嫁了人,过得还不错,婆家敬着、夫君看重、儿女成群,现在连孙女都能承欢膝下了,可以说她这辈子也过得很是舒心、顺风顺水。
只是临老临老,皇室里居然又多了一个公主,还是【华】字辈的,皇帝居然又给她多了个妹妹,区区四品官员家出身的女子居然要跟她平起平坐,这让她如何不恼?!
她这段时日都觉得没脸出去应酬了,今日若不是因为红绯也是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她才不会进宫呢。
结果没想到刚到这宫宴门口就碰见了宁妃和这位新鲜出炉的华瑶公主。
瑶乃是美玉,更有美好、珍贵之意。
这个字在宫中不可未不贵重。
只是一个小官之女……她配吗?!
华阳长公主挑剔地打量审视着苏妙卿,她以为她会看到一个畏畏缩缩、山鸡再怎么包装也变不成凤凰的小家子气的女子,却没想到见到的第一眼就被惊艳了,满嘴尖酸刻薄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最后只变成了“啧啧”两个字。
苏妙卿不知道华阳长公主在啧啧什么,华阳长公主对她的敌意,她是能感觉到的,只是华阳长公主虽有失礼之处,但她是长辈,人家做得,她可做不得,因此,她对于华阳长公主的这两声“啧啧”充耳不闻,仍是安照规矩给华阳长公主行了个宫礼。
这个宫礼行得如行云流水一般,无一处不合规矩,却又恰到好处的体现着美感。
华阳长公主瞳孔微微一缩。
她身为公主,自然是知道皇家的礼节是如何的冗长复杂又繁琐,想要行得到这般程度,非几月之功,需得长得累月将这套规矩礼仪都刻进骨子里才成。
这个小小的四品官之女如何可以?!
她的尊贵优雅仿佛浑然天成,那是只站在那里那通身的气度,便当得起大邺朝的公主。
比起她的孙女范红绯不知强了多少倍!
这真的只是个四品小官家的女儿吗?!
苏妙卿都向华阳长公主见礼了,华阳长公主可以充做长辈不回礼,可不代表着她身后跟着的那堆人能让身跟在她身后的范红绯不用给苏妙卿见礼。
华阳长公主身后的下人连忙膝盖微曲给宁妃和苏妙卿见礼,“见过宁妃娘娘、见过华瑶公主!”
范红绯觉得十分屈辱,可是,却也不得不随大流向苏妙卿见礼。
想当初苏妙卿还是一个客区安昌侯府的表小姐,她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想怎么怼就怎么怼,可是,现在她摇身一变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华瑶公主,还是和她祖母是一辈儿的,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她欺负的表小姐了,想想就要呕死。
范红绯脸色胀得通红,不由得在心里催促着祖母快点离开,她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苏妙卿面前。
本来华阳长公主想在礼仪上挑点错处,可看了半天竟愣是半点错都挑不出来,华阳长公主心里有点堵。
“华阳长公主,可是还有事?”
宁妃不悦地淡淡开口。
这个华阳长公主已经在门口处堵了半天了,再耽搁下去,可就要迟到了。
对于华阳长公主那点子小心思,宁妃早就看明白了。
无外乎就是瞧不起苏妙卿的出身,觉得苏妙卿不配为公主,更是不配与她一个辈份。
她都懒得说她。
一朝天子一朝臣!
她都是当祖母的人了,还沉浸在昔日的荣光里。
未来有一天,这位华瑶公主可是会成为任何人都不敢轻慢半分的人物,惹了她,那就是在捋那个爱记仇、又小心眼的摄政王的虎须子。
为何非要封【华】字辈,那还不是为了摄政王,怕差了辈份?!
摄政王对这位华瑶公主的在意,为她的诸般筹划打算,虽她只是略知了那么一星半点,看得她都心惊。
不行!
今天赏花宴可非比寻常,她可得把华瑶公主看好了,别让有不长眼睛的打主意打到华瑶公主的身上去。
华阳长公主薄唇一抿,狭长的凤眸闪过一丝怒色,最后却又无奈地压下,闷声道:“本宫无事,这就带孙女先去赏花宴了。”
说完,也不待宁妃再说什么,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这个女人!
什么东西!
一辈子也不得宠爱,之所以会管理后宫,无外乎只是因为她不争不抢,又没有有力的外家,听话而已。
有什么好得意的?!
忙乎了半辈子,还不是一个妃,连个贵妃都没混上?!
她倒要看看等皇上走了之后,她又该如何?!
到时候,她依旧是大邺长公主,而她……不过是一个丧了夫的太妃,等着住一辈子冷宫吧!
华阳长公主一走,她身后的人也跟着哗啦啦地走了。
宁妃见华阳长公主临走时那满脸怒气不屑的模样,也知道华阳长公主在背后说她什么呢,无非是说她没有外家,不得宠爱,更无子嗣有什么好得意的。
可是,她又为什么不得意呢?!
她不过是个五品小官之女,一朝被采选入宫,人长得也不出挑,前有皇上与皇后夫妻伉俪情深,也没有人能插进去半分,后有嚣张跋扈的薛妃,身份尊贵的荣妃、淑妃等一干不好惹的女人存在,可是,她还是夹缝中求生存的活了下来,还压着荣妃淑妃等成了四妃之一,拿下了协理六宫之权。
她身上虽无贵妃、皇后之位,可是,却是后宫的实际掌权者。
否则,华阳长公主哪里会只能干咽下这口气?!
至于皇上走后的事儿……
那就用不着华阳长公主操心了,她自然是早早就打算好了。
宁妃想到这儿,看到身边的苏妙卿笑得更温柔了,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手,笑道:“好孩子,吓着了吧?华阳长公主就是那个脾气……你如今的身份尊贵,你若是受了委屈,也不必忍着……”
这句话宁妃倒是没说谎。
华阳长公主与当今皇上并不是一母所生,两人之间的感情更是淡薄,若是论重视程度,华阳长公主还不如眼前这位皇上亲封的华瑶公主呢。
毕竟,那是摄政王亲自在皇上面前求娶的人。
皇上待摄政王如子侄,如今对华瑶公主如此苛刻,派了五名老师过来,其实又何偿不是对她期望甚大?!变相的同意了这门婚事?!
一个位高权重、权倾天下、还被皇上疼得像眼珠子似的摄政王,一个只是名声不显的区区四品官家小姐,摄政王为了求娶她,让她不被人欺负了去,暗地里可真是做了不少打算。
如今,苏妙卿终于不用对所有人卑躬屈膝地请安了,反倒是所有人都要向苏妙卿屈膝请安行礼了。
就算高傲如华阳长公主那般,苏妙卿也不必退让委屈了自己,若是真告到皇上那里,想必皇上也不会罚苏妙卿的。
“谢宁妃娘娘,华瑶无事的。”
苏妙卿露出轻浅的笑容。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宁妃娘娘笑得怪怪的,看她就跟看大金元宝似的。
……
第93章
“宁妃娘娘到!”
“华瑶公主到!”
一声尖锐细柔的嗓音响起, 原本热热闹闹的宴会现场立刻静了下来,当宁妃挽着苏妙卿的手出现时,会场上的众人顿时全都矮了半寸, 齐齐道:“给宁妃娘娘请安!给华瑶公主请安!”
宁妃娘娘缓落坐,美眸淡淡地扫视了一圈后, 才浅浅笑道:“都起来吧!本宫与众位夫人也已是好久不见, 这些日子宫中菊花开得甚好, 故请各位夫人小姐们入宫赏花,今儿天气不错, 可不兴这么拘束,大家一定要玩得尽兴才是……”
从她进来, 到底下的人向她请安, 再到她落坐开口说话, 这段时间可不短,宁妃娘娘看到有些年纪小的行礼的姿势可没之前那般稳当了,不由得暗自摇了遥头,这样礼仪规矩没教好的, 怎么就急急忙忙的带出来了……
看完别人, 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在了苏妙卿的身上。
见苏妙卿正有些好奇地望着台下的景色和众人,虽是好奇, 可是, 坐在那里的规矩仪态却不错半分, 优雅端庄, 美目流彩淡,雅闲逸。
宁妃娘娘微不可察的露出一丝笑容。
想当初她还担心苏妙卿一个四品小官之女陡然变成天潢贵胄会不堪入目, 怕她失礼于皇家, 因此特意叮嘱女师严了些, 结果,只第一天刚打了下手板,第二天就被摄政王找上了门,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她不要这么严苛……
自己好心提醒他礼仪对于女子的重要性,可你听听摄政王说的什么?
他居然漫不经心地说:“卿卿最不喜这些束缚,礼仪也不必学得那么好,凑和就行了,反正大多数的情况也都是别人向她行礼……”
摄政王这一句话就把她给堵了回来!
又气又想笑。
仔细想想她倒是明白摄政王的意思,以苏妙卿现在华瑶公主的身份,满大邺能让她行礼的人还真不多了,区区几人而已。而这些人要么是不会挑剔苏妙卿这个问题的,要么就是就算挑剔,有成武帝和摄政王这两座大山在,挑剔也没用!
她也曾好奇的问过,为何要让皇上封苏妙卿为公主,还是有封地封号的实权公主,如果是想娶苏妙卿的话,郡主之时便已经可以娶了,成为摄政王的夫人,也是无上尊荣,任谁也不敢小看了她去,何必要封成公主这般麻烦?!
摄政王沉吟了许久,久到就在自己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却只是淡淡道:“她本就该是这般尊贵,而不是因本王而尊贵。”
说实话,最初自己并没有听懂摄政王的意思,过了很久,她才恍惚好像明白了摄政王是什么意思。
这让宁妃娘娘大受震撼。
就……这么爱吗?!
那一刻,身为一个女人,说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有时,她看向苏妙卿的目光不免复杂了些。
不过,她也确实承认,这个苏妙卿值得!
苏妙卿的出身和家庭情况,她自然早就让人打听清楚了。
她觉得苏妙卿很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在困境中倔强生长,在富贵乡中不移性/情。
她也不担心摄政王会将苏妙卿宠坏,实是因为苏纱卿这孩子太理智清醒,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且还十分聪慧。
就比如这宫中的规矩和礼仪,她原本还担心半个月的时间太短,苏妙卿根本学不会,可苏妙卿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个苏妙卿无论学什么,都是一点就会,一会就通,一通就精,完全不用女师们多操心。
像这种繁复冗杂、多如牛毛的宫廷规矩和礼仪,若是别人怕是要学上七、八年才可以出师,可苏妙卿却只用了半个月,便已娴熟得像是刻进了骨头里一般。
没看连一向挑剔刻薄的华阳长公主都挑不出半分不好,只能压着一肚子的火悻悻地走了。
苏妙卿可不知道宁妃娘娘看着她又露出了那种她熟悉的看大金元宝的眼神,她此时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底下的人,她们这个高台的位置是真好啊,下面的人和景色一览无余,只可惜底下的那些人都很恭顺的低着头,她倒是也看不清她们脸上的表情。
直到宁妃娘娘让大家起身了,苏妙卿才看清了一些人长得什么模样,但也仅限于前面几排的人。越站在前面的夫人品级越高,每家夫人身后都跟了不少的妙龄女子,一水儿的嫩葱般的模样。有美得明艳夺目宛如牡丹的、也有娇媚甜美似四月春风的、还有清丽温婉如秋水的……简直是美不盛收。
一瞬间,苏妙卿感受了皇帝的快乐!
直到苏妙卿对上一双忧郁愧疚的杏眸,那是常华英。
常华英瘦了。
脸上也不复之前的活泼灵动,一双总是神采飞扬的小鹿眼里暗淡无光,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整个人哪怕穿着胭脂色烟花撒金裙,也透着一股子弱不经风的羸弱,与之前神采飞扬判若两人。
见到常华英,苏妙卿便忍不住地想到了宁熹那个灿若娇阳的少年。
听闻前些日子,两家已经订亲了。
主要是吐蕃国大国师前来拜访,还要一娶一嫁,将京中的官家夫人们都吓到了,谁都不希望自家女儿嫁去它国,更不愿自家儿子娶个番邦异女回来。
一时间,京中的媒婆几乎个个都忙得不开可交,跑断了腿的为京中好些官宦人家做成了诸多大媒。
但就算如此,京中官宦人家多如牛毛,仍是有许多公子小姐没有着落呢,这也是宁妃娘娘这次赏花宴有如此多人来参加的原因,都想在这次赏花宴上找到自家的乘龙快婿、 贤妇佳媳,在那番邦人进京之前将自家女儿的大事给解决了。
苏妙卿乍一见如此瘦弱的常华英,不由得微微一愣,看样子两府虽然是订亲了,但是,常华英似乎过得并不好。
常华英都过得如此了,不知道宁熹又过得如何?
苏妙卿如今看到常华英的模样,心里也很是怅然,微微向她点了一下头后,便将目光移开了,因此,她也没有看到常华英在苏妙卿与她打招呼时瞬间亮起的眼睛和移开时的迅速暗淡,像是一点只亮了一下便熄灭的萤火。
这次苏妙卿看到的是鲁宁馨。
鲁宁馨一见苏妙卿在看她,不由得顿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见到许久不见的好友,苏妙卿也不由得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黛眉弯弯,耀眼生花。
……
苏妙卿在看旁人的时候,底下的一众夫人小姐也在偷偷打量着这个新鲜出炉的华瑶公主。
对于这个华瑶公主她们知之甚少。
只大概知道她于民有功、又有救太子义举,颇得圣心,故赐封【华瑶公主】。
对于这个公主,有些年少无知的小姐们还不觉得什么,可是,在坐的早已管家掌事的夫人们可都知道这【华瑶公主】的份量。
那可是有封号、有封地的公主!
与宫中那些徒有虚名的公主可不一样,将那些公主娶回家,也就光是个面子上好看而已。可这个华瑶公主可是每年可都是要一大笔收入的,她的田产、铺子和封地税收,日后都是源源不断的收入,若是谁家娶了她,那可是赚大发了。
听闻这华瑶公主也已及笄,尚未指婚。
原本她们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还是很担心就算这人封了公主,可骨子里还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官之女,再加上也不知长得如何,若是个丑的怕委屈了自家的宝贝儿子。
可现在一看这华瑶公主光坐在那里就一股扑面的皇家威仪之感,若是不说,谁知道她是个半路公主呢?哪通身的气派都不弱华阳长公主半分。
而且,再看那容貌,说是京城第一美人也不为过啊!
这么个金娃娃的大美人哪不得抱回自家去?!
手脚慢了,那可都被别人抢走了!
不少人诰命夫人盯着苏妙倾眼睛都发红,手里盘算着一会儿得多去给宁妃娘娘请安,顺便探探口风。
与众多想要将苏妙卿这个金娃娃娶回家的夫人不同,汝南伯夫人看着端坐上首仪态万千已是华瑶公主的苏妙卿心情极为复杂。
她想到自己直到今天仍是一蹶不振的小儿子,心里难受得不行,看向苏妙卿的目光也多了一丝怨恨。
怎么就那么狠心?!
她确实当时有了犹豫,可是,她不是还没做决定不是吗?!
怎么就不能等等?!
结果,她如今成了高高在上的华瑶公主,可是,她却和熹儿再无半点可能。
想到熹儿如游魂般同意了他和常华英的婚事,当时她心里没有半分喜意,甚至还有些害怕,她颤抖地说着,“这门亲事一直僵在这里,你不同意,母亲也没有逼你……你现在又是何苦?你若是心里还想着她,母亲可以……”
她想说母亲可以去安昌侯府提……
虽然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她知道儿子能听懂她的意思。
可是,她没有等来儿子欣喜若狂的表情,却只等来了儿子一个凄凉的惨笑,“娘,您还不懂吗?若是她不是公主,我们还有一丝可能……”
“她现在是公主了,我们反倒再无一丝希望。”
“娘亲!”
“不要去说!”
“不要让我在她的眼里再次变得不堪!”
“儿子受不住的!”
随后,熹儿便病倒了,一直将养到现在,若不是宁妃娘娘开了赏花宴请贴下到她们府上,怕是儿子此时还病着呢。
她知道儿子这是还想再见她一面。
汝南伯夫人目光遥遥地看向了男宾那个方向,眼中盛满了担心。
“瑛儿,你说她为什么就不能再等一等?”
汝南伯夫人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一句,可是,宁瑛却是听懂了。
虽然听懂了,可她却什么也没有说。
说什么呢?!
这件事情要怪还是要怪自家娘亲当时确实起了心思,若她是那苏家小姐也是再不肯嫁过来的。
嫁过来做什么呢?
让自家婆婆见到自己便日日想起都是因为自己,才让自家失去了一个出身上柱国大将军家的儿媳,那自己还能在婆婆那里得到好脸色吗?这日子还能过吗?
还没嫁过去呢就与自家婆婆起了隔阂。
再说自已又不是嫁不出去?!
她哥哥除了长得好看点,又有什么值得别的姑娘为他要死要活,非他不嫁的?!
你看!
人家苏妙卿不嫁哥哥,不是照样站在了别人都需要仰视的高度,越来越好?!
以苏妙卿的人品、性格、才情嫁到她们家,纯属哥哥高攀了。
不过这话,她是绝对不会和母亲说的,省得母亲被她气坏。
与众位夫人盘算不同的是各家出身高贵的小姐们原本一个个还在心里揣测这位新出炉的华瑶公主长得什么模样?也有不少人恶意揣测偷偷私下里讨论着“说不定长得极丑……”,可当苏妙卿出现在她们面前时,哪怕当初对苏妙卿最不屑的人也不能眼瞎地说这位新出炉的华瑶公主长得丑、仪态粗鄙、不堪成为大邺的公主。
尤其是高高在上恍若仙子的华瑶公主不知看到了谁,突然微微一笑,笑靥生春,如花瓣初绽,美得不可方物,让她们这些女的都看得闪了神。
若是让那些世家公子看见,怕是魂都得飞了。
一时间,不知多少高门贵女撕烂了手帕,却只能在心里期盼着自己的意中人可千万不要被这位华瑶公主给迷了去。
“这光是赏菊未免有些无趣,素闻各家小姐们个个蕙质兰心、精通琴棋书画,不若给她们清个台子展示一番,若是得了头名的,本宫有赏!”
宁妃娘娘一边说一边让人拿了只点翠凤凰展翅步摇做为彩头,似是这样还不过瘾,扭头又对苏妙卿笑眯眯道:“华瑶公主这样干看着也不好,也拿点什么做为彩头吧?”
苏妙卿眼波闪了闪,她知道宁妃娘娘是在为她立威。
宁妃娘娘拿出的点翠凤凰展翅步摇是赏,她拿出的彩头亦是对这些人的赏赐。
对于面前的这些高门贵妇,宁妃娘娘是在告诉她们华瑶公主虽不是真正的皇室血脉,可是,她既然已被封为公主,那她就是皇家的人,不管你身份有多高,身上是几品的诰命,对上苏妙卿是紧记身份──苏妙卿是公主。
“好啊!”
“本宫正好有只赤金缡纹璎珞项圈不错,就拿它出来当彩头吧……”
苏妙卿笑眯眯地说道。
宁妃娘娘递过来的好意,苏妙卿岂有不接之理?!
……
第94章
无论点翠凤凰展翅步摇还是赤金缡纹璎珞项圈都是宫制的好东西, 若是能得到,日后走到哪儿都会被人高看一眼,更有利于自己的亲事, 这样的好机会可不多见,不好好表现自己, 那是傻子!
宁妃娘娘说完这话后, 很快便有人站了出来。
苏妙卿定睛一看, 只见是个很是明艳大气的千金小姐,站在那里仿佛是四月天灼灼绽放的桃花一般, 脆声声地道:“宁妃娘娘,臣女最近新练了一只曲子……”
这是谁?!
苏妙卿眨了眨眼睛, 她不认识。
身边跟随的赵嬷嬷似是看出了苏妙卿的疑惑, 低下头轻声在苏妙卿的耳边道:“这是承恩伯家的六小姐, 很是得宠……”
哦……
苏妙卿点点头……她没听说过。
她以前就在苏府后院快乐逍遥,后来去安昌侯府因为身份她也不愿意和表姐与那些贵女多接触,嫌麻烦,除了那次去温泉行宫见到过几家的千金外, 这京城大部份贵女她都是不认识的。
可能就是怕她不识得, 所以,宁妃娘娘才特意安排了她宫的嬷嬷贴身跟着她, 给她些指点。
你看, 现在不就用上了?!
承恩伯府的六小姐琴艺果然高超, 琴音袅袅, 似泉水叮咚,听得让人心旷神怡。
苏妙卿师从李女师, 这琴自然也是学过的。
只是, 苏妙卿出了名的会偷懒, 只将一首曲子练得炉火纯青后,就说什么都不再练一个曲子,还说只拿这一个曲子糊人足够了。
李女师是知道苏妙卿的脾气秉性的,那首曲子确实练得不错,无可指摘,想想便也随她去了。
因此,苏妙卿虽然会弹的曲子只有一只,但是,这琴弹得好不好,她还是能听出来的。
这位承恩伯家的六小姐这只曲子弹得确实不错,怕是下过一番苦功的。
果然,一曲弹完,众人都是惊叹,连宁妃娘娘都夸了两句。
承恩伯家的六小姐站在台上,意气风发,精巧的下颌微抬,看向台下右边的方向,脆声道:“听闻礼部侍郎家的三小姐也为赏花宴苦练了许久,不如就现在上台表演一番?”
这声音清脆如银铃,可是,也难掩其中的傲气。
嗯……?!
有戏可看?!
苏妙卿顿时兴奋起来,身子不由往前倾了一下,想看看哪个是被点名的礼部侍郎家的三小姐。
就见人群中走出个身着嫩绿湖裙,打扮得素雅清淡,俏生生宛如一朵空谷幽兰般的千金小姐,在甜甜笑道:“姐姐诚心相邀,妹妹又怎敢不从?只是妹妹不擅琴,只擅笛,且有些生疏,若是吹得不好,姐姐可别笑妹妹。”
这身穿嫩绿湖裙的小姐,说话的声音柔声细语,却自有一番硬气。
哟!
看着娇娇弱弱的一个人儿,性子倒是个不吃亏的。
苏妙卿更感兴趣了。
“这是礼部侍郎家的三小姐,虽是庶出,但礼部侍郎夫人是个大气的,家里无论庶子庶女都是一视同仁,好好教导,在京中倒也是颇有才名,只是与那承恩伯家的六小姐有些不对付……”
贴心的赵嬷嬷又在苏妙卿的耳边做起了讲解。
礼部侍郎家的三小姐硬气也是有硬气的道理。
那承恩伯家的六小姐擅琴,而那礼部侍郎家的三小姐擅笛,据说有次她吹笛子时,竟引得飞鸟和鸣、鱼儿跃水……
苏妙卿听到这儿,眼睛不由得亮了亮。
不过,在听完礼部侍郎家的三小姐的笛子后,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
礼部侍郎家三小姐的笛子吹得还是不错的,水平与那位承恩伯家的六小姐的琴艺其实差不多,但说是引得飞鸟和鸣、鱼儿跃水什么的,那就是有些夸张了,让苏妙卿不由得有些失望。
不过,两个美人站在台上,一个如灼灼桃花盛放,一个若空谷幽兰高雅,倒是真的一时难分上下,十分养眼。
两人下去后,又路路续续上来一些官家小姐,虽然苏妙卿一个都不认识,可却并不妨碍她听了一耳朵八卦。
比如这是谁家谁家小姐,她家主母是个拎不起来,丈夫宠妾灭妻,家里没有规矩云云……
比如那是谁家谁家小姐,她家后宅混成一团儿,个个都有自己的心思算计,主母小妾斗得不可开交……
苏妙卿吃瓜吃得不亦乐乎,快乐得活像是地里的猹。
这赵嬷嬷不错,居然知道这么多八卦。
可惜,只是宁妃娘娘暂借给她的人,否则,让她跟在身边可不怕没瓜吃。
姑娘们这边正献着艺,那边突然有人报说是八皇子、九皇子等皇子、宗室王爷及其它各府世子公子来给宁妃娘娘请安,这献艺自然是停了。
只见以八皇子为首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这边而来,除了那几位宗室亲王,其它都是一水儿的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见过宁妃娘娘、见过华瑶公主!”
众人向着宁妃娘娘行礼道。
“免礼!都起吧!”
宁妃娘娘淡淡道。
在众向宁妃娘娘行过礼后,就又轮到苏妙卿向众皇子宗室王爷回礼。
此次皇家未成婚的皇子都来了,几位需要正妃和侧妃的王爷也都来了,但是苏妙卿留心到宣王李赫并未在其中。
也不知干什么去了?
还是没来?!
皇上亲赐赏花宴让他去挑正妃,他不来……是不想娶正妃?还是对皇上有怨言?!
不只苏妙卿好奇,在场的众位夫人没见到今天的主角之一宣王,心中亦是很好奇。
宣王长得不错、性子合善、府里也很是干净,正妃早年就去逝了,无论是谁嫁过去那都是一品的亲王妃,闲适又高贵,真是比做皇子妃来得好多了。
因此,此次前来的众位夫人们也有不少人把目光落在了这宣王的身上,此时不见宣王在,眉眼间不由得有几分失望。
不过,随即又打起精神,宣王不在没关系,这不还有好多好儿郎吗?!
今儿说什么也要为自家女儿好好挑挑。
各府当家夫人们心里这样想着,那双眼睛更是目光灼灼地看着,生怕漏下一人。
各府的千金们在有外男进入的时候,就大都规矩地躲在丫鬟婆子后面,拿着绣花扇子遮起了半边脸,可是仍是有一些含羞带怯的目光飘了出来。
“宣王去哪儿了?”
宁妃娘娘笑着与众人寒暄了一阵后,看到宣王没在,于是问道。
“宣王刚才说闷,想要四处走走,儿臣等见他还未回,便先来给宁妃娘娘请安了。”
素来与宣王感情不错的景王站出来解释道。
“哦。”
“可能有什么事儿耽误了吧……”
宁妃娘娘也没在意。
八皇子是硬着头皮来的。
自从进了女宾这边,他就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如芒在背一般。
若不是基于礼数,他必得来这边向宁妃娘娘请安,他根本就不想过来,他觉得这边就是妖怪洞,随时都会有女妖怪要吃了他。
现在,已见过宁妃娘娘了,他是片刻都不想呆在这里了,匆匆和宁妃娘娘又说了几句话后,便又带着人离开。
众位皇子、宗室亲王和世家子们走后,宴会的现场又再度活泛起来,只是大家一时倒都没了献艺的兴致。
宁妃娘娘发话让大家不要拘着,自行游玩去。
除了这菊花外,宁妃娘娘还让人准备了许多有趣的小玩意儿以便让大家玩乐。
众人三三两两的散去,这时便有人带着自家小姐来给宁妃娘娘请安,聊聊家常……第一个来的是宁妃娘娘家的亲眷,随后来的就是安昌侯府的大夫人卢蓁。
“姨母!”
一见到安昌侯府大夫人卢蓁,苏妙卿便有些情难自仰。
她都好久没见到自家姨母了,也不知道景修怎么样了?现在是不是已经会爬了?她真是想那孩子想得紧。
“卿卿……”
安昌侯府大夫人卢蓁见到苏妙卿,还未开口,眼眶更已经湿润了。
对于卿卿这个孩子她是又爱又恨。
恨得是她不爱惜自己个儿的身子,那可是痘症啊!她怎么敢?!她怎么就敢闯了进去?!她有没有想过若是她发生了什么,让她这个姨母可怎么活儿?!
可是,看到卿卿如今尊贵荣宠的样子,她又好自豪。
这就是她家卿卿!
不用靠任何人,她就可以给自己赚出一份尊贵来。
华瑶公主!
当苏妙卿被封公主的消息传到安昌侯府时,没有人知道她有多高兴。
她为卿卿高兴!
也为自己那早逝的妹妹高兴!
借着这次宁妃娘娘开赏花宴,她特意带了婉贞进宫,一是为婉贞寻一个良缘,二是来看看苏妙卿。
宁妃娘娘很是善解人意,见苏妙卿和卢蓁都有些激动,特意贴心地放苏妙卿与安昌侯夫人走走,只是在苏妙卿离开的时候,宁妃娘娘看了一眼赵嬷嬷。
赵嬷嬷立刻心领神会地紧跟在苏妙卿的身后。
叙旧是叙旧,她可得跟紧了,别让些不长眼的冲撞了华瑶公主。
……
秋月湖的八角凉亭内,安昌侯府大夫人卢蓁身边跟着的人和苏妙卿身边跟着的人都在凉亭十步之外,安昌侯府大夫人卢蓁见人离得中够远,她狠狠地点了苏妙卿的额头一下,恨恨地低声道:“你就丫头……你怎么就敢撒下这弥天大谎……那是什么地方,你就敢往里闯?万一出了事……”
大夫人卢蓁说到这儿时,便有些说不下去,眼圈都红了。
她又想到了苏妙卿身陷东宫她整夜睡不着,跪在佛像前祈求的日日夜夜。
她多害怕……害怕东宫的门再也打不开了……害怕她再也见不到苏妙卿了……
“姨母……”
见到姨母脸上的害怕,苏妙卿很是愧疚,她软软地抱住了大夫人卢蓁。
她知道自己必须得进东宫!
救不下来太子,整个大邺就要乱了。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若是大邺乱了,她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安昌侯府老的老、小的小、一屋子女人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她必须得救下小太子。
她也知道自己不会有事儿……
可是,她依然是疏忽了,忘了姨母若是知道了会有多担心害怕。
见到苏妙卿这样,大夫人卢蓁反倒是下不去手了,只是抱着苏妙卿无声的落泪,宣泄着心中曾经的担忧和恐惧。
这里是皇宫,她不能失态给卿卿惹麻烦,否则,她非抱着卿卿大哭一场不可。
“母亲,你快别哭了,否则,一会儿表妹也要哭了……”
表姐谢婉贞温柔地为母亲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柔声劝道。
大夫人卢蓁听到女儿的劝说,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再加哭一哭心里也确实好受了许多,于是,拿过帕子自己擦了起来,“嗯。娘不哭……娘没事了。”
“表姐……”
苏妙卿看姨母不哭了,心里也总算松了口气,看着自己的表姐谢婉贞欢喜地打着招呼。
谢婉贞露出了温婉的笑容,细细地打量着苏妙卿。
当初她这个表妹被苏家逼得不得不进了宫,她心里又是不舍又是心疼。
这个时候,她才真正的知道自己这个表妹过得有多艰难,那一窝子所谓的亲人有多狠心,竟然逼得表妹不得不进宫避祸。
那宫里是那么好呆的地方吗?!
表妹进去做女官,虽说是女官,那满宫的贵人,表妹见了谁不都得矮人一截,要口称奴婢?!
而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苏家人居然把表妹除族了!
她们怎么能这么做?!
这个年代,一个除族的女子不就是在逼她去死吗?!
当时谢婉贞真的是肺都要气炸了。
还是母亲说除族更好,这样表妹就和苏家再无瓜葛了,表妹自有她们家来养,她和母亲前脚还商量着如何能提前将表妹从宫里接回来,结果,后脚东宫就出事了,表妹还自请入东宫照顾太子。
她真是又震惊又佩服。
她震惊于表妹的决定,佩服她的勇气。
更没想到的是表妹居然平安的从东宫出来了,还因祸得福被封为了【华瑶公主】。
她一点儿也不嫉妒表妹。
这个公主是表妹应得的。
这一刻,谢婉贞知道自己不如自己这个表妹太多。
看到表妹从一个人人可欺的四品官之女变成高高在上的尊贵公主,谢婉贞只有为苏妙卿高兴的份儿。
“景修怎么样了?平恩夫人身体可好?这又到了入秋的时候,她的咳疾还有没有再犯?!”,苏妙卿一迭声地追问着。
三个人都有好多话要说。
景修很好,现在都会爬了,爬得还飞快。
平恩夫人身体也很硬朗,咳疾也没有再犯。
几人说着说着,就不免说到了苏府。
“苏家人后悔了!”
“她们进不了宫,便日日跑来侯府演戏,我看她们现在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大夫人卢蓁冷笑着说道。
……
第95章
“还真是贼心不死!”, 苏妙卿面上冷冷一笑。
她就知道以苏家人的无耻,她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只是……
她们也太天真了吧?!
真当自己是三岁小姑娘,见个面、伏个软、哄一哄就会骗走的小丫头片子?!谁给她们的勇气?!蠢而不自知!
她如今好不容易才从那个烂泥塘里离开, 她是疯了,还会让自己再陷进去?!
是她疏忽了!
想着封为公主后, 她整日住在宫中, 待日后出宫住在公主府, 戒备森严,等闲她们也是摸不到她近前的, 却没想到她们居然厚着脸皮日日去烦姨母。
“下次她们若是再来烦姨母,便告诉她们我这个除了族的早已不是苏家女, 而是华瑶公主, 皇家的威严不容侵犯, 若是触怒龙颜,恐苏政要脱下他这一身官衣,她们若是不怕,就只管继续!”
苏妙卿崩着脸, 眼中寒光闪烁。
她们千不该, 万不该烦到姨母头上去。
打蛇打七寸!
对付苏家那样无耻的人家,最好的办法就是捏着她们的七寸!
她们最得意的不就是家里出了个当官的苏政吗?!
若是再敢来烦姨母, 她就想办法摘了苏政的官帽, 将他一撸到底, 打回原形!
“嗨!你这孩子别为那糊涂人生气, 不值当!”
“她当我安昌侯府是什么地方?又当你姨母是什么人?”
大夫人卢蓁见苏妙卿动气,连忙安抚道。
每次苏府的人来, 大夫人卢蓁也不和她们在门口闹, 来就放人在客厅里喝茶, 从早喝到晚,她也不出现,来了也是白来,渐渐的苏府的人也就不怎么来了。
不过,她担心她们还是不死心才和卿卿提个醒。
不过,卿卿这个主意好!
她们不就最在意苏政的官身,当初还妄图拿卿卿送人去博取苏政官路享通?!
下次她们若是再敢不识趣的前来,就别她真就把这事儿做实了!
毕竟,以卿卿现在身上的这个公主身份,就是卿卿的护身符,这亲封的公主还想认回去,以为宗人府的人是死的?!
若是操作巧妙,不愁此事不成!
有了办法,大夫人卢蓁这心情更好了,又与苏妙卿闲谈几句后,便扯到了苏妙卿和谢婉贞的婚事上。
“那姨母此次进宫,就是想为婉贞表姐相看相看?可是有看上哪家的儿郎?”,苏妙卿一听事关婉贞表姐的婚事,就立刻雀跃起来了。
婉贞表姐的第一桩婚事可以说是她亲手给搞没的,她心里一直很是歉疚。
若是这次婉贞表姐能觅得良缘,那她心里的歉疚才能真正放下。
“是有那么几户人家……其中最出挑的莫过于崔家的崔三郎……”,大夫人卢蓁以帕捂唇,眉眼弯弯道。
崔三郎?!
清河崔家?!
那可是名门望族!
真真正正能传承百年的世家子弟。
这门亲事可比当初庐江侯府的亲事还好、还要尊贵!
“那崔三郎人品如何?”
苏妙卿开口问道。
她是真怕再来第二个庐江侯世子那样的人,那样的话表姐可是受不住的。所以,这一次务必得把这人仔仔细细地调查一遍,可千万别再有一个表妹什么的遭心事儿。
见到苏妙卿如此担心她,谢婉贞心里一暖。
“你放心!我早让人查了。”
“崔家百年世家,规矩还是有的,没有表妹表姐这样的糟心事儿……崔三郎洁身自好,身边干净得连个通房也没有……”
“而且,崔三郎是嫡出,上面两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都皆有出息……或从政、或从商、或是教书育人……三郎本身也是个好的,都传其有状元之材,打算年后下场呢……”
“贞儿嫁过去不用当宗妇,也不是幼子媳妇会被婆婆百般挑剔,排行在三,只需要和和美美过日就好……”
大夫人卢蓁提起崔家三郎,那真是眉梢眼角都透着满意,看向苏妙卿的目光更加的柔和。
崔家的崔三郎,满京城的贵妇盯着他盯得眼睛都红了。
可是,崔家却派人委婉地给她透了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相中了她的婉贞。
婉贞的身份其实在找亲事上要比其它小娘子更难。
她有平恩夫人亲孙女之荣,也有安昌侯府势弱之累,若是往常,这么好的亲事可落不到婉贞的头上,她知道崔三郎这门婚事会考虑她们安昌侯府是因为卿卿。
平恩夫人与成武帝情谊深重,可是,平恩夫人与成武帝都老了。
待两人都过世,人走茶凉,余荫可也就剩不下多少了。
到时候安昌侯府怕是要落寞下来了。
却没成想卿卿被封了公主,还是有封号有封地的公主,最重要的是太子待卿卿极为亲近依赖。
太子……那可是下一任的储君。
谁都知道自己和卿卿的关系,卿卿更是在府中客居过一段日子。
现在满京城谁不说她们安昌侯府是有几分福气的,眼看着平恩夫人的余荫庇护不了府中多久了,她们又傍上了华瑶公主。
这才是崔家最后会相中婉贞的主因。
如若婉贞能得到这么好的姻缘,她又怎么不会感激卿卿呢?
一晃眼的功夫,卿卿都已经成长为自己仰望的存在了,可以反过来庇护她们安昌侯府了。
一时间,大夫人卢蓁眼睛又有些湿润,只是这是在宫中人多眼杂,怕有忌讳,卢蓁连忙用帕子擦了擦眼睛,看着苏妙卿微微皱起了眉,女儿的婚事是有着落了,可是,卿卿呢?
她的姻缘又在哪里?
卿卿的年岁可也不小了……
“卿卿,你的婚事皇家可以打算?宁妃娘娘有没有透露些什么……”
大夫人卢蓁拉着苏妙卿的手,眼底是遮掩不住的担忧。
以前苏妙卿在侯府住的时候,她的婚事她还能插得上手,现在,苏妙卿成了皇家公主,她的婚事她就再半点也插不上手了。
而现在成武帝身体不好,已多日不能上朝,更不可能管卿卿的婚事。
而现在掌管后宫的就是这位宁妃娘娘了,想必卿卿的婚事就是这位做主了。
她刚才在下面看得真切,宁妃娘娘待卿卿颇为亲厚,可是,再亲厚也比不上自家人来得熨帖,谁知道宁妃娘娘未来会给苏妙卿配个什么样的人?
打算?!
苏妙卿皱了皱眉。
不会吧?!
她才刚获封公主,公主府都没建好呢,应该不会这么快把她给嫁出去吧?!
倒是……宁妃娘娘看她的眼神……
苏妙卿不禁哆嗦了一下。
“宁妃娘娘家里有适龄的儿郎吗?”,苏妙卿挠了挠头,下意识地问道。
“宁妃娘娘家里吗?好像是有的……”
“难道她想……”
大夫人卢蓁立刻秒懂了苏妙卿的意思。
宁妃娘娘待卿卿如此亲厚,难道是想将卿卿嫁回到宁妃娘家去?!
宁妃娘娘进官时,其父只是个姓夏的五品小官。
宁妃娘娘为人谨慎肖像其父。
这些年来夏家靠着宁妃娘娘虽没大富大贵,却也是缓中有升,加之族中子弟加争气,夏家在京中也算得上是新贵,且夏家有【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规,倒也使得颇多京中夫人将目光落在夏家身上,只是夏家终是发迹不久,只有个二、三十年,真正的世家是看不上的,若是真论起来,可是不如崔家的。
大夫人卢蓁眉头紧皱,显然若宁妃娘娘真是这意思,她是不愿的。
婉贞都尚且嫁了崔家,卿卿可是有封号封地的公主,怎么也不能比婉贞嫁得差吧?!
【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只这一条,苏妙卿就对夏家的好感无限上升。
“嗯!宁妃娘娘的爹娘及其家中三位胞兄皆是没有通房妾室,且夫妻恩爱,家中的小辈也都是有样儿学样,因此,夏家的风评极好……”,大夫人卢蓁虽没看上夏家,可是,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夏家家风不正。
若真是夏家,倒也不是不行……
苏妙卿微微有些心动。
她有系统商城中,怎么也不可能是无子之人,在古代要想找个一夫一妻那可是很难的。
这里是大邺,她不嫁人也是不可能的,与其算计着将人心拉过来让他不生二心,倒不如嫁进这个有家规的好。
毕竟人心是最不好琢磨的,当时年少,你侬我侬,山盟海誓时是真的,可是,一别经年,再看两厌、移情别恋也是真的。
比其那虚无缥缈的情意,她还是更相信有家规的人家。
“那夏家的儿郎长得如何?”,苏妙卿星星眼眨啊眨的,满脸好奇。
大夫人卢蓁见苏妙卿似是对那夏家感兴趣,越发的愁了,却也是实话实说:“夏家儿郎在外的风评都还不错,长得也尚可。”
嗯……尚可……就是不丑!
是很不错的人家呢……
真是心动!
就在苏妙卿又微微心动一次时,她不知为什么脑袋里突然浮现出萧峄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刚刚才春心动了一下的苏妙卿瞬间有些萎靡了。
她都忘了她身后还有个大麻烦没解决呢。
这可怎么办?!
难道自己真要拖成老姑娘时,他才能放手?!
嗯……
好像也不是不行!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夏家还有没有合适的儿郎了……
……
既然是来给婉贞表姐相看的,那自然不能一直坐在亭子里,三人又说了会话后,便起身往会场走,大夫人卢蓁领着表姐谢婉贞去见见那崔家夫人,苏妙卿不好跟着掺和进去,正打算与二人分开,却见汝南伯府的七小姐宁瑛和常华英两人向她走了过来,一看那模样,便知道是与她有话说。
和姨母告罪了一声后,苏妙卿留在原处等着二人。
“见过华瑶公主!”
宁瑛这个礼行得干脆利落,半点迟疑都没有,倒是常华英站在苏妙卿面前,不知在想什么,神思恍惚了一下后,才慢半拍的给苏妙卿行礼问安。
“都起吧。”
“你们怎么来了?”
苏妙卿淡淡地问道。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们两个找我做什么?
常华英看着面前雍容高贵的苏妙卿,眼中闪过种种复杂的神色,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什么,只是看了看宁瑛。
宁瑛知道常华英有话想与苏妙卿说,于是,很自觉地走开了两步。
苏妙卿见状,心里叹了一口气,挥手让身后跟着的赵嬷嬷、绿绮、画屏等人也后退了几步。
赵嬷嬷等人没有说话,只是娴熟地屈膝一礼,然后,默不做声地后退了几步,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从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就可以看出,她们是把苏妙卿当成了真正的主子。
真正的主子……真正的公主!
苏妙卿若不是深受皇室偏爱,那些在宫里混了多年的刁奴,如何能这般毕恭毕敬?!
一瞬间,常华英为苏妙卿感觉到高兴,也有一丝酸涩。
她以前在学堂时就比不过蕙质兰心的苏妙卿,唯有在身份上勉强胜她一筹,如今……她又哪里再比得上她?!
琼姿花貌、冰雪聪明、身份尊贵……
她现在都有了。
甚至,连他的心……都是一直属于她的。
可是,这也是她活该,不是吗?!
若是没有她,他们该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儿啊!
“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糊涂,自私地拆散了你的姻缘……”
常华英以为自己想要说出这几个字会很难,可是,没想到其实也没那么难,而且说出去后,她根本就停不下来,将心中积压了许久的愧疚全都吐露了出来,眼泪一滴一滴的掉落在她的手上。
看到当初那个灵动如小鹿般的少女变成今天这般憔悴的模样,苏妙卿终是没忍住,开口道:“华英,别哭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已他订亲了,本宫只盼着你能和他和和美美的过完这一生。”
看着常华英重新亮起的双眸,苏妙卿眉头微蹙,神色淡淡道:“只是,华英,不管你承认还是不承认,当初的那门亲事确实是因你起了变故,本宫可以不计较前尘,却是无法再你视为朋友。”
“今天这一别后,本宫与你便是陌路人了……”
常华英闻言如遭雷击,几息后,她才苦笑了一下,她还在奢望什么呢?她做出那种伤害苏妙卿的事情,难道还指望着苏妙卿不计较她的伤害,重新与她做回朋友吗?!
苏妙卿能原谅她,都是她大度了。
“臣女知道了,臣女告退。”
“华瑶公主,臣女在这里祝您往后的日子都顺心顺意,平安喜乐!”
常华英恭恭敬敬地给苏妙卿行了一个大礼后,才摇摇晃晃地离开,远处汝南伯府的丫鬟见状,连忙上前扶着她走。
苏妙卿看着常华英的背影,心里有些难受,她和常华英再不可能是朋友了,她是她真心相交的第一个朋友呢。
“你呢?找本宫又是什么事儿?”
待常华英的背影消失后,苏妙卿又转身看向宁瑛淡淡道。
……
第96章
“宁熹……”
看着眼前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少年, 苏妙卿睫毛颤了颤,嗓子有些发涩。
宁熹……似乎成熟了很多。
以前的宁熹美得稠丽、美得雌雄莫辨,他脸上的笑容永远灿若骄阳, 可是,现在的宁熹眉梢眼角都带着清冷寂寥, 如寒山的雪松, 冷涧的深雪, 又透着几分脆弱和疲惫。
都是因为……她吗?
苏妙卿的眼中闪过一丝难过。
“不要难过。”
“在这场事非里,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做错事的是我、是我们家……”
宁熹近乎贪婪地看着苏妙卿,他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苏妙卿了, 久得像半辈子那么长, 看到苏妙卿眼中的难过, 宁熹的心中像被一只大手猛地攥紧,又闷又痛,牙齿都快咬出血了,才平复了激动的情绪, 将自己的贪婪生生压死在心底。
他和她已再无可能, 他不能再给她造成困扰。
今天,他特意让妹妹约苏妙卿再见一面, 就是想看她过得好不好?
今日一见, 她过得很好。
这样就好……
这样他也就能放心了。
他约她,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 “对不起!是我没用!没有能力保护好你……”
这是宁熹一直想要对苏妙卿说的话。
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他以为只要他喜欢苏妙卿就可以了,可是, 却忘了订亲却是涉及到两个家族的利益, 他醒悟得太晚, 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他以为自己很厉害,年少有成,志得意满,实际上却连自己的婚事都没办法做主。
这么弱的他怎么配得上苏妙卿?
想想苏妙卿独自一人进宫、又为照顾太子独闯东宫,宁熹的心就一阵阵的疼,若是当初他早就娶了她,她也不会被逼得进了宫、还被除了族、还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去守护太子……
听到宁熹这样说,苏妙卿有些羞愧。
她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宁熹这样的深情……
她是挺喜欢宁熹的,也曾想过要和他试着共度一生,但是,要说她爱上了宁熹,却是没有的,顶多算是一丝朦胧的好感。
她若是真的喜欢宁熹,不会那么毫不犹豫地就斩断情丝。
毕竟,汝南伯夫人会犹豫也是人之常情,她嫁过去也未必就会受到汝南伯夫人的冷落和刁难,可是,她却连一丝可能性都不愿意赌。
说白了,她就是个冷心冷情的人,最在乎的从来只是自己。
自己这样的人,怎么对得起宁熹一片真心和深情?!
宁熹没有指责她半分,却是把所有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让苏妙卿越发难过。
“宁熹,我们都没有错,也许只是我们的缘分还差了一些吧……”
“听说你已经和常家订了婚……既然已经订下了婚事,就好好过吧……要向前看,好好照顾自己……”
苏妙卿想说莫要在这么折磨自己,她看着难过。
可是,这些话她又不能说。
她和他已是再无可能,他也不是她该关心的,常华英才该是那个关心他、爱护他的人。
断就要断得干干脆脆!
又何必说些徒劳的,乱人心神?!
当初她和他分开后,她就对他避而不见,后来更是因为苏家而避入了宫中,有许多话没有说清楚,她只想借此机会一并说个清楚。
这样对他、对她都好。
这也是她答应宁瑛来见宁熹的原因。
宁熹的心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疼得他险些喘不过气来,脸色也更白了几分,他垂下眼眸,不敢让苏妙卿看到他眼中的不舍和痛楚,良久之后,待那痛楚过后,他才抬眼看着苏妙卿露出一丝轻浅的笑容,“我知道,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这是京城十处醉花荫这半年来你那半成的红利……”
宁熹将一个红木匣子递给苏妙卿。
醉花荫?
十处?
苏妙卿看着眼前这个匣子,鼻子有些发酸。
她当初可是想着和他大展拳脚的,可是,半路却出了那事儿,送出去的方子她自是不想收回的,她觉得她愧对宁熹的深情,她并不缺方子,而宁熹正好有用,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就进宫了,想的就是将方子送给宁熹。
这家伙真的没有给她吹牛,他真的把醉花荫开得遍布京城了,瞧那厚厚的一叠子银票,没有五万两,也有十万两了,才短短半年的时间,这家伙果然是天生的商业鬼才。
苏妙卿只是看了看,却没有收,只是看着宁熹,“你该明白这方子是我送你的。”
送的,自然是她不想要分红的。
“那你也明白这钱我是一定要给的……”
宁熹看着苏妙卿,眼神温柔却坚定。
只看一眼,两人顿时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唉……
真是一笔糊涂账!
“收下吧,卿卿……”
“从今往后,我们就只是单纯的合作伙伴了。”
少年的嗓音早已不复之前粗糙难听的公鸭嗓,而是变得清冷低沉,充满磁性还有一丝黯然和哀求。
她和他之间再无可能,可是,他还是想贪心一点、自私一点,想要留住一丝与她有关的东西。
……
“俞大小姐就不打算上台表演一番吗?莫不是对宁妃娘娘的话有什么意见?!”
宴会场上,一个身穿银红羽纱罗裙的小姐,手拿着蝶恋花的素雪绢扇,脸上笑嘻嘻的,故做天真地说道。
众人的目光一下便落到了她嘴里的那个俞大小姐身上。
俞大小姐就是吏部尚书的嫡长女。
她的婚事也是一波三折。
原本被赐给了摄政王为侧妃,结果,摄政王的婚事生变,这门亲事告吹了。
吏部尚书就是皇上的心腹重臣,俞大小姐的婚事皇上放在心里就不会差,现在,因为与摄政王的那门婚事黄了,皇上有意弥补,据说打算将愈大小姐指做皇子妃呢,最差也会是个王妃。
这如何不让这些闺阁小姐们嫉妒?!
更何况……这个俞大小姐长得……甚是无趣,没有半点出彩的地方,凭什么她就这么好命?!
而最最嫉妒的就是这位身着银红羽纱罗裙的罗紫珊了,她爹是户部侍郎,虽然官不算太高,可是,那是户部的差事,肥得流油,她母亲出自宁威侯府,她长得也比俞大小姐好看,可她就没有俞秋桐受关注。
刚才她都看见了,八皇子他们进来后,有好几个人的目光都偷偷落在了俞大小姐的身上。
被点了名的愈大小姐,身着一身湖水蓝锦裙,很是清淡素雅,她的容貌清秀,只是似乎常年板着一张脸,稍显得有些严肃刻板,让人不好亲近,原本清秀的容貌也压了三分,变得越发的普通。
“我自知才疏学浅,就不上去献丑了,免得污了宁妃娘娘的眼睛。”
俞秋桐一板一眼地说道。
哪怕是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地讥讽,可是,俞秋桐脸上也没有半分波动。
见对面的罗紫珊似乎还要说什么,俞秋桐抢先一步说道:“不好意思罗小姐,我还有事儿,就先离开了。”
说完,也不待罗紫珊说话,转头让丫头扶着自己就离开了。
“你……你们看看她的样子……一天到晚板着张脸像道姑婆一样……”,罗紫珊见俞秋桐说走就走,丝毫不把她放在眼中,不禁气得直跳脚。
其它小姐见俞大小姐走了,这没戏可看了,不禁心中有些可惜,也三三两两的散了,只是临走前,还要多看两眼罗紫珊。
这户部果然是肥差啊,你看那罗紫珊穿的那身新衣裳,那可是软银羽纱布料呢,一匹料子可就价值千金。
不过,穿在她身上可是白瞎了。
她笑话人家俞大小姐严肃古板,但好歹人家俞大小姐不失大家小姐一举一动的风范,可你看看她自己,言行粗鲁、不留口德,还笑话人家俞大小姐像道姑婆,她自己不觉得她自己像个蚂蚱精吗?!贼能蹦跶。
……
身后若隐若现地还能传来罗紫珊阴阳怪气的声音,扶着自家小姐的丫鬟银烛气愤地说道:“小姐,你的字写得那么好,为什么不上台写一幅字呢?”,也能狠狠打那个罗紫珊的脸啊!
那个罗紫珊的也不知道有什么毛病,成天的爱上小姐面前蹦跶,跟个斗鸡似的,小姐都不愿意理她,她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银烛觉得那个罗紫珊说的还是对的,今天这个机会这么难得,小姐为何不上台表演一番呢?!
表演一番?!
俞秋桐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可是,心里却是一阵苦笑。
她现在就已经很危险了,还出这个风头做什么?真不怕被当了炮灰填里头?!
她是俞家的长女,从小就按照宗妇的标准去培养的,有时候父亲在书房和师爷议事时,也会叫她去旁听,所以,她更清楚她现在有多么危险和尴尬。
她此时就是一枚鱼饵!
一枚用来钓那些心有野心的皇子、亲王的饵!
临进宫前,父亲已经耳提面命让她在宫中一切小心,切勿出风头,引来灾祸。
她明白父亲的意思,父亲是说让她千万小心,不要糊里糊涂地被人设计了去做了人家的皇子妃或是王妃。
这些人嘴上说对那个位置没有心思,可是,若真是没有心思就不会娶她。
所以,对皇上来说今天就是个检验。
想来,他们也是知道这点,所以,他们若是娶了她,那必然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让他们不得不娶,他们还得在皇上面前表现得挺委屈。
可谁又在乎过她呢?!
父亲是忠实的保皇党!
若是她真的嫁给了皇子或是宗室亲王,就算她是被算计的,可是,父亲也必然会渐渐惹得君王猜忌,君心不在。
没有君心,也就没有了她们俞家,而没有了俞家,她出去的她在皇子府或是亲王府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在外人看来她面无表情跟往常一般无二,可是,无人知道她的手心里其实全都是汗。
你说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敢登台献艺?!
这一场鸿门宴,不会那么平静地让她离开!
母亲这几年身子也越发不好,可是,为了她不被宫中人算计了去,却强撑着身子陪她进宫。
她现在都快杯弓蛇影了,人多的地方不敢去怕有人做手脚,人少的地方也不敢去怕有强人掳了她去,只敢这么不远不近的吊在人群中。
“这里是什么地方?莫做那与他人争长短的事来。”
俞秋桐拍了拍丫鬟银灯的胳膊,淡淡地说道。
丫鬟银灯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但是,进宫之前夫人也已经叮嘱过她了,让她一定要随时跟在小姐身边,照顾好小姐,莫让小姐出了事。
因此,丫鬟银灯虽然觉得可惜,但也就再闭口不谈,而是十分警惕地看向四周。
刚才俞夫人去更衣了,现在,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怎么还没回呢?
丫鬟银灯左看右看也不见人回,正着急时,却见夫人身边的丫鬟银杏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脸着急地说道:“小姐,不好了,夫人在更衣时突然晕过去了……”
什么?!
母亲晕过去了?!
俞秋桐顿时就急了,连忙带着银杏和银灯往母亲晕到的更衣室而去。
“母亲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就晕倒了呢?”
俞秋桐一边心急火燎的走着,一边急急地问道。
“奴婢也不知道。”
“只知道夫人更完衣后,刚走了没两步,突然身子晃了晃,就软倒在地上了,怎么叫也不醒……”,银杏在一旁低头飞快地说道。
几人边走边说,很快便来到了银杏所说的更衣处。
更衣室一片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
银灯下意识地就觉得不对,可还没等她想明白哪里不对,俞秋桐已经快步走了进去,“娘?娘,您没事吧……”
随后就是“扑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银灯慢了半拍进去,却只见自家小姐昏倒在地上,生死不知,银灯心中大震,刚才尖叫,就觉得耳后一阵风声,随后脖子一痛,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第97章
养心殿。
“王爷, 八皇子和俞姑娘被两个黑衣人送进了春华楼,且两人都中了媚/药,我们的人已经跟上了那两个黑衣人, 看他们究竟听命于谁?”
一名黑甲卫近到萧峄身前,低声禀报道。
成武帝最近的身体情况越来越差, 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大太监福全寸步不离地守在成武帝的身边。
成武帝身体情况的真实信息已经让萧峄死死封锁了, 透出去的消息只说皇上身体状况不佳,除了大朝之外, 所以政务都送到养心殿中,由摄政王处理。
“动手了吗?”
“你们说这一出儿是八皇子自己搞出来的?还是有人故意嫁祸他, 想要拉他下水?”
听到黑甲卫报告的消息, 萧峄长眉一挑, 潋滟的桃花眼中似笑非笑,放下了手中正在批奏折的朱砂御笔。
“卑职觉得八皇子应该是被人设计了。”,那名黑甲卫恭敬地回答道。
萧峄看了那名黑甲卫一眼,淡淡道:“为何?”
“因为, 八皇子和俞姑娘两个人都跑了!”, 那名黑甲卫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萧峄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都跑了?!”, 怎么跑的?那两个人不都是中了药吗?
“回王爷的话, 八皇子似乎在进宫前都做了准备, 虽是中了药, 可是,八皇子似乎随身也都备了类似的解药, 虽说药性没有完全解开, 但是, 也是有了些力气,没有软倒在那里任人宰割……这药八皇子也给了俞姑娘一颗……”,黑甲卫继续说道。
因着这颗药,所以俞大姑娘也跑了。
“这局面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萧峄听了黑甲卫的回报,不由得轻轻冷笑了一声,眼底精光闪烁。
这件事情若是八皇子自导自演的,那他还真是小看了八皇子的城府。
若不是八皇子自导自演,而是他真的是被人陷害设计了的,那幕后之人的脸色现在肯定很好看。
他的棋子出现了变数呢……
也是!
都是龙子凤孙,谁又比谁差到哪里去?
你想做那执棋之人,却没有问问人家是否甘愿为棋子。
这一子的疏漏,是背后那执棋之人对自己太过自信了。
“宣王那里有什么动作?”,萧峄出声问着。
黑甲卫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暂时没有,可不代表会一直没有。
也许只是时机不到而已。
毕竟,鲁家的情况不同于俞家,俞家那个当家夫人身子不好,没办法时时刻刻跟在自家女儿身边,那鲁夫人身体可是相当硬朗,那鲁小姐寸步不离的跟着鲁夫人,别人想下手也很难办。
“让人继续跟着,本王倒要看看待水退之后露出来的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萧峄薄唇微勾,声音幽冷。
“是!”
那名黑甲卫禀报完了,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脸有犹疑。
他刚刚收到了一条消息,可是,他不知道该不该在此时报告给摄政王。
从皇上病倒之后,朝中大事便全落在了摄政王身上,现在,摄政王除了要抓那只隐藏的最深的老鼠之外,一天至少要有五六个时辰泡在养心殿批奏折,晚上也就能睡上两个时辰而已。
摄政王太忙了,他实在不忍心再给王爷添乱。
可是,王爷说了一切有关华瑶公主的消息都要第一时间报给他知,更何况那华瑶公主可是单独见了外男的……
“还有事?”
萧峄刚要提起笔继续批阅奏折,就看见那黑衣卫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回王爷,卑职刚刚收到一条消息──华瑶公主在瑞雪亭与汝南伯府幼子宁熹单独会面。”,见萧峄询问,那黑甲卫便如实禀报了。
什么?!
萧峄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浑身充斥着一股强冷的低气压,手中的御笔一扔,起身便走。
批什么批?!
再批下去,王妃都得让别人拐跑了!
……
热!好热!
她现在看什么东西都是重影的……
俞大小姐避着人,吃力地在偏僻的小路上跌跌撞撞着,她现在浑身难受,就像有火在烧一样,而且,全身绵软无力,那羞人的感觉都快把她逼疯了。
她心里好恨!
恨那个躲在背后的龌蹉之人,居然如此狠心的设计她一个弱女子,要毁了她的清白。
若是在宫中失了身,她固然是要嫁给失身的那人,可是,未来的日子她还能好过吗?她会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知道她现在的样子肯定已经是没法见人了,只要她露于人前,她的名声就算毁了。
可是,她不甘心!
她真的不甘心!
她要做点什么……
否则,她被发现只是早晚的事儿,她躲在这里又能躲多久?待宴会结束,她又是不见了,就要有人来找了,到时候可就闹大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要想出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
俞秋桐心里想着,可是,身上的火却是一股股的涌,烧得她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而糊涂时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俞秋桐不得不用咬舌尖那尖锐的痛和满嘴的血腥味来让自己清醒些。
不行!
这样下去,她得把舌头咬烂了。
她需要些凉水,来让自己清醒。
水……!
俞秋桐吃力地扶着假山支撑着自己绵软的身子,摸索着走了两步,终于在自己腿软跌倒之前,看清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她居然跑到了御花园西北的玉带河桥附近了,在往前走几步就是玉带河了。
玉河水凉,用帕子沾湿了,也许能让她清醒点,好想出个什么办法解救自己。
想到这儿,已经软倒在地的俞秋桐只能再次吃力地扶着假山站起来,一步一挪地往玉带河的方向走去,好容易来到河边,俞秋桐已经一步也走不动了,身上越来越烫,那羞人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都把她逼出了一身薄汗,双腿不由自主地发着抖,只有咬着牙才能不让自己发出呻/吟……
不行!
她得清醒一点,这样下去可不行。
俞秋桐猛地把脸扎进了河中,十月的河水还是很凉的,这抹清凉让俞秋桐烧得滚烫的脑袋稍微得到一丝清醒,在自己快要窒息之前,将头抬了起来,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口气,满脸的水渍让微风一吹,瞬间更是清醒了不少,一时间,竟压过了身体上的异样。
趁着这片刻的清醒,俞秋桐先是警惕地看向了四周,生怕有人会看见她。
还好,她选择的地方是玉带河的桥下,有桥的遮挡,而且,玉带河比较偏僻,景色也不多,多只是种了些柳树,因此,并没有人愿意上这来,周围此时并没有人。
啊!也不对!
也不是完全没有人!
这是宫中,尤其今天又来了这些多官宦夫人,御花园里也是有侍卫站岗巡逻的,以防哪家不懂的冲撞了宫中的主子。
这玉带河虽说僻远,可是,也仍是有御前侍卫站岗的。
她刚才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因此,都是避着他们走的。
玉带河的侍卫……
俞大小姐咬着唇想了想,她刚才看见了,而且,那人……她还认识。
勇毅侯家的独子-朱贤
据说除了人长得好看些,其它的都是一般般,学问更是不值一提,文不成、武不就、还长了个贪玩好耍的性子,最后,家里人没办法了只得求了宫里给了个恩典,把他塞进御林军里当个侍卫,好歹也算是有个正经出路了。
除此之外,朱贤倒是没有别的恶习了,人品也没有大的问题。
年龄也与她相当,尚未订亲。
只是,勇毅侯家属于勋贵,她家属于文官,自古文官看不上勋贵,勋贵亦看不上文官,一般两家的婚事都是在各自圈子里找,但也不是没有例外,只是少罢了。
若是往常,勇毅侯府的独子是绝对够不到她身上来的。
可是,她受够了!
她受够了自己的命运被人像一颗棋子一样搬来移去。
如果今天她注定没有办法好好的走出皇宫,那为什么她不自己挑一个人?!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那幕后之人休想拿她俞秋桐当做棋子,成全他那肮脏龌蹉的心思!
这么一想,俞秋桐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晃晃悠悠地就走上了玉带桥,看着桥下幽深发黑的河水,俞秋桐只是发呆,身子打着哆嗦。
这里就将会是她的归宿了!
如果朱贤心存怜悯,也许会救她一救。
那样的话,她就赌赢了。
可是,如果朱贤碍着男女大防,只冷眼看她溺死在河里。
那她就赌输了!
而赌输的结果就是她的一条命!
赌还是不赌?!
河风烈烈,还带着一股河水特有的腥味,扑在人的脸上有些难闻。
可是,俞秋桐完全顾不得了,心中在不断的挣扎……
若是赌赢了还好说,若是赌输了……俞秋桐面色惨淡地,那她就再看一眼这人世间的景色吧,这也许就是她在人间看到的最后的景色了。
入眼繁花锦绣、玲珑秀美,可惜,这一跳,也许日后她再也看不到了。
身上的情/欲一股股的催促着她要尽早下决断,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否则,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丑事来,到时候不只是她、她父亲、还有她家族的姐姐妹妹们也不能再做人了。
“呵……”
俞秋桐惨笑一声,泪珠滚落,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其实……她哪里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什么人?!”
“是谁站在那里?!”
耳边隐约传来一声男子的厉喝,恍惚间,似有人正在往她这里跑来。
来了!
朱贤,对不起!
我算计了你!
若是你救了我,我发誓会和你好好过日子,照顾好勇毅侯府。
若是你不救我,也没关系,我不恨你,你本就是无辜的。
幕后之人,就让我与你赌上这一局!
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感受到身上翻滚的欲/火再次汹汹来袭,俞秋桐眼中猛地闪过一抹狠意,眼睛一闭,就任由自己的身子往里里倒去。
“小心!”
身后之人,急忙伸手来抓,却只碰到了俞秋桐衣袖的一角,俞秋桐还是掉入了河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俞秋桐的眼耳口鼻,她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耳边是“哗啦啦”的水声,她的身子直直地往河里坠去,心中害怕的她不由自主地开始伸手扑腾,却是咬死了牙关没有发出一声求救声……
渐渐的,她没有了力气,再也扑腾不动了……
还是没有救吗?!
俞秋桐心中悲凉。
快样子,是她赌输了!
罢了!
也许就这是她的命吧!
俞秋娘不再挣扎了,放任自己沉入那深渊之中……
可就在这时,她好像听到巨大的“噗通”一声,随后,似是有人游到她的身边,将她的身体托了起来……
“呼~”
冒出水面的瞬间,俞秋桐便不由自主地紧紧搂住来人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直到她缓解了快要炸开的肺,她才睁开看着眼前的人。
果然是他!
朱贤!
以往只听人家叫他“玉面小郎君”,今日一看朱贤果然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是很讨长辈喜欢的那种长相,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很干净,哪怕他现在搂着她,他的眼睛里也没有半分龌蹉的意思,满眼都是焦急。
若是她能与他有个美好的相遇该有多好?
而不是这样一场精心的算计之中?!
俞秋桐眼泪不自觉地掉落,惨白着脸,越发显得红唇鲜艳欲滴,俞秋桐长得其实并不丑,相反很是秀丽,只是常年不苟言笑,总是板着脸,看着很不讨喜,可是,如今这幅生动的模样,却是谁都没有见过的,再加上药/性的加持,越发显得她水色娇媚……
“你不该救我的!”
“你也救不了我!”
“我中了别人的暗算,要么死,要么嫁人……”
“你放手吧!”
“我不想连累你!”
俞秋桐说这话时,惨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病态的嫣红,哪怕是泡在河水里,她的身上依旧滚烫得吓人……
朱贤自幼生长在侯门,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听俞秋桐这边一说,在看俞秋桐的情况,他便明白了俞秋桐出了什么事儿。
虽然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但他常在宫中走,也知道现在是多事之秋,俞秋桐这是被人盯上了。
一时间,朱贤为难了起来,抱着俞秋桐的手都不自觉烫了起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原本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管怎么样,他也不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姑娘淹死在自己面前,所以,也没有多想就跳了下来。
等救到了人,且见他救的人是愈秋桐,他才放心,才想着该怎么办?
俞秋桐是吏部尚书家的千姐,想必不会赖上他让他娶她,朝廷里想娶她的人大把多,他根本就够不着。
正想着要不悄悄把人送到隐蔽的地方,再为她找身衣服也就是了,却没想到俞秋桐居然中了药,而且,看起来还是很麻烦的那种,哪怕是泡在冰冷的河水里解不开。
这下麻烦了!
他救上来的人,难道,他要再松手让人沉入河中?!
这样的事情他怎么做得来?!
可是,若不如此,他就得……
他是可以娶她!
俞姑娘是他根本配不上的姑娘。
可是,他若是这时占俞姑娘便宜,他会觉得自己不是人!
怎么办?!
一时间,朱贤竟手足无措,慌得冷汗淋漓,河水冰冷,可是他的怀里却是一团火热……
……
第98章
苏妙卿返回宴会现场这一路上, 心情都有些低落。
那个装有银票的匣子她到底还是收下了,不为别的,只为了宁熹最后的那句话“以后我们就是彻底的合作伙伴的关系了……”, 她想了想,觉得宁熹说的对。
她若是将方子送给宁熹, 宁熹就始终欠着她一份情, 也许就更不好忘记她了, 不如就是现在这样吧,她给方子, 他给钱,两人之间互不亏欠。
“呼~”, 苏妙卿看着宴会上来来往往的人, 浅浅露出个微笑, “这样就挺好!”
苏妙卿刚刚把自己的心情调理好,挥退了一群过来向她见礼的小宫女,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卿卿……”
这声音, 光是听, 她就知道是鲁宁馨的。
转过身,果见是鲁宁馨正急步小跑着向她跑来, 还满脸的惊慌, 这是怎么了?!
苏妙卿一头雾水。
自她进宫后, 她就再没见到鲁宁馨。
鲁宁馨虽贵为左相之女, 可是,宫中若无大宴, 或是宫妃传召, 鲁宁馨是不可能进宫来的, 而且,就算有那么一、两次进宫机会,也都得掬在鲁夫人身边不可能让鲁宁馨在宫中乱走,更不可能去见苏妙卿。
呃……
说起来,她怎么只看见鲁宁馨,没看见鲁夫人呢?!
鲁宁馨急吼吼地跑到苏妙卿身边,脱口就是“卿卿……”,结果看到苏妙卿身边的宫嬷面色一沉,她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失礼了,连忙向苏妙卿行礼问安,“哦……不对……见过华瑶公主!”
“起来吧。”,苏妙卿缓步上前将鲁宁馨拉了起来,笑着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她待鲁宁馨亲厚,可是,宫中礼节不可废。
她只是个半路子公主,可不敢挑战皇家威仪,若被御史发现了,参她一本,她也是要有麻烦的。
身为公主就是皇室中人了,若是行为有错,是会被御史向皇上告状的。
“卿卿,我娘不见了!”
“你陪我去找找我娘呗?!”
“有人说看她往厚重门那边走了……”
鲁宁馨很着急,也很懊恼。
她娘在进宫前对她耳提面命,要她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掰开揉碎了的跟她讲,她也都知道的。
可是,进了宫后,她被御花园中的美景迷花了眼,只那么一晃神的功夫,她就和她娘走散了。
她现在身边就跟着一个丫鬟,心里害怕极了,像个没头苍蝇一般在御花园里乱转,四处寻找她娘。刚刚有位小姐说好像看见她娘往厚重门那边走了,据说是她娘也在找她,有人说看见她往后从门那边走了,所以她娘就带人追了过去……
鲁宁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总感觉自己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不知道她娘会不会因为她遇到什么危险?!
她很想去找她娘,告诉她娘别再往前了,她在这儿呢,将未发生的危险扼杀在摇篮里……可是,她孤身一人只带一个丫鬟,她又不敢四处乱走,正在着急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苏妙卿。
看到苏妙卿的第一眼,鲁宁馨都快要哭出来了。
从她进宫后,她便一直寻找着苏妙卿。
她娘说了让她一进宫后,就紧跟在苏妙卿的身边寸步不离。
可是,苏妙卿现在身为公主,实在是太忙了。
好容易等到命妇可以给宁妃娘娘和苏妙卿请安聊天时,安昌侯府的大夫人去见了苏妙卿,她只能再等一等,这一等就出了事了。
“鲁夫人不见了?”
“没事的……”
“鲁夫人可能只是去找你了,一会儿找不到你自然就会回来的……”
苏妙卿见鲁宁馨着急,下意识地安慰她道。
“不是的,卿卿……”
鲁宁馨急得都快把手中的帕子拧成麻花了,她左右瞅瞅,遂贴在苏妙卿的耳边,将她娘在进宫前跟她说的那些担心,都跟苏妙卿说了一遍。
苏妙卿这才明白鲁宁馨为何这般着急。
她与鲁宁馨情谊非比寻常,自然是不能看着鲁宁馨被凭白设计了去,看了看自己身后的跟着的一串宫女太监,咬了咬牙,“走!我陪你去找!”
鲁宁馨大喜,泪眼氤氲,“谢谢你,卿卿。”
若是没有苏妙卿,她觉得她今天都不一定能全须全尾的走出皇宫。
……
御花园西边的两观园内,一群皇子、亲王、世家子弟们在谈天说地、吟诗做对,其中的宣王更是众人瞩目的焦点,谁让宣王是出了名的会玩呢?!
“这曲水流觞果然是‘兰亭曲水擅风流’,只是本王喝得有点多了,出去醒个酒,诸位且玩着……”,宣王醉眼朦胧,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说道。
“皇叔自便!”
“宣王自便!”
“宣王且去醒酒!”
……
席上之人也喝得不少,脸上晕红一片,纷纷拱手说道。
这宣王拿来的七十年陈醇就是好啊!
身边的侍卫见宣王走路都直打晃,连忙上前一步搀扶住了自家王,待离那曲水流觞远一些后,才低低在宣王耳边飞快地说道:“主子,俞姑娘那边出了差子,她和八皇子都跑了……”
“主子,八皇子那边的药性,淑妃娘娘给赐了个宫女解了……”
“你说什么?!”
低沉且不怒自威的声音响起,在无人的角落,宣王站直了身子,狭长的凤眸里冰冷如利刃,哪里还有半点酒醉的模样。
“八皇子跑了?!”
身边的侍卫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跪下来请罪。
“主子息怒!”
“是属下失职!”
他们也没想到那八皇子竟是那般聪颖,竟然就防着他们这一着,还自备了解药,虽说那解药并不能完全解他们所下的这个媚/药的药性,可是多少也能缓解点,给他们争取了逃跑的时间。
而且他们也没想到八皇子会那么做,送上门来的肉都不吃,难道他真的对那个位置一点想法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皇位!
四皇子连八皇子都不如,出身低微,没有任何助力,可是,还敢暗搓搓的图谋皇位,被自家主子当棋子摆弄了许久。可八皇子不仅有一个妃位的母亲,还有一个是泾国公的未来岳丈,如果想要那个位置,也不是不能拼一拼的。
若是他想要那个位置,主子将下了药的俞姑娘扔和他关在一起,就是他最好的机会。
两人若是发出了什么,就算皇上会怀疑,可是,八皇子却也不是不能洗清嫌疑的,他确确实实是被人陷害的,这一点也不怕查。
当然皇上也有可能怀疑,这是他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可是怀疑也只是怀疑而已,相较于要收获的巨大助力,这份怀疑也不是不能承受的。
就比如他家主子要将水搅混,让自己身上的怀疑再轻一些。
可是现在都被他们坏了事!
“八皇子在淑妃那儿,那俞大小姐呢?”
宣王李峙此时身上哪还有半点温润如玉的闲散王爷模样,狠戾的双目刺着侍卫的脸。
心里盘算着这步棋是否还能挽救,若是将俞大小姐此时与何人送做堆,还能起到同样的效果。是景王好,还是九皇子好一些。
虽说,他们两个的作用肯定没有八皇子大,但是,多多少少还能起到一些作用,谁叫他们是皇室中人呢?只要流着皇家的血,天生就会被君王所忌惮。
“俞大小姐……”,跪在地上的那个侍卫脸色惨白,犹豫了一些,最后只能咬着牙道:“俞大小姐在玉带河跳河自尽,被忠毅侯府的独子朱贤所救,现在已经是朱贤的人了。”
“废物!”
宣王李峙此时那温润如玉的脸不由得闪过一丝阴狠,眼中精芒暴涨。
他预估了很久,还特意命人死死地盯牢摄政王萧峄,怕他是坏自己棋局的棋子,却没想到坏了自己整盘棋的居然不是摄政王萧峄,而是八皇子。
八皇子!
宣王李峙的牙咬得‘咯咯’作响。
这笔账,待他日后荣登大宝时,再和他算!
“主子,那鲁小姐那里计划是否还要继续?”,跪在地上的侍卫冷汗湿了一后背,却还要硬着头皮询问道。
“鲁夫人已经按计划被调走了,鲁宁馨也正往厚重门那边走……”
“只是……”
侍卫皱了一下眉,接着道:“只是华瑶公主一直带着人陪伴左右。”
华瑶公主无论走到哪里,身后都乌泱泱的跟着一二十号人,有她在鲁小姐身边,实是碍事。
而且,现在八皇子那边出了变故,主子身前最大的挡箭牌没有了,若是主子执意执行计划,会不会使主子的野心暴露在摄政王眼前?!
这对主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不能浑水摸鱼,那我们就火中取栗!”
“告诉下面计划正常执行!”
良久之后,宣王转着自己手上的白玉扳指,眼中闪着冷然的光。
引起萧峄的怀疑又如何?
他见招拆招便是!
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他还夺什么天下?!
……
第99章
厚重门再走过去一些, 就是秀山,再往前走就是双观园了,今日来的皇子、王爷和各家世子都在双观园赏景。
鲁宁馨很是担心, 她不知道母亲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如此着急的往这边走, 她母亲会不会出事了啊?!
苏妙卿看鲁宁馨着急, 也只能尽量宽慰她, “鲁夫人带着丫鬟和婆子呢,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秀山之所以称之为秀山, 是指这里假山众多。
这里的假山多是堆叠而起,形态各异。有的古朴典雅、有的怪石嶙峋、有的陡峭险峻……远远看去峰峦叠嶂……秀山的小路多是用鹅卵石拼成拼成, 曲折蜿蜒, 错落有致、高低起伏……假山和假山之间多是用拱桥凉亭衔接, 四周绿树环绕,站在凉亭里眺望远方,宛如若身于山林之间,让人心旷神怡。
可是, 这对于别人来说是让人陶醉的美景, 在苏妙卿的眼中,这里却宛如魔窟一般。
太危险了!
感觉处处是陷井!
这秀山如此之大, 地形又如此复杂, 若是这里面埋伏个什么人可真是难以发现。
这个念头一起, 苏妙卿顿时脑海里浮现出了上辈子在影视剧里看到的无数发生在假山里的阴谋诡计。
嗯……
怎么办?
觉得更恐怖了。
不管怎么样, 她们也就找人找到秀山,再往前的双观园, 可以让绿绮、流萤她们去找, 她们在门口等消息就好。
苏妙卿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此时, 苏妙卿和鲁宁馨正要走下一座石桥,苏妙卿心里想着要和鲁宁馨说一下她的想法,正打算开口时,突然听到一阵喧闹声,夹杂着男子爽朗的笑声……
有人?!
鲁宁馨一下就慌了,脚下石板松动,一个没站稳,便从桥上摔了下去。
见到有人,苏妙卿倒是没怎么慌张,这里离双观园这么近,会遇到外男也是有可能的,她和鲁宁馨是结伴而行,身后又有一堆宫女太监跟着,她又没有私会外男,她有什么可慌的?
可是,虽然她没慌,但是她和鲁宁馨踩着的是同一块松动的石板,脚下不稳,又被鲁宁馨这么一带,苏妙卿便也从这拱桥上跌落了……
一瞬间,苏妙卿吓得大脑一片空白。
假山可足有两层楼那么高,她们又是从假山的拱桥上掉下来的,不会摔死吧?就算没摔死,摔个肉血模糊、断手断脚也是好疼啊……
这一瞬间,苏妙卿都忘了她身上有从系统买来的高级保护符,带在身上遇到危险可以自动防护的。
这种符可不便宜,一张就要800积分,且是一次性的。
但苏妙卿觉得挺值的。
毕竟,什么也比不上命重要不是?!
只是,这符出现在【今日商城】的机率太小了,她一个月也才可能刷到一张。
她倒现在也只有三张。
自己戴了一张,刚刚见了姨母和表姐送出去两张,就没了。
原本她是不用怕的,有护身符在,就算跌下去了,她也不会有事。
只是,事发突然,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苏妙卿一下就吓住了,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连假山桥下那些喧闹之人的脸她都看得很清了,地面也越来越近,苏妙卿吓得死死的闭上眼睛,等着迎接那即将到来的疼痛。
……
看着从桥上掉落的两人,宣王李峙嘴角轻轻勾起。
他站的这个位置是正好可以接住鲁宁馨的,而景王则是刚好可以接住华瑶公主的。
虽然,他手上没有俞大小姐做棋子,可是,这不还有一个华瑶公主吗?!那可是有封号、封地的公主,且和太子关系匪浅。
原本他想继续把水搞混,也曾想考虑过九皇子,但考虑到华瑶公主是和他平辈的,那这样九皇子就不太合适了,所以,这么好的机会他就让给景王了。
看景王吓的那个样子,怕是不会伸手接人了,不过没关系,一会儿他推一把,把人送做堆就可以了。
这个华瑶公主应该感谢自己,若不是她还有点用处,他原本是想让她出点‘意外’就没了的。
虽然宣王脑子里想了很多,但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就在宣王打算出手接住鲁宁馨,顺便将景王推向华瑶公主时,他的目光落在华瑶公主苏妙卿的脸上时,宣王李峙的心猛地一震……
是她……
是她回来了吗?
那个他失去了十几年的人,就再度出现在他面前?!
这张脸……好像她……
看着苏妙卿惨白的脸和紧闭的眼,宣王李峙脑海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接住苏妙卿。
不行!
他不能再看着她死一次!
他不能再失去她一次!
可是,他手都没有碰到苏妙卿一根头发丝,就只见一个人影飞身过来,抢先将人抱走了。
而鲁宁馨也被另一个人给救了下来。
双脚着地的鲁宁馨根本站不起,腿都是软的,泪眼氤氲,吓得梨花带雨,整个人都扒在了救人者身上……
呃……
还好这个救人者是个女的,否则,这鲁大小姐岂不是要以身相许了?
只是,这救人者看起来是个宫女,可是,从这一手漂亮的轻身功夫就可以看出这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宫女。
这宫女是谁的?!
画屏将她救下的鲁小姐扶好,悄悄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自家的主子──摄政王萧峄。
公主掉下去之后,她立刻就跳下来救公主,眼看着都要摸到公主的裙角了,却被自家主子将人给抢先一步救走了,她只能顺手把鲁小姐给救下来了。
相较于满脸狼狈,整个人恨不得都挂在画屏身上的鲁宁馨,苏妙卿这边的情况倒是好一些,只是以手抚胸,脸色发白,美眸还带着丝丝惊慌,虽是惊魂未定,但却还是可以自已站住的。
众人对于苏妙卿的评价不由得又高了一分。
不愧是皇上亲封的公主,就这胆色就非同一般,不是普通闺阁儿女能有的。
若是一般人从那么高摔下来,不是吓得惊声尖叫,就得得吓得两眼一翻晕过去。
只是……摄政王,人家华瑶公主又不像是鲁小姐那般站都站不稳需要人扶,人家虽说是受了惊吓,但是,人家那站得好好的,您老的手是不是应该从人家华瑶公主的腰上移开了?
还有您一幅保护者的姿态站在华瑶公主身后,又是几个意思?!
摄政王此时不应该在养心殿批奏折吗?
怎么会此时出现在这里?!
摄政王和华瑶公主……?!
嘶~
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你没事儿吧?”
“你没事儿吧?”
一样的说辞,却是来自两道不同的声音。
苏妙卿这才回过神,她被救了……连忙回头想要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结果却看到了一张昳丽俊美的脸,潋滟的桃花眼中惊怒且担心……
萧峄!
苏妙卿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救她的人居然是萧峄!
感受到自己几乎是被萧峄搂在怀中,他的大掌还在自己的细腰之上,苏妙卿脸一红,连忙后退几步行了个大礼,“多救摄政王救命之恩!”
萧峄一个没注意,怀里就空了,看着离自己三步远,规规矩矩的苏妙卿,萧峄就想磨牙。
这个死丫头,最擅长的就是过河拆桥。
当他看到苏妙卿从桥上掉下来时,萧峄的心都漏跳了一拍,急忙飞身过来把人接住。
她到底知不知自己刚才有多危险?!
她到底知不知自己着了人的算计?!
苏妙卿可不知道萧峄又对她磨牙了,她随后,又看向了刚才出声询问她是否无恙的人,这人……是谁?!好像是……宣王?!
刚才宣王、景王还有九皇子等人给宁妃娘娘见礼时,她跟在宁妃娘娘身边也看了一眼。
都是宣王是逍遥散王,不理朝政,只爱风花雪月,人长得也温润如玉、矜贵儒雅,有着李家特有的狭长凤眸。
只是,苏妙卿第一眼对他的印象就不好。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的唇太薄了。
都说嘴唇太薄的男儿大多负心薄性。
虽说苏妙卿不知道为什么宣王要向她搭话,语气中似乎还带有一丝担心,但是,苏妙卿下意识地不想与宣王有半分联系,于是,又很是恭敬地回道:“多谢宣王关心,华瑶无事。”
宣王李峙听到苏妙卿的声音,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眼中划过一丝怀念。
像!
太像了!
连声音都一样……
当年若不是他为了所谓的大业,委屈了她,她也不会……
宣王李持张口想要再说点什么,却冷不丁被摄政王萧峄的声音打断,“宣王及众位这是要去哪儿?前面可就是女眷们赏景儿的万春园了,还是要小心些,免得冲撞了各府女眷。”
萧峄笑含笑说道,眸中眼波流转,只是在看向宣王李峙时目光幽暗森冷,不动声色地将苏妙卿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宣王李峙看到这儿,看向萧峄的目光陡然变深。
两人的目光犹如刀剑般在半空相撞,邪肆寒冽,宣王却又在下一秒垂眸收回目光,淡淡道:“摄政王说的是,我们有些喝多了醒酒走到了这里,是该回去了……”
一行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莫名的觉得气氛有些不对,纷纷拱手告辞,转身离开。
宣王转身前又看了苏妙卿一眼,可惜,苏妙卿被萧峄挡得结结实实,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只能不甘的离开。
那人的去世,一直是他心中的一个遗憾,遇上了苏妙卿,他是不是就能把这个遗憾补全了?
虽然苏妙卿身上有个华瑶公主的身份在,确实麻烦了一点,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一向是江山和美人他都想要的。
以前,他错失了美人,这一次,他不会再错过。
江山!
美人!
都必须是他的!
宣王垂眸看着大拇指的白玉扳指,眼底闪过了一抹疯狂。
……
第100章
赏花宴结束后, 不久京里就有好几家传出了好消息结了姻亲,就连众人最关注的吏部尚家的大小姐和左相家的小姐也都有了动静。
先是勇毅侯府的老夫人亲自上门,说是相中了吏部尚书家的小姐知书达礼会管家, 想要说给自家的孙子朱贤,两府夫人带着俞小姐和朱公子相了几个来回, 双方都有意, 这门亲事就定来了。
接着又爆出左相家小姐在赏花时不小心从假山石桥上跌落, 大病一场后,终于转运了, 被指婚给了江南总督的嫡长子。
左相家的小姐是被皇上亲口指婚的,很是光荣。
吏部尚书家的小姐也不差, 虽然他们是自己商谈的婚事, 但是皇上知道后也亲自为他们两府赐了婚, 以示恩宠。
至此,京城里最让惦记的两位小姐都各自有了归宿。
当赐婚圣旨到达左相家时,鲁夫人望着这明黄色的圣旨终于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尘埃落定, 再也不用担惊害怕的感觉。
“放心了?”
左相看到夫人那模长出了一口气的模样, 眉毛一挑,笑着问道。
左相夫人知道自家夫君那是在调侃自己, 不由得轻锤自已夫君一下, 嗔道:“这能怪我吗?老爷身居高位, 那些个人盯着咱闺女, 个个虎视眈眈……我这不是怕吗?”
你说她能不怕吗?!
那些个人为了给自己争那个位置,添加些助力, 盯着自家盯得都快要疯了。
她好好的为什么有人告诉她馨儿在浮碧亭出事了?又是谁告诉馨儿她往厚重门方向走了?那块石板为什么松动了?怎么就恰好宣王、景王、九皇子等人在那里路过?!
这里面要是没有人故意设计, 她把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若不是她一早就嘱咐了馨儿若是出了什么事情, 一定要跟在华瑶公主身后寸步不离,他们的馨儿此时会是什么下场还犹未可知。
还有那吏部尚书家的小姐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被勇毅侯府提亲了?不是她嫌弃,那永遇侯府虽说还不错,但是如果想要娶他们两家的姑娘,他们府上还是差了一截,可是,偏偏吏部尚书家就那么同意了,两府还飞快地接换了庚帖,这门婚事定下的那叫一个快,说这里面没有点什么谁信?
她女儿都出了事了,俞大小姐那边怎么可能不出事?
不过具体出了什么事,鲁夫人不知道,也没让人去打听。
她打听那个干嘛,有那个时间,她还不如给馨儿多准备一些嫁妆。
馨儿要嫁进去的那可是江南总督府,皇上心腹中的心腹,一方大员,封疆大吏。
这门婚事,她是极满意的。
只是心里头还有一点抱怨,皇上既然已经早就为他们家的女儿选好了人家,为什么不能早点指婚呢?还非得去让他们的女儿在御花园里惊心一游。
对于自家夫人的抱怨,左相只是笑着摇摇头。
为什么非要走上这一遭?
自然是为了钩出幕后那些野心勃勃之辈。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皇上之所以会赐下一门这么好的婚事,何尝又不是对他们家馨儿的一种补偿?!
连那吏部尚书家也是。
不过,不管怎么说,馨儿的婚事有着落了,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从这危险的漩涡之中抽身了,至于未来会如何,那就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了。
……
同样的对话也发生在了吏部尚书家和勇毅侯府。
两府除了皇上明面上的赐婚之外,暗地里也给了两府不少补偿。
当勇毅侯府得知自己家的独子在皇宫里做出的那样的事,老侯爷差点没把朱贤打死,还是侯夫人娄氏一句话才令老侯爷停止了打骂。
“老爷若想将此事嚷得全家上下皆知,你就尽管打骂吧!”
一句话就让老侯爷的棍子停在了半空,上不上,下不下,骂也骂不出来了。
过两天两府就要采纳问吉了,这个时候若是他把朱贤打坏了,传出来的风言风语就够他们勇毅侯府喝一壶的。
勇毅侯一张老脸憋得红一阵、青一阵,最后,只能恨恨地扔了手中的棍子。
侯夫人娄氏倒是不像勇毅侯那么生气,眉开眼笑地把朱贤扶起,商量着接下来问吉采纳的事儿来……
开玩笑!
若不是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吏部尚书的嫡女能嫁到他们家来?!
能有个吏部尚书府出身的儿媳妇,她都快要笑死了,她的那些个姐妹最近见到她,哪个不是满嘴的酸话,嫉妒她家贤儿能攀上这门好亲事。
在说了当时的情况,贤儿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
那俞大小姐中了药,若是不解,就得血管爆裂而亡,俞大小姐都被逼得跳河了,自家儿子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这是救人,又怎么能说是趁人之危呢?
这件事情上,她儿子无论怎么做都是两难。
现在,儿子已经做了选择,而且,儿子也说了他喜欢俞大小姐,现在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他们做父母的除了尽力帮助儿子把事情圆过去,把亲事说得和和美美的,又能有什么办法?!
俞大小姐可是吏部尚书夫人精心教养的,不只精通琴棋书画,识字女红,管家那更是一把好手……若是把她娶进了家门,可就不怕镇不住侯府那一帮子的极品亲戚了,唯一可惜的就是……“听闻俞大小姐长像普通了些……”,勇毅侯夫人不无遗憾地说道。
“没有……娘……秋桐很漂亮的……”
朱贤又想到了那双含泪的眼睛和娇艳欲滴的唇,不由得红了脸。
“哟……这还没进门呢……就护上了?”,勇毅侯夫人见儿子红了脸,不由得笑道,“既然是自己喜欢的,日后就对人家好些……”
“还有,不管怎么说,这事儿你也有责任……明日俞尚书不管怎么刁难你,你都得给我认了,态度恭敬一点,听到没?”
“知道了,娘。”
朱贤这回不只脸红,耳根子都红了。
于是,第二日朱贤上门俞尚书府时,那真是受了不小的罪,虽说没有鼻青脸肿,但也没少被俞大小姐的几个兄弟刁难,更是被俞尚书叫到书房一顿收拾。
但好在,也就这一回,接下来的事情都很顺利。
……
两府的事情,苏妙卿自然也是很快就知道了。
听到朱贤在吏部尚书府的惨状,苏妙卿莞尔一笑。
鲁宁馨终于解决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苏妙卿很为她高兴。
俞大小姐的事情,她也都已经知道了。
画屏告诉她的。
而她也是此时才知道画屏居然是萧峄的人,是萧峄派来保护她的人。
她刚一进宫,就被安排在了崇文殿,身边被派了三个丫鬟,绿绮、流萤和画屏。
绿绮是她师傅李女师的人,流萤则是平恩夫人的人,只有这画屏非说自己家人在璐州受过苏妙卿的恩惠,自愿过来照顾她的人。
她原本还真信了。
结果没想到,画屏居然是萧峄的人。
那也就是说萧峄从她一进宫,就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保护她的人。
只是,百密终有一疏,她被李晴风设计掉进了湖里,而那时画屏不在身边,也因此画屏受到了萧峄的惩罚,并把她调离了自己身边,换上了采薇。
采薇亦是萧峄的人。
直到她被封了公主后,身边的人可以多起来,画屏才又被萧峄放了回来。
她们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护华瑶公主平安!
画屏后来又说了许多,可是,苏妙卿却走神了,原来他在那么久之前就已经在保护她了,得到这个清醒的认知,她的心情有些复杂,有些甜蜜、又有些生气、她想要吵架、想要发脾气、她还觉得萧峄就像一个八爪蜘蛛精在她不经意间已在她身边布下了层层大网牢牢地锁住了她这只小飞虫,让她心里陡然出出一种无力感。
她真的能逃出萧峄的五指山吗?!
若是逃不出,她又该如何?
萧峄这个人心机深沉,若是她真的嫁给了他,那她能保护好自己吗?他并不是她能掌控的男人!
苏妙卿不喜欢这种超出她掌控范围的无力感,这种惶恐之感将她心底悄悄生出的那一丝甜蜜压得死死的,兴不起半点风浪。
矛盾极了。
以前,她想着就这么不咸不淡的拖着,拖到萧峄意识到她真的不会喜欢他后,也许萧峄会放手。可现在,她的想法已经不那么坚定了。
萧峄这个家伙,摆明了是一定要和她死缠到底,她已经意识到了萧峄对她好像根本不可能放手。
自从萧峄救了她之后,京里已经有了她和萧峄的一些风言风语。
若是他死不放手,她该怎么办?
苏妙卿有些茫然,不由得轻咬下唇。
“怎么了?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萧峄低沉磁性的声音。
苏妙卿结束了回忆,回过神,看了眼坐在她对面的萧峄。
今日的萧峄身披一件玉色的白狐大氅,着一袭紫色滚龙纹锦袍,腰间系着织金玉带,乌发如缎,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妙卿,丰姿如玉,宛若天人,却又凭添了一抹邪肆,让人不敢直视。
苏妙卿有些心慌地移开视线,故做从容淡定地说道:“没事!只是在想我的那三万亩田长得怎么样?”
是的!
萧峄这家伙和她现在在同一辆马车。
这家伙一大早儿的把她带出皇宫,说是要带她去看看自己的那三万亩田地,也让下面的人认识认识自家主子。
她获封至今也有段时间了,是得去露个面了。
而这些事情,成武帝都交给了萧峄去做。
以前,苏妙卿也许不知道成武帝为什么这样做,现在,看到萧峄那张昳丽俊美的脸频繁的在她眼前晃,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苏妙卿故做淡然,努力与萧峄保持着距离,奈何前往她田地的路坑坑洼洼的极不好走,哪怕她的马车再好,也驾不住这路不行,苏妙卿才刚故做冷淡地回答完萧峄的问题,她所坐的马车便遇到了一个大坑,一个颠簸,苏妙卿猛的失去了平衡,一头向萧峄怀里栽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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