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已经要笑晕过去,凌鸢可不敢真丢下他不管。


    “诶——等一下呀,那维莱特!”


    随时随地哄水龙已经成了习惯,凌鸢忍着笑,结了个风场结界挡住雨水,追了上去。


    那维莱特已经走出去很远了,那道背影落在青色天地雨幕之间,依旧笔挺而优雅,似乎能扛得住世间一切波涛。


    生气的水龙意外的好抓,也或许他本就是在等凌鸢追上来。


    站在那维莱特身边,凌鸢考虑半秒还是把风场挡在了他的头顶。


    虽然这样的确有点“老板夹菜我转桌”的嫌疑,但是,无论其他什么时候想淋雨都好,今天不行。


    因为这个雨它下得不对劲。


    “好啦,跟我说说吧,为什么生气?”凌鸢拍拍他的肩膀,“是因为我来见温诺了吗?”


    “没有。”那维莱特没有看他,“你要见谁都是你的权利,我没有资格对你生气。”


    没错,他的顾问先生本就是独立自由的个体,要见谁都是正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道理本就是这样的……


    但为什么,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那维莱特眉宇微蹙。


    又来了……这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这种每当涉及到人类复杂的情感时都会有的感觉。


    “抱歉,我不该对你生气,是我太奇怪了……”那维莱特用力揉了揉额角,想把脑袋里莫名其妙的烦躁清空。


    但是凌鸢就站在身边,尽管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从他身上传来的似有似无的沉檀香气,一直在撩拨着他的神经,他根本无法平静。


    “你当然可以对我生气。”凌鸢忽然说。


    他觉得自己真是够无聊的,明知道那维莱特对自己身上属于人类的情感部分理解无能,还问他这么复杂的问题——瞧瞧,水龙都愁的要掉毛了。


    “今天的确是我不对,不该没说明白就跑出来的。”


    那维莱特低着头,凌鸢只好弯下腰凑到他面前,仰头自下而上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一字一句道:“对不起啦。”


    就像他想的一样,在听到“对不起”之后,那维莱特的眉头立刻舒展开。


    “我不是在要求你向我道歉……”他有些为难地说。


    “我知道,是我自己想要道歉。”凌鸢点头。


    “还有,以后如果再有觉得不开心的时候,都可以像今天一样直接对我说。当然,如果你惹我生气我也会直接告诉你……呃,虽然你也不太可能会惹人生气。”


    礼数周全又温和有礼,谁会对这样的人生气啊?也太不知好歹了。


    “好啦,是介意我给温诺讲璃月的见闻么?那我先讲给你听怎么样?”凌鸢说着去拉他的手。


    “等下我们去吃东西,我给你讲讲绝云间的仙人们。之前跟你提过的,他们和你一样,也都非人类,我跟他们很熟的。还有岩神——啊,他就算了。”


    元素龙王与七神的关系也是蛮尴尬的。


    那维莱特扑扇了下睫毛,缓缓点头。


    这么大只一水龙乖巧的好像瓷娃娃。凌鸢心都快化了。


    他拉着那维莱特刚要走,忽然间想起,这里原本好像还有个人来着……


    凌鸢尴尬地转回头去。


    只见寥寥雨丝中,举目无亲的夏薇尔小姐坚强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没关系,你们继续,不必管我。”


    -


    雨息天晴。


    枫丹科学院里,温诺拉开了走廊里最后一扇窗户。


    微风卷进窗户带来湿润的青草气息,他沿着环形阶梯往一楼走去。


    已经是午饭时间了,其他研究员都去了餐厅吃午饭,整日忙碌的科学院难得清静下来。


    他一路来到凌鸢来时盯着的窄门前,掏出一把黄铜钥匙,打开了锁链。


    破旧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潮湿憋闷的空气夹杂着浓重血腥味扑面而来。


    温诺皱着眉头走进去,在身后把门关好。


    这是一间逼仄的地下室,房间四周是老旧的椴木木柜,只有中间的空地上摆着一张操作台。


    雪白冰冷的灯光自操作台顶照射下来,照亮了整片阴暗的空间。


    多托雷背对着他站在操作台旁,头也不抬地问:“怎么突然进来了,不怕被别人闻到血味吗?”


    “动物开发组经常拿活体开刀,这点血味不算什么。”温诺绕过他走到操作台另一边。


    一个黑发少年半赤着上身躺在台面上,多托雷拿着镊子,正细致地用针线缝合他身上的伤口。


    少年张着莹润的双眼,浅灰色的眸子时而清醒时而涣散,却是一直盯在温诺脸上。


    温诺并没有回应他的视线,自顾自打量起他新的身体部位。


    少年的半只胳膊已经换成了黄铜机械,复杂的齿轮机扩掩盖在坚硬的外壳下,反射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桌上托盘里堆满了吸血用的纱布,饱饮了血水后粘腻地糊在一起。少年时不时发出的痛苦□□,夹杂在他喘息中的,是托雷愉悦的轻笑。


    “好啦,再忍一下。这次的手术很成功,看啊,你离‘完美’又进了一步。”


    他哄慰着,语气温柔得如同情人间缱绻耳语。


    温诺冷眼瞧着他:“别废话了,快点结束。”


    他一开口,血肉模糊的少年立刻忍住了所有声音,耳边只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


    “真乖。”多托雷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发顶,低声笑道,“真希望到那时,‘他’能像你一样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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