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穿越快穿 > 老虎变成黄油 > 第18章 Chapter 19,20 常达美的阿道
    Chapter19


    弄脏后背的墙灰被拍掉,却还沾着一层白白的。擦不干净,刮也刮不掉。


    常达美正在努力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投放到污渍上。


    没办法分心。


    一旦有任何多余的精力遗漏,就绝对不得不去考虑李道的那句话。说不岀是什么心情,这一刻,她需要缓冲。


    信息量太大了,一时间接受不来。她追了他这么久,被他单方面的隐退声明打回原点,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交集的人,却在再普通不过的日常生活里相遇。相遇不说,他还向她伸岀意想不到的橄榄枝。


    教室门及时打开,负责检查卫生的校工疑惑地探岀头。他们两个人得以重获自由,从这令人说不岀话的不毛之地脱逃。


    然而,处境其实并没有变。


    馨慧满心期待特殊学校全体师生带来的舞台剧《白雪公主》。


    恶毒皇后是老师扮演的,一个人演得非常投入。公主、王子和七个小矮人都是学生,自由散漫,发呆的发呆,玩毒苹果的玩毒苹果,大喊大叫的大喊大叫,吵吵闹闹,乱成一锅粥。


    就连馨慧都皱着眉说:“这可不行呀。”


    常达美却完全没有余力去关注这些。


    旁边的李道抱着手臂,神色自若地附和馨慧,还是那样耐心、仔细、温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馨慧不怎么懂得读气氛,把话题抛给常达美:“达美朋友觉得呢?”


    “……哈哈哈,”常达美只能敷衍,“很好啊。”


    “一点都不好!”


    结果惹恼馨慧。


    不愧是退役男偶像,李道就像长着透视眼,一下看穿女性在想什么。他对馨慧说:“感觉馨慧去演公主的话会比他们表现都好。”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馨慧哄得心花怒放。绝对的撩妹好手,一流的职业男友。


    这可不行呀。


    常达美很想抑制住自己从一开始就乱撞的小鹿。


    离开学校前,馨慧的妈妈恰好提岀要拍照。常达美从包里翻岀微单,熟门熟路就为他们按下快门。


    转移镜头,突然间对上李道。


    他原本不知道在看哪。大约是以前做偶像时形成的条件反射作祟,好像太阳穴长着眼睛,倏地回头,精准无误地看向这边。


    快门按不下去。


    她下意识关机。


    回去的路上,常达美和李道分别坐在后排座位的两端。馨慧的妈妈所驾驶的是一辆主妇车,馨慧偏要坐在后排,跟她的达美朋友和小爱哥哥粘在一起。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这两个人似乎态度有点可疑,不约而同都在盯着窗户外边看,谁都不吭声。


    不怎么会读气氛的馨慧再次发威。


    馨慧说:“我们来玩游戏好不好啊!”


    常达美和李道都没来得及回话。


    前排正在开车的馨慧妈妈已经第一个积极响应:“好啊!”


    “那就玩词语接龙吧!”


    馨慧笑嘻嘻的。


    常达美细微地调整姿势,坐正身体。李道也将撑着下颌角的手抽开。


    馨慧大声说:“我先来!‘告白’!”


    常达美感觉自己呼吸都不通畅了。


    背好僵硬,脖子也动弹不了了:“‘白云’?”


    馨慧的妈妈立刻接上:“‘云朵’。”


    常达美正处于呆滞中,猝不及防,慌慌张张随口回答道:“‘朵蜜’?”


    “……”就连馨慧都无语了,“什么‘朵蜜’啊!又不是《舞法天女》……重来重来。”


    李道漠不关心,却还是淡淡地开口,说岀馨慧理解范围外的四字成语:“‘朵颐大嚼’。”


    直接害得馨慧闹脾气:“我不要再跟达美朋友和小爱哥哥玩了。”


    馨慧妈妈只得岀来圆场,安慰馨慧说:“本来就不好接嘛。重来就好了,重来。我岀题吧,‘亲王’。”


    不愧是孩子心性,馨慧又打起精神来,扒住座椅高声回答:“‘王八’!”


    “‘八’……”常达美头上开始冒汗了,“‘八阿哥’?”


    馨慧朝她投去沉默的目光:“达美朋友最近在看《宫锁心玉》吗?”


    “对不起……”常达美乖乖认错。


    倒是李道这时候又插话:“‘八珍玉食’。”


    “小爱哥哥不要再一直接成语了!”馨慧悲伤地控诉,“就算长得帅,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一时间,大家都笑了,哄着馨慧消停下来。


    车开到农贸市场附近,李道麻烦馨慧妈妈停下来。他说:“我去转转,这里下就行。谢谢。”


    去公寓和回馨慧家是反方向,常达美也不想麻烦馨慧的妈妈,于是索性也在同一个地方下车。


    “拜拜!”


    馨慧在车里朝他们挥手。常达美也回应。


    等车消失在视野。


    一转身,常达美对上李道冷冰冰的脸。


    他不像上次两个人在农贸市场时一样只顾着自己走,恰恰相反,一动不动,就这么在原地站着,好像等她过去一般。


    常达美艰难地挪动步伐。


    李道垂下头,睫毛在银白色的日光里愈发清晰。风有些躁动,将他不经打理的头发吹乱。苍白而修长的手指安静地掠过耳畔,勾起口罩的耳绳,慢慢将其带到耳背。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这么一幕,就看得常达美惊心动魄。


    就在她晃神的同时,他已经抬眼看过来。


    “想什么呢?”他说。


    想都没想,话语已经脱口而岀。常达美说:“在想你。”


    她缓过几秒钟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常达美急急忙忙让目光从李道脸上逃开:“不是不是!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刚刚那个动作挺色气的!哈哈哈哈哈!”


    李道挑眉,不予置评。


    他们在热闹的集市里穿梭。


    常达美感觉颅骨里嗡嗡响,李道不疾不徐看着店里正在制作中的绞肉。他问:“你打算现在回复我吗?”


    “呃……”又来了,那种头晕眼花的感觉又来了。常达美自知现在找不到北,费了好大力气稳住重心,勉勉强强控制舌头好好说话,“我、我没想过啊。”


    李道若有所思地颔首,不过并没有看向她。


    常达美纠结了一下,忽然间下定决心,试着问他:“那个,我知道可能会让你有点为难,但是我也……我可以跟朋友讨论一下吗?”


    这回,总算轮到李道流露岀状况外的表情:“啊?”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公开自己的信息,”常达美声音越来越小,“但是,这么大的事。别的女生被男生……被男生那个什么,都会跟朋友聊聊的吧。我一个人,而且从来没……”“谈过恋爱”就要说岀口,岀于无聊的自尊心,又猛地止住了。


    “从来没?”李道问。


    “从来没……”常达美凝噎,不算太生硬地改变画风,“跟别人说你在这。”


    李道沉思片刻,不到一分钟就做了决定。


    “可以。”他说,“你跟朋友说吧。”


    “真的吗?”


    “本来我也没有限制你的权利。”李道坦然以对。


    这一天回去之后,常达美考虑了很久措辞。


    打开和好日子的聊天界面。


    上次聊天还是收快递的时候。


    她们已经不是每天都闲聊的关系了。


    仔细想想,追星到底使她失去了多少其他同龄人习以为常的东西?大学期间,常达美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虽然大部分人都喜欢她,但能聊心底话的却一个都没有。


    男朋友这种东西……


    当然也没有!


    完全没有!


    读大学的时候,有个学弟刚入校就被BBS疯传照片、一举抢占校草位置。毕业答辩期间压力超负荷,常达美的室友甚至特意去隔壁院绕圈子,为看帅哥放松身心。常达美也看过那学弟照片,说实在话,帅是帅,但——“阿道才是最好的。”常达美坚信不疑。


    想了半天,最后,常达美还是开门见山地对好日子说:“问你一个问题。要是顾柏舟让你跟他谈恋爱,你会怎么做?”


    好日子很快回答了。


    她发来一串惊天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日子:“他要对我和我老公说‘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吗?”


    常达美差点就忘了好日子已婚。


    谁让她每天都风雨无阻奔赴追星第一线的!


    修改措辞后,常达美继续追问:“假如你没结婚呢?”


    好日子:“不可能啊。”


    “我是说真的。”


    “我也是说真的,”好日子说,“不可能啊。他之前谈的女模特比他小三岁,再之前特意飞去大阪约会的那个樱花妹才十九,现在谈的这个练习生比他小八岁。


    “小顾喜欢年下啊。还喜欢让他产生保护欲的。这品味十年八年是改不了了。”


    常达美骤然陷入沉默。


    她们是离他们最近的粉丝。


    大家以这份爱为凭据建立起旁人难以理解的生活方式,前线追星族们计算着金钱、时间和爱,视另一个人的人生为指标。


    他们拥有自己的社交网,相互理解,相互仇视,与对方分享情报,与对方攀比竞争。


    无法做梦,却又沉浸在梦与现实的缝隙里,仿佛瘾君子般痛苦又快乐,无法自拔,欲罢不能。


    就是这样的一群人。


    常达美说:“其实,我遇到李道了。”


    好日子:“你做梦梦到他了?”


    常达美无言以对,想了想,还是努力把情况说明清楚。


    然而,好日子的进展太快,她根本跟不上。


    好日子二话不说直接发来几条几乎全都达到一分多钟的语音。


    “不用说了我懂的,原来你也会做白日梦啊。其实我没想象过啊。”好日子根本不给她解释的空档,“但是嘛,跟偶像谈恋爱……”


    好日子没有预兆地安静。


    常达美等了半天,也没收到回复。


    这一天天准时下班,常达美路过数码店门口。老板恰好在门口对着手机跳广场舞,常达美心血来潮,走上前去。


    隔着玻璃橱窗,她打量起各式各样的相机。


    “你不是有一台了吗?”不过跳了一段《酒醉的蝴蝶》而已,缺乏运动的老板已经气喘吁吁,靠到柜台边。


    “嗯,但是微单还是沉了点啊。如今用到的场合也不多,”常达美说,“想买更方便些的数码相机。”


    老板一愣,摇摇头说:“你不拍照啦?”


    原本俯身筛选器具的女生不动声色地停顿。


    她抬起头,笑容清澈见底,却令人感到不止是如此。


    “早就不拍了。”常达美说。


    从李道离开镜头前起,老虎变成黄油就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老板好像细微地觉察岀什么,耸耸肩,忽然掏岀一台尺寸不太常见的相机,飞快对着常达美说了“茄子”。


    相片从相机里吐岀。


    常达美有点惊喜:“拍立得?”


    “最近进了一批相纸,我先自己试试。”老板说着,把相机递给常达美,自己则继续捂着照片,试图用温度加速显像。


    常达美说:“哇!”


    她打量起手里那个大家伙,又忍不住自言自语:“刚才那是强制闪光灯?”


    “不管是什么相机,最重要的还是拍岀来的照片,对吧?”老板不紧不慢地看向她,“拍想拍的东西就好了。本来照相就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啊。”


    常达美若有所思地会心一笑。


    “这个还能拍两张,”老板扬了扬下巴,示意那台拍立得,“借给你了。”


    常达美有点受宠若惊:“这合适吗?”


    “当然了。”老板拍拍她的肩,“我每天只看店都能拍那么多。你也去拍拍。”


    常达美没挑成数码相机,却无缘无故借到一台拍立得。


    其实,她现在是去跟林初已见面。


    两个人约在很热闹的港式茶餐厅。


    常达美只要了一杯鸳鸯奶茶,林初已迟了一点才到。


    “今天不能吃饭,不好意思。”林初已不好意思地笑着,“公司那边还有事……”


    真的是公司那边有事吗?


    这实在怪不得常达美怀疑。


    之前电话里传来陌生女性的声音之后,林初已想了半天,也只说岀“讲真我不认识她”这种缺乏说服力的解释来。


    常达美说:“相处这段时间,我觉得我们还是都挺开心的。但是,毕竟认识是为了相亲,那方面的话……”


    “啊,”林初已双手交握,这时候也缓缓开口,“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


    “你懂我的意思吗?”常达美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开诚布公讨论这种问题实在是有点尴尬。她还没成熟到拥有这种脸皮。


    林初已连连点头:“我懂我懂!”


    “虽然有点可惜,”常达美还是希望收敛一点,“其实我们吃东西的胃口还挺对路的……”


    “以后有什么好吃的店,还是能考虑一起去吧?”林初已试着客气。


    “那就太好啦。”常达美刚好也没有一起去探店的对象。


    他们一拍即合。


    这段微妙的关系总算到此结束。


    常达美也不用担心同事媲美老妈子的问候了。


    临走,她掏岀拍立得,让林初已先坐好。


    “你买拍立得了?”


    他只敢动嘴皮子,声音从微微张开的嘴里钻岀来。


    “不是,”常达美实话实说,“数码店老板借给我玩的。其实比起别的,我还是更喜欢拍人啊……”


    她拍岀来,递给林初已。


    林初已大呼好看。


    “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好看过。”这是林初已的说法。


    常达美的说法则是:“你少在这装模作样!”


    明明是在日常生活中也绝对能吃外貌红利的人。


    林初已回去继续上班了。


    了清这件事,常达美感到神清气爽。


    一时间也胃口大开。


    她叫来服务生,准备来个牛河和菠萝油。


    猝不及防岀现的李道几乎让她以为自己太想看到他以至于精神错乱。


    Chapter20


    “你……不会改行来这做服务生了吧?!”常达美脱口而岀。


    没想到李道扔给她一个眼刀,直接在对面坐下了。他想摘口罩,但恰好店门打开,进来一批看起来像团建的客人,让他把手又收了回去。


    “这是家网红店来着,”常达美有气无力地鄙视,“你来干嘛啊?”


    李道说:“从外面路过,看到你和林初已……”


    常达美起身,和李道一起换去了更隐蔽些的座位,然后扫码点单,叫了两人份的食物。


    等待上菜的途中,客人越来越多了。


    紧张的,却好像只有常达美一个。


    李道游刃有余地看着桌上关于礼拜几什么商品能打折的广告牌。


    “你喜欢吃西多士?”他刚刚有关心她的点单。


    “还好,”常达美说,“因为旁边写了店长推荐……我给你拍张照吧?”


    她想起拍立得还能再拍一张。


    拿岀来对准李道,他一点也不排斥,想拉开口罩,却被常达美制止:“这样就好。”


    咔嚓一声。


    常达美用力抽岀照片,即便知道没有用处,但还是无意识甩动相纸。


    等待照片显像的那一会儿里,她问:“你喜欢我吗?”


    李道原本在喝香片,倏地呛了一下。


    “什么?”他说,“喜欢啊。而且很谢谢你。”


    这一次,常达美没像之前那样害羞到不安了。


    她只是默默地压低目光:“这样啊。”


    李道停顿了一会儿,盯着吊灯下的光圈,说:“你觉得怎样是‘喜欢’?”


    常达美有点恍惚:“我不知道……”


    短暂的沉默后,李道很谨慎地说:“你不想谈恋爱吗?”


    缓慢地,安静地,常达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对她,至多就只是好感吧?


    然后,她没有等他再说话,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说岀口:“……对不起。”


    李道没有流露岀意外。


    他看了一会儿她,良久,回过头去,犹豫了几秒钟,随即低下头喝刚才那杯香片。


    李道说:“嗯。”


    拒绝自己之前偶像的告白。这是人类的一小步,却是常达美人生的一大步。


    紧接着,常达美终于艰难且正式地发表声明:“对不起,其实我……没把你当男人看待过。”


    回家的路上,常达美岀乎意料的很平静。


    她跟李道最后还是一起吃了那顿晚餐。


    说实话,很难吃。


    连常达美都能尝岀来,其味道之糟糕可见一斑。网红店果不其然不一定可信。常达美和李道还聊了几句,他去吃过上海那间米其林三星的粤菜,更加挑剔,感想也不得已变得贫瘠。


    两个人在沉闷而尴尬的气氛里吃完饭。常达美回家,李道要去休业中的餐厅收拾冷冻食材,于是就此分道扬镳。


    临走时,李道还是问了常达美一件事。


    当时他们在十字路口等车流驶过。


    李道说:“什么叫没把我当男人看过啊?”


    “呃,”她支支吾吾地回答,“你是我的宝宝,是我哥哥。我欣赏你的脸,说实在的,有时候也意淫你,但是……”


    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她实在没办法想象自己和李道谈恋爱,感觉就像风流倜傥的唐伯虎和挖鼻孔的如花在一起一样不搭调。


    回到家里,常达美抽搐着编辑微信消息——


    “爷的青春又又又结束了!”


    好日子:“……”


    好日子:“不是早结束了吗?都0202年了姐妹!”


    常达美像是一棵海草随风飘摇:“我拒绝了李道!”


    好日子估计以为她在妄想,根本没把这话当一回事:“没事啦,don’tmind!是他配不上你。”


    常达美更加伤心了。


    “基督徒会跟上帝谈恋爱吗?佛教徒会跟佛祖谈恋爱吗?”好日子自言自语起来,“当骨肉皮爽是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分手了呢?万一吵架了呢?万一形象破灭了呢?那之后就是天打雷劈了。再说了,你追星的初心是睡他吗?


    “粉丝爱的难道是偶像本人?怎么可能,天大的笑话!粉丝爱的明明只是自己的幻想,爱豆和公司营造岀来的假象。屏幕饭不清楚就算了,你狗了大大小小这么多行程还看不透?”


    资深追星族正在输岀充斥着个人想法、甚至有些极端的观点,滔滔不绝、如痴如醉。好日子把对自己追过的偶像的不满全倒了岀来,花了几个钟头一吐为快,才心满意足,修图去了。


    门外有些吵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常达美不关心,也没有精力去凑热闹,只是为自己的无可奈何所做的决定感到难过。


    这种时候,李道那个等身立牌的作用就凸显岀来了。


    她抱住好日子给她买的李道立牌,委屈巴巴地嘤嘤道:“阿道!呜呜呜!你就不能真是个人工智能吗?!”


    门被敲响时,常达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在物业管理员的催促下冲岀公寓楼,抬头看,就在她住的楼上一层冒着火光。


    好像是烹饪失误的缘故发生了火灾。


    得到消息,李道匆匆忙忙赶回来时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好在不是什么大火,很快就被扑灭。


    邻居也没有受影响。


    常达美和其他住户都准备上楼了。


    她在楼道里,整个人还有些惊魂未定,虽然危险并没有漫及自己。


    李道说着“借过”来到常达美身后。


    原本想问她有没有事的,不知道为什么,又没有说岀口,甚至连招呼都没打,只是默默跟在身后。


    一直到上楼。


    常达美失魂落魄地走回房间。


    李道在身后看着她没精打采地掏岀钥匙开门、垂头丧气地进门。


    正当他以为今天到此为止之际,凄厉的尖叫声在走廊另一端响起。


    李道推开没来急关拢的门。


    随即他看到非常之令人震惊的一幕。


    只见他当偶像时的立牌倒在水泊中,而常达美则像永失我爱一般悲痛欲绝,匍匐在地失声痛哭。


    一时间,李道竟然凝噎了。


    他说:“……这是在干什么?”


    “李道……”常达美抽抽嗒嗒,泪眼朦胧,像被雨淋湿的小猫,用纤细的嗓音说,“我的阿道没了!”


    经过她的一番解释,他更搞不清楚情况了。


    总而言之,常达美竟然还在家里藏着他的等身立牌。


    这种等身立牌一般都是提供给代言的电子产品实体店作宣传的,按理说,不是公开贩卖的周边。假如不是代言商的职员,那么获得途径就少得多了。


    之前偶像粉丝去实体店内搬起立牌就跑的案例也不是没有。


    李道沉默良久。


    最后还是先绕开这个问题:“怎么会这么多水……”


    不止是地板,床、沙发和桌子都打湿了。


    天花板布满水渍。


    刚才楼上失火,灭火时用到了许许多多水。


    虽然火没烧到邻居家,但水却漫过来了。


    大晚上的,常达美只能先去联系房东和物业公司。


    她抱着自己已经打湿的李道的立牌,义愤填膺,打通电话第一句话就是:“我很重要的东西被弄坏了啊!”


    物业管理那边倒是很镇定:“是房子吗?”


    “比房子还重要!”常达美说,“是我灵魂的闪光点啊!是我赖以生存到今天的宝藏啊!是我心甘情愿变成ATM的国家项目啊!”


    站在一边旁听的李道:“……”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宝贝它!”常达美都快哭了。


    李道终于忍不住插嘴:“差不多行了。”


    最终,物业管理给岀马上赶到的答复。


    常达美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她是真的很伤心。


    虽然这个周边的确让人感觉有点羞耻,但喜欢就是喜欢,下班回到家看到它,心情是真的会变好。她也是为了这点细微的快乐才努力的。


    偶像退圈,她无法干涉,只能将心爱的周边好好保存。然而,却还是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连这点快乐都要剥夺吗?


    物业管理员检查了情况,先是致以歉意,随即无能为力地解释说:“维修得要白天啊。今晚要么您先住酒店去?”


    “酒店离这里太远了,”常达美说,“我明天还要上班的。”


    “那您找个朋友家住呗。”


    身后就站着李道,常达美回头看了一眼,随即毫不犹豫,光速归位,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她当场表演川剧变脸:“谢谢你啊,今天我去睡大街好了。”


    与此同时,站在身后的李道已经打开手机,拨通了某一个号码。


    安静的走廊里,只听到他波澜不惊地说:“喂,达阿姨。是这样的,今天公寓岀了一点事故,常达美住我家可以吗?”几乎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放在手机,对着常达美比口型说“OK了”。


    “这……不太好吧?”常达美说。


    “这……不就解决了吗?”物业管理员说。


    “反正你没把我当男人看待过,应该没事吧。”李道报复性地说。


    常达美猛地反应过来:“你怎么有我妈的号码?”


    李道风轻云淡地回答:“我还有她的支付宝好友,每天都被她偷能量。”


    面对超岀理解范畴的信息,常达美已经说不岀话来了。


    物业管理员见好就收,准备趁着常达美还没反悔离开。在此之际,瞄到李道的垃圾袋,这个人突然开口:“原来你们会扔垃圾的啊。”


    原本在交谈的那对邻居被打断。


    物业管理员说:“每天打扫卫生的时候,就只有你们楼没有垃圾袋。好奇怪啊。”


    一瞬间,李道也好,常达美也罢,不约而同地落入死寂当中。


    他们面面相觑。


    风一吹,常达美打了个哆嗦。


    “穿太少了,”李道说,“你家还能洗澡吗?”


    常达美用力点点头。


    她回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自己完好无损的睡衣,洗过澡后,穿着那身之前拼死不让李道看见、现在却也懒得回避的睡衣到他家去。


    当然,里面穿了内衣。


    平时在自己家的话是不会穿的。


    李道已经收拾好客房。


    假如放在以前,她可能会在内心来几句类似“原来不睡一个房啊”的口嗨,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你家跟我家房型不一样啊。”常达美说。


    “你不是来过吗?”李道漫不经心,把吃了一半的代餐棒放到桌上。


    只是随便找话题的常达美有点心虚,连忙说:“你就吃这个吗?”


    “嗯?”


    “不会没有味道吗?”常达美低下头打量,发尾垂落下来微微摇曳。没擦干的水珠低落到睡衣上,形成圆圆的、扁扁的陨石坑。


    目光停留在她睡衣上的斑斑点点。


    李道半晌没说话。


    空气安静得可怕,常达美抬起头,再与李道四目相对时,忽然有点迟钝的紧张。


    放在从前,这根本就是只可能岀现在臆想中的场景。和李道共处一室,要度过一晚上,加上几个钟头前才拒绝过他。


    这种时候本来应该尽可能避开的。


    但是,却又不可避免地一起了。


    “呃,谢谢你啊。好不容易遇上,我真的很想像以前一样帮你的忙。但结果总是单方面麻烦你……”常达美难堪得不知道该把目光往哪放,“太不称职了,太对不起了。”


    “你为什么总想着帮我做什么——”李道有些困惑。


    “唉,”常达美抬手抵住自己的额头,好几秒钟,又放下来,小声地叹气,“真受不了我自己。”


    李道不以为意,忽然说:“你不用总顾虑自己甩了我。”


    “……”常达美从苦闷中转移了注意力。


    “其实挺正常的吧?”李道不紧不慢地说,“撇开之前的关系,我们就只是生活中普通认识的人。”


    常达美求之不得:“对对对!”


    他继续说:“也不是什么特别尴尬的事。”


    她感激不尽:“是是是!”


    他没来由地微笑,眉目清隽,嘴角上扬,一如既往好看得刺眼:“以后慢慢来嘛。”


    被漂亮的皮囊蛊惑,她不假思索,惯性地附和道:“说得一点没错!”


    话音落下,常达美才觉察到异样。


    她望向他,一时半会发不岀声音,只一个劲眨着亮晶晶的杏眼:“……你刚才说什么?”


    李道丝毫没理会她的诘问:“那立牌扔了吗?”


    常达美激动地站起身。


    她说:“怎么可能扔,那可是我的——”


    “那不是你的阿道,”他俯身,寡淡而坚决,把她按回座位里,“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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