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梵兰从一堆邀约之中抽身,换上三分随性七分优雅得体的着装——俗称长辈最爱款,回契拉索主宅去陪卡梅叔叔吃饭。


    他在长辈面前一向会装,至今契拉索夫夫仍觉得他们家小养子天真乖巧温柔善良,是世界上最乖的雄虫宝宝。


    至于小时候那些叛逆行为和爱好……


    都是莱斯特带的,揍不死这坏小子。


    今天莱恩·契拉索难得回来,卡梅便发信息给梵兰,让他回家小聚,莱斯特最近在边线正忙,拉斐尔上将倒是抽空回了家,他们四虫一起,也算一场小型家宴。


    饭后,梵兰带莱恩在庭院里喝茶消食。


    这是他第四次见到莱恩。


    印象里莱恩回家不过四五次,十四之前,也即梵兰搬离契拉索主宅之前有过两次,那时莱恩给梵兰留下了沉默寡言的印象,十四岁之后也回来过两三次,不过梵兰许多时候正在外星旅游,所以那之后实际遇见也就一次。


    莱恩有一头契拉索家祖传的红发,然而和莱斯特张扬浓烈的即视感不同,他的红发稍长,服贴地垂在颈边,戴一副单边眼镜——虫族当然有根治近视的医疗技术,所以梵兰猜测那副眼镜应该是于莱恩有用处的高科技产物。


    事实也是如此,此刻关于他的资料和虫格分析,正通过镜片投射展现在莱恩眼前。


    “看来莱斯特拿不下你。”


    这位梵兰印象中沉默寡言的雌虫突然开口,且语出惊虫。


    “要不要和我结婚?”


    梵兰正端起茶杯的手一停,随即失笑。


    “方才被卡梅叔叔催怕了?”


    他们吃饭的时候卡梅明里暗里提点了好几次,这世道可不止雄虫会被催婚,有能力的雌虫同样被催得狠。


    像莱恩和莱斯特这两兄弟,有意以雄虫与他们联姻的家族多如牛毛,每年的邀请暗示雪花一样飞,他俩家世本就顶尖,最难得的是抛开家世个虫能力同样极其强悍,按理来说如果一家有两个或多个嫡子优秀,还会有争权风波,偏偏莱恩另辟蹊径,发展去了截然不同的领域,还一骑绝尘,这样下去眼看有望洛贝尔奖。


    长眼睛的都知道,百年之后契拉索家族不仅不会有丝毫没落可能,只会更进一步。


    哦,对了,虫族普遍寿命在两百岁以上。


    卡梅管不了莱斯特,难得莱恩回来一次,可不就被逮着念叨。


    “我不是莱斯特,不会对你有任何要求和约束,同我结婚对你而言,除了增加契拉索产业的持股份额之外,我可以保证让你的生活方式与如今没有差别。”


    简而言之,你想怎么过怎么过,想怎么浪怎么浪,随你开心,除了钱拿得多了身份地位更高了,其他都随你。


    不得不说相当优渥的提议。


    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


    梵兰突然有些了解莱恩了。


    他从这个与莱斯特截然不同的兄长身上,看出了同出一源的本质特性。


    ——傲慢。


    并非指他对梵兰态度傲慢,而是指莱恩的为虫本性。


    他们都目标明确,绝对自我,视自身以外的一切为附庸。


    不同于莱斯特和梵兰一同长大,潜移默化地被梵兰渗透了一半本只忠于自我的权柄,莱恩从小独立生长,还有一种数理学家的秉性,莱斯特或许天生擅长将一切视为附庸,莱恩则将一切视为可用或无用的程序。


    莱恩的世界充满了最优解。


    他向来在直线上行走前进着。


    雄虫也好感情也罢,对他而言显然没有任何意义与吸引力,但单身会给他的一生带来不少扰虫清静的小麻烦,内部的催婚也好,外部的打主意也好,都是让大科学家愈加感到不耐的苍蝇嗡嗡声。


    而梵兰就是一个突然呈现在眼前的,相当不错的解法。


    首先,他和他的兄弟没成。


    其次,只要梵兰同意,卡梅和拉斐尔上将对这个虫选不会有任何意见,其名声和份量也足以应对外界那些打主意的。


    第三,梵兰不需要他。


    是的,第三点才是真正的重点。莱恩对于给雄虫提供家庭氛围感情呵护没有任何兴趣,他连陪伴时间都吝啬,而梵兰的资料则表明他恰好放浪不羁爱自由,莱恩完全可以举双手双脚尊重他的自由,且给足金钱权力物质保障。


    这不是一拍即合?


    但梵兰拒绝了他。


    莱恩也不觉得意外,本来他预计的成功率就没多少,但如此合适,不提白不提罢了。


    于是他无所谓地继续喝茶,留下一句:


    “我对你的求婚长期有效。”


    “拿不下我啊……”梵兰则仿佛觉得这个开场白有意思似的,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以此悠悠地挑起新话题。


    “莱恩,你真不了解你的弟弟。”


    莱恩对此不置可否,雌虫兄弟间本也没多少兄弟情深,何况他与莱斯特这种多年见不上一面的兄弟。


    梵兰却玩笑似的抛出一句:


    “如果如你这般求婚的是莱斯特,我会答应也说不定。”


    “哦?”这倒让莱恩当真有点惊讶了。


    他以为以莱斯特的性格特征,光掌控欲那一项数值的偏激程度,梵兰拒绝他便再正常不过,所以多年下来也没产生关系变化。


    “但他不会求的。”


    “他犯怂?这可不太符合莱斯特契拉索。”他说起自己的兄弟来,像在评价一个有属性面板的角色。


    “不。”


    梵兰否定了,一手颇为懒散地支着脸,看庭中小桥流水,落花飘摇。


    “因为他很了解我。”


    “如果婚姻并非我想,并非我意,他就不会开口的。”


    梵兰嘴边带上一抹笑意,这笑的意味有些难测,莱恩意识到此虫或许比认知中要更加难搞。


    “你认为莱斯特是拿不下我吗?”


    他似乎觉得有趣,又似乎出于一种难以归类的愉悦,笑容的弧度更生动了些。


    “不是哦……”


    “他是在向我低头。”


    莱恩一顿。


    低头,这个词放在他们家成员的词条当中,实在显得陌生。


    “莱恩,我知道理性思维的强大,或许数据可以解析一切。”


    “数据也可以永远正确。”


    “可是,自由意志的魅力啊……”


    “有些时候,唯有虫心不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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