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兰收拾他的小别墅的时候,从抽屉里发现了一只金属项圈。


    他看着手里的项圈,一时陷入回忆。


    雌虫是一种高危生物。


    指破坏性而言。


    然而在越来越和平文明的当代,雌虫的破坏性已经不断下降,肉身强度相比起古代那种虫虫皆兵器的描述,现在只是身体素质夸张一些而已,如果不加以特意训练和培养,如今社会上的雌虫并不会有什么强过科技的力量。


    虫甲化也在逐渐退出时代,大部分雌虫早已不再具备这项能力,就如同曾经有尾巴的人类在站立行走后逐渐进化掉这个用处不大的部位一般,生活在文明社会的雌虫实际上很少再需要虫体中所隐含的这项功能。


    以及虫甲化虽然象征着强大以及肉身战力的极限,但在现代,却存在着一些虫权方面的争议性。


    有学者认为,虫甲化是一种本能化的返祖现象,是将理智与意识屈从于动物般的原始本能的危险行为。


    这是一种文明与虫格意识的倒退。


    这样的说法是有一定见地的,梵兰亲眼见证过莱斯特控制虫甲化的过程,那确实是一场克服原始本能的拉锯战。


    之前提到过莱斯特掌握了任意局部甲化的能力,到梵兰十四岁的时候,这种掌握甚至已经炉火纯青。但并非熟练运用就是终点,实际上这仅仅只是一个开端。


    在莱斯特尝试越来越多地将虫甲化运用到实战中后,有一段时间,他变得有些狂躁。


    雌虫是有精神阈值的,前线一些士兵俗称的“狂化癔症”就是精神损耗过大或者杀红了眼过度兴奋导致的失控。虫甲化的频繁使用似乎使莱斯特的精神逐步处在一个高度兴奋的状态,不断唤醒着他体内嗜杀好战的原始野性,这让他显得躁动,神经过敏,高攻击性。


    有时还会无意识显露出一部分虫甲。


    有一次梵兰和他待在一起,两虫距离很近,莱斯特的手背隐隐展露出虫甲的甲壳,由于虫甲极度坚硬,梵兰又刚好抬手,两只手轻轻一擦而过,不巧给梵兰的手臂擦了道破皮的伤口。


    彼时契拉索二少的脸色难看至极。


    他为梵兰手上那点轻得可怜的伤势毫无意义地浪费了一管i类修复剂,当晚打道回府,极其难得地没有留宿。


    之后梵兰一周都没有见到过他。


    一周过后,梵兰给莱斯特发去一条简讯。


    【to莱斯特:?】


    【莱斯特:。】


    梵兰有些哭笑不得。


    【to莱斯特:你在怂什么?】


    【莱斯特:没。】


    【to莱斯特:晚上有路华的音乐会,和我一起去玩玩吧,你最近有点太紧绷了】


    【莱斯特:那谁?算了,欣赏不来。】


    【to莱斯特:不好意思,是我语气错误】


    【to莱斯特:晚上陪我去音乐会,八点钟,开塞迪威路过来】


    【莱斯特:……哦哦,yessir.】


    当晚莱斯特出现的时候,脖子上多了一枚金属项圈。


    项圈是玄黑色,泛着金属光泽,右侧环身上有一排心电图般的绿色线条闪动着,整体透露出一股科技式的冷硬感,卡在雌虫颈上,显得奇特又诡谲。


    他抛了个东西过来,梵兰接住一看,是个做成戒指的开关。


    据说这项圈是个能够监测精神阈值波动的惩戒装置,一旦脑内的频率曲线不符合安全数值区间,项圈就会放电帮助雌虫“冷静”。同时梵兰手上那个开关也能控制电流的释放,还更强效,莱斯特让梵兰如果感知到他状态有异,不必多说,按就完了。


    主要指望的其实还是后面这个开关控制功能,前者那个自动监测虽然听起来更靠谱,但莱斯特毕竟多疑加被害妄想成性,他想来想去不太放心真开这个自动监测,虽然在城市大街上出现什么危险情况的概率极低,但万一呢?他可是跟梵兰走在一起,万一真出现什么微小概率的袭击事件,结果他因为脑内监测不能激动,一激动就被电,那不搞笑了吗?


    所以他郑重嘱咐梵兰,一定要多按开关。


    梵兰:……好无语啊。


    其实以莱斯特的控制力,远远没到可能当街失控的程度,只是对上梵兰他本就有十二级的阿兰被害妄想症,上次又被那道刮伤刺激得不轻,以至于现下搞出这种花样。


    梵兰没说什么,取下了小拇指上的紫晶花尾戒,把开关戒指戴上了。


    不过当天晚上,倒确实有些意料之外的情况。


    梵兰原本以为是一场交响乐形式的音乐会,安静,优雅,令虫沉醉,和缓心灵。


    没想到是开放式的音乐节。


    现场虫很多,音乐,娱乐,酒水,喷泉,虫来虫往,热闹非凡。


    梵兰察觉到莱斯特被吵得有些烦躁了。


    项圈上的暗绿色线条加速闪动着。


    莱斯特显然也察觉到了,他向梵兰瞥来一眼,示意梵兰按按戒指,让他“冷静”一下。


    梵兰的注意力却在莱斯特的眼睛,那双深灰色的眼中,瞳孔在夜光下隐隐收束,圆形的瞳仁变窄拉长,形成一道近似菱形的竖向渊壑,宛如伺机的有毒蛇类。


    梵兰没按戒指。


    他伸手握住了莱斯特的手腕。


    那里原本已经显现出了几片黑色的鳞甲,却在梵兰的手指碰来时极度受惊般骤然褪去,莱斯特猛地醒神,偏过头死死盯着一脸平静的梵兰。


    梵兰只是安抚似的,用拇指指腹摩挲着莱斯特的手腕内侧。


    雌虫躁动的精神却诡异地沉静下来。


    绿光渐缓。


    “还不明白吗?莱斯特。”


    “你无法伤害我的。”


    莱斯特感到腕间触到一点冰凉,是那枚被梵兰戴在小指上的开关戒指。


    戒指最终只是一枚戒指,一如曾经被取下的紫晶花一样。


    梵兰的声音在喧闹中清晰可闻。


    “我比你更了解你。”


    “你不会服从于外物,也不会服从于本能。”


    “所以没用的,莱斯特。”


    “疼痛不会真正令你冷静。”


    “但我会令你冷静。”


    “你明白吗?莱斯特。”


    “……”


    音乐节结束了。


    莱斯特跟梵兰回到了他的小别墅。


    后来梵兰说惩戒项圈虽然没什么用,但造型款式挺赛博挺酷的,是个好装饰,你多戴两天吧。


    莱斯特没问什么叫“赛博”,反正梵兰总有一些别具一格的,天马行空的,谁也不懂的小词语。


    莱斯特:“哦,行。”


    然后他就戴了几天,直到梵兰看腻了,又给他换了条做旧风格的皮质颈环。


    “我觉得这玩意儿勒得慌。”


    “嗯。”


    “?”


    “你觉得黑色和红色哪一条更配我的臂环链。”


    “……都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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