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之后的梵兰,有着自由自在的青春时光。
那时在坚持之下,他已经搬出了契拉索主宅,在距离契拉索府邸半小时车程外的院落里有了自己的小别墅,里面的一切都由他亲手布置,别墅面积不大,两层加一个小阁楼,阁楼的顶被他打通了,装上玻璃,从那里可以观赏到每晚的夜空。
二楼没有房间,所有承重墙也被敲掉,形成了一个很大的画室,摆放着他的画架,调色台,操作台,各种各样的材料,堆放的手工册子……一点也不整齐,但一切又显得乱中有序。
房间都在剩下的一楼,开放式的厨房,书房,卧室只有两个,一个主卧,一个客房基本等于莱斯特的房间,再多便没有了,梵兰有时候在家办party,一群朋友不管闹到多晚,最后也都得乖乖各回各家。
他很注重个虫空间。
一开始几乎所有朋友都给梵兰送过家政相关的智能机器,艾利沃什最夸张,他派了建造公司的虫来梵兰家,想帮梵兰把整栋房子的墙改成智能化感应墙,好在被梵兰及时阻止,表示他就喜欢“古典主义”的房子,大家还是不要操心了。
整个房子最高级的地方大概在于外部的安保设施,莱斯特按最高安保等级做的要求,不得不说很有必要,在拦下过不下两只手的试图深夜闯入的疯狂追求者后,梵兰老实就范,任由莱斯特时刻革新房屋的保护系统。
在外虫看来,梵兰很有一种生活上的仪式感,他似乎什么都偏爱自己动手,哪怕机器可以让一切方便快捷很多。
他甚至不怎么用饭菜的成品包——这是虫族社会普通家庭的主流烹饪方式,即网购的各种菜式的盘装成品,每一个虫的家庭冰箱里基本都塞满了这个东西,每天吃饭时打开即可,会自主加热,味道和刚出炉时的新鲜菜几乎没有区别。
但梵兰的冰箱里总是只有初级农产品和不同部位的肉类,吃饭时他会自己捣鼓一份,多半还不比成品包的丰盛美味。
有时候是一个简单的培根三明治配杯手冲饮品,有时候是一盘煎肉沙拉,有时候是摆放得很漂亮的混合拼盘,总之他在家的话,就总会花时间自己动手弄吃的,虽然实际上厨艺只称得上一般。
阳台上种的花草也不愿意买开得绚烂的顶级植株,都是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种子,自己拿着小铲子从埋进土里开始种,能不能活不好说,种死了就翻土重来。
古怪的浪费时间的生活方式——朋友们这样评价。
他和莱斯特站在一起,仿佛两个极端,这对从同一处家宅走出来的竹马,生活节奏却完全相反,契拉索家的二少爷恨不得将一天的时间榨成三天,永远注重效率,永远做到效用最大化,永远一天更比上一天精进。而跟在他身边的梵兰却悠哉悠哉,时光在他身上似乎变得很长又很慢,他在街上走走逛逛,一天过去,什么也没干,只在日落时分带回两枝新鲜的花,剪一剪根茎,插进茶几上的水晶瓶里。
虽然日后考上了第一首府学院,但其实大部分原因在于拉满的艺术分类加分,论常规课程,他成绩只能称得上平平,偏科,科目成绩有高有低,总体平均。梵兰并不是什么完美学霸,他放在学习上的时间有限,虽然看了许多书,但几乎全是出于兴趣,和满足他对世界认知的好奇之心,真正能和学业课程有关的反而很少。
每学期期末时基本都需要莱斯特来给他进行一番“地狱恶补”,尤其数理侧的学科,全靠莱斯特那给他掰碎了的准确率九成九的高效押题,这才显得一路能拿到看上去还不错的分数。
不过也因为这个原因,他上学上得更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时常想出去玩了、有感兴趣的展会了就不去学校,虽然雄虫普遍娇惯难管,但愿意到公共学校上学,有意教育文凭,却又还如此罔顾校规的雄虫,属实也并不多见。
或许这就是叛逆的青春期吧。
那种看上去脾气温软、乖乖牌、完美虫崽,实际接触之下却好似哪哪都有点反骨,有点出乎意料,有点不好归类的奇怪雄虫。
奇怪而富有吸引力。
相比起莱斯特,他显得没什么目标可言,虽然热爱绘画,但似乎也没有展现出想要成为多伟大的画家的梦想,但要说他和大部分雄虫一样毫无追求无所事事,又好像又不尽然。
连梵兰自身也有过迷茫的时候。
他似乎什么都可以有,此世的命运没有施加给他任何难度,这世界又如此悠远广阔。
当什么都可以拥有时,偶尔便也会不知道究竟该向哪儿伸手,得与失的滋味皆变得平淡。
只有看到极其旺盛的、磅礴的生命力,才恍惚受到感染,心脏跟着跳动有力,跟着鲜活,所以他喜欢去看莱斯特训练,就像喜欢冰雪覆盖的死寂星球上,那少得可怜的挣破雪土的植物。
那样不知疲倦地渴求与淬炼,沉重又向上,永远坚定,永远散发着野性又锐利的亮光。
他让莱斯特陪他去过很多地方,普通的,危险的,能去的,不该去的。连生死危机也经历过几遭,化险为夷、值得庆幸的同时,在死亡的边际体会到生的美丽——这样的滋味甚至有些令人着迷。
当他开始想要琢磨这种滋味的时候,他的去处有些变本加厉了。
那时他们刚从遭遇了雪崩的星球回来,他趴在地上翻着电子地图,提出下个月想去宣称有裂谷图景的原始星球。
带上他们的极限运动设备。
莱斯特正坐在阁楼的楼梯上一目十行地看机械工程学,闻言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一如既往地说行。
梵兰满意了,开始在星网上观摩峡谷速降相关的教学分享视频。
不过他又有点好奇,他以为莱斯特这次可能会拒绝他,或者教训两句,毕竟这多少显得有点找死了。
而且他再清楚不过,莱斯特这家伙看似钢筋直雌,实则却绝对堪称洞察虫心的高手。
他可没忘记他们从雪山上狼狈地下来时,莱斯特看向他那有些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了。
“我以为你这次会不同意呢。”
“不同意什么,找死?”
“嗯哼。”
莱斯特扣下屏幕,抬头看着梵兰。
“知道我是你的什么吗?”
“……好哥哥?”
莱斯特笑了声,仿佛觉得他的回答方式还挺可爱,顺着“嗯”完,才缓缓收敛笑意。
等再开口时,就是他那股一贯的带着理所当然的认真语气。
“我是你的安全装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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