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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不太熟


    原定计划是第二天陪他去玉泉山那边看他姥爷的, 早上傅闻舟却接到了那边的来电,让他们直接回大院就好,一家人聚聚。


    “你姥爷从那边过来?方便吗?”看到他收了手机, 许心瞳才开口。


    “方便。”傅闻舟说,“警卫员送他过去, 能有什么不方便的?”


    他这样说, 许心瞳也不多问了。


    他们只拎了两盒礼品,抵达那边已经是上午10点整。


    车在礼堂前面的一处空地上停下,许心瞳下来,他却让她稍等会儿。


    见她疑惑, 他笑着解释, 这地方可不比外面, 巡逻的管得可严了,天王老子也不给你面子。


    许心瞳眨了眨眼睛, 好奇地问他之前是不是有乱停车被警卫拖走车的前科。


    问完后, 她一双大眼睛扑闪闪的, 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不知道是真好奇还是想看他的笑话。


    可惜她终究是失望,他脸上仍那副是万年不变的淡然的样子:“这你得问这边的警卫员,我车被拖的话,一般都是我秘书去处理的。”


    说完潇洒地启动车子,把车停去了前面。


    许心瞳跺跺脚, 哼一声。


    她就不信抓不到他的把柄一次!


    从这儿到傅家还有段路,他们走路过去,路上还遇到了俩人。


    是两个极英武的青年, 身量都挺高,一人大冷天只穿着件衬衣, 卷着袖子露出结实的胳膊,懒洋洋地衔着根草。照理说,这种玩世不恭的模样应是个讨人厌的纨绔子弟,可他眉眼沉静,一对剑眉密丽英挺,脸不板着都有种难以言说的冷锐气质,叫人不敢逼视。


    另一个略高些,单眼皮,高鼻梁,模样清俊,比他似乎要略年长些,看上去文质彬彬的。


    两人从远处的路灯下缓缓走来,正低头说着话,都擦肩而过了,略高些的那个忽然驻足朝这边望了眼,笑道:“什么时候回的?怎么都不打声招呼?”


    “刚到。”傅闻舟矜持地对他笑笑。


    显然,算不上多么熟稔的关系。


    “这是陆宴沉。”傅闻舟给她介绍。


    许心瞳好奇地望过去,对方态度大方地对她点了点头。


    许心瞳也跟他点了点,看向他身边那个秾丽冷峻的青年。


    “这是魏珹。”


    相比于陆宴沉的斯文有礼,魏珹只淡扫了她一眼,都不拿正眼瞧她。


    许心瞳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也别过头懒得跟他招呼了。


    别过时她才跟他吐槽:“你这什么朋友啊?一点礼貌都没有?”


    “算不上朋友,前面大院的,不知道怎么来我们这边了?”


    “以后不准你搭理他!就是那个姓魏的!”许心瞳气呼呼地说。


    当时她真是被气到了,完全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事后到了傅家一回想,才觉得自己这样好像有点幼稚。


    好在傅闻舟没怎么笑话她。


    一家人都在,晚餐是家里阿姨做的,比之前在后海那边的那处四合院里吃的更合许心瞳的胃口。


    那个阿姨做菜更咸,她还是喜欢咸甜口的。


    傅闻舟的姥爷叫徐开霁,名字很文气,人也挺文气,不像是是领兵的,倒像是做文职的,只是瞧着很精神。


    他在餐桌上笑着问了她一些问题。


    都是一些很日常的问题。


    一开始许心瞳还有些紧张,渐渐的就没有那么紧张了,徐老爷子没什么架子。


    一顿饭快吃完了,一位容貌秀美的美妇才领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来拜访。只是,她一出现餐桌上的气氛就有些冷了。


    徐老爷子和傅爷爷倒还顾忌着体面,傅奶奶则直接冷脸了,问她来干嘛。


    许心瞳全程垂着头不敢吱声,回到房里才犹豫着问傅闻舟:“那是谁啊?”


    傅闻舟正低头解袖扣呢,头也没回淡淡道:“庄咏宁。”


    她还没来得及问庄咏宁是谁,又听得他补充道:“我爸外面的人。”


    许心瞳的眼睛渐渐睁大,小手忍不住捂住嘴巴。


    傅闻舟回头觑了她一眼,没好气:“瞧你八卦的样子,没你想的那么狗血。我爸跟我妈早就分居了,她跟她丈夫也早离了,这些年她就跟我爸在一起,虽然没什么名分,周边人都知道她。就我奶奶他们,觉得丢面子,不肯承认。”


    许心瞳懂了,情儿。


    虽然忍着八卦的心,但咕噜噜转动的眼珠子是骗不了人的。


    傅闻舟笑:“很晚了,快睡觉吧。”


    许心瞳这才躺到了床上。


    不是第一次睡一起了,倒也没那么紧张。


    只是,陌生的环境还是让她不太自在。


    她辗转反侧了会儿,又转过来问他:“傅闻舟……”


    “有话就直说。”


    许心瞳这才红着脸说:“你姥爷刚刚跟我说了些话。”


    他没开腔,等着她继续。


    许心瞳这才软糯糯地继续道:“他说婚姻大事马虎不得,希望我们好好举办婚礼,不然丢的是他的脸。”


    说完就有些忐忑地等着他开口。


    毕竟,这话一说就有种她好像在胁迫他似的。


    好在傅闻舟没说什么,只说那就办吧。


    许心瞳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的脸看,没看出什么虚实,只好闭上眼睛睡觉了。


    这个年他们都是在这边过的,期间抽了半天时间陪他回了后海那边一趟。


    傅闻舟在那一带有一座四合院,据说是以前一个王府改建的,许心瞳去之前还不以为然,进了院门顿时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看看这边瞅瞅那边,想伸手摸又有点害怕损坏的样子。


    傅闻舟哭笑不得,说她真是一个合格的捧哏。


    许心瞳一开始没懂,问他什么是捧哏。


    傅闻舟面不改色:“就是很可爱的意思。”


    许心瞳将信将疑,回头问他的秘书陶平:“陶秘书,捧哏是什么意思啊?是很可爱的意思吗?”


    陶平明显楞了一下,然后老实地回答了她:“是很滑稽、惹人发笑的意思。一般来说,形容那人是小丑。”


    许心瞳的脸黑了。


    回到家里,她生气地跑到傅闻舟的书房去拍他的房门。


    门一开,她就蹬蹬蹬跑过去控诉:“你怎么这样啊?”


    “我怎么样?”傅闻舟在签文件,慢条斯理地把最后一笔签完才抬起头,眼里透出询问。


    这么云淡风轻的,有种她反而在无理取闹的感觉。


    许心瞳更加生气了:“我问陶平了,捧哏是骂人的话!”


    “哦?你问陶平了?”傅闻舟噙着笑,似乎是没想到她真会去问别人。


    “对!”


    “怎么问的?”


    “就是跑过去拉住他,然后我就……”她一边说还一边比划,形容着当时的情景,说到一半觉得不太对劲,连忙刹住。


    她这是在质问他啊,质问!怎么又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许心瞳快要气炸了!狡诈的家伙!


    许心瞳气得那天都没跟他说话。


    晚上要回大院访亲,傅闻舟过来敲她的房门。


    没人应,似乎要把不理睬他的架势贯彻到底。


    傅闻舟在门外站了会儿,给她发消息:[在吗许心瞳?]


    没人回他。


    他改而发了个红包。


    另一边,正坐在床上的许心瞳听到手机里传来“叮”一声。


    她捞过手机看了看,有些犯难了。


    1个6、2个6、3个6、4个6……


    这要不要收啊?


    她心里天人交战。


    后来她还是忍不住戳了一下,没办法,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就这样,一场小矛盾无形间化干戈为玉帛了。


    可她在车上时还是不看他、不理他,大抵是觉得自己这么没骨气的行为不太好意思。


    傅闻舟从侧边看她一眼,无声地笑了笑-


    吃完晚饭,徐老爷子和傅爷爷去前边的露天石台上下棋了。


    远远望去周边围着一堆老人。


    但许心瞳知道,能在这地方闲逛的就没有哪个是真正普通的,你在路上随便碰上一个慈眉善目的,可能就是个了不得的老领导。


    她踯躅着没敢往前面凑,傅闻舟从后面过来:“去打个招呼吧。”


    许心瞳回头看他一眼,他朝她递出手。


    她怔了下,犹豫会儿才红着脸把小手放到了他掌心里。


    傅闻舟带她上前问了好,态度大方,几个长辈随口询问了几句就放他们离开了。


    许心瞳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担心的事儿,好像都不是事儿。


    这些人都挺和蔼的。


    只要你不怕,好像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傅先生,你好厉害啊。”她忍不住崇拜地望着他。


    傅闻舟微怔,不经意低头就望入了她那双澄澈水润的眸子。


    明明是冬日,他却好似置身于春日的融融暖阳之中,午后的枝叶罅隙间,光斑在阴暗的地面上晃动摇曳。


    傅闻舟老半晌都没有说话。


    许心瞳走了会儿发现他没跟上来,又回头喊他:“傅先生!”


    他这才回过神,迈步往前走去。


    晚上有朋友喊他去家属楼那边聚会,他欣然应了。


    挂了电话后,发现她还看着他,似是求解,他笑着解释:“几个老朋友,邀我过去一道聚聚。”


    见她还看着他,他不禁笑了笑,“还有人想看看你。”


    后面这句才是重点。


    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发小。


    十分钟后,他们在一栋灰棕色的家属楼下停下步子。


    许心瞳往上望,感觉那黑洞洞的入口像是要把她吞没的一张大嘴似的。她不由踯躅,有点不敢往前。


    傅闻舟已经抬步走进去。


    她连忙小碎步跟上。


    到了三楼,傅闻舟在一扇铁门外敲了敲门,然后就静等着。


    过了会儿,防盗门里面那扇门打开了,钻出一张浓眉大眼的脸孔。


    “来人谁啊?报上名来?”他笑嘻嘻地问。


    “瞎了,看不到我脸?”傅闻舟嗤笑一声,毫不客气。


    侯应祁也不在意,爆出一连串的笑声:“不好意思,天太暗,没瞧见您老人家。”说着将门拉开,目光却往他身后瞄,“这是……”


    “你嫂子。”傅闻舟道。


    他登时苦着一张脸:“不是吧?她瞧着比我小好多呢,真要我这么喊?”


    傅闻舟:“你也可以不喊。”


    他表情是很平静的,瞧着无悲无喜,可侯应祁认识他这么久了,他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一目了然。


    他双手合十,一副怕了他的样子,大大方方地喊了许心瞳一声“嫂子”。


    许心瞳却被闹了个大红脸。


    有生之年,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大自己七八岁的男人喊“嫂子”,鸡皮疙瘩一阵一阵往上冒。


    趁着他回头给他们找拖鞋时,她悄悄拉了拉傅闻舟的衣角。


    傅闻舟回头:“怎么了?”


    许心瞳面有难色:“能不能别让他喊我嫂子啊?怪肉麻的,你让他喊我名字好了。”


    傅闻舟听着就笑了:“那你自己跟他说啊。”


    许心瞳抿了抿嘴巴,小声说:“我怕生。”


    “你还怕生?”他抑制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低笑声。


    许心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在取笑自己。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侯应祁转身回来,把两双拖鞋递给他们。


    许心瞳道了谢,怏怏不乐地换上。


    穿上后她才发现,侯应祁给她的这双拖鞋是很俏皮的黄色,拖鞋上还印了小黄鸭的图案。


    许心瞳:“……”她真有这么幼稚?


    客厅的沙发上横七竖八躺了几个人,茶几上随手扔着一些瓜果点心和啤酒罐。


    还有几人在前面的宴会厅里打牌,纸醉金迷,觥筹交错。


    许心瞳躲在傅闻舟背后,偶尔好奇地钻出一颗小脑袋来张望。


    “几岁了还不会喊人啊?”有道懒洋洋的声音忽然响起。


    许心瞳循声望去,发现是周显扬。


    她登时一身反骨上来,心道你又不是我的谁。


    周显扬双臂枕在脑后,就这么大刺刺靠在沙发里望着她:“显扬哥,不会喊吗?语文是数学老师教的?”


    许心瞳差点气炸。


    什么人啊?!


    望见她眼底骤然升起的怒气,周显扬忽的莞尔,从沙发里徐徐起身。


    也不见他勾撑着什么东西,就靠脚底的那点儿力量,就这么稳稳站了起来,核心力量简直令人咋舌。


    不过,许心瞳这会儿可不敢去惊叹这些乱七八糟的了,重点全在他望着自己的一双眼里。


    锐利、冰冷,还带着那么点儿似笑非笑的揶揄。


    他朝她走过来了。


    许心瞳差点以为他要打自己,本能地抱头往地上一蹲。


    周显扬愕然,露出个啼笑皆非的表情。


    等了半晌没见他揍自己,许心瞳悄悄睁开眼睛。


    傅闻舟和周显扬并肩在头顶望着她,表情都很无奈。


    许心瞳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闹了个笑话,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来。


    “让你喊一声哥怎么了?”周显扬嗤了声,似是不忿,“我是你……”


    话没说完,被傅闻舟用手背飞快拍了下肩膀堵了回去。


    许心瞳总感觉他们好像有什么瞒着自己。


    去洗手间的时候,许心瞳听到角落里好像有两个人在说话,其中一人说:“……你知道她爸是谁……不然?傅闻舟为什么会看上她?他这种人,无利不起早。”


    许心瞳没听清,只是依稀觉得是在说她和傅闻舟。


    她挠挠头,转身走了,没多想。


    第14章 不太熟


    许心瞳从厕所回来时, 客厅里多了一个人,一个让她意外的人。


    陆卓正低头剥瓜子吃,侧脸安静, 一双手格外修长。


    侯应祁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说着话,有时夸张地拍着他肩膀, 陆卓也只是矜持地笑笑, 显然不太适应这种热闹的氛围。


    他这人,有时候确实不太合群,有点曲高和寡的味道。


    许心瞳不知道他还跟傅闻舟的圈子有这种交集。


    她一直以为,他跟傅闻舟只是工作上的上下级。


    许心瞳站在那边, 过去不是, 不过去也不是, 有点儿尴尬。


    陆卓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朝这边望来。


    四目相对, 许心瞳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朝外面走去。


    外面楼道里光线昏暗, 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夜风从楼下灌进来, 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许心瞳忍不住搓了搓手,下一秒,肩上披了一件外套。


    许心瞳回头,刚要脱口而出的“傅”在看到来人后咽了下去。


    竟然是陆卓。


    “你怎么会来这儿?”陆卓问她。


    这还是他们分手后,第一次私底下有交集。


    许心瞳不知道要说什么, 尽管已经过去很久了,她还是有些僵硬,头皮都在微微发紧。


    这是一种本能, 毕竟两人在一起那么久,就算分开了, 那些记忆是骗不了人的。


    许心瞳心尖还是有种让人作呕的痛,也许不止是疼痛,还有难堪。


    她好像一只巨大的蚕蛹,正被一层又一层的丝线紧紧缠着,几乎透不过气来。


    她没答,陆卓也没有很快开口,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她。


    以他的骄傲,断然是说不出复合的话的。


    但不可否认,他后悔了。他有时候会想,如果他当时不是骄矜执拗着不肯跟她解释,她是不是就不会跟他分手?


    明明知道她就是这种脾气,脾气一上来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他还跟她较真,现在想想实在是可笑。


    “外面冷,还是进去吧。”陆卓说。


    许心瞳把他的外套摘下来还给他,没跟他打招呼就回了屋子里。


    谁知转头的一刹那碰到了侯应祁,她做贼心虚似的,招呼都没跟他打就垂着头进了屋里。


    侯应祁在屋子里找了会儿也不见傅闻舟,逮着旁边一哥们问了一嘴儿。


    “阳台上抽烟呢。”这人指了指东边。


    侯应祁过去推开阳台门。


    傅闻舟看到他,将烟掐了:“屋里不坐,陪我来这儿吹冷风?”


    “老婆都快跟人跑了,还在这儿跟我开玩笑呢?”


    “?”傅闻舟挑眉。


    侯应祁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意,道:“那个陆卓,是你下属吧?”


    傅闻舟没明白他的意思,静等着他下面的话。


    侯应祁:“我刚刚本来想出门买包烟,结果看到你老婆跟他杵一块儿,两人还挺亲密的,他还给你老婆盖外套……”


    后面的话他不说了。


    有些事儿,说太明白就没意思了-


    那天回去的时候,许心瞳觉得傅闻舟挺奇怪的,似乎要比以往都要沉默。


    她好一次忍不住回头看他。


    阴影里,他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偶尔车窗外滑过一道道流光,照亮他的面孔一瞬。


    但很快又归于晦暗,莫测难辨。


    她莫名有点儿害怕,路上都没敢吭声。


    回到家里,许心瞳就急匆匆去洗澡了。这次她没有偷懒,似乎也预料到了什么似的,把头发完全吹干了才出来,然后将自己整个人都藏在了被子里。


    过了会儿,傅闻舟从外面洗完澡进来。


    她清晰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下意识心尖儿颤了颤。


    “许心瞳。”傅闻舟在床边坐下,唤她。


    她没有出声。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傅闻舟道。


    许心瞳藏在被子里的手哆嗦了一下。


    不过,她没马上出来。


    心里多少还有一点侥幸心理,以及……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傅闻舟每次这样郑重其事跟她说话的时候,好像都有很要紧的事情。


    她犹豫了很久,后来还是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有事吗?”


    “不装睡了?”


    许心瞳:“……”这种时候他不该就坡下驴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竟然这么认真地翻旧账?这是一个成熟的人应该干的事情吗?


    这像话吗?!


    许心瞳的脸涨得通红,红到发紫,可憋来憋去,她到底值憋出一句:“没装睡,刚刚醒。”


    傅闻舟就这么定定地望着她,不可置否。


    许心瞳莫名心虚,但是转念一想,她干嘛要心虚啊。


    于是,她把满肚子的话都咽了下去,梗着脖子跟他对视,主打一个气势上不落下风。


    傅闻舟看了她好一会儿,将目光收回,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问:“你跟陆卓是怎么一回事?”


    许心瞳愣了一下,没懂。


    或者说,那时候她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可这种迟钝,落在傅闻舟眼里就成了一种心虚。


    他心里无来由地钝痛了一下,眸色冰寒。


    好像有什么压抑在胸口,无法挣脱,无法排解,闷闷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可他心里其实也清楚,不应该这样。


    理智告诉他,不应该这样的。


    就算她真跟陆卓有什么,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


    而且,比这更让人感觉无法理解的是他此刻情绪的失控。


    傅闻舟沉默地松了松领带,没说话。


    气氛莫名就降到了冰点,好像寒冬腊月被冰封的湖面。


    许心瞳张了张嘴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半晌她也只是徒劳地挤出一句:“他是我前男友。”


    本来想解释点儿什么,可似乎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好说的。


    她的目光悄悄落在他冰冷寒凉的脸上,那些话又咽了下去。


    她又没做错什么,干嘛要解释啊?干嘛这么质问她?搞得她好像红杏出墙了似的。


    她说不出的委屈、酸涩,感觉他莫名其妙的-


    之后两天许心瞳都没搭理傅闻舟,早早就起床去了公司。


    公司放假了她就约梁思思一道出去玩。


    “跟你老公吵架了?”这日去商场逛街时,梁思思关切地问她。


    “没有!”


    “那你脸色这么难看?”


    许心瞳哼一声说:“那是因为我昨晚踩到了狗屎!”


    “那你确实挺倒霉的。”梁思思笑,也不戳穿她。


    许心瞳被噎了一下,却也不好反驳,哑巴亏只能自己吃了。


    她买了一堆东西回去,因为东西太多了,两只手拎不过来,只能艰难地一只手吊三只袋子,竖着挪着进单元楼。


    “我来。”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下一秒,她左手里的三只袋子已经被傅闻舟接过去了。


    许心瞳回头看,不知道该作出什么表情,小脸还板着,过了会儿,别过头去不看他。


    电梯缓缓往上升。


    银色的镜面上,模糊地倒映出两个人的身形。


    一高一矮,对比鲜明。


    许心瞳盯着镜子里的两人很久,觉得自己莫名又矮了一头,连生气都没什么气势,憋屈极了。


    回到家她也没跟他说什么话,脱下鞋子就去了房间里。


    过了会儿,傅闻舟过来敲她的门。


    没人开,他拧开门把手进去了。


    许心瞳背对着他躺在那边,显然是不想理他。


    “过年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他问她,“我们可以出国去玩。”


    “要工作,去调研。”她硬邦邦地说。


    “好吧。”傅闻舟也没生气,只是失笑。


    等他走了,许心瞳才转过来,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发了会儿呆,忽然烦躁地抓起枕头□□了好一会儿。


    傅闻舟第二天就出国出差去了,据说是要去洛杉矶那边处理一个矿山开采权转移的问题。


    许心瞳乐得自由自在,发了消息给梁思思,又约了两个小伙伴决定一道去法国玩。


    他们晚上就出发了,历经八个多小时,抵达里昂机场。


    许心瞳把行李扔给顾宇阳,背着自己的小熊背包和梁思思开开心心地进了机场大厅。


    两个女生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看哪儿都新鲜。


    他们先去了附近的酒店下榻,许心瞳和梁思思一个房间,两个男生住在隔壁,彼此也有个照应。


    “有事打我们电话。”顾宇阳叮嘱她们。


    “知道了知道了,你好烦。”梁思思不耐烦地赶他。


    “你别不当回事儿,国外可不像国内那么安全。你瞧这地方漂亮吧?风景秀丽人来人往的,坏人可多了,还有当街打劫的。而且,越是繁华的地方就越危险,什么人都有。”


    “知道了知道了。”梁思思和许心瞳翻了个白眼。


    顾宇阳这才走了。


    晚上他们早早就睡了,准备养精蓄锐,第二天再去美美地玩。


    谁知昨晚赶路太累,她们翌日起来都9点了。


    许心瞳和梁思思紧赶慢赶地洗漱好,换上衣服去敲隔壁房门。


    心里还纳罕这两人怎么不来喊她们,正常情况,他们早骂翻天了。


    谁知,两人过了几分钟才来开门,头发乱得像鸟窝,身上衣服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刚刚套上去的。


    四人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半晌,许心瞳和梁思思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早知道你们也睡懒觉,我们就不用那么赶了啊?!”


    半小时后,三人在顶楼的餐厅吃了美美的一顿中饭。


    然后,他们又去逛附近的商场。


    广场上有电车经过,惊起停栖的白鸽。出门没两步路,天上下起了雨,过马路的行人熟稔地取出了伞撑开,街面上漂浮着一张张五颜六色的伞面,挤在一起像一朵朵盛开的蘑菇云。


    他们加快脚步,终于赶在大雨倾盆之前抵达了商场。


    可身上还是有些淋湿了。


    许心瞳把外套脱下来,在屋檐下抖了抖,和梁思思用纸巾互相给对方擦头发。


    坐扶梯的时候,许心瞳还上上下下张望着。


    “你站稳了,别一不小心掉下去。”梁思思说她。


    “怎么会?”她拿出手机,对着镜头开始自拍。


    这一层旁边还有一排扶梯,上下顺序正好相反。


    两排扶梯遥遥对望,对面下来的人可以将上行的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傅闻舟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许心瞳。


    “要工作,去调研。”临行前理直气壮的话忽然跃入他脑海。


    他提了下嘴角。


    “是先去酒店吗?”陶平问完才察觉到身边人的心不在焉,不由循着他的目光望去。


    然后,一眼就看到了许心瞳。


    她穿着白色的薄款风衣,衣襟却是全敞的,里面是件裸色的内搭。


    两根细细的吊带挂在白皙的脖颈上,清纯中透着一□□惑。


    “……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陶平惯会察言观色。


    “不用。”傅闻舟平静地收回目光,“去酒店吧。”


    “好。”-


    这一天,他们在外面野了一天,回去时身上都是汗。


    许心瞳先去洗了个澡,换了套干净的睡衣。


    她取出手机时才发现上面多了几条未读短信,划开一看,是傅闻舟发来的。


    [到了吗?工作调研还顺利吗?]


    许心瞳撇撇嘴,回复他:[顺利得很。]


    [就是有点累,腰酸背痛的。]


    [哎,资本家,就会压榨劳动人民。]


    发完觉得自己是不是回复地过于及时了?就应该晾他几分钟再回的!


    他们还在吵架,还在吵架!


    傅闻舟没有再回复她,可能去忙了。


    但是,这就显得她那三条亟不可待的留言——格外地上赶着。


    许心瞳小小地郁闷了一下,把手机反扣在了桌面上。


    下次他再给她发,她绝对要等上半个小时再回!-


    许心瞳怎么都没想到,会在里昂遇到傅闻舟。


    那是两天后的事情。


    那天下午,她和梁思思几人去附近的华人街参加庙会活动。


    这次的庙会据说是国内某家大型集团公司全程赞助,规模非常大,到了现场几乎是人山人海,不止是华人,还有很多外国人也过来观看武术、书法、舞狮等表演。


    大街小巷都挂满了红灯笼,节日的气氛非常浓郁。


    许心瞳和梁思思挤在人群里,被人潮推向不远处临时搭建的台子。


    不过她们也只挤到外围,往前有当地的武警和领事馆的工作人员巡逻维持秩序。


    过了会儿,驻里昂的总领事上台讲话,给当地人和华人介绍此次庙会活动的概况,要宣扬的文化内核。


    许心瞳从来不喜欢听这种,跟开会似的,听了会儿就没兴趣了,撇下梁思思一个人去旁边的书法摊子上看热闹。


    作画的是个老头,她问旁边一个华人这是谁,画的什么啊。


    这人一脸她少见多怪的样子,说这是当地很有名的一位旅法画家,一幅画能拍出高价。


    老头画了会儿,四周掌声如雷。


    他笑着一一点头颔首,目光逡巡一周,落在了无动于衷的许心瞳身上,不由不悦道,她是不是觉得他画得不好啊。


    许心瞳回神,连忙摆手:“不是不是的,您画得很好。”


    对方仍然不开心,把笔递过来,说她一看就是高人,非要她也画来展示一下。


    许心瞳欲哭无泪,她又不懂欣赏这个。


    果然还是要随大流吹彩虹屁啊,不然就不会有这种无妄之灾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也只好拿过笔,在纸上一顿鬼画符。


    四周爆出一阵阵哄笑。


    许心瞳知道自己确实不学无术,被人嘲笑也认了,正要扔下笔跑路,一只宽大有力的手稳稳扶住了她的手,握着她在纸上重新落笔。


    一笔一划,苍劲有力,只一会儿就描摹出惟妙惟肖的山水图。


    形神兼具,栩栩如生。


    熟悉的气息钻入鼻腔里,许心瞳僵直着身子不敢乱动,像是被一根绳子捆住了似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快起来。


    “身板挺直点儿,别弯腰驼背的。”傅闻舟轻易就握住了她一截纤腰,在她身后道。


    笑音低沉,低不可闻。


    许心瞳像是被电了一下似的,双腿无力,酥酥麻麻,徒劳地被他拢在怀里。


    这样近距离相抵着,才感觉两人身高差距大,体型也差距大。


    她觉得自己就像他怀里的一只小玩具。


    可以随意摆弄。


    傅闻舟画完就松开了她,收笔直起身。


    四周没人喝彩,一阵的静默。


    不是他画的不好,是画得太好了,哪怕不懂鉴赏的也能看出那画家和他的差距。


    那画家的脸色果然很难看。


    傅闻舟笑着伸出手跟他相握:“雕虫小技,献丑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怔松了一下,也跟他握了一下。


    “在聊什么?”有人在后面笑着道。


    众人回答,发现竟然是总领事,虽他笑容和煦,一帮人也不敢造次了。


    “傅先生,怎么不去前面看看?”总领事却客气地跟傅闻舟攀谈。


    傅闻舟说:“这就要过去了。”


    许心瞳发现对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善意的打量,有几分紧张,也有些不好意思。


    但还是大方地伸出手,自我介绍:“我是许心瞳,傅闻舟的……”


    她下意识看向傅闻舟。


    傅闻舟笑着补充:“我妻子。”


    许心瞳心尖儿麻了一下。


    可恶,明明这么普通的两个字,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这么地苏呢。


    许心瞳移开视线,小手一紧,低头一看,被他牵住了。


    连日来的龃龉,好像在这一刻冰雪消融般消散了。


    她顺从地被他牵着往前面走去。


    第15章 熟了吗


    跟着傅闻舟回到酒店, 许心瞳才想起来要给梁思思他们发消息。


    她连忙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发过去,说明了原由。


    梁思思回了她三个“?”。


    许心瞳心虚,发了个讨好的表情包。


    梁思思回:“重色轻友。”


    许心瞳又回一个狗腿的表情包。


    梁思思不理她了。


    许心瞳总算松了一口气。


    可很快, 她这口气又提了起来。


    因为房门打开了,傅闻舟从洗手间里擦着头发出来。


    许心瞳把手机下意识藏到了身后, 藏完又怔了一下, 又掏了出来,就放在膝盖上,望着他。


    傅闻舟不觉就笑了一下,忽然就有闲心调侃她:“不是去调研了吗?这么快就完成了?”


    许心瞳脸皮薄, 没绷住, 脸一下就红了。


    她徒劳地解释:“……本来是要去调研的, 突然改了路程。”


    “是吗?”傅闻舟语调微扬,略阖了下眼帘。


    几乎是一瞬的功夫, 他倾身贴近她, 单手支在了她身侧。


    就这样, 完全把她笼罩在了他的阴影中。


    许心瞳说不出话了, 愣愣地望着他,心乱如麻。


    她本能地抓住了搁在膝盖上的手机,无辜地望着他。


    傅闻舟又问她:“没骗我?”


    许心瞳心虚不已,不由就想起自己之前给他发的大言不惭的话,什么“资本家就会压榨劳动人民”什么的……


    他不会是要秋后算账吧?


    许心瞳更加紧张了:“没骗你!”


    傅闻舟定定望着她, 像是某种审度。


    他英俊逼人的面孔近在咫尺,眼眸锐利,哪怕不咄咄地望着一个人, 也叫人心惊胆战。


    许心瞳几乎是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他就这么盯着她看了半晌, 若无其事地直起身:“没有就好。”


    然后从衣柜里拿了套居家的睡衣。


    许心瞳以为他要去洗手间换,也没有回避的意思。


    谁知他下一秒仰头将上移脱了下来。


    许心瞳的眼睛黏住了,目光不自觉落在他的后背,宽肩窄腰、肌理紧实,薄薄的皮脂恰到好处地覆盖在骨骼和肌肉上,完美的倒三角身材。


    许心瞳目瞪口呆地望着他,都忘了闪躲。


    她怀疑自己的心跳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好在他很快穿上了上衣。


    许心瞳下意识摸了下鼻子。


    心道:好在没流鼻血,不然这洋相可出大了。


    他他他……他怎么可以当着她的面脱衣服啊?他这是在诱惑她?!


    他难道不知道她的意志力很薄弱吗?!


    “你这是什么表情?”傅闻舟俯身盯着她好整以暇地瞧。


    许心瞳眨了两下眼睛,强自镇定:“就是觉得你身材好像还挺不错的,哈哈——”


    她想用打哈哈来缓解尴尬来着的。


    谁知,傅闻舟波澜不惊地说:“你看了?”


    他表情是很平静的,看不出什么,许心瞳莫名觉得头皮发麻。


    她想说没有,可她确实是看到了。


    她磕磕绊绊的:“……我可没有偷看呀,是你自己……”


    她本还在绞尽脑汁地想掰扯点儿让他相信,却看到他唇角微扬,也不说什么,转身走去了会客厅里。


    他还有工作。


    许心瞳呆呆望着他的侧影,他已经开了笔记本,低头在跟那边的高管发消息了。


    她莫名就觉得自己好像被涮了。


    这人……这人真是……


    她想不到什么词儿来形容,有点愤愤地咬了下嘴唇-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许心瞳晚上睡不太安稳,人像只小皮球似的滚来滚去。


    有一次还滚到他身边。


    傅闻舟伸手一探就摸到了一片柔软滑腻,不由一顿。


    许心瞳没醒,还在哼唧。今晚的月色很亮,她整个人光裸着后背,皮肤莹润洁白,嫩得不可思议,妖一样。


    傅闻舟有那么会儿的停顿,然后才扯过被子,帮她盖好。


    第二天许心瞳起来时,身边已经没了傅闻舟的身影。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迷茫地在屋子里搜寻了会儿,然后跳下床,走到落地窗边把窗帘往旁边拉。


    果然,傅闻舟在外面的露台上打电话,侧对着她,长身玉立,挺拔的身形如松柏。


    她的目光在他清冷的下颌线上逡巡了一圈。


    傅闻舟似乎能察觉到她的目光,朝这边望来。


    她吓了一跳,逃也似的收回。


    傅闻舟打完电话回到屋子里,发现她已经洗漱完毕了,正眼巴巴望着他:“我们去吃早饭吧,我饿了。”


    “早饭?”傅闻舟皱着眉头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上的时间,然后反问她,“你觉得这个时间点还有早饭?”


    许心瞳如梦初醒,如遭雷击,甚至都有些气急败坏了:“……你不早点说?!我还等你那么久!”


    傅闻舟无语凝噎:“……就算你不等我,你起来那个点儿也没早饭了。”


    许心瞳的脸涨得通红,跟他大眼瞪小眼。


    傅闻舟先她一步笑出声来,替她挽尊:“不过,酒店里虽然不供应了,我们可以去外面吃。”


    许心瞳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衣领。


    傅闻舟又说:“对了,还有一件事。”


    她点头,示意他说,她听着呢。


    就看到傅闻舟走到落地窗边拍了拍窗帘,说:“这是自动帘,以后别用手扯,扯坏了要赔的。”


    许心瞳:“……”-


    去的是附近一家港式茶餐厅。


    老板却是德国人,会说一口流利的法语和粤语,据说早年去法国留学,又去香港创业,最后才回到里昂定居。


    傅闻舟落座后,没几分钟他就过来跟他打招呼了,主动说的中文。不过,他的汉语显然不怎么样,怪腔怪调的,像是含着什么在嘴里。


    许心瞳听得难受,但不好说什么,低头用喝茶掩饰。


    傅闻舟却毫不客气地说:“你还是说法语吧,我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句是法语。


    对方一愣,继而爽朗地大笑起来,拍着他的肩膀。


    聊了会儿他似乎才发现许心瞳,问:“这位美丽的小姐是……”


    “不是小姐。”傅闻舟端起茶喝了口,淡声道,“我妻子,你得喊嫂子。”


    许心瞳差点一口茶呛在喉咙里。


    夭寿啦!这个满脸胡子看上去四五十岁的大叔竟然比傅闻舟小?


    这个世界太玄幻了!还是外国人都长得这么沧桑?


    大胡子老板性格豁达,一点也不介意,居然真的喊她嫂子。


    许心瞳囧了个囧。


    好不容易送走她,傅闻舟替她添茶:“菊花茶,清热解火,多喝点儿。”


    许心瞳总感觉他是在内涵她,老半晌没说话。


    “怎么了?”傅闻舟发现了她的异样。


    许心瞳没注意,一个不留神就把心里话给吐露了:“你老内涵我。”


    说完忙捂住了嘴巴,小心翼翼看向他。


    傅闻舟都笑了:“我内涵你干嘛?”


    许心瞳想说又不敢说。


    傅闻舟:“说。”


    许心瞳这才说:“拿我寻开心。”


    她甚至觉得这是他的乐趣之一。


    别看他表面上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有时候坏得很。


    他平时是不是没什么娱乐啊?


    傅闻舟慢条斯理地喝完一口茶,才说:“我为什么要拿你寻开心?”


    许心瞳不太确定他的意思,不由望向他。


    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透着毫不设防的天真和好奇,像误入森林的麋鹿。


    傅闻舟笑了,不动声色地转了转手里的茶杯,又问她:“你呢,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一个人是基于什么情况才喜欢拿另一个人寻开心?”


    他这话看似是问句,但似乎不是问给她听的。


    许心瞳脑袋迟钝,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对劲起来。


    嘴里的咖喱鸡肉好像也没什么滋味了,她看着他,都忘了要说什么了。


    傅闻舟继续:“瞳瞳,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跟你结婚?”


    许心瞳更加不好回答。


    也没想到,他会问她这种问题。


    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但得不出什么结论。


    傅闻舟还在等她,许心瞳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我听话?”


    傅闻舟说:“听话的可多了去了。”


    许心瞳卡壳了。


    有预感,他下面要说什么了,她一颗心跳得极快,又有些不知所措。


    这段看似草率的婚姻,竟然也到了一个胡同岔口。


    只是,不知道前面是路还是死胡同。


    一开始,她只是觉得他是她妈妈替她精心挑选的相亲对象,肯定坏不到哪儿去。


    她从小听妈妈的话,又加上陆卓的原因,情绪急需一个宣泄口。


    在那个恰当的时机,他出现了,于是就成了那个恰当的人。


    但她一直都不是很清楚,他是怎么看待她的。


    或者说,她从来没有奢求过他会喜欢她。


    大家能相敬如宾,已经是一个非常好的状态了。


    殊不知,这段时间傅闻舟心里的煎熬并不比她少。


    他得承认,他一开始选择和许心瞳结婚,除了年龄到了的缘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周振远。


    一开始他也无所谓,她总有一天会知道,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害怕她会知道这件事,在她面前更是绝口不提。


    老半晌不见他说话,许心瞳有些忐忑地望着他,不确定自己要不要继续这个话题。


    总感觉,他吃准了自己没什么耐心,在这儿等着她开口呢。


    许心瞳既觉得懊恼,又无可奈何,只好说:“我不知道。”


    这话几乎是带着几分小脾气冲出来的。


    说完又有点后悔,小心翼翼地去窥探他的神色。


    傅闻舟就端坐在那边静静望着她,唇角含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从她的角度侧望过去,鼻梁高挺,下颌线干净利落,喉结微凸,一派成熟男人的优雅风范,端的是游刃有余,轻易就能震慑住她这样的年轻女孩。


    她自忖玩不过他,更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在这种漫长的拉锯中好像一条被搁浅上岸的鱼,呼吸都渐渐困难起来。


    她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心里难免生出些懊恼和愤懑。


    “来,吃菜,这个菠萝饭挺好的。”傅闻舟这个时候却给她夹菜,让她吃。


    许心瞳根本没动,照理说,她应该就坡下驴的。


    可她就是不服气,就是要刺头一把:“港式茶餐厅还有菠萝饭?看来您选的这餐厅不是很正宗。”


    傅闻舟却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许心瞳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不由泄了气。


    就这样,两人静坐了好久。


    半晌,她听见打火机机扩开启的声音,抬头望去,原来是他摸了根烟出来。


    见她看他,他也没收起来,而是问她介不介意。


    这种时候,她应该回答不介意的,可她偏要回答介意。


    他像是遛她似的遛了这么久,她心里有气呢。


    尤其是他这副云淡风轻的镇定模样,更显得她像个小孩子似的幼稚。


    “那就不抽了。”傅闻舟不在意地把烟收起来。


    许心瞳还坐着呢,头顶却忽然被一团巨大的阴影笼罩。


    她讷讷抬头,他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一条手臂就支在她身侧,面孔含笑,是那样温和英俊的一张脸。


    可他望着她的眼睛,又好像氤氲着一团浓雾,深不见底,要将她拽入混乱的深渊里。


    午后的阳光很耀眼,窗边却下着深绿色的窗帘,密不透风,只从绒布的缝隙中透出一点点光线。


    在昏暗的地板上,落下一道逼仄的细线。


    随风摇曳,明晃晃地晃动。


    许心瞳的那颗心,也随着这道左右摇摆的细线不断地曳动。


    那天他跟她说的话,很久以后她都记得。


    他这样说:


    “不喜欢为什么要跟你结婚?”


    “你不觉得你很特别吗?”


    吃完了,服务员进来收拾,然后站在门口很久都没走。


    许心瞳当时脑袋空荡荡的,不知道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就那么站在门口跟他大眼瞪小眼。


    服务员表情尴尬,又不会中文,只能看向傅闻舟。


    傅闻舟用法语对他说了声抱歉,然后抽出两张票子递过去。


    服务员这才鞠一躬走了。


    许心瞳反应过来了,脸涨得通红。可回头看到傅闻舟好整以暇笑望着她,又有点抹不开面子,给自己挽尊道:“都说是港式茶餐厅了,怎么还是外国的这一套?”


    “原则上不需要,不过,每家餐厅的规定不一样。”


    “老板真黑心!”


    傅闻舟笑了。许心瞳说完有点后悔,还以为他会不开心呢,这老板好像是他的朋友来着的。


    正欲言又止,却见他宠溺地说:“那下次不来了。”


    第16章 熟了吗


    年后, 北京下了很大一场雪。


    回到住处后,许心瞳想起在里昂的事情都觉得不太真实。


    这日早上,她趴在玻璃窗边看脚下的雪景。


    花坛里白雪皑皑的一片, 路上铺着的却泥泞不堪,被来往的车轮碾压出了一道道乌黑脏污的车辙印。


    傅闻舟出来时, 正好看到托着腮帮子在那边发呆的她。


    脑袋上还绑着面膜发箍, 身上穿着小黄鸭睡裙。


    ……她不能换一件吗?


    只是,这样幼稚到不行的穿着,也会在走动间不经意晃出领口的春光。


    许心瞳好像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朝这边望来, 顿时站直了:“傅先生, 你起来了啊?”


    他点点头, 喝一口杯里的热水:“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年后有一段时间的假期,按照她的性子, 照理说不应该这么早起来, 实在有违常理。


    许心瞳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极了, 干笑两声说:“梁思思给我送了东西来, 是早上的特快快递,需要本人签收。”


    说着蹬蹬蹬跑到门口,费劲地把一个大箱子拖过来给他看。


    拖到一半想起来,这箱子刚刚从外面进来,是不是有点脏啊?


    她尴尬地看向他。


    傅闻舟脸上你倒没什么嫌弃的神色, 说:“没关系。”


    许心瞳这才拿来剪刀拆开了包裹。


    看到里面的东西,她愣住了。


    傅闻舟也挑了挑眉。


    里面居然是一套情.趣睡衣。


    上面还附一张卡片:[我滴宝,都是结婚的人了, 能不能好好改善一下穿衣品味,别再那么低幼了。性感、火辣, 你值得拥有。我跟你说,男人都喜欢这样的。]


    许心瞳:“……”


    她确定傅闻舟不会喜欢这样的,也许还会在心里吐槽一个low!


    手忙脚乱地把衣服塞好,许心瞳尴尬地不知道要说什么。


    好在傅闻舟没说什么。


    她松了口气一般拍了拍胸口,又很快忘了这茬,开开心心地去厨房觅食了。


    结果不小心打翻了酱油罐和油壶。


    傅闻舟听到“哐当”、“哐当”的声音就出来了,喝止道:“别动!”


    正一脸懊丧,准备弯腰去收拾的许心瞳愣住,登时不敢动了,徒劳地望着他。


    傅闻舟卷起袖子,取来了扫帚和畚箕,有条不紊地将碎片都扫进了垃圾桶。


    然后他又用抹布将地面擦拭得非常干净了。


    许心瞳望着他井井有条的动作,眼睛亮亮的,一直看着他。


    看到傅闻舟都直起身看她了:“?”


    许心瞳忽的笑了一声,抿着唇,也不吭声,憋了会儿才说:“傅老板,你好会收拾啊。”


    她声音娇滴滴的,带着夸赞。


    傅闻舟啼笑皆非。


    什么时候,他要靠一个小姑娘来夸奖他了?


    还是……这种事情。


    许心瞳也觉得不太好意思,转身就要逃走,谁知走路不慎绊了一跤,一个趔趄就朝前面跌去。


    好在傅闻舟伸手揽住了她。


    他的手臂坚实有力,就这样捞着她,好像轻若无物,不费吹灰之力。


    许心瞳定定地望着头顶这张俊脸,不知为何,总感觉他今天望着她的眼神不太一样。


    她又莫名想起了里昂之行,他对她说的那些话,心忽然跳得很快。


    傅闻舟的手还环着她,似乎并没有放开的打算。


    许心瞳红着脸说:“傅总,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的。”


    傅闻舟说:“确定?摔进医院我可不给你陪护?”


    许心瞳:“……”这人真是……


    她到底不太适合和异性这样近距离接触,虽然这人是她名义上的老公。


    她讪笑着,不知道要做什么回应。


    傅闻舟亦低头望着她,她衣襟的领口不知何时低了很多,露出雪白的风光,发丝和脖颈间有淡淡的清香,像是沐浴露的味道,不经意就撞入他鼻息间。


    他目光微顿,猝不及防落在她敞开的衣襟处,下意识移开了。


    “傅闻舟……”许心瞳出声,“你抓得我好紧啊……”


    他望着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


    她忐忑的话语一出口,傅闻舟没有松手,反而还笑了笑,原本快要退潮的情绪,不知怎么又涌了上来。


    他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台面上,俯身贴近,就这样居高临下地撑在了她身边。


    许心瞳静静地望着他,忽然失去了声音。


    他眼睛里是有笑意的,不是很明显,但她就是看出来了。


    于是,她想他的心情应该是愉悦的。


    她就有些不知所措了,那一刻,有所预料又有些不敢真的开口询问,直到她听到他说:“要不要跟我试试?”


    “……什……什么试试?”


    “夫妻之间,还能试什么?”


    许心瞳没话说了,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有些话是心知肚明的,可说出来就不是那个意思了啊。


    她脸涨成了小番茄,憋了老半天,没憋出什么有用的话。


    傅闻舟:“你不说话我当你同意了啊。”


    许心瞳:“……”同……同意什么?


    等等,她只是还没反应过来啊!


    她连忙开口:“等一下!我还没准备好!”


    傅闻舟笑:“你要准备什么?”


    许心瞳脸上的热度快要超过阈值了,期期艾艾地说:“……我们都没有接过吻呢。这种事情,是不是应该循序渐进啊?”


    “而且,都没有……都没有那个!”


    “哪个?”


    “……保鲜膜。”


    “什么?”他听懂了,只是装作没听懂,继续笑。


    “小雨衣!”许心瞳又羞又愤地瞪他。


    他怎么这样啊?!


    傅闻舟唇角的弧度变大:“我们可以一起去买。”


    许心瞳觉得这样的对话好奇怪,有种莫名的尴尬。为什么他们要一本正经地讨论这种事情啊?


    “你先放我下来。”她小声说。


    “等一下。”


    许心瞳不是很懂,怔怔望着他。


    他英俊的面孔在她的视野里渐渐放大,热息拂面,痒痒的,像是有小羽毛在她脸上拂动。


    许心瞳大气都不敢出,仍是怔怔望着他,直到他的唇贴在她的唇上。


    明显感觉是和她的唇不一样的触感,有些粗糙,慢慢摩挲着她的。


    许心瞳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了,她觉得自己应该抱住他来着的,这是礼貌。


    可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像只呆头鹅似的杵在那边。


    傅闻舟亲完她,慢慢拉开距离,漆黑的眸子仍是深不见底地望着她。


    许心瞳的心跳忽然加快,比刚刚他吻她时还要快。


    脸上的热度在不受控制地升高。


    她眨了眨眼睛,原本叽叽喳喳的人,这会儿安静静了,竟然也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


    不过好在她也不算特别矫情的那种人,只是,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于是声音糯糯的:“傅总,你吻技好好啊……”


    可能是还沉溺在刚才的那个吻里,她声音娇滴滴的,不自觉就有几分撩人的风.情。


    白皙的脸蛋上,那双晶亮的某种格外生动。


    衣衫半敞,又纯又欲。


    傅闻舟深吸一口气,笑:“是吗?”


    “是不是有亲小姑娘的爱好?”她继续眨眼,一派天真地问。


    傅闻舟没有回答这个坏心眼的问题,低头就再次吻住了她。


    这次的吻不像刚才那么温和,而是密不透风,如一张网那般紧紧束缚住她,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一般。


    很明显,这是在教训她。


    许心瞳觉得自己就像一条搁浅沙滩的鱼,难受得都不能呼吸了。


    她开始后悔,刚刚不该坏心眼地挑衅她。


    这报应来得太快了吧!


    她忍不住拿小拳头在他肩上捶了两下,结果却跟挠痒痒一样。


    反而换来他两声意味不明的低笑和闷哼声。


    许心瞳气恼极了,又是梆梆两记小拳头捶在他肩上。


    却好像撞上了坚硬的石头一样,她觉得小手都有些麻,不由委屈。


    “你怎么这么硬啊……”话没说完就止住了。


    抬头,果然瞧见傅闻舟也是一副晦暗难明的表情。


    天,她说了什么?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可能是平时锻炼得比较多。”


    许心瞳不知道要怎么回了,怎么回都挺奇怪的。


    她推他一下说:“放我下去!”


    傅闻舟这才往后略退了一步。


    许心瞳利落地从台子上跳下去,拍了拍裙摆。


    傅闻舟却俯身,单手绕到了她身后。


    许心瞳还讶异呢,就感觉后腰的裤腰里有什么抽了出去。


    “好了。”傅闻舟说。


    许心瞳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只整理了前面,裙子可能还有半截在后面,不由涨红着脸跟他说“谢谢”。


    傅闻舟说:“走吧。”


    “啊?”


    “出门买东西。”傅闻舟已经在穿鞋了。


    许心瞳后知后觉地应一声,小跑着到了门口,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跑回去。


    在傅闻舟的注视下,她打开抽屉翻了老半晌,然后从里面翻出一大堆购物袋,喜滋滋地说:“现在购物袋都涨价了,我们还是自己带过去吧,该省的还是要省的。”


    回头发现傅闻舟好整以暇地笑望着她,她脸有些红了。


    她好像……越来越适应“人.妻”的身份了?


    出了门,许心瞳跟个小跟屁虫似的亦步亦趋跟在傅闻舟身后。


    走出一段路她才忽然想起来。


    他们这是要去买……她带什么购物袋啊?!


    怪不得傅闻舟刚刚是那个表情了。


    三分钟金鱼记忆……


    他肯定觉得她傻透了……


    第17章 熟了吗


    他们去的是楼下街对面的24小时便利店。


    许心瞳进门时还四处张望, 有种做贼心虚的局促感。


    乍然听到“欢迎光临”,她吓得差点摔一跤。


    傅闻舟稳稳地在后面扶住她,笑道:“小心一点, 摔坏了还得去医院,那就办不成正事儿了。”


    许心瞳听到前半句时还很感激, 听到后面那句, 脸当即就黑了。


    什么叫“办不成正事儿”?


    她瞪了他老半晌,说:“傅先生,你也太……”


    他表情坦荡,等着她后面的评价。


    许心瞳不说了, 怕说出来自己被灭口。


    她猫着腰钻进了24小时便利店里, 四处张望, 目光时不时隐晦地扫过柜台前的盒子,就是不好意思伸手。


    傅闻舟看她在那边探头探脑跟做贼似的, 心里无奈, 走过去从柜台上拿了几个小盒子结账。


    傅闻舟的表情很淡定, 柜员结账时的表情也很淡定。


    只有许心瞳, 脸涨得通红。


    出来时,她的目光还时不时朝他手里的塑料袋望去。


    黑色塑料袋,难为老板这么贴心。


    “……为什么要买那么多啊?”许心瞳问出她心底的疑问。


    傅闻舟只是笑笑。


    许心瞳后知后觉地意会过来,在心里暗啐他一口。


    她以前一直都觉得,他是个清心寡欲的人。


    可有时候, 越是正经的人往往越不正经。


    只是,面具戴得太好了。


    许心瞳这一路回去心里都挺别扭的,有尴尬, 但更多的还是对未知的忐忑。


    所以洗澡时她花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才出来。


    一出来,她就看到傅闻舟已经坐在床边看书了。


    他应该早就洗好了, 头发都已经快晾干了。


    许心瞳抓着衣角踯躅了好久,他都放下书看她了,挑了挑眉,她这才慢吞吞地挪过去。


    傅闻舟拍拍身边的位置:“坐啊。”


    许心瞳如坐针毡地坐下。


    房门关着,窗帘也全合着,整个屋子形成了一个闭合的空间。


    许心瞳觉得呼吸都有点困难,心脏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完全不受控制。


    捏了捏掌心,又是一层黏腻的汗。


    “紧张?”傅闻舟问她。


    许心瞳尴尬极了,但愿他直奔主题不要问这些。


    问东问西好奇怪啊……


    虽然早就是夫妻关系了,这一步推迟了整整一个多月。


    但是,她又有种好像有点快的感觉。


    “真这么紧张?”他轻笑。


    许心瞳本来还挺局促的,听他又这样说,脸直接涨红了。


    她算是明白了,他根本就是在涮她。


    她越不好意思,他就越愉快。


    什么恶趣味啊?!


    果然人不可貌相,长得一本正经,骨子里就是一混蛋。


    许心瞳气愤的时候,小脸就会涨红,看上去比平时更多几分娇憨和可爱。


    她本就长得幼态,属于比实际年龄还要低幼一点的长相,鹅蛋脸,没有什么棱角,加上本身性格那样,什么心事儿都藏不住去,全在脸上,想让人高看一眼都难。


    傅闻舟看她生气的时候也忍不住想要笑,但看她好像真的要生气了,又生生将笑意憋了回去,咳嗽一声说:“不用紧张,凡事都有第一次的,慢慢磨合就行了。”


    “……”许心瞳更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磨合?怎么磨合?


    傅闻舟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她,一开始,眸色沉静和往常一样,可很久,就染上了一种让人浑身发热的东西。


    她脸更红了,分明他只是这样望着她。


    许心瞳揪紧衣服,期期艾艾:“……其实……唔……”


    她的废话没有出口,因为傅闻舟狠狠封住了她的唇。


    他的呼吸炙热,她的呼吸紊乱,被他狂乱的吻打破了原有的节奏,更加难受,只能徒劳地攀着他。


    他把她翻了个个。


    “……傅闻舟你干嘛?”许心瞳很忐忑,又很害怕,未知永远比已知更加令人不安。


    可在那边趴了很久也不见他动作,甚至连声音都听不到。


    她有些纳罕,后来到底是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


    结果就看到撕开的红色包装袋。


    傅闻舟的表情很纠结,修长的手指上还捏着一枚红色的。


    一般这种盒子,盒子的颜色和包装是不一样的,这实在是奇怪。


    他这样严肃正经的人,配这样鲜艳骚气的颜色……许心瞳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原本的气氛,一扫而空。


    傅闻舟望来的目光变得危险。


    许心瞳吓得一个哆嗦,心里大叫不妙,连忙伸手捂住眼睛:“我什么都没看到!”


    “晚了。”


    下一秒她已经被他按到了怀里,许心瞳慌乱地去抵,结果碰触到他坚硬的胸膛,体温比她的高很多。


    她感觉掌心像是着了火似的。


    他实在高大,哪怕两人都坐着,她被他搂在怀里像是一个小玩具似的。


    “别怕。”傅闻舟低头亲吻她的眼帘。


    许心瞳颤了颤,揪紧了他的衣襟。


    下一秒嘴唇又被压住了,热息铺面,他的舌头卷进来,滑腻温热,紧紧缠着她的。


    她呜咽着,渐渐就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


    许心瞳觉得自己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被翻来覆去地碾、拍、打,挣扎也无济于事,爬开也很快被他捞回来,她快要疯了。


    第二天起来,许心瞳还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不想搭理他。


    傅闻舟倒是起得很早,洗漱完后还来拍她。


    拍第一下,许心瞳没有出来,他极有耐心地拍了好几下。


    她这才生气地一掀被子:“生产队的驴还要休息呢!我一晚上没睡,你不能让我休息一下吗?!混蛋!”


    “累?”他在床边坐下,伸手来抚摸她的脸颊。


    他的掌心粗粝、宽厚,抚摸她的动作却很温柔,带着长者的照拂。


    许心瞳本来气急败坏的,被摸了一下,像是被顺了毛的小猫咪,渐渐的也没办法生气了。


    她暗骂自己没骨气,是谁昨晚那样折腾她的啊?!


    过一会儿,她又像是清醒了似的,傲娇地别过头不搭理他了。


    傅闻舟觉得好笑,理了理袖子起身:“收拾一下,一会儿回家一趟。”


    “累了一晚上,大早上还要被拉起来干活,资本家没人性!”


    任她贫,傅闻舟笑了笑就走了。


    许心瞳望着他的背影,只能自己生自己的气。


    磨蹭了会儿,她到底还是爬起来,穿上拖鞋乖乖去洗漱了。


    上午他们回了大院一趟,他跟他爸似乎有话就聊,一到就去了楼上书房。


    她一个人在二楼客厅嗑瓜子。


    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可没人关注她她就尽情地嗑起来了。


    漫长的等待实在太无聊了。


    拆开第二包核桃的时候,庄咏宁从院外进来。


    许心瞳放下核桃跟她打了声招呼。


    庄咏宁挺腼腆地笑了笑:“哥哥去书房了吗?”


    许心瞳楞了一下才意识过来她说的是傅闻舟,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


    但还是点了下头:“你找他有事吗?”


    庄咏宁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早知道他过来,我就把我上次做的茶叶带过来了,他喜欢喝那个。”


    庄咏宁走了,许心瞳没说什么,继续剥她的核桃。


    可这核桃好像跟她作对似的,怎么都剥不开。


    傅闻舟下楼时,正巧看到她发脾气,把剥不开的核桃砸到桌上。


    结果核桃滚到了地上,滚出老远,她又像是想起来这不是自己家,着急忙慌地坐起来捡。


    那副模样——他过再久想起来都想笑。


    她真不能怪他总笑话她,有些人,天生就是行走的笑料。


    许心瞳还卖力地弯腰追逐着那核桃呢,一双拖鞋停在她面前,继而有一只修长的大手慢条斯理地将核桃捡了起来。


    她抬头,看到了傅闻舟斯文微笑的脸。


    许心瞳的脸慢慢地红了,有窘迫,也有血液倒流的缘故。


    她保持着这个动作一会儿才站起来,徒劳解释:“……不小心掉的。”


    绝对不是因为发脾气而故意砸的,阿门!


    傅闻舟没戳穿她,把核桃递还给她。


    许心瞳见他没追究才松了口气。


    只是,回去的路上还是忍不住问他:“你喜欢喝乌龙茶啊?”


    “什么?”


    “就是那种白桃乌龙,手工茶。”她盯着他脸说。


    要是他敢说喜欢,她今晚就让他睡沙发!


    “那是什么东西?”傅闻舟蹙眉。


    许心瞳拿出手机,随意搜索了一张图片给他。


    傅闻舟瞥了眼,没好气:“小女生喜欢的东西,我怎么会喜欢?”


    许心瞳:“那别人怎么送你这个?!”


    傅闻舟笑了:“您这话像是意有所指啊?”


    许心瞳被他这一个毫无预兆的笑容笑得脸又微微涨红了几分。


    可她要面子,恶声恶气道:“现在是我问你话!”


    傅闻舟苦笑:“别人送我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我都会照单全收。你知道的,到了我这个层面上,难免有人会送我一些东西,揣摩我的喜好。”


    许心瞳懂了,傅闻舟这样的人,不会很明显的流露出自己的喜恶。


    许心瞳舒坦了。


    “以后不许你理那个庄咏宁!”她哼哼唧唧地说。


    “什么?”傅闻舟一时没能跟上她的脑回路。


    “她对你图谋不轨!”她理直气壮地说。


    傅闻舟笑得肩膀都在牵动。


    许心瞳觉得他没有重视这个问题,更气了:“不准笑!这是严肃问题!”


    她气得一副要炸毛的样子,车却忽然晃了一下,原来是他将车靠边停了,修长的手随意按一下中间的警示按钮。


    黄色的双闪跳了起来。


    许心瞳还没反应过来,疑问也在嘴里,差异地望着他眨了眨眼睛。


    就见他慢条斯理地摘了领带,解了领口的两颗扣子。


    下一秒,她已经被提起来,半捞进他怀里。


    在此之前,许心瞳怎么都没想到,他能单手就将自己拎起来,像拎一只娃娃那样。


    瞬间的身体始终,让她跌入他怀里,双手下意识抵在他肩上。


    一截纤腰被掐住了,她不由僵直了身子。


    “傅闻舟……”许心瞳软软地趴在他身上,忽然感觉什么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他抬手揉她的唇,略带几分粗糙的指腹无情碾过唇瓣,有点辣手摧花的味道。头顶一双眼,幽深又凌厉。


    “还捣蛋不?”他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第18章 熟了吗


    假期过后, 许心瞳照例去公司上班。


    “瞳瞳,你怎么了?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午休时间,温晓艺过来推她。


    “啊?”许心瞳不解地望向她。


    “你要不要拿面镜子照一照, 看看你现在的表情?太荡漾了。”


    “……有吗?”许心瞳下意识收起了脸上的表情。


    她这么不注意。


    好在温晓艺似乎只是打趣她一下,说完就离开了。


    许心瞳摸着脸, 感觉自己最近确实是有点得意忘形了。


    温晓艺离开, 她才掏出手机,在和傅闻舟的聊天界面打下了一行字:[都是因为你,你知道嘛,我刚刚被同事嘲笑了。]


    他应该是在忙, 没有立刻回复她。


    许心瞳望着空荡荡没有回复的聊天框, 不知怎么, 就有种无边的失落涌上心头。


    忽然就想要去撤回这条冒冒失失的消息了。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莽撞很烦人?


    他这样的知名企业家,工作自然繁忙, 平日望来的都是大人物, 平时合作的大项目都是直接和省里高层对接的, 也是各种领导的座上宾。


    虽然结婚几个月了, 但其实,她并不是很了解他。


    她忽然就觉得懊恼极了。


    徐慕梅女士怎么跟她说来着的?


    对付男人,要若即若离,既要让对方觉得你爱慕着他,也要让他觉得你随时都是可以抽身的。


    不能太幼稚莽撞, 干点儿什么就让别人一眼看穿你的想法。


    这样的女孩子,很快就会让人失去兴趣和探索欲的。


    而男人,是征服欲旺盛的物种。


    许心瞳觉得挺有道理的, 一颗心一直往下坠,好像坠入永无止境的悬崖里。


    仔细回想起来, 他对她看似温和包容,实则总是游刃有余,好像什么都在掌控中,情绪流露非常匮乏。


    虽然与他本人的性格有关,可转念一想,这何尝不跟他觉得她还没长大有关系?


    他是不是真的觉得她很幼稚啊?


    许心瞳捏着手机坐了好一会儿,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傅闻舟给她回消息了:[怎么了?]


    许是许久没有等来她的回复,他继续打字:[刚刚在开会,手机静音了。]


    ——不是故意不回。


    许心瞳打字:[哦。]


    另一边,傅闻舟笑了。


    阳光透过明净的玻璃,在他脸上落下明亮的光晕。


    他很少露出这么放松的笑容。


    旁边正整理文件的助理甫一抬头,停顿着看了他会儿。


    傅闻舟朝他望来,他才连忙低下头,不敢乱看了。


    傅闻舟低头又打字:[不是故意不回。]


    成年之间,有些事儿不需要多解释,可对于小朋友来说,有些事儿就很需要解释。


    还需要反反复复地强调解释。


    许心瞳:[哦。]


    傅闻舟薄唇上扬。


    她开心的时候一般会回他表情包,不开心的时候就是“哦”、“哦”、“哦”。


    这个规律,他早就摸清,于是也耐着性子继续回:[晚上一起吃饭?]


    [哦。]


    还生气?


    傅闻舟不确定她是真的生气,还是只想自己哄哄她。


    他不厌其烦地回复:[那我来公司接你?}


    许心瞳忽然就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了:[不用!我自己开了车来的。]


    傅闻舟也不逗她了,回了个“好”。


    下午五点,许心瞳处理完工作就准备下班了,谁知隔壁部门的谈倩过来找她,说夏经理找她有事,有个项目的企划是他们市场部负责的,让她过去帮忙协助整理一下。


    许心瞳在心里叫苦,但也只好过去。


    会议厅里的灯亮着,夏瑶坐在主位上,温晓艺和另外几个同事坐在旁边。


    许心瞳挨着温晓艺站了。


    这种场合,照例轮不到她一个小职员上前。


    谁知夏瑶掠过了正打算汇报的老何,朝她看一眼,用钢笔点点旁边:“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些数据。”


    包括许心瞳在内的其他人都楞了一下。


    许心瞳也只好上前。


    她随意翻了下企划,发现这不是她做的,但夏瑶就这么看着她,她也只好硬着头皮开口:“这个……”


    “你有没有搞错?你在说什么?”没说一会儿,夏瑶就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字字如刀毫不客气,“去年这款产品就停产了,你们市场部不调查一下的吗?连同类的竞品都搞不清楚,怎么多调研的?还有这里……”


    许心瞳忍不住反驳:“这不是我负责的……”


    “这种时候还在推卸责任?!”夏瑶冷笑。


    许心瞳心里憋了一口气。


    她根本不想听,就是借题发挥。


    官大一级压死人,说什么都没用。


    许心瞳走出办公楼时,天色已经黑了,天上还下起了雨。


    她站在檐下,伸手接了一滴雨。


    有点凉,她手缩了一下。


    目光四处逡巡,只一眼她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车门旁的傅闻舟。


    司机替他打着伞,他低头在发短信,天色晦暗,手机屏幕上亮起的淡淡白光映照在他英俊的脸上,映衬得这张脸更加立体鲜明。


    只是,没什么情绪的时候显得有些严峻寡清。


    虽然看过很多次,许心瞳还是不得不感慨,这真是伟大的一张脸。


    她郁闷了一下午的心情忽然好了点,那一刻,没多想,小跑着朝他蹿去。


    傅闻舟还没收起手机,一具温软的身体就扑入了他怀里,紧紧抱着他。


    他怔了下,低头看她:“怎么了?”


    许心瞳把小小的身子埋在他怀里,不肯说话。


    傅闻舟也不多问了,而是单手抱着她,将她半抱着进了车里。


    暖气一打,许心瞳身上就热多了。


    她窝在那边抱着膝盖坐了很久,一看就是遇到了事情的,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傅闻舟什么都没问。


    许心瞳坐了好一会儿渐渐恢复了一些理智,忍不住回头看他。


    傅闻舟在闭眼假寐:“……你不问我吗?”


    “问什么?”


    “……我耽误那么久,让你等了那么久。”


    “我的耐心一直很好,等这么点儿时间,算不上很久。”


    许心瞳没法说什么了。


    两个小时,叫“算不上很久”?


    她不知道他是在故意宽慰她,还是真这么觉得的。


    如果是前者,她还挺感动的。


    如果是后者,这人也太厉害了吧。


    换了是她,别说是两个小时,就算是等十分钟都要了她的命了,她肯定会忍不住爆发出来的。


    车内很安静,昏暗反而给了她一个情绪宣泄的窗口。


    她鼻子一抽,忽然就格外委屈:“公司里有人欺负我。”


    说话的同一时间,她就朝他扑过去,整个人都纳入他怀里,紧紧地缠在他身上。


    傅闻舟都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将手掌轻轻贴在了她的后背。


    他这一拍,许心瞳的情绪就控制不住了,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眼泪鼻涕糊满了他的衬衣。


    傅闻舟觉得她这样很像一些小孩子,越是有人安慰就越来劲,原本的三份委屈立刻增长成七八分。


    他勾起唇角忍不住笑了下,声音却很温和:“现在可以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许心瞳还是觉得这事儿挺丢人的,闷了好一会儿才说:“有人找我茬。”


    傅闻舟:“那肯定是你得罪了人。”


    许心瞳:“你站哪边的啊?!”


    傅闻舟没好气,瞟她一眼:“小孩子过家家吗?还站哪边?”


    他眼神犀利,带着一股训诫味道,只扫来一眼就激得许心瞳挺直了背脊。


    她有点不服气,但又不敢真的跟他叫板,只好说:“那就算我不对好了。我自己人缘不好,得罪了人,怨不得人家找我的麻烦!”


    这就是气话了。


    傅闻舟很低很低地笑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调调儿。


    许心瞳看到他宽大的手随意搭在腿上,筋骨分明,是一只成熟男人的手。


    他就那么轻轻敲了一下,就带着几分游刃有余的轻慢。


    这让许心瞳觉得他们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这种认知实在让人憋得慌,更让她觉得憋得慌的是,这还是事实。


    许心瞳特别好面子,这一刻无形间就有些下不来台,甚至都不想跟他撒娇哭诉了。


    她只觉得面皮火辣辣的,觉得自己不自量力。


    她这么难过,他不安慰就算了,还在这儿看她的笑话。


    或者在他看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职场是适者生存的地方。


    没用的人被人欺负、淘汰都理所当然。


    许心瞳也清楚这个道理,只是,这一刻她只是把他当做亲近之人来倾诉而已。


    哪管什么道理不道理-


    许心瞳其实早就有换工作的想法,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不太适合这份工作。


    或者说,她这种性格不太适合在这种大公司里工作。


    那天夏瑶的事情,只是更加坚定了她这个想法而已。


    之后几天,她每天早出晚归,空余时间就在找工作,也免得和傅闻舟碰面。


    这日早上,她在地铁站等车时就收到了傅闻舟的短信:[你车怎么没开?]


    如果不是真的生气,她会回复“不想开”。


    这一次她却打字:[长安街东段这边修路,最近特堵,我车技不好,这几天就坐地铁吧。]


    傅闻舟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她:[是不是生我气了?]


    许心瞳吸了吸鼻子,感觉很酸,但没有想吵架的想法。


    她回:[没有。]


    几公里外的誉恒集团顶楼办公室内,傅闻舟正坐在办公桌上看这一则消息。


    手边,一杯已经冷却的黑咖啡。


    半晌,他抬头看了眼窗外,下雪了,天色阴沉沉的,脚下的交通杂乱而忙碌,蜂拥往来的人群就像被挤压着的沙丁鱼罐头。


    此时,她也挤在这样的人潮里。


    他心口的地方不由就痛起来,像被剜了一下。


    第19章 熟了吗


    白天没什么事, 下班也比往日早。


    晚上,许心瞳约了梁思思撸串,到的时候才发现她请了一大帮子人。


    看着满桌子的小龙虾碎壳, 许心瞳无来由就有些烦躁:“你们三个人,吃这么多?”


    顾宇阳和赵骞泽都愣住了, 看向她。


    许心瞳也恍然觉得自己失态, 垂着头坐下去,说了声对不起,路上堵车她心情不好,然后就焉哒哒地趴在了那边, 像只被人放了气的皮球。


    梁思思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 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诧异。


    她拿手指戳戳许心瞳:“瞳瞳, 别吓我们啊,你怎么了啊?”


    许心瞳:“都说了没事儿了。”


    顾宇阳拍她另一边的胳膊:“你这像是没事儿的样子吗?”


    许心瞳觉得他烦, 不想说话, 继续趴在那边有气无力。


    这一天傅闻舟都没联系她, 该干什么干什么。


    好像一点也没受影响。


    他这么敏锐的人, 她不相信他看不出来自己不开心,可他压根没放心上不是?


    他也不过是外表对她温柔体贴罢了。


    许心瞳也说不上来干嘛这么在意他是不是真的关心自己。


    她承认她有点幼稚,故意不理他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在意自己。


    结果有点让她失望。


    “好了瞳瞳,别苦着一张脸了,我点了五斤小龙虾, 管够。”梁思思大手一挥,非常豪阔地说。


    “没胃口。”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梁思思一副看新大陆的表情。


    “你们吃吧。”她真吃不下去。


    梁思思和其他人还真就自顾自吃起了小龙虾。


    许心瞳看看她,又看看顾宇阳和赵骞泽, 忽然觉得自己被背刺了。


    让你们吃,你们还真吃啊?都不安慰她一下的吗?


    许心瞳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 憋得慌。


    手机这时候响起来了。


    她没躲开,直接就接通了,瓮声瓮气的:“喂——”


    “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她愣住了。


    攥在手里的手机忽然就变得烫手起来。


    梁思思几人的说笑声还在耳边此起彼伏,许心瞳却觉得她的世界里一片安静。


    很久不见她开口,傅闻舟才说:“还在生我的气?”


    许心瞳没开口,握着手机沉默了会儿:“我生你气干嘛?”


    傅闻舟:“不说了,你发个定位给我,我来找你。”


    许心瞳没吭声。


    他在那边很轻地笑了一声:“还说没生气。”


    她耳根莫名发红,有种一切都被他看穿的感觉。


    仔细回味过来,更觉得自己有点小性子发作,难登大雅之堂。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没错。


    半小时后,傅闻舟将车停在了街对面。


    梁思思和顾宇阳几人看着他穿过街道,边走边将大衣脱下来搭在臂弯里,这么简单的动作,流畅自若,优雅自如。


    “你老公这种,就是传说中一等一的高级奢侈品男人了。听说他小时候在乡下待过是不?不可思议啊。”梁思思感慨,推许心瞳的手臂。


    许心瞳没吭声,还偷偷将手臂抽了出来,远离她。


    傅闻舟从来不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可一举一动都透着成熟自然的潇洒。


    有时候,越在意什么越容易受到掣肘。


    就是什么都不怎么在意的那种人。


    “好久不见,梁小姐。”到了近前,他先跟她的朋友打招呼,态度大方,谦逊有礼,很给人好感。


    梁思思几人还是有些拘谨,有喊他“傅先生”的,也有喊他“傅老板”的。


    “您来找瞳瞳的吗?”梁思思主动提起。


    “可以把她借我一会儿吗?”傅闻舟笑道。


    “当然。”


    许心瞳回头瞪了梁思思一眼,在底下踢她的脚。


    傅闻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不觉笑了笑-


    夜晚的步行街挺冷的,这个季节,春寒料峭,空气里仿佛还有冬夜的沁凉。


    许心瞳埋头在前面走了几步,忽然连打两个喷嚏。


    她忍不住捂住鼻子,觉得难受。


    下一秒肩上微微一沉,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把她整个人都裹住了。分明穿在他身上很合身的衣服,穿着她身上,就好像小孩子偷穿了大人衣服一样。


    这件长外套的质感挺特别的,质地挺括,可手指摸上去又细腻柔软,还有淡淡的松木香,让她不觉想起跌入他怀里时,她手按在他胸膛上的触感。


    许心瞳埋着头不敢抬,脸有些红。


    “还生我气?”傅闻舟的声音从夜风里传来,吹散在她耳边。


    低沉、磁性,有种沙哑的性感。


    不知道是夜色的缘故,还是别的缘故,他的声音莫名有些无奈,似乎还有几分懊恼。


    许心瞳停下脚步,不确定地回头看他。


    她看他的时候,小手还紧紧抓着外套两侧的领口。


    目光执拗,仔仔细细打量着他,似乎是在判断他语气里的真实性。


    傅闻舟笑了,声音却很柔和:“可以跟我说说,为什么生气吗?你不是答应过我,有什么不愉快的都跟我说的吗?”


    “我在想什么,你不是一猜就能猜到吗?”她不咸不淡地说。


    声音几乎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


    “有时候确实可以猜到。不过——”他说到这里顿一顿,又说,“我不可能百分百知道你在想什么,就算知道,我也会担心自己猜错了。”


    许心瞳停下了脚步,皱眉望向他,思忖着他这句话里的意思。


    傅闻舟在她面前停下来,双手抚上她的面颊。


    他从未用这样的眼神这样专注地望着她,不像是在单纯地看着她,而像是用眼神在跟她交流,探听她的心声。


    许心瞳没有推开他,或者说,是忘了要推开他。


    “因为我在意。”他手里忽然用了几分力,像是要把她揉入自己掌心,“我害怕你会生气,会不开心。”


    许心瞳愣住,静静望着他深切的眼眸,眼眶忽然有些不受控制的湿润。


    傅闻舟把她拥入怀里:“不开心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宁愿你骂我一顿,没心没肺地骂我一顿也比这样一个人生闷气要让我好受多了。”


    “许心瞳,你真挺会折磨人的。”


    许心瞳长了张嘴巴,竟是说不出话。


    他……他这是颠倒黑白!


    明明不舒服的是他,怎么反过来成她的不是了?!


    良久不见她说话,傅闻舟放开她,用温热的掌心托起她委屈的小脸,他心也跟着抽一下:“我又说错话了?”


    她把脑袋别开:“你就当我矫情,就当我敏感吧?!反正,不管你嘴上说的多好听,恐怕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不过是为了哄她、让她消气罢了,哪里会真的觉得他自己错了?


    他只会觉得她幼稚,是小女孩在无理取闹。


    谁知傅闻舟说:“你是矫情,是敏感——”在她咬住唇,胸口一阵郁结时,他又接道,“可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回到家里,许心瞳都在想傅闻舟今晚跟她说的那些话。


    不知道是不是夜风太凉了,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也像是灌了风似的,不太真实。


    坐车的时候,她偶尔回头看他。


    他在专注地开车,侧脸冷静、肃穆,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不怒自威,一派成熟男人的淡然风范。


    她怀疑自己刚才是听错了,他这人,向来很吝惜表达自己的情感。


    到底是大老板,积威甚深,她到底还是没问,只是低头拨着手指甲盖。


    她心里有事儿的时候就会这么安静,就会一直拨手指甲盖。


    半个小时后,傅闻舟把车开到了。


    不过,他把车挺稳后没有第一时间下车,而是回头望向她,虽是笑吟吟的,语气却很郑重其事:“我刚刚的话你没听进去吗,瞳瞳?”


    许心瞳从茫然中稍稍回神,看向他。


    他微微笑着,很有耐心,手搭在大腿上,略侧过身望着她。


    她却是完全侧对着他,望着前方的。


    这样的姿势,多少让她有种她占据主动权的想法。


    但是事实上,不管是这段婚姻,还是在工作上,她远远处于被动。


    傅闻舟也看出了许心瞳的想法,不是她三言两语可以化解的。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绕到另一侧解开了安全带,把她抱了下去。


    从停车场到电梯间,他一路上都抱着她,许心瞳偶尔抬头看他,傅闻舟容色清寂,好似被夜色镀上了一层格外温柔的色泽。


    许是累了一天,她没这个力气跟他争辩什么,许是,这样的他让她感觉亲切了一些。


    后面的事情她不太记得了,似乎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格外沉,夜半的时候,傅闻舟却忽然把她摇醒:“瞳瞳,别睡了,醒一醒。你是不是发烧了?”他伸手来探她的额头。


    许心瞳烦他,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嘟哝了两声背过身去。


    他还要给她测体温,她偏不让,一来二去,傅闻舟也火了,直接把她抱到怀里摁住:“再不配合,我把你剥光了。”


    轻描淡写的威胁比什么都有用。


    许心瞳不动了。


    傅闻舟的手有些冰凉,贴在她滚烫的额头像是有了奇异的降温效果,她舒服地哼唧了两声。


    他放开了她,似乎是穿上拖鞋出去了。


    过了会儿,他又回来了,身侧传来开箱的声音,一堆东西直接被他倒出来扔到床头柜,然后他从这堆东西里找出了温度计,将她捞过来。


    许心瞳这次挺配合,可能是实在没力气了,任由他测了体温。


    傅闻舟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字默了会儿,然后去衣帽间。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许心瞳不解地揉了揉眼睛,还没睁开人已经被他从被窝里捞出来。


    她登时呜呜地表示不干。


    “瞳瞳乖,你发烧了,我们要去医院。”他轻声细语哄着,手里动作一点不慢,替她穿好了衣服,不容置疑地把她抱了起来。


    许心瞳一路上都不想跟他说话,可人还是乖乖趴在他怀里。


    一是他怀里舒服,二是实在没有力气动-


    “没什么大碍,只是低烧。”医生给开了药,没好气地把手写的单子拍给他。


    任谁大晚上被叫起来开药看病都没什么好脸色。


    傅闻舟好脾气地接过来:“只有您老的医术我才放心,不然也不会大老远赶这一趟。”


    “你少油嘴滑舌,是除了我没人大半夜搭理你吧?”老医生推了下鼻梁上的老花镜,看了许心瞳一眼,“你媳妇儿?”


    许心瞳被他这么看着,脸颊微红,本来人就有些晕晕的,这会儿只觉得更晕了。


    不过心里还是挺愧疚的,这位专家据说一周只出诊三天,没想到这大晚上还被傅闻舟叫起来给她看一个小感冒。


    对方犀利的探究目光,到底还是让她不太自在。


    她说了句“谢谢”就垂下头玩手指了。


    “有时间多劝劝你爷爷去检查一下身体,这个年纪了,别不当一回事……”


    “会的。”


    “你自己也是,还以为你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呢……”


    老人家一念叨起来没完,他们在那边聊她也不好擅自走开,被迫听了会儿,许心瞳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傅闻舟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敷衍了两句就带着她准备离开。


    谁知,临走前那老医生还叫住他们,回头拿了一个小袋子塞给傅闻舟。


    傅闻舟问了两句,脸色就有些古怪了,回头看她一眼,眼底噙着笑。


    许心瞳觉得莫名其妙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他这笑容不太健康。


    出去的时候,她的目光频频投到他手里的黑袋子上:“这是什么啊?”


    “药。”


    “什么药啊?”


    傅闻舟停顿了一下,看她一眼。


    许心瞳又看到他这种笑容了,秀气的眉毛皱起来:“让你说就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吞吞吐吐的。”


    “你真要知道?”


    “你说吧。”


    “那好吧。”他也不忸怩,耸耸肩不在意地说,“保养身体的药。”


    许心瞳一瞪眼:“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啊?这……”


    话音未落后面的话又停了下来,后知后觉的,望着他眨了眨眼,耳朵渐渐红了。


    傅闻舟定定望着她,适时笑着补了句:“还有个功效——多子多福。”


    第20章 熟了吗


    许心瞳实在想不到, 傅闻舟这么一本正经的人会跟她说这种事情。


    她当时整个人都僵在了那边,头皮一阵阵发麻。


    回去的路上,她垂着头不敢跟他对视。以至于车到时, 傅闻舟没有第一时间下车,而是回头望着她。


    许心瞳跟他大眼瞪小眼。


    她本来就是娇柔明艳的长相, 茫然的时候, 一双清澄的大眼睛直直望着别人,叫人受不了。


    被她这么看着,傅闻舟觉得自己可能有色令智昏的迹象。


    他深呼吸,笑了笑:“不下去?打算在车上过夜了?”


    许心瞳这才回过神来, 颇为不忿地看了他一眼:“才没有!”


    “只是累了, 坐久了腿酸。”


    “你也就一张嘴巴硬。”他笑, 意有所指。


    许心瞳的脸不受控制地涨红了。


    她正不知所措,却见他下了车, 绕到了她这一侧, 抬臂就将她抱了下去。


    许心瞳双手揽住他的脖颈, 感觉整个人颠了一下, 有种失重的惶恐感。


    “别怕,摔不了你。”他笑了。


    许心瞳从他的笑声里听出了愉悦,她心里有点小小的郁闷。


    路上见她不说话,他才道:“气还没消?”


    “生什么气?”


    “不生气跟我冷战?”


    “我哪里跟你冷战?”她声音闷闷的。


    不用多说什么,情绪都在表情和态度里。


    傅闻舟也不需要再问, 心里了然,他略斟酌了一下:“说对不起什么的也没什么用,我只能说, 我没有什么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那天想当然了, 我跟你道歉。”


    “我很少顾忌别人的想法。”


    尤其是异性,顶多维持表面的礼貌,给彼此体面。


    要说真正从内心深处出发、为对方考虑,那是天方夜谭。


    他对他妈都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何况是其他异性。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几天,他心里跟被烈火烹着似的,哪怕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一清二楚。


    他就是在意,急于打破这种僵局。


    许心瞳仰头望着他,目光落在他清冷的面孔上。他低着头看路呢,眼睫修长,下颌线骨骼分明、流畅,有种自然的潇洒和硬朗在里面。


    这样目空一切的人,也会这样放低姿态跟她求和?


    许心瞳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像是做梦似的。


    她嘴唇嗫嚅,不知道要说什么。


    傅闻舟:“不肯原谅我?”


    “不是!”她下意识道,倏忽抬头,却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她知道了,又被他给涮了。


    许心瞳有一点点生气:“还说是道歉呢?结果还在拿我寻开心?”


    “没寻你开心,我只是——喜欢逗你。”他音色低沉,有种说不出的性感撩人,像是咏叹调一样慢慢沁入她心尖上。


    她脸涨得更红了,都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傅闻舟一路平稳地抱着她回了屋子。


    他弯腰,把她搁到了沙发里。


    屁股一沾着沙发,她就往里缩了缩。


    傅闻舟笑望了她一眼,伸手松衣领:“我看上去会吃人?这么害怕?”


    许心瞳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饿了!”


    “想吃点儿什么?我给你做。”


    “你还会做饭?”之前都是阿姨做的,他很少动手。


    “当然,我以前去国外出差时,都是自己做的饭。不然你以为我还能随身带着一个保姆?”


    许心瞳“哦”了一声,踢掉拖鞋,低头揉着发酸的脚背。


    “我来吧。”他单膝跪地,修长的大手轻易就握住了她一只脚。


    许心瞳吓得瑟缩了一下,实在没想到他会做这样的事。


    虽然他这人看上去挺不拘小节的,可这是脚啊……


    她往后缩:“不要了,好脏啊。”


    “宝宝怎么会脏?宝宝全身上下都很干净。”傅闻舟揉着揉着,将她整个人都按到了怀里,他边替她按着,边低头望着她,漆黑的眼底蕴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平静、暗沉,深不见底。


    许心瞳莫名觉得有点燥,尤其是他逐渐变得缓慢的动作,揉着的地方,好像也生了把火。


    “……饿了。”她觉得再这样下去有点危险了。


    “老公给你去做东西吃。”傅闻舟居然放开了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起身去了厨房里。


    他步伐优雅,系围裙、卷袖子……一套动作一气呵成,然后的起锅、倒油……看着竟然还挺熟练的。


    原来真的有男人可以把做饭这种事都做得这么漫不经心这么优雅。


    许心瞳抱着膝盖坐在沙发里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下意识掰了掰手指。


    傅闻舟做的是一份虾仁炒饭,只一会儿就炒好了。


    “吃吧。”他把盘子端到了她面前,旁边还搁了一碟没剥完的虾仁。


    许心瞳用勺子挖了勺炒饭,眼睛亮了亮,又挖一勺。


    她开心时忍不住翘了翘脚丫,眉梢眼角都带着春色。


    傅闻舟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她长得本就精致,一张巴掌大小的脸,肤若白瓷,堪称人间芭比。


    开心时,表情格外生动。


    傅闻舟无声地笑了笑,戴上了一次性手套。


    许心瞳闷头吃了会儿才发现他没离开,忍不住看向他。


    冷白的灯光下,他低头慢慢剥着虾壳,十指修长,简单的动作做得像是艺术。


    那张脸,还有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睛,多看一眼都会让人心跳加快。


    他将剥了壳的虾仁放入她碗里,又吮了下虾壳,嘴唇红艳艳的。


    薄薄的两片,开合间,实在是性感。


    他在跟她说话,她都没怎么听清,直到他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瞳瞳。”


    许心瞳茫然回神,心虚地坐正了:“嗯,您说什么?”


    傅闻舟笑而不语,过了会儿才说:“我说,你跟人事提辞职的事,我给压下来了。”


    许心瞳微怔,旋即就有些不快。


    “先别急着生气。”傅闻舟把她搂到怀里,好脾气地说,“先听我把话说完。”


    “你说啊,我一日不辞职,你还是我大老板,我还能不听你说话吗?”


    只要他耳朵没问题,脑子没问题,都能听出这是气话。


    傅闻舟笑了笑,没急着解释,低头亲了亲她的嘴巴。


    许心瞳跟被烫到了似的,挣扎着要从他怀里离开。


    可他常年锻炼,又人高马大的,手里力道跟铁钳似的,根本挣脱不开。


    她挣扎了会儿,感觉手像是拍在铁栏杆上,他连动都不动一下,顿感泄气。


    哼一声,她不说话了。


    可人都在他怀里,被揉着,抱着,根本提不起一点力气,他还像是抱小朋友似的,将她的双腿搭在臂弯里,就这样让她坐在自己身上。


    许心瞳脸蛋红红的,分明没有喝酒,却好像有点醉了。


    “来,尝尝这个虾肉,老公剥了好久的。”修长的手指随意挑了只虾,塞入她嘴里。


    他就这样边抱着她,边喂给她东西吃。


    许心瞳说:“傅闻舟,你放开我……这样好奇怪啊。”


    “哪儿奇怪?”他贴到她耳边问她,热息萦绕着她,她呼吸都有些不畅快了。


    许心瞳心里抵触,可行为出卖了自己,软塌塌的被他搂在怀里,根本不想起来,也根本起不来。


    许心瞳怀疑自己是软体动物,不然怎么被他一抱一搂,就什么气儿都没有了。


    他是妖精吗?专吸人精气勾引无知少女那种!


    他又喂了她一只虾,侧望着她,眼神带着鼓励。


    许心瞳默不作声地把虾肉咀嚼着咽下去,仰着头望着他,眼神里有警惕,但不多。


    他接二连三的糖衣炮弹本就瓦解了她不算太强的心理防线。


    好在理智还幸存几分。


    她清了清嗓子,脆生生地说:“干嘛不让我辞职!”


    说完又觉得生气起来。


    他凭什么左右她的工作啊?


    嘴上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什么在意她,什么没有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实际上还是我行我素独断专行。


    态度永远是和蔼的,惯会打太极,可骨子里只信奉他自己那套。


    许心瞳憋闷地咬了咬牙。


    傅闻舟这种男人,永远不可能为了别人改变自己,哪怕他真的喜欢她。


    也仅仅止于喜欢了。


    可能是她嘟嘴巴的样子格外可爱,傅闻舟没忍住,又亲了一下她的嘴巴。


    “啵”的一下,听得许心瞳都脸红,又有些恼怒。


    “不许没经过我同意就亲我!”


    “好好好,都听瞳瞳的。”他嘴里答应地很好,可手里一点都不安分,修长的手跟弹钢琴似的,从她白皙的颈子滑到衣襟里。


    许心瞳脸红得像碗里煮熟的虾子。


    她扭了两下,直觉有什么抵着自己,不敢乱动了。


    可恶!只说了不让他亲了!


    她懊恼地想。


    “你工作几年了,瞳瞳?”他手里的动作不正经,脸上的表情可是一本正经,说到正经事,语气也严肃了一些。


    许心瞳被震慑住,不觉忘了他的不轨,挣扎的力度也小了:“……两年不到。”


    “一直在科达工作?”


    “嗯,从实习期开始就在科达做了。”


    “也就是说,你从毕业到现在,没有换过其他工作,也没有去过其他公司,对吗?”


    许心瞳点头。


    傅闻舟的沉默让她心里那根弦提了一下。


    她听懂他的话了。


    潜台词是,她根本没有待过其他平台,换工作不一定比现在的好。


    而且工作经验严重缺乏,可能混的还不如现在。


    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当时被夏瑶气到了,没有深思熟虑,而且她向来大胆,天不怕地不怕,觉得她有手有脚又饿不死,就去做了。


    傅闻舟这么一条条列出来跟她讨论,她就有点吃不消了。


    仅剩的那块遮羞布好像都被他扯下来了。


    她有时候挺烦他做什么都要这么细致,这么不依不饶。


    可能是性格使然,她一般想到什么就去做了。


    似乎猜到她心里的想法,傅闻舟道:“先别生气,我没瞧不起你或者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在跟你探讨这么做的利益得失,以及怎么做才对你更有利。”


    “知道!大老板总是考虑到方方面面嘛。”


    “又说气话了是不是?我在你面前,什么时候当自己是大老板了?明明姿态低到不行了。你见我平时跟谁说话这么小心翼翼斟酌再三的?”谁敢这样质疑他的决定,早被他骂到狗血喷头了。


    他眼神有些危险了。


    许心瞳抿了抿唇,不跟他唱反调了。


    “我的意思是,你换工作可以,但换什么样的工作,以后有什么工作规划,想走什么样的路,还是应该深思熟虑。等你想清楚了,我会考虑批你的辞呈。”


    “真的?”她看向他,态度不像一开始那么激烈。


    傅闻舟微微一笑,做出一个令她惊讶至极的动作——伸出小拇指跟她晃了晃。


    许心瞳犹豫会儿,看着他,似乎是在判断这是不是大灰狼给小红帽的陷阱。


    过了会儿,确定没危险她才伸手指跟他勾了勾。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想做什么,回头可以跟我说,我帮你参谋参谋。”


    “想去哪家公司你都可以帮我搞定吗?!”她说气话,就是刺他。


    谁知他笃定地笑了笑,语气平淡中透着自信:“除了不违法乱纪,只要是在北京这一亩三分地上,没有我办不成的事儿。”


    许心瞳嘴巴长大,不经意就张成了“O”形。


    过了会儿,她崇拜地说:“傅先生,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就是面不改色说出这种大话的本事,我学也学不来啊。”


    傅闻舟啼笑皆非。


    当他吹牛逼呢?


    算了,不跟小女孩一般见识。


    他低头看着她,眼神温和。


    可他这样长久地望着她,许心瞳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甚至觉得他抱着她的力道也加重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傅先生……”


    “喊我什么?”他挑了下眉,虽然是在笑,许心瞳却觉得自己下一秒可能要挨削了。


    “……傅闻舟?”


    他又笑了,只是,轻笑间就将她狠狠压在了沙发里,直接吻了上来。


    舌头长驱直入,一点儿反应余地都不给她,填了个满满当当。


    他的攻势来得又快又猛,简直让人猝不及防。


    许心瞳呜呜咽咽,感觉自己都快窒息了,小拳头在他肩上又拍又打,激烈抵抗。


    后来实在反抗无效,她干脆摆烂了,只是睁着双漂亮的大眼睛恨恨地瞪着他。


    一般人肯定会不好意思的。


    可傅闻舟显然不是一般人,抱着她又亲又吮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她,伸手替她整理衣襟,又帮她顺了顺汗津津贴在额前的发丝。


    “你混蛋!出尔反尔!都说不能不经过我同意亲我了!”


    “那是在你没犯错的前提下。”他大言不惭地说。


    许心瞳不解:“我犯什么错了?!”


    傅闻舟笑望着她,好整以暇,指腹轻轻捏了下她柔嫩的唇。


    许心瞳看他笑成那样,终于想起来刚刚的事儿了。


    可是,喊他名字怎么了?她一直都这么喊他的。


    “要喊老公,知道吗?”他一副教导的口吻,轻描淡写地说,“不知道再亲几下,亲到知道为止。”


    “知道了知道了!”嘴巴肿了明天还怎么去上班啊?!


    吃完饭,傅闻舟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了她。


    许心瞳穿着拖鞋跑到酒柜的地方,看着琳琅满目的酒柜就想要碰一碰,可手刚伸出去,又缩了回来,下意识回头去看傅闻舟。


    他洗好澡了,头发还湿漉漉的,身上穿着套浅灰色的棉毛衫。


    这种以前在她印象里中年人才会穿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却是说不出的熨帖矜贵。


    他在看笔记本,修长的双腿大喇喇地岔开着,因坐姿缘故,凸起的地方很明显,薄薄的面料勾勒出大腿的肌线,结实、有力。


    她目光跟触了电似的缩回来,再不敢乱看了。


    只是,实在有些好奇:“……傅先生。”


    “嗯?”


    “我可以喝你柜子里的酒吗?”


    “随便拿,都是别人送的。不过——”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指尖的钢笔转了个圈,笑侃道,“你会喝吗?我这些大多都是洋酒,很烈的。”


    “瞧不起人是不?”她伸手就拉开了酒柜。


    过来时,她手里还端着两个高脚杯,给他满上,又给自己满上。


    “……你能喝吗?”倒满后她才小心问起。


    她还真不知道。


    “你猜。”


    总感觉他笑得意味深长。


    许心瞳迟钝的脑子当时没懂,但想着这人只是惯常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实际上未必什么都会。


    好比那次上台唱歌,架势十足,结果只是因为他怕自己唱歌跑调,所以才挑了首不明觉厉的粤语歌。


    这么想,她心里底气足了些,把杯子往他面前推一推:“我们喝点儿。”


    “那我工作呢?不做了,就陪你喝酒?”他嗔怪地觑她一眼。


    许心瞳说不上话来了。


    看她吃瘪的样子,傅闻舟又笑了笑,话锋一转:“不过,工作虽然重要,也不能忽略了我们宝宝。”


    他过来抱她,略略欠身就勾住了她的腰,把她揽到怀里。


    许心瞳后知后觉地意会过来,他又在逗她了。


    可她每次都上当,他还屡试不爽。


    许心瞳这么想就有点儿怄。论段位,她确实玩不过他。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就坐在他腿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行了,别喝了。”傅闻舟把她手里的酒杯夺下来,“你喝这么多,一会儿真醉了。”


    “醉就醉了,不是还有你吗?”


    她这样娇滴滴地撒娇,傅闻舟是真受不了,原本气定神闲的笑也有点破功了。


    他揽着她的腰往怀里带了带:“瞳瞳,你是不是瘦了?”


    “没有啊。”她不解地看向他。


    他轻轻掐一下她一截软腰:“好像又细了,以前是肉乎乎的。”


    “……哪里肉?!”许心瞳很忌讳别人说她以前胖。


    “是肉,莹润的肉,不是胖。”


    他的笑意蔓延到眼底,又落入她眼中,许心瞳耳朵红了。


    怎么他是有读心术吗?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愤愤地捶一下他肩膀:“干你的活!”


    可这才发现,他笔记本上早不是之前开会的资料了,而是——一些关于就业方面的。


    最简洁明了的就是罗列出了本地一些挺有市场前景的公司。


    她来了几分兴致,竟然就坐在他大腿上看起来,往前欠身,手去戳液晶屏幕。


    傅闻舟看她够得辛苦,把笔记本拿过来放到她的腿上,抓着她的小手一起去戳。


    在此之前,许心瞳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坐在另一个男人的腿上看资料。


    工作时理当是严肃的、正经的。


    她不自在地扭了扭。


    “别乱动。”傅闻舟拍拍她,“出问题了我不管。”


    许心瞳这下耳根子红透了。


    好在之后他没再调侃她,许心瞳也能静下心看这份资料了。


    只是,看的时候不免忍不住戳戳这个戳戳那个问他,比如:“这家公司不是才刚刚起步吗?我去这里是不是自降身价?感觉还不如科达呢。”


    “ER虽然刚刚起步,但是背后是N公司,我与他们的大老板也有些交情。现在只是先期的市场调研、试探,资源投放有所保留,但是在未来的两年肯定会高速发展。你还看不上人家?这样的履历,人家未必要你。”


    “傅闻舟!”她拍他,拍完又犹豫着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啊?”


    所以这么操心,这也要管那也要管。


    就算真的栽跟头,她也饿不死吧?有时候她觉得他杞人忧天。


    “大公司都很复杂的。”傅闻舟看看她,欲言又止。


    倒不是怕她失败,只是她这种性格,真怕她栽个跟头就一蹶不振了。


    他看她的时候,许心瞳也在看他。


    他的眼神她看不懂。


    当然了,她要是能看懂,也不可能他这个年纪是大老板了。


    只是,她还焉哒哒在想工作的事情呢,他已经将笔记本扣上了。


    屏幕一关,只剩下三个闪光点,散发淡白色的光。


    黑暗里,不甚明晰。


    许心瞳迟疑地去看他,傅闻舟已经单手将她的脸掰过来,让她看着他了。


    眼是幽暗的夜,呼出的热气慢慢晕在她脸上,滚烫的、灼烧的,让她的心跳一阵阵往上蹦。


    快要濒临界点。


    她徒劳地伸手去阻拦他,觉得好奇怪,她的思绪还在工作中没有反应过来呢,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傅闻舟,呜……不是说好的聊工作吗?我不行……”


    “没关系,瞳瞳工作累到了,我们放松一下。”


    毛衣被卷起来,一阵凉一阵热,许心瞳快哭了,软软地被他抱在怀里。


    两条细白的腿,扭啊扭,又绞啊绞。


    像涸泽之鱼,急于逃离这片干旱回到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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