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录和钟迟也走了,跟许瑶不一样,他俩是她亲眼目送着走的。
那天艳阳高照,也就在人仰头的时候会刺得眼睛湿润。
偏僻的山上,来时三人,去时一人。
而自那天后,一连几日她都没找到鹤凌序的影子,连片衣角都没能捕捉到。
明明他都能把那半颗辟元石越过她交给贺录,偏偏就是不见她,也不知到底气到了个什么地步。
唉……
人间闹市熙攘,人头遍地,宿半微坐人房上,往人群里懒懒看去。
错过他的时间有些久,以致于现在只能大海捞针了。
没等到鹤凌序,倒等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一人——
“宿半微,站住!”从房檐上掠来的红衣少年操着异域腔调,一副要逮她的样子。
宿半微:“……”
没记错的话,她好像也没动过吧。
偏头看上刚踩上瓦片的高瘦少年,“鹿涂?”
来人架着个长腿,一坐下半惊喜半忧伤地开口:“没想到先找到了你!”
浅瞳的少年扎着编发马尾,发尾带卷,翘翘地坠在脑袋后面。也不讲究客套,大咧咧甩着马尾就转头看她,张张嘴,一鼓作气问她:“你能告诉我钟迟的性格喜好吗?”
“……你,也喜欢钟迟?”
“放屁,我喜欢怜娘!”少年差点跳了起来,一被激就吐露了真话,“要不是……怜娘喜欢那样的,我才不屑呢!”
宿半微好心拒绝:“别吧,你模仿不了钟迟。”
两人的风格性质截然不同,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
“我怎么不能!”他又跳脚了,面上一副不服输的情态。
就你这样说一句跳脚一下就不能,但宿半微很明智地保持缄默,免得再次刺痛少年脆弱的心脏。
从暴躁中回过神,鹿涂才意识到奇怪,“鹤凌序呢,没跟你一起?”
行吧,轮到他来刺痛她脆弱的心脏了。
“说来话长……”
还在想怎么组织语言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跌份,他就不客气地猜到了,“你惹鹤凌序生气了?真厉害。”
宿半微:感觉自己被嘲笑了。
*
被鹿涂带到了春楼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傻逼——在这里要能找到鹤凌序,她名字倒着写。
不过话说回来,最贵的温柔乡果然名不虚传。
里面的从业人员衣着都欲掩未掩的,不论男女,姿容上乘,风情万种,无有低级勾搭,他们只会不经意间给个惑人眼风,动静皆有格调。
瞥过令人咂舌的奢侈墙饰,宿半微当机立断,“先说好,我没钱啊。”
“又不是带你来消费的。”鹿涂白了她一眼,想什么呢,背着鹤凌序给她找小倌,两人是嫌凌序剑太钝了吗。
“那干嘛?”宿半微打量周围,直至僵住——
朱红阶上,一眉眼细长的轻衫男子朝她递了个笑,洁白指梢擦过发丝间隙,似有若无地在诱惑她跟他走。
“捉奸!”
身旁咬牙切齿的声音让她的心微妙地震了震。
眼观鼻鼻观心,努力保持心如止水的宿半微追问:“你捉奸带我干嘛?”
很有意思吗,带着个不相干的人来春楼捉奸。
“怕你跑了。”
“……”
“等捉完奸,你再告诉我钟迟的性格喜好。”
……她发誓,是真服了他的执着,气上了头还能念着这事。
一异域打扮的少年,一形容姣好的女子,自现身起便明里暗里引得了不少关注。尤其是那少年一脸戾气,似要掀了这里的模样。
不过神奇的是,没人来阻拦,似乎不是很畏惧有人闹事。
熟练跃上二层的贵客屋里,鹿涂压着火气踹了雕了双鱼戏水的扇门。
“怜娘,你要寻小倌,为何不找我?”
“怜娘”二字明明拗口得要死,他却说得有股自然亲昵的味道。
跟着跳上去,宿半微从破开的门中才看到里面,并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景象,只是……有一堆长相俊美的男人在环绕伺候着一个女子而已。
啊,这就是富婆的生活吗。
不意外鹿涂的气呼呼闯进,倒是惊讶于她的出现。怜娘从卧榻上起身,拂开身侧挡着她的摇扇美男,“钟迟走了?”
下意识瞟了眼阴着脸的异域少年,宿半微点了点头,“嗯。”
“走了啊……走了好,走了好啊。”掩下媚态天成的眸子,怜娘喃喃了几句。
“怜娘你为什么不找我?”
执拗的少年看不懂形势,也不想看懂形势,他只想把所有其他的男人从她身边,从她心里通通驱逐干净。
……
这都叫什么事啊?自己的事都没处理好,还卷入人家的爱恨情仇里。
宿半微默默叹气,走到窗边想透透气。
推开窗户,刚想散散屋里的香气,就恰巧瞥见了对面街边的仙君。
鹤凌序!!终于找到了!
不过还没来得及兴奋多久,在与他对视的一刹,宿半微就后悔了,万般后悔!
她可没忘,她现在在的是哪……鹿涂这家伙,这回害死她了。
尤其是,这时耳边还响起了个柔声问候:“姑娘,可需帮忙?”
愣愣侧头,发现正是台阶上朝她笑的那个男子,不知何时到了她身侧。
“不,不用。”她结巴着拒绝了。
距离把握得其实很好,他笑了笑,便退下了,“好的,有需要可以唤奴,奴叫飞云。”
但经过训练的小倌,一举一动都是有勾引的潜质在的。最起码,在看客的角度来说,暧昧是可以目睹到的。
所以再转头看向下面那身姿无人可比的仙君之时,很容易就能发现,他的瞳里如生了三尺寒冰。
完了……这回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给她留了个背影,仙君就不欲理会她了。
这下再管不得里面两人的争执,宿半微匆匆跳下窗,追向那高挺背影。
“喂,鹤凌序!”
……
“你不至于吧?!”
一路被溜到了郊外森林,又被一迭迭蔓枝阻得踉跄,宿半微望着始终不远不近的发垂腰际的男人,也给弄得烦躁了起来。
“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不听解释啊!”
“我真什么都没做,是鹿涂要捉奸,非要带我进去的!”
“是他跟我说帮我找你的啊!”
这人,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她头疼地砍下又一截要过来绞她的藤蔓,脑子里无端生了四个字——“恃宠生娇”。
这么一想,气闷中又有点好笑。
“你是不是气刚那男子?”急中生智,她提高音量诈了他一句。
“呵。”林间总算有了回应。
虽然又冷又冰,听起来并不是很愉快,但好歹蔓枝都退了下去。
“你哪来的胆,入春楼寻本君?”
似从天上来的传音,清冷回响在耳畔。
她其实也想问来着,鹿涂哪来的胆,自信带她到春楼找鹤凌序……
不过她倒从他话中发现了个线索——“你跟我?又不现身,我不得到处找找看吗?”
怒上心头,泄了迹象,鹤凌序深觉自己再次对她犯了蠢。
“不知所谓!”
“不是,我收回上句话行不行?”
宿半微对着空气嚷了句挣扎的话,却再没得到一点半点的回应。
所以说,嘴巴不能快。一快把人惹恼羞成怒了,就又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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