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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1 章


    陈闻也好久没有梦到过小时候的事?情。


    许是?今天难得产生了害怕的情绪, 大起大落之间,梦竟然也陷入一片黑暗的浓稠之中。


    梦是?母亲跌跌撞撞冲进那个漆黑可怖的雷雨夜,梦是父亲无比安静地躺在鲜花簇拥的晴朗夏日里。


    他拉着母亲的手站在一旁, 略显疑惑地望着哀哀哭泣着的肃穆人群。


    西装革履的人登上台,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夸赞父亲的话语, 扣人心弦的音乐好像在配合那话语似的,引领着人们的哭泣声,一起忽高忽低。


    那些话语、音乐和哀泣声, 像从地底伸出的无数的细小触手, 无边地蔓延上来,缠绕着他, 拉拽着他, 像要将他拽入深渊之中。


    母亲哭昏了过去。


    ……父亲呢?


    他惯会哄母亲开心了, 在这样的时?刻,他去了哪里?


    刚刚别人不?是?还在夸赞他么?


    被夸得那么厉害的人, 他为?什么不?出现呢?


    他不?是?就躺在这里么?


    陈闻也跌跌撞撞地踹开那些触手,朝那灵柩走去。


    恍惚之中, 他感觉脸颊被轻柔地拍了拍。


    “小也,小也,”是?女人温柔的声音,带着笑意, “做什么梦呢?”


    她昨晚睡得早,醒得也早。


    醒来时?陈闻也还在沉沉睡着, 胳膊搭在她腰间,额头?抵着她, 平日里英俊的,性/感的, 暴戾的……在此刻沉睡时?都变成?可爱的。


    他将她拥的很紧,是?一种很护食的姿势,怀里有足够的空间,却也让她不?能轻易离开他身旁。


    昨天可能真的吓到?了他。


    许馥手指在他的脸庞上轻轻摩挲着,心想。


    和她接吻那么久都不?会乱掉的气息,在他从门外冲进来的时?刻,慌得几乎稳不?住,连握着她的手指都在发颤。


    天不?怕地不?怕的陈闻也,竟也有一天会变成?胆小鬼。


    许馥啄吻了几下他脸颊,他没醒,但好像在做梦,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让她心里也发痒,干脆叫醒了他。


    他睁开眼睛望向怀里的她,看到?她略显戏弄的笑意,美?目里都是?调侃和揶揄,“梦到?什么了?突然呼吸好急促呢。”


    陈闻也刚睡醒的声音有点沙哑,“……梦到?你。”


    梦被真实的现实后续。


    那时?,幼年他扒上那灵柩,想要唤醒他的父亲,却突然被一双温暖的手捂住了眼睛。


    “小也,”她脆生生地说,“不?要看。”


    “可是?妈妈哭了。”他难得违抗她的命令,不?太满意地在她怀里挣扎起来,“姐姐,放开我。”


    她哄他,“你乖乖听话,以后暑假我去我奶奶家玩儿,都带上你。”


    陈闻也心动了。


    许馥总爱把奶奶挂在嘴边。


    说奶奶有多么多么好,家里的院子有多漂亮,吊床有多好躺,饭菜有多好吃,秋千有多好荡。


    但每次都懒得带他去。


    他问,“真的?”


    “真的。”她很笃定地说,“今年暑假我就带你去。”


    姐姐最会骗人了。


    从小不?知道骗过他多少次,但他每一次都毫无防备地相信。


    他停下了动作,乖巧答道,“好。”


    ……


    事?实证明,姐姐偶尔也不?会骗人的。


    因为?后来她真的带他去了她奶奶家玩,而且还不?止那一个暑假。


    那个小院里,也留下了他最美?好的童年回忆。


    因为?有她在他身边。


    “……姐姐,”陈闻也吻上她的唇,低声呓语,“我比你想象的还要爱你。”


    他接吻的技巧越来越娴熟,还有无限的索取,许馥被他吻得不?透气,只能呜呜咽咽地打?他,从罅隙中提出异议,“今天是?不?是?要去看小狗了?”


    “小狗有什么好看的,”他双眸迷离,绯红着脸颊,低声邀请她睁开眼睛,“先?看看我。”


    行吧。


    许馥摆烂了。看他和看小狗差别也实在不?大。


    她终于不?再抗拒,给予他同样热烈的回应。


    折腾的结果就是?许馥无奈地在大早上又洗了个澡。


    她下楼来时?,陈闻也早就收拾得当,自?己?叼着片面?包给她塞了一个食材丰富的三明治,“早餐。”


    桌上还有一杯温热的甜牛奶,许馥端起来抿一口,感觉神清气爽。


    她关心他,“你怎么不?吃?”


    陈闻也眸光闪烁,唇角勾起,“我吃饱了。”


    说着,他贴过来黏黏糊糊地亲她的脸颊,被她无情拍开,“洗干净了没?”


    “洗了,”陈闻也的唇微凉,是?清冽的牙膏气味,许馥放下了心,听到?他低声笑,“其实都咽了……我都不?舍得洗,你怎么还嫌弃自?己??”


    许馥气恼地捂他的唇,“……闭嘴!”-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宠物店里,陈闻也挑宠物店也很有一套,许馥一进门就感受到?这家店主是?真的爱小动物。


    店内气味散得干净,窝趴着一只黑色的拉布拉多,见?到?他们只懒懒地摇了摇尾巴,以示欢迎。


    这样手拉着手来逛宠物店的小情侣,它小拉的狗生里可见?得太多了。


    “陈先?生和许小姐是?么?”小姐姐怀里抱着一只小白狗迎接他们,笑意盈盈,“你们好呀。”


    “上次陈先?生说的那只萨摩耶已经打?好疫苗啦,在楼上,一会儿可以上去看看。每只小狗的窝左下角都有他们爸爸妈妈的照片哦,视频我们这里也有,喜欢哪只可以告诉我……”


    怀里的小白狗突然在她怀里呜呜叫起来,尾巴摇动着,小姐姐将它抱的更紧,抚摸着它的背,“好了好了,乖哦。”


    “这只小狗是?什么品种呀?”许馥好奇地凑过来,“好可爱呢。可以摸么?”


    “当然可以。没什么品种呢,这是?旁边学校的小学生捡来的流浪狗,我们正在帮它找主人。”


    “这么可爱的小狗怎么会没有主人?”


    许馥手抚摸上小狗脑袋,它立刻不?再叫唤,乖巧地就往她手心蹭,尾巴疯狂摇动着,小姐姐笑起来,“它想让你抱它呢。”


    “刚洗过澡的,很干净,你要不?要抱一下?”


    小狗黑亮的眼眸闪动着望她,许馥完全无法抗拒。


    她接过来抱住,刚感受那温热的软绵,小狗竟然张口就舔舐她的手指。


    “这么乖呀,”小姐姐很吃惊,“它还没舔过我呢。”


    许馥心都融化,转头?看陈闻也,“是?不?是?超级可爱?”


    “嗯嗯,还行吧,”那小狗和许馥好像看对了眼似的,舔了她的手指,又舔她的手心,陈闻也莫名吃味——他还没舔过呢。


    他将那小狗拎出来,“再看看?”


    “好。”


    许馥和陈闻也走到?泰迪那里,小狗跟在他们后面?冲泰迪吠叫,两狗嗷嗷地吵起来,恨不?得将这笼子撕开狠狠咬一架;


    他们走到?萨摩耶那里,小狗更是?龇牙咧嘴闷叫起来,许馥觉得那萨摩耶很是?乖巧,蹲下身来想摸摸,结果手都还没落到?那萨摩耶脑袋上,那小白狗就呜呜咽咽起来。


    “哎,小也,”许馥怔怔道,“我觉得它好像不?想让我摸别的狗。”


    陈闻也不?相信,“它懂什么?”


    他伸手随意撸了一把萨摩耶,小白狗无动于衷。


    许馥刚冲萨摩耶一伸手,那小白狗又哀哀低叫起来,还围在她脚边打?起了转。


    “天啊,”许馥将那小白狗抱起来,小白狗泪眼汪汪地又舔舐起她手心,她转头?跟陈闻也说,很笃定的语气,“我要这只。”


    陈闻也心里不?太愿意。


    他觉得这只狗好像挺绿茶的。


    但许馥显然已经爱不?释手,将它抱在怀里揉来揉去,那小白狗尾巴摇的极欢实,快的几乎看不?清。


    “……行吧,”陈闻也道,反正也是?讨许馥开心,她喜欢就够了。


    他转头?问那小姐姐,“这只多少钱?”


    “领养的!免费,不?要钱。”小姐姐惊喜了一瞬,紧接着立即升起了浓浓的担忧,“啊……那个……”


    差点忘记。


    远在外地的老板千叮咛万嘱咐说这是?个不?好伺候的、财大气粗的重要客户,让她一定要提起十二分精神对待,最好是?推荐乖巧好养的狗狗给他,千万不?要到?后面?出什么问题,让他来找事?儿。


    “真不?知道他怎么想起来我开了宠物店?倒霉催的。”老板絮絮叨叨,夹杂着抱怨,“你可一定服务好他。他脾气很差,会把我们的摊儿掀了的……”


    “夸张了吧?老板。”她打?断他,“我们可是?全国连锁最大的……”


    “哎!”那边重重叹一口气,“别说了,总之你一定提起十二分精神服务好他,知道了吗?”


    “知道了。”


    ……


    可面?前的男人看起来未免也太好脾气了些。


    看着像是?那种,不?管那个漂亮的女孩子说什么,他都会笑着答应的类型。


    实在很难和老板口中那个凶神恶煞、吹毛求疵、脾气暴躁的男人联系起来。


    “你们确定要领养这只么?我刚刚说了,这是?只流浪狗,”小姐姐很是?踌躇,开始思考一些可能出现的问题,“它没有和人类相处的经验,可能会咬人……”


    “是?么?”许馥有些不?解,那小狗正舔着她手指,她顺势将手指往它嘴里塞塞,吓得陈闻也一激灵,“小心——”


    没想到?那小白狗很给力,竟然顺着立即就张大了嘴,甚至脑袋还往后退,好像生怕自?己?略显锋利的虎牙勾到?细嫩的肌肤一样。


    许馥惊呼,“天啊,好聪明——”


    小姐姐:……


    这狗昨天晚上还和泰迪隔着笼子咬架来着,看起来要多暴躁有多暴躁好么?


    她想了想,又说,“这只可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父母都找不?到?了,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


    “没关系,我可以接受的,我不?在意长相的。”


    陈闻也听到?她这句话,莫名其妙转头?照了一下镜子,看了看自?己?的模样,又莫名其妙地转了回来。


    ……说狗呢,他激动什么。


    小姐姐绞尽脑汁,“而且……它也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不?知道能不?能很好地掌握指令……”


    小白狗被放在了地上。


    它激动地绕着许馥的脚边打?转,她蹲下身来,伸出一只手,它立刻把脑袋搁在了她手心里。


    小小的脑袋趴在她手心里打?滚,惹得许馥咯咯笑。她拍了拍它的前爪子,它立即抬起前爪放在了她手上,“哈”地吐舌,还不?忘积极地摇着尾巴。


    “我起好名字了,”许馥心意已决,“野宝。怎么样?”


    “……什么宝?”


    陈闻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还没被叫过宝呢!


    他也才是?个‘小也’而已,怎么这一只傻狗就可以被叫宝的?


    “野宝呀。”许馥一边撸着那小白狗的脑袋,一边开始信口胡诌,“它在野外流浪了那么久,还这么聪明,证明有野蛮生长的能力……总之这个名字是?灵感一现,不?可多得的好名字。”


    陈闻也:……


    许馥笑着乜他一眼,“你不?喜欢我起的名字么?”


    “……喜欢。”


    他也不?顾身边有人看热闹,就小声嘟囔,“但叫‘宝’是?不?是?有点太宠它了……”


    许馥完全不?把他的意见?当回事?,蹲着摸那狗脑袋,小狗也努力昂起头?,全方位接受她的抚摸,甚至干脆躺平,让她肆意摸它的肚子,她惊喜道,“你看看,它多聪明呀,可不?是?宝贝么?”


    真绿茶!


    陈闻也冷眼瞧着,只恨自?己?不?能也当场就地躺平。


    “哎呀,哪里能找到?这么聪明的宝贝?”许馥逗狗成?瘾,和小狗说话像在哄小孩,又伸出一只手来,“野宝,握手。”


    手心里突然搭上了男人的骨节分明的手,而白色的狗爪子晚了一步,不?小心搭在男人的手上面?。


    野宝出离愤怒地吠叫起来:“汪汪汪!”


    许馥无语地抬起眼睛:“……你干嘛?”


    陈闻也面?不?改色,淡淡道,“我比它聪明多了。”


    许馥:……


    小姐姐:……


    第 62 章


    “野宝真是全天下最聪明, 最可爱的狗狗,是不是呀?”


    “哎呀,野宝说是的呢。”


    “好?乖乖, 好?宝宝,我扔过去个球球, 野宝帮我捡回来好不好?”


    “看好?了,就是这个黄色的小球球,野宝看好?了吗?”


    “要帮我捡回来哦!”


    许馥的球刚刚出手, 旁边的陈闻也眼也没抬, 随意地伸手一抓,将那黄色小球稳稳接住了。


    野宝随着那手的动作已经跑向远方, 正在团团打转, 怎么都找不到球的落脚点。


    “……真是个傻狗, ”陈闻也不屑嗤道?,将那球递回许馥手心?, “喏,还?给?你。”


    “你才是个傻狗, ”许馥散着冷气?瞪他,“我在和野宝玩呢!你接我的球干什么?”


    “啊,我以为叫我呢,读音都一样, ”陈闻也一板一眼地强调,“野宝——也宝——”


    许馥极为笃定地拒绝他的硬蹭, “不是,你就是小也, 它就是野宝。”


    陈闻也开?始觉得有点委屈了,眸光涟涟地控诉她, “为什么?”


    “因为这就是你俩的名字。什么为什么?”许馥气?笑了,她拿手指戳戳陈闻也的额头,道?,“不要打扰我跟野宝玩啦。”


    “不要。”他被她戳了一下就开?始得寸进尺,直往她怀里钻,毛茸茸的脑袋蹭她的下巴,“我也要和你玩——”


    这么一说,他还?真的觉得委屈起来,“你最近工作那么忙,都没有时间?和我一起,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怎么还?一直和小狗玩?”


    那边的野宝终于意识到那小黄球找不到了,跑回来拿脑袋蹭许馥的小腿,哀哀低叫,“汪汪——”


    许馥身上挂一个,腿上缠一个,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像那种左拥右抱的昏君,哪个都不忍心?伤害。


    但身上这个显然心?机更深沉一点,而且毕竟占着一个会?说话能沟通的优势,开?始乘胜追击起来。


    “不要理它,”陈闻也的唇已经不间?断地落在她颈上,又恼怒,又像撒娇,“今天陪我,姐姐——”


    他胡乱又炙热的吻扰乱了她的一池春水,许馥很快作出了抉择,她把那小球往远扔,看着野宝嗷嗷叫着跑远,终于支走一个,道?,“……那好?吧。”


    “今天我们做什么?”


    “看电影好?不好??”陈闻也立即开?心?起来,他早就有了约会?计划,“我做了功课。这个电影你肯定喜欢。”


    “我联系了VIP席包场,就我们两个人,你可以躺着看,很舒服的,和在家里没区别,吃的零食水果我也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他仔细观察许馥的表情,揣测她的意愿,“或者去露营,今天天气?好?,我们可以围炉煮茶,附近还?有梅花鹿,可以投喂呢,还?可以钓鱼……”


    听着好?像都还?有点意思。


    陈闻也说着,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啄吻着她,温热柔软的唇瓣轻飘地抬起又落下,脖颈发痒,让她心?底也泛起来微微的痒意。


    他的方案好?像数不胜数,无边无际,还?在继续输出,“你喜欢哪个?或者我们可以……”


    许馥打断了他。


    “……这么说来,”她将他的脑袋托起来,制止了他不安分的唇,目光平静地打量他,“我是不是应该更了解你一点?”


    四目相接,她望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眸,甜蜜的声音像罂粟惑人,唇角微微勾起,“你说,应该了解你什么好?呢——”


    “为了可以决定我们下一步的发展。这不是必要的么?”


    陈闻也被迫抬起眼睛与她对视,女人的目光侵占欲太强,也太美丽,他喉结不自觉地就滚动了下。


    说实话,他当时拒绝她的邀请,一方面是觉得确实太早,怕她后悔,另一方面也是有一点自己的小小算盘的。


    许馥实在是个喜新厌旧的人。


    这点从他小时候就发现了。


    昨天才刚缠着家人买回来的无比喜欢的洋娃娃,玩过两天就扔在那一堆旧玩具里,再也想?不起来;


    费尽心?力和朋友换来的宝贝贴纸,等得到手了就随随便便地贴在角落;


    甚至有了新朋友时,也会?把旧朋友忘记——


    当然,主?要是男性朋友。


    如果不是他坚持一直跟在她身后,想?必他也早就被她甩开?了吧?


    而这喜新厌旧的性情,到她长大也完全没有改变的意思。


    男人对她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消遣而已,不知道?哪天就会?腻掉。


    陈闻也并不觉得自己是天降紫微星。


    他没有信心?许馥会?一直对他有兴趣。


    但如果一直不走到这步呢……?


    他的保鲜期,会?不会?比其他人稍微长一点?


    哪怕只是一点。


    他是这么想?的,所以也无从回答“应该如何了解自己”的这个问题。


    许馥看出他的沉默,于是她自顾自地猜测下去。


    “是不是应该了解一下兴趣爱好?呢?”她煞有介事地思考着,“哦,我们一起去看场赛车比赛好?不好??”


    她越想?越有道?理,“这应该是你最大的爱好?了吧?不是么?”


    “……是,”陈闻也只好?硬着头皮符合,又试图找到些拒绝的理由,“但今天没有比赛……”


    “没关系呀。也没那么着急,下次有比赛的时候去看就好?。”


    “嗯嗯,但我怕你会?觉得很枯燥……”


    “正是因为我不了解呀,才会?觉得枯燥呢。”许馥笑眯眯地,“你做我的专属讲解员,我了解了你的爱好?,也了解了你,就不会?觉得枯燥了。”


    她说着,就翻起手机看场次来,“唔,不过赛车比赛实在很吵,你到时候如果不舒服了要及时告诉我,我们就不看啦。”


    陈闻也看出她已经下了决定,只好?在心?中叹气?,“不用?看场次了。”


    “下周末就有比赛,我们车队也参加,到时我们一起去。”


    许馥得逞地笑,“好?哦。”


    陈闻也看她高兴,自己也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


    其实还?有一句拒绝的理由,他到了最后也没说出口。


    没有他上场的比赛……有什么好?看的?


    可他已经不能上场了-


    许馥最近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谈恋爱真好?呀。


    其实单身的日子也是非常自由开?心?的,但可能是太久没有谈恋爱的原因,这次的恋爱让她非常上头。


    她能感受到陈闻也事无巨细的贴心?,对他的极帅气?的长相和身材也非常满意。


    两人一起逛街、约会?都非常愉悦,有一天手拉着手路过商场玻璃幕墙时,许馥才注意到陈闻也好?像第一次穿了件呢子大衣。


    黑色的长款,里面还?是他惯常穿的一件白卫衣和牛仔裤,但与许馥的白色呢大衣与红裙还?挺搭配。


    这小子穿什么都帅气?。


    他们那天一起在电影院看了扣人心?弦的电影,尽管她能感受到这完全不是陈闻也喜欢的类型,但他仍然看得非常认真,还?时不时地发出一些疑问,和她仔细地讨论剧情。


    “你觉得男主?角这样送女朋友礼物合适么?会?不会?让她感觉不舒服?唔,就是类似砸钱的感觉。”


    许馥小口啜饮着冰可乐,随意道?,“不会?吧。送点礼物不是很正常,女主?看起来也挺高兴的啊。”


    陈闻也若有所思地颔首,过了会?儿又问。


    “你觉得男主?角在这样公众的场合下告白好?么?会?不会?有种侵犯女主?隐私的感觉?就是让大家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了。”


    “那有什么的,多?浪漫,又不是搞地下恋情。”


    “哦哦。”陈闻也仔细想?了想?,又迟疑道?,“……那万一他们以后分手了,不就在她的人生里留下了很明显的痕迹么?这会?不会?影响她以后的生活啊?”


    “谁谈恋爱不在人生里留下痕迹?”许馥把可乐往旁边一放,耐心?也告急,“怎么,鱼吗?七秒就失忆?”


    不是,这么浪漫纯爱的一部电影,能来影院上映,还?能大爆票房的,怎么可能会?是BE结局?


    显然就是一部甜甜的恋爱偶像剧啊,有点误会?争吵也是很正常的吧,酸甜不是更好?看么?


    就他在这儿奇奇怪怪地盼着男女主?分手。


    “我就是说万一……”


    “陈闻也,”许馥冷冷道?,“闭嘴,马上要到高潮了,给?我专心?看电影。”


    识时务者为俊杰。


    陈闻也立即闭了嘴,重又望过去。


    男女主?在漫天雪花之中接吻的时刻,影院竟然也同?时飘起了雪。


    啊,忘记了,是在这个节点下雪的啊。


    陈闻也咬住了下唇。


    本来设计好?的完美浪漫环节——


    但他刚刚却正好?把许馥惹恼了。


    上海有多?久没有下过雪了?


    他如今还?有印象的一次下雪,还?是很小的时候呢。


    叶灵心?血来潮找了个新菜谱,折腾了一早上,在家煲了羊汤,让陈闻也提过去给?许馥尝尝。


    “黎茵今天肯定很不高兴。”陈闻也听到叶灵和陈琛说,“许知远今天又应酬去了。”


    “知远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陈琛叹道?,边喝边啧啧称奇,“哎呀,我老婆煲这羊汤也太好?喝了吧。”


    “油嘴滑舌。”叶灵气?哼哼地,“这天底下能有什么无可奈何的事?我怎么不觉得?我看还?是他没本事。”


    “好?啦,大小姐。”陈琛笑着将她搂在怀里,“在这世界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可多?着呢。”


    陈闻也懒得看他们亲亲蜜蜜,挎上那小保温杯就出了门。


    许馥自顾自在院子里堆雪人,刚滚了一个圆圆的雪球,见到他正好?叫他帮忙。


    “小也,你再帮我滚个雪球当脑袋。”


    “好?,姐姐。”陈闻也答应了,但那保温杯还?挂在身上,实在太沉,蹲下的动作都慢吞吞,“天气?好?冷,我带了妈妈煲的羊汤来。”


    “我不想?喝。”许馥气?哼哼地,“付费资源在企我鸟群寺尔贰二巫久义四七今天下雪了,我想?让爸爸送我去奶奶家玩,但他太忙了,没时间?。妈妈说太远了,下雪天也不好?开?车,叫我就在院子里玩。”


    她急需有人认可她的观点,和她站在同?一战线,于是气?势汹汹地问,“你肯定也很想?去奶奶家玩吧?”


    陈闻也认真地点头。


    于是许馥像小大人一样叹气?,语气?深沉,“哎。要是我们有车就好?了,小也。”


    她学?习老师的模样,拍了拍他脑袋,“那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去任何我们想?去的地方。”


    陈闻也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她当时绝对说了“一起”这两个字。


    她还?会?记得么?


    ……怎么可能还?会?记得呢?


    雪花簌簌落下,他的手指突然被旁边的女人勾了勾,于是带着点迷茫地转过脸去。


    刚刚不是还?说不让他说话了么?让他专心?看电影。


    他刚转过脸来,女人轻飘飘的吻,就如雪花般落在了他唇上。


    一触即分,但却让他呼吸与心?跳同?时停顿了一拍,浑身的血液都滚烫了起来。


    许馥像小时候一样,拍了拍他的脑袋,道?,“他们都接吻了,你也不知道?主?动点儿。”


    他怔怔地望她的脸,与回忆中无限交叠起来之时,听见她带着笑意的声音——


    “Happy ending,懂么?”她笑道?,“就这还?来看电影呢,看得什么呀?”


    第 63 章


    陈闻也觉得和许馥一起去看场爱情电影实在是再明智不过的决定。


    拐弯抹角旁敲侧击后, 他终于放心大大方方地送她礼物。


    他本来就是男人圈里少见的那种热爱逛街,热爱购物的类型。


    在许馥家住着的时候已经很收敛,明明房间也足够大, 很多喜欢的东西?也没带过来,但新?买的杂七杂八的玩意儿仍将他的房间几乎塞满。


    毕竟在美国的时候专门有个别墅用来放他珍藏的限量版球鞋球衣, 运动手表,赛车模型……还雇了人打理,保证二十四小时内都?要保持着?合适的温度和湿度才可以。


    作为各大商场的常客, 陈闻也如今在珠宝区更?是出了名。


    有一次订了最新?款项链去拿的时候, 他在沙发上看着?宣传册等待,那个柜姐去后面打电话?问订的货被放在了哪里?。


    对面估计在问是谁订的货, 小姐姐还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就是健身包男士订的呀。”


    ……什么健身包男士……?


    陈闻也表面上淡定地翻着?书页, 面不?改色, 但感觉耳根都?有点烧起来。


    回忆像车玻璃上的水雾,书页像雨刮器, 一页页拨开,在这个熟悉的柜台揭开神秘一角, 涌现出了几个清晰的片段。


    他抬眼望向那柜台。


    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迈着?极其稳健的步伐,走到柜台,拉开了那个巨大无比的健身包,淡定道, “所有的项链我都?要了。”


    柜姐觉得他好像在打劫,但看他的模样和打扮又实在不?像抢劫犯, 于是战战兢兢地重复询问了他的意思。


    他好像还解释了。


    “别人送了她一条,我不?能输。”当时的陈闻也说?, 他把卡往桌上一放,相当倨傲地指了指那个健身包, 面颊微微带着?红意,中二气?十足,“刷卡,装包。”


    ……救大命。


    他窘迫地用一只手抵上了额头。


    闲着?没事儿喝什么酒啊?


    也哥的脸还没有这样丢过呢。


    陈闻也痛定思痛,摒弃了这种不?良的送礼物的方式。


    他对当时的自己嗤之以鼻。


    连挑选都?没有的赠送,未免也太不?上心。


    他要用心地挑选最合适她,她一定会喜欢的才是-


    许馥不?知?道他把那一个健身包的项链都?雪藏到了哪儿。现在送的礼物,应该都?是最新?购买,硬是没有从?那个健身包里?浑水摸鱼。


    他选的礼物各个都?很戳许馥的心窝子,简直是一个最佳买手,还省去了她逛街的时间。


    足不?出户,拥有她最喜欢的各种新?款。


    不?仅是项链,有很特别的耳饰,有精致的手镯,手链,新?款的包包,鞋子,甚至还有他亲自挑选的衣服。


    除了戒指,能送的都?送了一遍。


    和喝醉时猛地拉开一个健身包的感觉很不?同,清醒的他很喜欢用那种小惊喜的形式送她礼物,很出其不?意。


    有时直接放在她的衣帽间里?,有时放在车头上,有时甚至放在冰箱里?。


    而这天早上,许馥脱下大衣,准备换上白大褂上班时,才发现大衣兜里?稍微鼓起了一块,好像有个小东西?。


    她掏出来一看,橘色的小方盒子,里?面竟然是一只非常精致可爱的发圈。


    而且那logo极小,不?仔细看,看不?出它的价值。


    他竟然还知?道在医院不?能戴首饰呢。


    珠宝都?送了一个遍之后,竟然连她的发圈也关心起来。


    许馥将头发扎起,去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面带着?微笑的。


    她侧过脸打量自己,觉得那发圈实在是很衬她。


    陈闻也实在是很有眼光一男的,她最近越来越这么觉得。


    首饰很称她就算了,这个毕竟有柜姐推荐,而且这样的品牌,那些特别离谱的款式毕竟还是少见,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但衣服和鞋子这些,可就真的是他自己挑选了。


    许馥有时候都?觉得奇怪,他明明也没有上手丈量过她的尺寸,怎么给她买起来衣服这么合身,保暖,而且还真的挺好看。


    她本身自己穿搭风格就挺多变,但大多都?是偏温柔和成熟的,这种比较帅气?的类型以前倒还真的是尝试的不?多。


    到了约定好去看赛车的这一天,许馥正在衣帽间选衣服,陈闻也有意无意地在旁吹起枕边风。


    “今天大风天哦。”


    “赛车场应该会比较冷吧。”


    “要选防风的。”


    “走路进去也挺远的,要轻便的。”


    许馥终于拎出来一件他给她买的黑色冲锋衣,挑眉望他一眼,“穿这个怎么样?”


    “这个很不?错,”陈闻也立即赞道,“保暖,轻便,尤其适合这样的天气?。”


    “好吧。”


    看在今天一起去看赛车的份儿上,她也勉为其难地向他靠拢一下好了。


    等她穿上那件冲锋衣,又选了条牛仔裤,蹬上一双帅气?又可爱的毛绒皮靴出来时,发现陈闻也竟然也和她穿了件同款的冲锋衣。


    情侣装。


    陈闻也最近给自己买衣服的时候下意识地就会看同款女装,顺便买上许馥的尺码。


    许馥冬天爱穿呢大衣,他也给自己买了几件和她类似的,有一次还和她一起穿了出去,可惜许馥只看了一眼,也没多夸他一句。


    他绝口不?提此事,又递给她一个棒球帽来,强调,“今天风真的很大。”


    “哦。”许馥接过来戴上,陈闻也立即也把自己的戴上了。


    许馥余光瞟他一眼。


    OK,一模一样的情侣帽。


    他眼神飘移,心中鼓噪如雷。


    ……这样一起出现在赛车场的话?,大家应该都?会发现她是他女朋友了吧?


    可不?可以这样暗戳戳官宣一下子呢?


    许馥会拒绝他么?


    ……和一个“前”赛车手。


    心情倏然低落了下去。


    他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自己耳上的助听器,直到听见了她的声音。


    “诶,”她好像有点认不?出自己的模样,正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随后满意地点评,“这样穿也还挺帅气?的呢。”


    她好像没有拒绝的意思。


    陈闻也的心情立即又春光明媚起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和她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


    镜中的二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对甜蜜的小情侣。


    他们?甚至还一起养了一只狗狗,现在正耐不?住寂寞地绕在他们?身旁。


    “怎么会穿什么都?这么好看呢,”陈闻也黏黏糊糊地往她身上贴,心里?也变得甜甜蜜蜜,“姐姐。”


    许馥心情大好,镜子里?的男人肩宽腰窄,五官英俊,脸埋在她肩膀,笑容又明朗,直直传到她心底。


    她被感染,兀地亲了一口他脸颊,夸道,“你也好帅呢。”


    陈闻也像踩在云端一样,实在太开心,有种轻飘飘的不?接地气?。


    他鼓起勇气?,偷偷摸摸地拿出手机来,向许馥请示,“想拍张照片,姐姐。可以么?”


    许馥很大方,微抬下巴,“可以。”


    他小心翼翼地搂住了她的腰,两人在镜前留下了第一张合照。


    许馥道,“给我看看。”


    他递过来,她很满意,“拍得不?错,正好把我们?野宝也拍进去了。”


    又夸他,“你拍照水平也可以。”


    她说?“我们?”野宝,陈闻也感觉更?轻飘了,于是他乘胜追击,“……想发个微博,姐姐。可以么?”


    “当然不?可以。”许馥想都?没想,直接就拒绝,顺带白他一眼。


    想什么呢,这孩子。


    他那么多粉丝,她还要在医院工作呢,再惹出来什么舆论风波可怎么搞?


    一点身为明星的自觉都?没有。


    “哦,”陈闻也默默地收起手机,道,“知?道了。”-


    许馥这一次来到赛车场的心情很不?一样。


    上一次只觉得吵闹,找自己的席位都?找半天。这次陈闻也紧紧地拉着?她的手,熟门熟路地走了绿色通道,直接到了赛道两旁车队做准备的地方。


    比赛时间还早,几个人懒散地靠在车旁正聊天,七仔手里?还捏着?烟蒂,看到陈闻也来,立即慌张找地儿捻灭了那烟。


    老板最讨厌闻烟味了。


    狗鼻子还灵得很,有时候开会还经?常叫他们?出去散散身上味道再进来。


    七仔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背过头去,“哈”“哈”地吐了几下口中味道。


    陈闻也微拧着?眉头,很不?高?兴地瞪了七仔一眼,他觉得七仔刚刚那个哈气?的动作跟狗一样,丢了他的人。


    七仔忽视他凌厉的目光,正色道,“也哥,嫂子。”


    旁边几个人也忙跟着?打招呼,“也哥,嫂子。”


    陈闻也心里?一咯噔,略微忐忑了起来。


    又没有结婚,他们?倒是会自己发挥——


    许馥不?会生气?吧?


    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七仔紧接着?惊艳地夸赞道,“嫂子好漂亮!”


    上周陈闻也就在群里?说?了,说?这周比赛要带女朋友来看,叫他们?都?支棱一点,不?要丢他的人。


    群里?简直掀翻了天,连续整整一周都?在为这个消息震惊。


    母胎单身的老板竟然谈恋爱了!


    对方何许人也?


    比起比赛,他们?更?期待今天能见到嫂子真人。


    如今一见果?然非常,非常的漂亮。


    明明穿着?硬朗飒气?的冲锋衣,却有种奇异的温柔气?质,在这反差之下显得更?吸引人了。


    许馥觉得“嫂子”这个名号有种土气?的搞笑,她抿了抿唇笑道,“你们?好。”


    陈闻也觉得他们?盯着?许馥看的时间太长,心里?不?悦,问道,“今天你们?谁上场?”


    七仔环视周围人一圈,道,“我们?几个都?不?上。”


    “那你们?今天来这么齐?”陈闻也淡淡道,“很闲么?”


    “哦,我是来学习……”


    “我今天来有点事情……”


    众人被揭穿了看热闹的心思,纷纷作鸟兽状散开。


    许馥开始小声揶揄他,“也哥,有官威呀。”


    陈闻也刚还有些担心她这么突然就被叫嫂子会不?会有些不?高?兴,现在可算放下心来。


    他在心里?品味着?“嫂子”这两个字,突然觉得七仔他们?顺眼了许多。


    实在是非常聪慧。


    他心情极好地拉着?许馥的手在这里?逛了一圈,介绍他们?车队的情况,还对许馥提出的一些外行的问题非常有耐心的一一解答。


    凌祺正在旁边热身,准备上场,见到陈闻也来心情很激动,“阿也!哎,许医生今天也来了!嫂子呢?”


    陈闻也冷飕飕地望他——


    全世界最没有眼色的白痴!


    连情侣装都?看不?出来!


    凌祺在那像要剜了他的视线中迷茫地寻找自己犯的错误,视线后知?后觉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爆发惊天动地的尖叫来,“啊——”


    “瞎叫唤什么,”喊声过于尖锐,陈闻也耳朵忽地一痛。


    他下意识地捂了下助听器,态度恶劣地命令道,“叫嫂子!”


    第 64 章


    戴上助听器之后, 陈闻也还是第一次来赛车场。


    比赛还没开始,许馥要去卫生间,还不愿意让他当保镖跟在身后, 觉得他在?这个圈子里过于显眼,到处都有人和他们打招呼, 他站在女厕所面前太吸引眼球。


    他百无聊赖地站在那里,闲的?无聊了,走?上前了几步, 蹲下身子, 用手掌抚了一下那赛道。


    熟悉的?赛道,熟悉的?赛车, 不够熟悉的助听器。


    时间明明没过去多久, 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叶灵告诉过他, 人在?这世界上,会有很多很多无可奈何的?事情。


    要学会坚强地接受, 然后勇敢地活下去。


    他记在?心?里。


    旁边的?人群不知道正在?哄闹什么,陈闻也转头望去, 七仔正朝他跑过来,神色惊惶,“阿也,凌祺和胡云翼打起来了, 拉都拉不住——”


    陈闻也微微蹙了眉-


    “叛徒——你绝对是叛徒,内鬼!”凌祺气红了眼, 他本身体格就好,爆发力也强, 往前猛冲挥了胡云翼一拳,几个人都拉不住, “阿也的?车出问题是不是你干的??”


    “你他妈的?胡说八道些什么,”胡云翼莫名其妙地挨了一拳,两道浓眉狠狠竖起来,看起来极凶狠,毫不示弱地挥拳相向,“我疯了去动阿也的?车!”


    两人打架拳拳到肉,众人一哄而上,才勉勉强强地将两人拉扯开,陈闻也蹙着眉走?过来,张口就带着冰冷的?怒火,“你俩搞什么?”


    像什么样?子,竟然挑许馥在?的?时候打架!


    还有点?儿人类的?理性吗,两只狗吗?


    “阿也,你今天来了正好,人赃俱获!”凌祺道,他试图突破人墙,但几个人狠狠拧着他,不让他轻易动作,只能?恼怒地又冲胡云翼大吼大叫,“别装了,我都看到了,你女朋友就是颜盈!”


    “是颜盈怎么了?”胡云翼拧紧浓眉,“你认识颜盈?”


    “你说是颜盈怎么了?”凌祺哼笑一声,“我何止认识她——她现?在?在?领航科技什么地位,你不知道?”


    他越说话音越低,“她和顾司允什么关系,你不知道?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她男朋友啊?白痴——”


    “你不许这么说她!”胡云翼越听喘气声音越粗,他发了狠,“我警告你,凌祺,你再说一句话我今天真的?会打你——颜盈不是那样?的?人!”


    “阿也之所以会聋掉,都是你们串通好的?,是你们搞了他的?车才会这样?——”凌祺喊着喊着声音就带上了哭腔。


    陈闻也眉头拧紧,冷声道,“不要闹了,凌祺。”


    大家望望陈闻也,望望胡云意,一时都沉浸在?震惊中?。


    制着凌祺的?动作放轻了些,他抓住了这个机会,如猎豹一般往胡云翼身上扑,挥拳就往他脸上砸。


    这次胡云翼毫不示弱,也完全不放水,猛地也向他冲过来,人群彻底混乱起来,但凌祺的?拳头还没砸到胡云翼脸上,人就重重地往旁边栽了出去。


    “叫你不要闹了。是你聋了还是我聋了?”陈闻也一脚将他踹飞出去,恶狠狠道,“人家谈个恋爱,用不用你在?这里阴谋论?内鬼的?事我早就处理了!”


    凌祺往地上一躺也不起来了,他对陈闻也不能?继续赛车一事耿耿于怀,如今又生气又委屈又觉得丢人,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挨了陈闻也一脚,心?情极度悲伤。


    但陈闻也不放过他,他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拍了拍他衣服上的?灰,力气大的?他龇牙咧嘴起来。


    这力度,和胡云翼给他一拳也差不多了。


    陈闻也难得平心?静气,“我会聋,是因为我自己,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你要学会接受现?实,凌祺。”


    “但要是你车没问题,你绝对不会莫名其妙地就冲那事故车奔去!”凌祺红着眼睛,他就是想不明白。


    “媒体还说什么你为了救人,都是狗屁!你难道会操心?那事故车的?死活么?你根本就不可能?管这闲事——你是什么观世音菩萨么?圣母玛利亚?”


    他太了解陈闻也,知道他实在?是个冷心?冷肺的?人,当时的?事故车可是想要他的?命,陈闻也怎么可能?去救他?他不笑着看对方?死就算是够善良了。


    而且就算爆炸了,伤到观众席也是小概率事件,他认为陈闻也才不会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这样?的?突发事故在?赛车场上可太多了。


    阿也那么想要夺冠,他的?一生都在?为冠军努力,怎么可能?会为了这样?根本不一定发生的?小概率事件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


    “行了,闭嘴吧,你还不够了解我。”陈闻也很难平心?静气了,他懒得理他,“我就是圣母玛利亚,观世音菩萨。”


    凌祺还想说话,但他的?脑袋已经被陈闻也恶狠狠地按了下去。


    之所以没有反抗,是因为他余光看到陈闻也和他一起弯下腰来,向着面前的?胡云翼。


    是陈闻也的?声音。


    “我替凌祺向你和你女朋友道歉,需要的?


    依誮


    话可以当面再向她道歉。希望不要影响到你们谈恋爱的?心?情。”


    胡云翼正脸色发白地思考着,闻言“啊”地应了一声抬头,神色有点?惊慌。


    他刚刚那一拳力度可没收着,虽然场面极混乱,但他确定,他绝对打到了人,但是好像……没打到凌祺身上。


    ……不会是打到老?板了吧?他怎么看起来像没事人一样??


    而且他还是第一次见陈闻也行此大礼,不知所措地摆摆手,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来话,“没、没事……”


    陈闻也说完,凌祺的?脑袋还被按着,但他自己已经高高昂了起来,像是只即将发怒的?孔雀,冰冷地环视了一圈,“凌祺刚刚的?话都是在?放屁,你们最好不要有什么误解,别让我听见谁再提起这事儿。”


    “商战是商战,恋爱是恋爱,领航科技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低级。”


    场面一下噤声。


    凌祺的?话不可谓不扰乱军心?,这种桃色新闻好似天生就会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一旦发散再发酵,名声就会变成摇摇欲坠的?莓果,随时掉落在?地,被人踩踏一地鲜红的?汁水。


    尤其是女性。


    他淡淡道,“都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听到了,听到了。”


    “嗯嗯,我们也不相信……”


    大家立即纷纷表衷心?。


    “还有,”


    “你们现?在?都给我安安生生,该干什么干什么,”陈闻也平稳的?声音里终于掺杂了一丝怒火和威胁,让众人心?底都泛起寒意,“谁敢让我在?我女朋友面前丢脸,我饶不了你们。”-


    许馥走?出通道,看到陈闻也站在?前面笑着朝她招手。


    “这里,姐姐。”


    她轻轻“嗯”了一声,慢悠悠地往他身旁走?,与他并肩而立。


    奇怪。


    只是这么一声“嗯”,和再正常不过的?平静的?表情、步伐而已,她脸上甚至还浮着淡淡的?笑意,但陈闻也就是不知道怎么了,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


    这种感觉迅速攫住了他心?弦。


    就像是来自于野生动物的?敏锐到诡异的?直觉。


    他歪过脑袋打量她,思考着,却实在?没找到端倪。


    于是主动问她,“刚出什么事了么?”


    许馥瞳孔随着他的?问题微微缩了下。


    “……没什么事啊。”她笑意显得极真诚,更?有些无辜,“怎么这样?问?”


    “我也不知道。”陈闻也自己也答不上来,但不太放心?,又问,“真的?没什么事情?”


    说着,他伸手来拉她的?手,五指偏强势地节节钻进?她手指尖的?罅隙,然后扣在?了自己手心?。


    许馥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甚至还稍微捏了捏他的?手,笑道,“去个卫生间,能?有什么事情。”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勾他的?手心?,随意地扯开话题聊了两句,望向赛场的?表情好像还挺期待,却又犹豫着问,“你耳朵感觉怎么样??有不舒服么?这里会很吵。”


    ……她原来在?想这个么?


    说实话,从观众开始陆续入席之时,陈闻也就感觉隐隐不大好受。


    人潮熙攘,带来了各种吵闹无序的?杂音。


    而这一切通通被助听器放大,让他觉得稍有些头晕。


    是不是太久没来过人这么多的?地方?,不太适应?


    不太适应可怎么办好?


    总要适应才行啊。


    他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去人多的?地方?吧?


    而且许馥对赛车比赛好像很期待。


    她刚刚很开心?,他实在?不想扫了她的?兴。


    但她又说不舒服要告诉她——


    陈闻也很踟蹰,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老?实交代。


    连同自己的?想法和顾虑一起。


    “只有一点?点?,”他诚实道,“但不严重,完全可以忍受。我觉得可能?是好久没有来这样?的?场合的?原因。”


    许馥眼睛微微眯起来,“真的?只有一点?点??”


    “真的?。”陈闻也肯定道,“就目前来说。”


    “这么想看比赛呀?”


    “是啊。总要慢慢适应的?,”他小心?翼翼地,怕扫了她的?兴,也怕她刻意地迁就他,笑道,“毕竟好久没看赛车了,我也很期待这场比赛呢。”


    “……这么想看的?话,”许馥眉头微微蹙了下,又很快隐去,不置可否地,“那就看吧。”


    “不过一会儿如果真的?不舒服,要及时说哦,不要硬撑。”


    陈闻也笑笑,“好。


    他不自觉地握紧了她的?手心?。


    ……没有上场也就罢了。


    怎么会连一场比赛都看不下去呢?


    陈闻也开始尽职尽责地担任好一个解说员的?职责,为她讲解这赛场上烂熟于心?的?一切。


    从旗子的?颜色所代表的?含义,到赛车车型之间的?区别,甚至为她介绍了每个赛车手的?经历。


    但许馥的?回应都很平淡。


    他甚至明显地感受到,她根本没在?听,心?思都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


    好像已经过了刚到赛车场时的?新鲜劲儿,对一切都兴致缺缺。


    “……确实很厉害。”在?他话音落下之时,听到她平淡的?肯定,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你知道的?可真清楚。”


    明明用的?还是她以往揶揄调侃的?那种语气,但陈闻也却敏锐的?发觉,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更?明显了——


    耳鸣声开始隐隐约约,忽近忽远地响起,他的?心?思也变得混乱而慌张。


    她好像并不是真的?夸奖他。


    她对他厌烦了么?


    是因为他在?这个全部?是正常人的?世界之中?,显得那么像个残废么?


    也是……


    开开心?心?来看比赛,然后男朋友却因为耳朵不舒服,多了随时离场的?可能?性。


    谁会不觉得扫兴呢?谁又能?完全放下心?来尽情享受呢?


    解说员的?声音响起,熟悉的?信号灯闪过,赛车一辆接一辆,轰鸣地出发之时,那耳鸣声变得更?大,陈闻也感觉稍微有些头晕目眩了,太阳穴都跟着“突突”跳动起来。


    他还有什么其他的?可以拿的?出手的?东西?么?


    “姐姐,”他思绪混乱地开始找起话题,“我送你一辆跑车好不好?”


    他指着飞驰而过的?一辆赛车道,“你看这辆……”


    正说着,突然耳朵嗡地一痛,他朝许馥的?方?向踉跄一步,温热的?身体撞在?她身上。


    她下意识地拥抱了他,却很快又松开来。


    然后抬起手抚过他耳畔,将那两个助听器摘了下来。


    眼神复杂,表情却很平静,只有口型他看懂了。


    [走?吧。]她说,[我不想看了。]


    第 65 章


    许馥旋身进了卫生间, 刚关上门,听到两个女孩聊着天进来。


    “今天远也的谁上场啊?”


    “吴语汐。”那女声用充满崇拜和喜爱的语气,“她?真的好厉害。尤其是这段时间, 到处比赛,拿了好多奖哦。”


    “她?啊!我真的好喜欢她?。也不知?道她?和陈闻也到底怎么回事?有人传他们在一起?过, 然?后陈闻也失聪了,吴语汐把他甩了,我不相信。我觉得她不是那样的人。”


    “不知?道呢。传什么的都有, 还有人说吴语汐喜欢陈闻也, 但陈闻也对她?没兴趣。”


    “但我真的感觉他俩很?配。中国第一女赛车手,中国第一男赛车手, 在一个队里那么多年, 也算得上青梅竹马, 一起?成长,一起?胜利了吧?简直磕死我。”


    “我也是!真希望他俩能修成正果啊。”


    许馥推开了门。


    她?平静地洗手, 抬眼不经意地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长卷发散开落在肩后,还是那张熟悉的, 温柔的脸。


    穿着一件奇怪的,从来没穿过的冲锋衣-


    “刚出什么事了么?”


    男人小心翼翼的低语响起?之时,许馥回?过神来,坠入他充满关切的温柔眼眸里。


    那能有什么事?她?心想。这才算什么事?


    太小了吧, 这事也。


    他们之间有没有暧昧旖旎的气氛,这点许馥自己再清楚不过。


    在病房的那些日子, 她?完全能够感受到陈闻也对自己与对吴语汐之间的不同。


    她?当然?明?白陈闻也有多喜欢自己。


    也能够从这点滴日常相处之中,感受到他完全不藏着掖着, 不留一点余地的真心实意。


    再说了,就算他们真的有些什么, 那又怎么样呢?


    她?难道是会计较这些的性?格么?


    “……没什么事啊。”她?扯起?个极真诚的笑容,又无辜地反问他,“怎么这样问?”


    嗅觉未免也过于敏锐了吧。


    她?试图用反问来避过陈闻也那探寻的目光。


    这根本就不算什么事情啊。


    根本不值一提。


    男人强势地扣紧她?的手逼问,她?也漫不经心地回?握,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他手心画着圈安抚,同时扯开话题,“你们车队今天谁上场?”


    手心痒痒的,陈闻也稍微放下心来了一些。


    “唔,”他点了几个她?没听说过的名字,道,“哦,对了,还有一个你应该认识,吴语汐。”


    “记得么?她?之前来过医院。”


    他还记得许馥在病房里和吴语汐聊天互加微信的时刻,她?们好像关系很?好。


    或许许馥会想看?她?赛车呢?


    “哦,记得呢。”


    毕竟也算是自己和陈闻也共同的朋友,许馥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更期待一点,也更不在乎一点。


    但她?却?忍不住地开始回?忆起?来,自己不在病房的那些时间,确实是吴语汐在陪伴着他。


    不,确切地说,在他成长的这些年里,是不是都是她?一直在陪伴着他?


    他刚出国参加比赛时才几岁呢?


    那时的他是什么模样,又过着怎样的生活?


    在他成神之前,有没有过灰暗的、挫折的时光?


    他是如何挺过去的呢?


    所有她?不知?道的这一切,或许吴语汐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许馥突然?觉得很?扫兴。


    话说赛车这东西到底有什么意思?


    一堆车看?谁跑个第一,跑个第一又能怎么样了呢?


    无聊,无聊,无聊。


    无聊透顶。


    还不如回?家?看?电视剧呢。


    但陈闻也竟然?耳朵都都有点不舒服了,还想坚持看?比赛。


    他带着笑意说“总要慢慢适应的”,还向她?强调,“我也很?期待这场比赛呢。”


    这场比赛就让你那么期待?为什么?


    她?忍不住蹙了蹙眉。


    脑海中莫名其妙地冒出个猜测来——


    难道是因为是吴语汐上场么?


    这念头冒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酸。


    ……她?这是怎么了?


    怎么会有这样不堪的、狭隘的、摆不上台面的想法?


    好不像她?自己。


    她?从来不会吃任何一个男人无聊的飞醋,更不会为此而感到心烦,如果对方自己私生活不够干净,她?也不过是像对待陆时零那样,委婉地喊停。


    更何况如今这只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


    对一个男人不满意是常事,她?下头的时速非常快,契机也多到数不胜数,早就习惯了相遇又分?离,绝不可能让自己糟心。


    天下男人千千万,下一个更乖,她?一向都这么坚信。


    就算没有陈闻也,下一个也……


    手指无意识地被攥紧。


    她?竟然?觉得很?难找到比陈闻也更乖的男人了。


    只是在脑海里预演一下分?离,竟然?就会让她?感到不舍了么?


    从她?这身穿搭,到她?如今的想法,都很?不像她?自己。


    陈闻也正在给她?介绍每个赛车手的经历,正胡思乱想之际,她?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名字。


    “……赛车圈的职业女赛车手占比不到1%,”他道,“吴语汐刚开始在女车手里并不算顶尖的,但后来其他人慢慢淡出,她?坚持了下来,所以?才会有今天的成绩。”


    “……确实很?厉害。”许馥真心实意地夸赞,除此之外,她?竟然?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好,莫名其妙地就蹦出了一句,“……你知?道的可真清楚。”


    真厉害啊,陈闻也。


    知?道的可真清楚。


    “姐姐,”陈闻也突然?道,“我送你一辆跑车好不好?”


    然?后他没头没脑地指向赛场上吴语汐的那辆,“你看?这辆……”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怒火瞬间席卷了她?,许馥咬紧了牙,努力压制自己的脾气。


    ……送她?跑车做什么?


    她?又不是吴语汐。


    她?根本一点都不喜欢赛车,也从来不穿冲锋衣!


    只差一点点,带着怨愤的声音就要冲出了口。


    她?心底倏然?一惊,甚至背后出了些冷汗,不动?声色地深呼吸几下,才总算平静了心绪。


    从小到大,她?看?过太多次许知?远和黎茵吵架的时刻,打从心底里认为那是最最差劲的沟通方式。


    又无用,又丢人,撕破自己和对方的脸皮,两人都变得难堪又血淋淋。


    她?才不想变成这样的人呢。


    那么多任男朋友里,她?从来没有和任何男人吵过任何一架,大事小事她?都抱持以?无所谓的态度。


    永远不要试图改变别?人,也永远不要为了别?人改变自己,这是许馥的人生信条。


    而如今,她?穿着陌生的冲锋衣站在陈闻也的身边,竟然?也拥有了陌生的、尖锐的脾气。


    她?明?白了,问题根本就不在于吴语汐。


    问题在于正在想要因为这件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事闹情绪的,她?自己。


    这段感情开始的太突然?,又进展的太热烈,让她?自己都招架不住,如今才觉得心像是只风筝,高高悬在空中,不上不下任风吹着飘,而风筝线竟然?不在她?自己手里。


    好像在往失控的方向发展。


    这种感觉非常危险,她?不愿意。


    对这样失控的自己更是感觉无比的恐惧。


    ……如果未来真的会变成这样,还不如趁早分?手好了。


    想法刚冒出来,身旁的男人突然?踉跄了一步,温热的身体撞进她?怀里。


    心跳嗡地漏掉一拍,双手下意识地就伸了出去,拥抱了他,又克制地收了回?来。


    她?抬起?眼,看?到陈闻也脸色苍白,额头隐隐沁出汗珠来,眸子蒙了一层雾气,正哀求似地望她?。


    心突然?变得又酸又软。


    她?抬手摘掉了那助听器。


    [走吧。]她?说,[我不想看?了。]-


    比赛才刚刚开始不过几分?钟,他们便离开了赛车场。


    两人走到了车前,陈闻也突然?拉住了许馥的手,恳求她?,“姐姐,不要生气。”


    “生什么气?”许馥失笑,甚至摸了摸他脑袋,“我一点也不生气啊。这有什么的?”


    “但你确实在生气。”陈闻也抱有一丝希望地询问,希望她?能给他个准确的回?答,“为什么?”


    但他也知?道,就算她?真的嫌了他,也说不出口。


    许馥不是那样的人。


    “真的没有。”许馥笃定道,“唔,如果说有,也是因为你耳朵确实不舒服,我不想你在那里坚持看?比赛,对听力不好。”


    陈闻也顿了顿,问,“我还有什么听力么?”


    摘掉助听器后,人声都变成嗡嗡的、不清晰的嘶鸣,他努力去听也分?辨不了别?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这样的听力也值得被保护么?


    “你当然?有,残余听力。”许馥这时才显露出一些不悦,“没有的话就要做人工耳蜗了,戴助听器都不行。”


    哦,人工耳蜗。


    是陆时零捐赠给那些聋哑人的人工耳蜗啊。


    他与聋哑人的距离原来这么近。


    陈闻也咽了咽嗓子,垂下了头,向她?伸出双臂,“……想抱一下。可以?么?”


    许馥喉头一哽。


    搞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可怜兮兮?


    她?明?明?一点都没表现出来生气。


    她?若无其事地钻入他的怀抱,在他背后轻轻拍了拍,道,“当然?可以?。”


    男人的怀抱炽热,将她?拥抱的极紧,仿佛生怕松开了手,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不见?。他微凉的鼻尖蹭在她?耳畔,低声喃喃,“你真的没有生我的气?”


    “没有,”许馥僵硬道,她?向来很?会安抚男人的情绪,在此刻却?觉得自己也有嘴笨的时候,竟然?感觉再说一句就要破了防,展现自己真实的、恼怒的情绪。


    她?停顿半晌,只憋出来一句,“好了,你不要想东想西。”


    想了想,干脆又摘下他的助听器,“你耳朵不舒服……先好好休息。”


    陈闻也突然?失去了力气。


    她?顺势挣脱他如甜蜜陷阱般的桎梏,径直钻进车去-


    车内沉默的、粘滞的气氛如隐形的藤蔓,漫画广播剧小说都在疼训.裙肆尔二弍五久乙丝奇无限生长、缠绕在两人之间,彼此都装作无事,却?同时觉得窒息。


    陈闻也手里攥着那两个助听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馥叫他先不要戴了,而她?负责开车,陈闻也就算和她?说话,她?也没空打字或转文字回?答他。


    而她?若张口回?答,他也听不清。


    在红灯停下时,他看?到许馥随意点了条的语音消息,那个头像是一张自拍,他见?过,也认识,是宋嘉屿。


    消息明?明?是公?放,可他却?听不到。


    只能眼看?着她?带着轻松的微笑回?复了对方的消息。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宁愿她?说出口,说陈闻也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不知?道自己耳朵这样么,还要来看?比赛;或者?告诉他说今天的约会真差劲,她?过得一点都不开心。


    但她?偏不。


    她?仍带着那游刃有余的笑意与别?人聊天,仿佛会出这样的问题是情理之中,她?对自己根本没有那么高的期待和想象。


    反正他的耳朵有什么问题,她?是最清楚的那个人。


    她?在他身上,又能有多少关于未来的设想呢?


    捏着助听器的手忍不住又使了些劲。


    坚硬的外壳硌入手心,他用那痛感为自己提劲儿。


    专注当下,陈闻也。


    你本来也不该妄想什么未来。


    两人一路无言地回?了家?。


    “可以?戴上了么?”他捏着那助听器问,“现在已经好多了,也不耳鸣了。”


    许馥轻点了下头,便别?开眼,径直上了楼去。


    他如获大赦地重又戴上助听器,却?感觉有些咝咝的电流声,声音听得不够清晰。


    但他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个了。


    他在客厅中焦躁踱步了几圈,又命令自己心平气和地在沙发上坐下来,思考问题发生的原因。


    没有许馥的沙发感觉很?空荡。


    她?以?前在沙发上窝着的时候,喜欢将那一堆可爱的毛绒抱枕到处摆放,有的垫在腰间,有的抱在怀里。


    那么纤细的人儿,却?能铺开一整个沙发,好似完全没有空间让给他人。


    但却?为他让出了些位置。


    他将那些抱枕全部归纳在沙发一角,摆放得整整齐齐,许是太过整齐,许馥竟也没有打散开来的意思。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她?的新宠,那些抱枕被彻底打入冷宫,每天摆着可爱的模样生闷气。


    陈闻也很?得意能够占据她?身边一隅。


    但当她?不在这里时,他和那些没有生命的抱枕同样地感到孤寂。


    到底是为什么?


    一定有原因。


    他认为他已经足够了解许馥,但他左思右想竟然?都想不到让她?不开心的理由——


    助听器发出轻微的电流声,向他提醒着那刻意被他忽视的可能性?。


    ……死也要死个痛快。


    他绝对,绝对不要坐以?待毙。


    陈闻也决定了——


    等许馥从楼上下来,他一定要和她?说清楚。


    他要说服她?,还要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在绝大部分?时候,他都可以?过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一定可以?,必须可以?。


    而其他的那些小部分?场合,赛车也好,演唱会也罢,如果她?需要其他人与她?一起?——


    他也一定不会介意。


    第 66 章


    许馥换了一条修身羊绒裙, 从楼上下来时看到陈闻也的背影。


    他微垂着头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


    背影看起来有些孤单落寞。


    她突然很怕他转过身来,向她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实在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奇怪的心情?, 而陈闻也?却是全天下最不好糊弄的男人。


    虽然不擅长面对,但她很擅长逃避和分?离。


    她踱步到门边, 轻轻从衣架上勾起自己?的大衣,用极小的声音快速道,“我有事出去一趟哈。”


    说完, 逃也?似地?出了门-


    时间好像过去很久了。


    按照平常来讲, 许馥应该早就洗好了澡也?换好了家居服,可怎么还不下楼来?


    勇气?像有着微小洞眼的氢气?球, 用打?气?泵不断往里鼓着气?, 却在另一边丝丝泄露着, 只能堪堪维持着完整的形状,怎么都漂浮不到空气?里。


    陈闻也?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抬起头, 觉得脖子有些发?僵,稍微活动一下时, 余光看到,门口?没有了许馥的呢大衣。


    心脏瞬间像是被人捏住一般,连呼吸都暂停。


    他?起身走上前去,鞋柜里也?少了一双高跟鞋。


    ……她出门了?


    什?么时候?


    他?慌忙地?摘下助听器查看, 发?现那两个助听器上都裂开?了一条缝隙-


    宋嘉屿的工作室位于闹市之中最顶级的别墅区。


    许馥甚至没有核对门牌号,就确定了那栋最华丽的建筑应当是他?的手笔。佣人站在门外等?待, 为她推开?鎏金沉重的大门,将她迎了进去。


    装修是充满现代感的风格, 还带有一丝古典的韵味。


    角落摆着复古的留声机,墙上挂着一排吉他?, 吉他?下是架子鼓,而一架纯白的钢琴矗立在正中间,音符欢快动听地?跳跃流淌,随着许馥的到来,落下了最后一个音节。


    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一拍,宋嘉屿抬眸望她,“现在才?来。”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眼尾略微上挑,抬眸望她时,带着猫一样的媚意。


    “‘才?’么?”许馥微微挑眉,冲他?一笑,“盛郁已经来了么?”


    她没看到盛郁的车,应该比他?来的还早呢。


    “哦,”宋嘉屿坐着没动,只淡淡道,“他?今天临时有事,不来了。”


    室内很暖和,旁边的佣人接过了许馥的大衣,并为她拿了一双新拖鞋。


    米白色,毛茸茸的棉拖鞋,踩在同样软和的羊毛地?毯上,许馥往宋嘉屿的方向走去。


    和在舞台上时的自信耀眼的帅气?风格不同,和平日里牙尖嘴利的形象也?不符,今天的他?只穿了一件米白色茸茸的薄毛衣。


    袖子挽在手肘处,显出几分?慵懒和乖巧来。


    “你先坐一会?儿?,”他?道,“我现在有点灵感,要试一试。”


    许馥从善如流地?应声,旋身在旁边沙发?上坐下。


    很快,钢琴声又响了起来。


    与刚刚的欢快不同,转而变向了唯美、浪漫而舒缓的音符,许馥在音乐中掏出自己?的手机。


    手机上安安静静,陈闻也?并没有发?来消息。


    浪漫的音乐一转,变得悠扬而悲恸,诉说着切切情?意,仿佛情?人无奈低喃的耳语。


    许馥轻轻叹一口?气?。


    她在他?眼皮子底下离开?了家,他?竟然没有拦她。


    实在是不像他?的风格。


    或许因为她说她不想看赛车,也?伤了他?的心?


    难道他?也?想要静一静?


    她望着那安静的手机屏幕发?呆。


    毕竟赛车几乎是他?的全部,她明?确地?表露了“不想看”,好像也?确实不是很尊重人的行为。


    要不要解释一句呢?找个什?么理由好?


    手指悬停在了陈闻也?的头像旁,而音乐声在最高昂之处戛然而止。


    许馥一顿,抬眸向宋嘉屿望去。


    他?站起身来,眼神不咸不淡地?瞟过她手里的手机。


    “灵感消失了,”他?“哼”了一声,不满道,“都怪你。竟然在本天才?弹琴时看手机。”


    “用了一下视觉,暂未影响到听觉,”许馥笑着收起手机,感觉自己?在哄小孩,“你弹得很好,很有……代入感。”


    “那是当然。”他?道,随即轻咳了一声,脚步略显匆匆了起来,“……行了,来我的录音室听DEMO吧。”


    许馥第一次知道试听竟是这么复杂的一件事。


    她作为一个非常不专业的人士,明?明?全程从头到尾都在夸赞,但宋嘉屿的修改意见还是如雨后春笋一般,不断地?往外冒出来。


    “这句歌词会?不会?太直白,显得太土?一点儿?没有婉转含蓄的高级,”他?在线谱上圈圈画画,轻声哼唱道,“靠近我,倾听我,拥抱我……你会?了解我?”


    “不土,直白一点比较好,太委婉有时反而容易让人不明?白。”许馥道,“真诚最能打?动人心。”


    “好吧。”他?撇着嘴,勉强接受了她的建议。


    过了一会?儿?蹙着眉头又问,像在自言自语,“这句衔接很怪,到底是哪里怪?”


    空气?中安静了几秒,许馥感觉不接话好像不礼貌,只好佯装思索着瞎糊弄,“好像调子有点高。”


    “哦!”宋嘉屿作恍然大悟状,“你说得对。”


    许馥简直惊呆。


    就这么翻来覆去的修改,时间虽然没过去多久,但许馥的耐心已经耗得差不多。


    她尽力摆出最真诚的表情?,道,“宋老?师,这在我心目中,已经是非常完美的作品了。”


    言下之意,就这吧,大差不差行了。


    她生怕宋嘉屿听话不听音,委婉对他?起不到作用,于是直白道,“或许可以过几天再回头听一遍,可能会?有新的想法。毕竟我们也?不着急今天一定要定下来。”


    但宋嘉屿很执拗,微微嘟起了唇,显得有些不开?心,“不够完美。还差一点,我要再想想。”


    “过几天的话,就没有今天的感觉了,”他?抬眸看了一眼表,道,“我累了,我们休息一下。”


    真是小少爷的性格。


    不过她倒是也?觉得无聊了,想要透透气?。


    许馥随他?去了露台。


    铺着白色桌布的圆桌上,摆着小雪人造型的饼干,涂满厚芝士的司康,焦糖蜂巢冰淇淋,佣人用金色精致的茶壶为他?们斟上了茶,便退了下去。


    “尝尝吧,”宋嘉屿抬抬下巴,“你随意。”


    许馥也?不与他?客气?,笑了笑,手指在湿巾上擦拭了,拿起一个颜色粉嫩的马卡龙。


    放入唇中时才?觉有丝恍惚。


    ……陈闻也?前一段还亲手给她做过一盒马卡龙。


    他?送她去上班,塞在她的包里,说不开?心的时候要主动吃点甜的。


    “你要学会?找点甜头才?可以。”他?表情?很认真,仿佛她是个什?么不会?享受的苦行僧。


    “我的甜头还不够多?”她笑嘻嘻地?在他?脸颊上亲一口?,“喏——甜得很。”


    手机震动了一下,许馥立即低头去看。


    胡蝶的消息。


    【狠心呀老?妹儿?,忙什?么呢,叫你的小男朋友自己?来医院配助听器。】


    ……


    她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然后“腾”地?站起身来。


    “实在不好意思,”许馥带着歉意向宋嘉屿道,“我先走了,家里出了点急事。”-


    许馥裹着大衣往车上走,给陈闻也?拨过去电话,没接,她紧接着给胡蝶打?过去。


    那边幸灾乐祸,“嗨,狠心的女人。”


    “他?人呢?”许馥直入主题,“让他?接电话。”


    “啊?你俩吵架啦?”胡蝶挺吃惊,“我不知道啊,我来的时候看他?正好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助听器怎么了?”


    “不知道啊,我问问,你等?下——”胡蝶扒拉了个人,“梁医生,陈闻也?的助听器怎么了?”


    梁医生的声音传进来,“估计是不小心摔坏了,听不到声音,估计要返厂修理,或者找许医生重配一副了。”


    “好,谢谢梁医生。”


    ……听不到声音。


    许馥倒抽一口?冷气?。


    他?助听器坏了竟然也?不和自己?说一声么?


    自己?去医院配,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馥半天没吱声,胡蝶匆匆的脚步声响起来,像是找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小声诧异道,“你俩吵架啦?他?气?得把助听器摔啦?”


    “但我来的时候看他?刚走,不像是很生气?的样子啊,脸色特苍白,倒有点六神无主,泫然欲泣,像被人抛弃……”


    “行了别形容了,”许馥光听就难受了,“就你文学造诣高。”


    胡蝶道,“真的有点可怜,不是我说,你是不是又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事儿?下头了?人家本来都听不到,你还什?么都不说……”


    “挂了。”-


    她走得悄声无息。


    所以她也?会?有一天,像这样没有任何预兆地?离开?自己?么?


    陈闻也?拿手机想给她拨个电话过去,却刚按下拨号就立即反应过来,挂断了电话。


    打?电话有什?么用呢?


    接通了他?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他?随即又想给她发?过去条消息。


    可说些什?么好?


    说他?的助听器被他?捏在手心,一不小心捏爆掉了?


    ……这个原因,连他?自己?听起来,都实在像是故意卖惨。


    就像陶染说的,利用了她的同情?心,留在她身边。


    “……她只是可怜你罢了。”


    寂静无边的世界里,陶染的声音却突兀地?再次响起,让他?忍不住咬了下唇。


    许馥出门一定是有事情?。


    想必是医院有急事,才?会?走得这么匆忙,根本没告诉他?一声。


    他?就算告诉她自己?的助听器坏掉了,也?只能让她浪费时间又担心。


    干脆自己?去趟医院好了——


    去修助听器,如果恰好能见到她的话,那就只是巧合的事情?。


    他?定了定心神出门,在黑白默片一样的世界中找到一辆出租车,费劲地?与对方沟通,在那怜悯了然的眼神中,忍下心中不适。


    而许馥,并不在医院里。


    她去了哪里?


    回家专程换了衣服才?出门,想必是重要的场合。


    他?不敢深想下去。


    陈闻也?从医院出来,游魂一样昏昏沉沉地?走在回家路上。


    冬日昼短,夕阳前一秒还与他?的影子难舍难分?地?纠缠,下一秒就消匿了,天边不剩一丝光影。


    夜晚来的迅猛又深浓,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好像绿灯了。


    人群离散,他?神思不属地?抬脚想往前走,手却突然被人拉住。


    那手指节纤细,指腹是熟悉的细腻,温温凉凉,陈闻也?心中一颤,转过头去。


    四目交接的一瞬间,秒针与时针合并,轻轻地?“咔哒”一声,所有路灯同时亮起-


    许馥拉住了他?的手,就没再松开?。


    明?明?红灯还在眼前亮着,他?竟然迈步就想往前走——


    怎么了,听不到鸣笛声,也?不抬头看眼红绿灯么?


    她急急地?迈着步子走在前面,陈闻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悄悄地?回握紧她的手掌。


    “你……”他?迟疑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许馥不说话,只闷头往前走,将还没有平息的怒火散在这又急又快的步伐里。


    陈闻也?鼓起勇气?喊她,“姐姐。”


    许馥反而像听不到一样,也?不理他?,也?不停下。


    他?深深呼吸,将早就想好的问题抛出来,“你嫌弃我了么?”


    步伐顿了一瞬,紧接着走得更快。


    陈闻也?好像在她的沉默中理解了她的意思。


    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心脏还是像被人轻柔地?撕裂开?,疼得让他?话音都带着颤,他?声音很低又很轻,在这夜晚显得格外温柔,“……别嫌弃我,好么?”


    “我只是听力不好而已,其他?我都会?努力做到最好的,你相信我。”看似自信的话,说着说着,就慢慢低声下气?了起来,从保证变作了低低的恳求,“以后你如果想看赛车比赛,可以约别的朋友一起去……”


    “你是不是有毛病?”许馥突然道。


    此时此刻,她真的很庆幸陈闻也?的助听器坏掉,给了她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机会?发?泄。


    反正他?也?听不到,许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脸没转过来,步伐也?稳得很,没有因此而停顿哪怕一拍。


    整个儿?一个暴力开?麦。


    “谁想去看那赛车比赛?乱哄哄的又吵闹,又都是尾气?。不还是因为你喜欢,我才?想去看的么?”


    “倒是你,一口?一个吴语汐,聊天短短五分?钟,提了几次吴语汐?”


    “你是来带我看比赛的呢,还是专程来看她比赛?”


    许馥发?觉说出来真的很舒畅。


    她突然很能理解黎茵与许知远吵架时的心情?。


    就算平日里再温柔、再端庄、再注重形象,就算两人再恩爱,再互相尊重和包容,也?会?有看到对方气?就不打?一处来的时候——


    谁能忍得住啊?


    不过她和他?们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他?们是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搏斗式吵架,她仗着对方听不到,完全是霸道地?碾压,又过瘾,又一点儿?不影响她的形象。


    等?他?的助听器修好了,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真好。


    这么一想,她话更密了起来,语速更快,也?更尖酸刻薄了一些。


    “送我冲锋衣,你是在照着吴语汐打?扮我么?”


    “还想送给我她的跑车,我什?么时候有时间开??你觉得我喜欢跑车么?”


    她单手按了指纹密码锁,利落地?进了门,嘴上还没停,“‘中国第一女赛车手’‘中国第一男赛车手’,你们可真是青梅竹马的好队友。我是什?么?专门来拆散你们的么?”


    门被关上。


    男人的声音倏然响起,惊得许馥一个后撤,背差一点就撞在了身后的墙上,却没有迎来预想中的冰凉坚硬。


    “……你才?是我的青梅竹马,”陈闻也?温暖又柔软的手掌轻拥着她腰间,也?垫在她与墙壁之间的罅隙,弯下腰朝她逼近,黑眸幽深,“你在吃我的醋么,姐姐?”


    第 67 章


    这么想来, 她刚刚拉上陈闻也的手时,还?不觉得那手火热。


    他和她一样,身?体和心脏都在冷风中吹得够呛。


    但从她拉上他的手, 开始无头苍蝇一般地发泄怒火之后,两人的体温都渐渐回了?暖。


    到如今, 陈闻也俯身?望她之时,滚热的呼吸与她的相?纠缠,连那黑亮的眸都带着灼灼之意, 像被水洗过了?一样, 显得更加剔透明亮。


    “你才是我的青梅竹马,”他用极为笃定、不容置喙的语气道, 但下一秒话音一转, 却多少又带上了?些不确定。


    “姐姐, ”两人离的极近,她垂着眸, 陈闻也便将身?子俯得更低,势必要仔仔细细地打量她, 不愿错过她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试探着问道,“……你在?吃我的醋么?”


    避无可避。


    年?轻男人的视线完全不会收敛,带着四溅的火苗, 一定要将她也点燃不可,许馥在?那注视下耳根都红透了?个彻底, 在?心里?咒骂胡蝶谎报军情,半天憋出来一句, “……你,你助听器不是坏了?么?”


    “是坏了?, 梁医生找人帮我修好?了?,说可以先?戴着。”陈闻也从善如流地扯开了?话题,但只稍稍打了?个旋,便又绕回原地。


    这次已经无需她的肯定,他自己便确认了?事实,只是语气带着些不可置信,还?多多少少有些受宠若惊,“……你竟然?会吃我的醋。”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许馥牛脾气上来了?,脸一别,“我没有。”


    她刚刚骂人陈闻也听得也记得一清二楚,此时倒像是开了?屏蔽装置,把她这些口不对心的话通通都左耳进右耳出,一点也不往心里?去?了?。


    因?为心太飘飘然?了?,像在?雾气弥漫的山尖,在?悠悠荡荡的云端,让他不能?思考,只能?茫然?而快乐的重?复——


    “……吃我的醋?”他声音有些哑,也有些颤,说不出是哽咽还?是笑意,再次确认这个梦境,“你竟然?吃我的醋……”


    还?重?复!有完没完?


    许馥彻底恼了?,她转过脸和他对视,恶狠狠道,“我没有——”


    满是假话的唇被堵住了?。


    他亲吻她,像失而复得,像劫后余生,带着无法克制,也不想克制的需索——


    而许馥的抵抗像是一叶扁舟,被狂风巨浪席卷着,沉浮着,不知何时就?倾翻的彻底。


    “……我好?害怕,”他从那细细密密的亲吻之中诉说起他的委屈,“真的好?害怕。”


    许馥下意识地揪紧了?他的发丝,开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软甜得可以,像夏日里?融化掉的冰激凌,“……怕什么?”


    “怕你嫌弃我……嫌弃我也没关系,但我好?怕你不要我。”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迷茫的惧意,“你不要我了?,我要去?哪里??”


    许馥想到他在?马路上踽踽独行,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骤然?发酸。


    那么朝气蓬勃的男人,怎么会在?人群之中恍恍惚惚,变得像缥缈的,随时要散尽的雾呢?


    她下意识将他抱得更紧,生怕他真的就?这么散尽,“我为什么会嫌弃你,会不要你?”


    “因?为我……”陈闻也的声音变得干涩艰难,“是个聋子。”


    他像在?自嘲一般,“你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聋子?”


    许馥顿了?顿,兀自与他拉开距离。


    两人对视几秒后,她又突然?伸出双臂,勾住他的颈。


    她勾引他,迷惑他,吮吸着吻他,然?后在?他刚刚反应过来,开始缠绕她唇舌的瞬间——


    狠狠地咬了?他的舌头。


    陈闻也吃痛,不明所以地轻捂住唇,茫然?地眨眼望向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陈闻也,”许馥唇角微微勾起,不太正经地叫他的大名,声线极为惑人,像搀着蜜糖的毒药,问,“……你觉得这场景熟悉么?”


    “……什么?”再强的赛车手此刻反应也会慢一拍,“……哪里?熟悉?”


    “你的话,我的吻,和你疼痛的舌根——”


    许馥双手重?又勾上他的颈,明明笑脸纯真,眸色却极深,“我为什么不可能?会喜欢一个聋子?”


    砰。砰。砰。


    梦境与现实重?叠,陈闻也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他几乎完全说不出话来,“你,你……”


    “我,我什么?”许馥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含糊的发言,一点情面都不留,“我倒是好?奇。”


    “那么大个健身?包,你把它藏到了?哪里?去??”


    她手指在?他的助听器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像是带着玩弄之意,“不是说都是送给我的么?反悔了??”


    陈闻也脸颊涨得通红,何止耳根,连脖颈都泛起了?淡淡的粉,他把红透了?的脸往她肩上砸,往她发中埋,“别、别说了?……”


    救命啊啊啊——


    谁来救救他——这人也丢得太大了?吧——


    许馥闷笑着抱住他,发觉他全身?都羞得滚烫,笑意更是要溢出来,她哄人心起,软声道,“告诉你个小秘密好?不好??”


    “什么?”


    她贴近他耳边,呵气如兰,“你要是不聋,我还?不喜欢你呢。”


    陈闻也的脑袋一时抬不起来,还?涨红着埋在?她肩头,低声和她确认。


    “你喜欢我。”


    许馥很大方,“对。”


    “你喜欢我?”


    “对。”


    “你……”


    “对对对对对!”许馥耐心告急,“要问多少遍才相?信?”


    “你从来没说过你喜欢我,”陈闻也终于笑起来,“问多少遍都好?难相?信,竟然?真的会有这一天。”


    他低声絮絮,“你记不记得我设计的赛车系列,叫作‘也许’。”


    两人紧紧相?拥着,许馥心里?很安稳,声音也泛懒,“嗯。”


    “但你知道么?”他道,“我以前一直觉得,‘也许’是个很傻的词。因?为不切实际的幻想只会让人软弱。”


    “但和你在?一起的每个瞬间,我脑海里?都是‘也许’。”


    “许馥,也许你可以,喜欢我一下?”


    “每天每天,都在?这么想着,所以……”


    “好?了?,”许馥不知道为什么涌起来一种想哭的欲望,她不想在?他面前丢脸,于是立即出声打断他,但这次声音极轻柔,也极真心,“……我真的很喜欢你。”


    “相?信我?”


    “……相?信你。”陈闻也怔怔道,“我好?开心……这种感觉好?奇妙,像在?云朵里?。”


    “你呢?”他突然?问,“你开不开心?”


    “也开心。”许馥笑着问,手自然?而然?地往下滑落,尾音软绵绵地上扬着,带了?小钩子,“我们今天算不算更了?解彼此了??”


    她的手不安分,从胸口滑到腰间,马上要到那帐篷支出之地时,陈闻也却像突然?才回过神来一样,意识到了?什么,迅速从她身?边抽离。


    刚还?被欲/色染的迷蒙的眸子重?回清明,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他道,“我要和你谈谈吴语汐。”


    “……有什么好?谈的?真煞风景。”刚刚自己尖酸刻薄的话语还?在?耳边重?放,她恨不得立即将这段记忆碎片扔掉,哪里?肯他再提?


    她恼羞成怒起来,“我根本不在?意。”


    “我在?意。”陈闻也道,“我非常,非常在?意。”


    她略显烦躁地挥挥手,“没什么可谈的,我知道你俩没什么。”


    “不,要谈的。”陈闻也很诚恳,一定要把所有的东西剖出根底,“是我做的不好?,才会害你误会。”


    他记忆力绝佳,对许馥刚刚胡乱发表的言论记忆深刻,一句一句地向她解释起来。


    “我提到吴语汐的原因?,是因?为怕你觉得赛车比赛太无聊,以为你看到认识的人比赛会觉得更有趣些。我的初衷,一定是带你来看比赛,不,也不是为了?看比赛,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根本不在?意场上是谁在?比赛,那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送你冲锋衣……”他双颊还?薄红着,一双眸却明亮,真诚,“是我的虚荣心在?作祟。对不起,我希望你身?上留有我的痕迹……我想和你穿情侣装,让大家?都知道我们在?一起。”


    “你不喜欢冲锋衣,我可以穿呢子大衣,我也买了?不少。”


    “嗯,”许馥眼神飘移,“见你穿过。”


    “……你没夸我。我以为你觉得不好?看。”


    “我觉得好?看。但是也不能?天天夸你,”许馥没想到他还?挺在?意这可有可无的夸赞,笑着逗他,“你飘了?怎么办?”


    他低低地笑,“我能?飘到哪里?去??根本飘不出你的手掌心。”


    “你轻轻一拽,我立刻落地。”


    许馥锐评,“油嘴滑舌。”


    面上却带着被取悦的笑意。


    陈闻也继续道,“送你跑车……是想要送你我自己设计的车型。因?为那些日夜我都思念着你,幻想着无数个‘也许’。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男赛车手、女赛车手……”他为难地蹙了?眉,“我和吴语汐是一个车队的没错,但是仅限于这样的关系。比赛时在?外奔波是常事,一年?都不一定会见到一次面,所以我们的关系根本没有熟到哪里?去?。”


    “我和她单独相?处的情况极少,你在?医院里?看到的应该是唯一的一次,而且当时我并不知情。”


    “平日里?也都只是围绕着比赛而已,我从没有向她分享过我的喜怒哀乐和我经历的事情,又何来青梅竹马之说?”


    他有点委屈,“你才是我的青梅竹马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但好?多事情你都忘记。”


    “我哪有忘记?”许馥才不承认,“你穿裙子的事情,我记得好?清楚呢。”


    陈闻也:……


    他几个深呼吸,平静下来心绪。


    “当然?,我非常能?理解你生气。”


    “她可能?是喜欢过我,但从没有正式地向我告过白,我也无法正式地表达我的拒绝。但现在?仔细想想,应该也有其他的方法,只是我没太当一回事情。”


    “对不起,让你生气。是我做的不好?。”


    “但请你相?信——你是我唯一喜欢的人,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也没有接触过任何女孩,真的。”


    “哦,”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有个视频,可以看一下,为我正名。”


    他打开手机,却看到了?许馥的未接来电。


    整整12个未接来电。


    手指还?悬在?界面上,许馥已伸过手去?将那界面一秒划走,“什么视频?快放。”


    陈闻也还?在?为那12个未接来电感到震惊,紧接着被浓浓的歉意席卷,“对不起,我……”


    许馥耳根又要烧起来,她命令,“好?了?,快放视频!”


    陈闻也喉结滚动一下,将那些没说出口的、复杂的感情统统都咽了?回去?。


    他点开手机,头一次感谢凌祺的罗里?吧嗦,什么八卦都要与他分享的臭毛病。


    那是今天吴语汐夺冠后,刚刚出炉的视频。


    [从现在?开始,我是赛车手吴语汐]


    “……感情生活呀,”许是被记者多次追问,吴语汐笑了?笑,面对镜头显得很释然?,“我之前喜欢过一个从来没喜欢过自己的人,也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那是我人生中很宝贵的经历。”


    “但请大家?记得,从现在?开始,我是赛车手吴语汐。”她抱着刚摘下头盔,汗水浸湿了?发丝,沾粘在?脸颊,但她只是随意地摇了?两下,很自由恣意,“不是女赛车手吴语汐,更从来不是谁的绯闻女友吴语汐。”


    下面是凌祺的聊天记录。


    [凌祺:阿也!吴语汐说她被喜欢的人拒绝了?!到底是不是你啊?]


    [凌祺:111111]


    [凌祺:人呢?]


    紧接着是一大长串的寻人启事。


    陈闻也当时回都没回。


    他还?以为是许馥发来消息,没想到是惹人厌的凌祺,而且一直不断地骚扰他,才干脆调了?静音。


    许馥安静地欣赏着吴语汐定格着的笑颜,觉得她真的很漂亮。


    她很勇敢地结束了?人生中某个阶段,不怨恨,不纠缠,也不后悔,勇敢地继续走了?下去?,遇到了?崭新的自己。


    她能?不能?也向吴语汐学习呢?


    变得勇敢一点。


    不要这么患得患失,这么予取予求,这么不堪一击。


    “你看,”陈闻也道,“我们真的没什么。”


    “而且我决定了?,我要退出车队,绝对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惹得你不开心。”


    “我不同意,”许馥抬起眸,认真道,“我不会不开心了?。”


    “我相?信你。也相?信吴语汐。”她环抱住陈闻也,笑道,“人家?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呢,是我好?小心眼,又自作多情,以为人家?喜欢你。”


    “全天下的人都不喜欢我。”陈闻也抱紧了?她,低声道,像在?撒娇,“所以你一定要喜欢我才可以……不能?不要我。”


    他微凉的鼻尖眷恋地蹭过她脖颈之时,她终于找到契机,直白地重?复,“想要我要你?”


    “啊,我不……”他迟钝地反应过来,想说他不是那个意思,但却被女人打断了?去?。


    “你不?”


    许馥微微挑起眉,手径直向下去?,“嘴和这里?一样硬。”


    第 68 章


    小狗被人毫不留情地揪住了尾巴, 握住了命门,陈闻也?闷哼一声眯起眼睛,痛苦又欢愉地在她手心膨胀。


    “阿也?, ”她拿捏着?,把玩着?, 玩味地挑衅,“……你不会是不行吧?”


    话音刚刚落下,在她的惊呼声中, 视角瞬间被颠倒, 从他绯红着的脸颊换成了紧绷的下颚,她勾上他脖颈, 双脚悬空, 一只高跟鞋被晃掉在地上, 发出清脆的声音。


    “……不要太欺负人了,姐姐。”


    他声音哑极了, 说话的时候喉结微微滚动,许馥被他打横抱在怀里, 耍赖地拿指腹去捉着?那喉结玩儿,笑着?问,“欺负你什么?”


    “欺负我没做过,不会。”


    “不会我教?你呀, 你很笨么?难道学?也?学?不会?”她笑着?,每个字都咬得飘飘忽忽, 手指在他喉结上滑来滑去,让陈闻也?无法思考。


    他干脆利落地低下头, 轻轻地咬住了她指尖,“当然学?得会。会学?得最好。”


    咬的不痛, 但许馥轻轻抽了下,却抽不出来,她扑哧一声笑了,“真是小狗。”


    反正也?被当成小狗了,陈闻也?破罐破摔,顺势就拿舌尖去舔她的手指,含含糊糊地声音,“就是小狗。”


    舌尖开?始只是撩过她指尖,后来又嫌不够,缠缠绵绵地将她整根食指都卷起来,轻轻地咬,又狠狠地吮吸,轻微的痛痒感?让许馥身?子都发软,她腿没了力气?,另一只高跟鞋不小心又掉了下来,正好掉在楼梯拐角处,骨碌碌地滚下了几个楼梯。


    “啊,”许馥责怪他,她勾着?他的脖颈往下看,嘟囔道,“这是我很喜欢的一双高跟鞋。”


    “我再买给你,”陈闻也?道,“全部都买给你。”


    他终于放过她的手指,在她耳边低语,“我都是你的,所有你喜欢的,都可以随意拿去。”


    “是么?”许馥吻了一下他的耳垂,“那我就不客气?了。”


    为自?己心爱的女人付出一切,是一个男人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陈闻也?唇角勾起,有种终于可以大包大揽的冲动,“当然,你想?要?什么,告诉我就好。”


    “好呀,”她的唇根本没离开?过他的耳垂,吻了一下又一下,“今天我就想?要?你。”


    脱掉纯白的呢大衣之后,她只穿了一件黑色丝绒质感?的连衣裙。


    裙子很修身?,质感?滑而软,胸前?系着?丝带,勾勒着?她曼妙的曲线。黑色丝袜裹着?修长笔直的小腿,隐隐透出些白皙的玉色,陈闻也?俯身?吻她,手却规规矩矩地撑在一旁,一点没有动作。


    许馥找到他的手,四指灵活地钻入他指间,带着?他的手去游移。


    触上她肌肤的一霎那,陈闻也?微微蹙了眉。


    她总是爱穿得这样单薄,根本不在意今天是什么天气?,丝袜紧而薄,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保暖作用,肌肤极为温凉,却又……滑腻。


    “好冷,”许馥咬他的耳朵,“给我暖暖。”


    陈闻也?的手掌抚过,冰凉之处都因为他漫画广播剧小说都在疼训.裙肆尔二弍五久乙丝奇的流连而升温,许馥手从他的卫衣下摆伸进?去,笑着?捏了几下他一点赘肉都没有的腰身?,道,“真暖和呢。”


    他的体温好像一直比她高不少?。


    “手也?暖暖。”说着?,沁凉的小手伸进?来,将卫衣下摆层层叠起,贴在他温暖的腹部。


    许馥的手一贴上去,忍不住就咽了咽嗓子。


    ……总算摸到了。


    运动员的体格是很不一样。


    陈闻也?不是那种肌肉发达的类型,有时穿得宽松,甚至看起来会显出一种少?年的清瘦感?。


    但这紧致的线条,这带着?弹性的细腻触感?,实在让她太爱不释手。


    “喜欢么?”他敏锐地发现她的心猿意马,才明白她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不是为暖手而来。


    许馥脸不红心不跳,“这世界上没有女人会不喜欢腹/肌。”


    她只是和全世界的女人们都一样罢了,有什么稀奇?


    陈闻也?被逗笑,胸膛溢出几丝声响,他直起身?子,双手交叉地捻住下摆,干脆利落地脱下了卫衣,叫她摸个痛快。


    卫衣里还有一件黑T,被衣服卷了上去,露出劲窄的腰身?,他下意识地想?要?拉下来,许馥却快他一步,蹙紧眉头挡开?了他的手。


    她冷声问,“这里怎么回事?”


    腰间青紫了一大块,淤青颜色很深,是看到就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的严重程度。


    许馥感?觉这伤如果是在自?己身?上,她应该在家躺平哪儿都去不了了,而陈闻也?竟然像没事人一样在外面乱晃,刚刚还任自?己在他腰间捏来捏去。


    “不小心碰着?了,没事。”他试图糊弄过去,手指抚开?她脸颊上的发丝,又想?吻下来,却被许馥第一时间挡在了手心。


    “怎么不小心能碰成这样?看着?简直像被摩托车什么的撞了似的,”许馥蹙起柳眉,捂住他的唇,气?道,“不要?想?糊弄一个医生。”


    陈闻也?低低地笑起来,一秒承认错误,“我错了。”


    他如实招来,“车队打架,我去拉架,不小心被误伤了,挨了这么一下子。”


    “……你怎么那么笨?别人打架打到你身?上?”许馥简直无语,她轻轻描绘着?那淤青的模样,低声抱怨起来,“怎么回事啊,那么大的人了还打架……真是的。”


    他手指卷着?她的发梢,将她此时此刻的表情全部收录在眼底,谑笑道,“你心疼我?”


    “……废话。”许馥白他一眼,实在不理?解他自?己挨了打,怎么还能做出来这样一副骄傲得意的神情。


    她轻声问他,“疼不疼?”


    陈闻也?垂下头,深深浅浅地嗅着?她发丝的香,灼热的呼吸洒在她耳旁,“一点都不疼。”


    “比今天发现你离开?家的时候轻多了。”


    许馥喉头一哽。


    他轻轻柔柔一句,就这么戳进?她的心窝,让她变成这世界上最糟糕的罪人。


    她不过脑子地就出口,“以后不会了。”


    出口后才发现,这句话实在太像一句承诺,也?太不像她会给出的东西?。


    “会也?没关系,”他回答的飞快,细碎的吻落在她耳廓,呢喃声,“你回来就好了。”


    他的短发茸茸地撩在她脸颊旁,她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哄他,可那淤青看起来太严重,她简直看一眼心就抽疼一下。


    腰都这样了,还能用力么?


    估计用一下力就要?疼一下吧,就像变成人类上岸了的小美人鱼。


    她干脆将他推开?来,试图脱离他的掣肘,“今天算了吧。你好好休息。”


    陈闻也?动作一顿。


    他小臂支在她脸颊旁,任她怎么动作都岿然不动,只睫毛低垂地打量她,眸中清亮褪去,变得极为深沉。


    “不可以呢,姐姐。”


    他第一次拒绝她的命令,“现在才说……晚了。”


    那眼神太有侵略性,许馥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安。


    “你不要?急,”她挽回场子,“我教?你……”


    他轻而易举地就制服了她,将她不安分的手扣在一起,按在头顶蓬松的枕间,随后低头咬住了她胸前?的丝带,慢条斯理?地将其一一解开?。


    连衣裙侧面的拉链,他也?不厌其烦,微微张口咬住,将那拉链缓缓地滑下来。


    这过程很慢,而他很虔诚,不疾不徐,像对她顶礼膜拜。


    许馥的心和身?体一起发颤,她深吸一口气?保持平静,绝不允许自?己在这菜鸟面前?轻易地一触即溃。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看他褪下黑T的、堪称完美的身?材,看他那偏粉色的、可爱又性/感?的两点,看他那因紧张而不断颤动着?的睫羽,看他平日里明澈的眸被覆上欲望的迷雾。


    真好看啊,陈闻也?。


    等她被他一点一点拆开?,袒露在他面前?,她也?一点一点地拆解起他,手指一勾,轻轻松松地就拽开?了那裤子上系的结。


    还指引着?他撕开?了那塑料包装,教?他怎么戴才好。


    陈闻也?微微咬了下唇,他从小就被陈琛教?育要?独立,没多大的时候就要?自?己洗澡,自?己穿衣服,感?觉从记事起就没有这样被人看光过了。


    而且那目光还很流连忘返,在他最羞窘、最私密的一处停留地格外久。


    更让人可气?的是——


    他竟然不敢像这样正大光明地打量她。


    “好漂亮,”许馥眨眨眼睛,发出最真诚的感?叹,“好大——”


    她伸手握上去,像得了新橡皮泥的孩童,肆意揉捏起来,用指腹磨过碾过,笑里掺了点坏,柔声道,“给我亲亲好不好?”


    声音未免也?太娇俏可人,不知什么时候乱掉的呼吸,让她话语里还带着?些极为甜美的喘息。


    ……她从来没有这样向他撒过娇。


    陈闻也?毫无防备,闷哼一声仰起脸,睫羽颤抖,竟就这么在她手心汩汩战栗。


    许馥毫不留情地笑出声来。


    她早有预谋,揉的时候就冲着?这结果去,没想?到这么顺利,于是心情很好地同他开?玩笑,“缴枪不杀!”


    他自?己倒是完全没想?到,怔怔地愣了半天,全身?都涨得通红,耳根更是滚烫,半天才低声道,“……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是不是太犯规了?”


    “犯什么规?”许馥笑得不能自?已,根本止都止不住,“这是什么比赛么,还有规则的?言论自?由,说话都不让说呀?”


    他气?恼地摘下来,往垃圾桶里一丢,抽张湿巾胡乱擦拭了两下,许馥全程围观,笑得花枝乱颤。


    笑意随即慢慢僵在了脸上。


    她发现那里竟然立刻又再次起势了,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就在这么一会儿的时间。


    ……这小子,都不需要?休息一下的么?


    随后他在许馥的略显惊惶的视线中,慢条斯理?地将那两个助听器摘了下来,放在了一旁。


    她反应过来,立即侧身?去够那两个助听器,“喂——”


    “姐姐,”他歪歪头,将她抱了回来,手指将她唇边的发丝抚开?,突然露出个笑容来,“去哪里?”


    许馥气?急,“你……干嘛摘掉助听器?”


    “在说什么?”他笑容看起来很单纯干净,虎牙尖尖,很有少?年感?,眸却极为幽深,“听不到哦。”


    “犯规犯规,”许馥丢失了最重要?的武器,推着?他的肩膀开?始赖皮,“你要?戴上助听器才可以!”


    “戴上……才可以?”他读她的唇语,自?顾自?地揣度她的授意,轻笑起来,“哦,不会忘记的。”


    这只是第二个塑料包装,但他拆开?,佩戴地一气?呵成,熟门熟路。


    下一秒,男人极哑的声音响起。


    “丝袜和高跟鞋一起赔你。”


    什么东西?在空气?里被撕破了个彻底,被温柔又凶狠地贯穿,被紧密又无度地拥抱,碎了的,黑色丝滑的料子,与他贴身?的那件黑色T恤一起扔在角落,再无人问津。


    陈闻也?现在才发觉,听不到的世界可真美妙。


    他知道许馥在感?情里从来不够老实,她口蜜腹剑,言行不一,最擅长欺骗男人。


    但此时此刻,她的一切反应却都如此诚实,坦率,真实,半点无法遮掩,让他从那一切微妙之中窥得她的所需所求,然后严丝合缝地满足她。


    “……我是你的医生,”许馥外强中干,色厉内荏,强弩之末地警告他,但声音却极颤,如正经历着?海上风浪,只能随波忽高忽低地破碎飘荡,“你……把助听器给我戴上!”


    男人的碎发被汗水浸湿,他含在她身?前?,小狗一样舔舐,她包裹着?,又被包裹着?,神思混乱地低头望去,才发觉他根本没有望向她的唇,对她的意愿更是无从得知。


    ……完蛋了。


    许馥被送上云端之时,恍恍惚惚地想?。


    怎么办好?


    求饶他也?听不到。


    第 69 章


    许馥是被他吻醒的。


    她醒来也不愿意动作, 只闭着眼睛想,怪不得每次许知远和黎茵吵架后,就要?把?她送去奶奶家的小院住一段, 等她回来之后就又变得如胶似漆了,当时还觉得是不是专程演给她看的, 现在想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姐姐,”他将她拥在怀里, 唇和阳光一起细细密密地落在她脸颊, 温热又柔软,“下?午了, 怎么还不醒呢?”


    “狗溜好了, 饭做好了, 你饿了么??”


    “再睡下?去生物钟要?完全乱掉了,晚上失眠怎么?办?”


    许馥拉起?被?子往头上蒙, 声音哑得不像她,“乱掉就乱掉。”


    昨晚她又气又骂, 一会儿威胁他,一会儿哀求他,这沙哑的嗓子全是自食其果的无用功,对方通通听不到, 但她还是坚定不移地怨到他身?上,阴阳怪气起?来, “你现在又肯戴助听器了?”


    “不戴助听器我怕发挥不好,你不满意, ”陈闻也眨眨他纯真的眼睛,夸起?人来有种朴实的老道, “你的声音对我太致命了。随便说两句话哄哄我,我就忍不住要?缴枪。”


    “哦?是么??”许馥来了点兴致,又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挑挑眉问他,“你听什么?会缴枪?”


    昨晚没让他听到的话,今天她势必要?尝试一遍,重新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宝宝,”她软下?音调,带着些沙哑的声音更?诱人,“你好厉害,好棒……”


    “……唔,这种就会的。”陈闻也难耐地扭动了一下?身?子,许馥立即噤了声。


    她发觉自己正在往枪口上撞。


    “宝宝,”他有样学?样,滚热地在身?后抵着她,轻吻她光滑的背脊,哑声问,“你休息的怎么?样?”


    “……很不怎么?样。”许馥灰溜溜地咽了咽嗓子,他太年轻,昨天又初尝禁果,吃个没够,她现在连眨眨眼睛都?觉得浑身?酸疼,实在不敢造次,“而且我现在饿了,要?起?床吃东西。”


    “好吧,”他按下?心中遗憾,把?她从?被?窝里抱出来,“我已经做好了饭,可以先吃一点。不过今天跨年呢,我们约会好不好?”


    “今天跨年?”许馥哈欠打?到一半停下?来,“啊”地一声,问,“现在几点?”


    “四点。怎么?了?”


    他拿手指帮她梳头发,觉得顺滑得像丝绸,忍不住放在手心里把?玩。


    还有点时间,许馥放下?心来,她伸个懒腰,道,“今天晚上我要?和我妈吃饭。”


    “怎么?办好?”她知?道陈闻也不会生气,也料他不敢在这样的场合前造次,更?贴近他一点,拿手指轻勾了一下?他直挺的鼻骨,笑道,“不能陪我的宝宝跨年了。”


    陈闻也果然不生气,他道一声“好”,顿了顿又道,“好久没见到黎阿姨了呢。她最近怎么?样?”


    “好得很呢。”许馥想到梁语堂那深情?的目光就忍不住唇角往上勾,说不定都?打?算给她添后爸了,能不好?


    她靠在陈闻也怀抱里,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微微把?她抱紧了些,许馥突然想起?他那淤青来,起?身?伸手去掀他的衣服,“让我看看。”


    迷茫不影响陈闻也的配合,他主动将卫衣撩起?来,“看什么??”


    许馥手指抚上那淤青处,“……你说看什么??”


    “还以为?你要?看我的腹/肌,”陈闻也偏过头自己欣赏起?来,“哪里好看?锻炼的时候还没想到过竟然还有这样的作用。”


    “昨晚都?看够了。”许馥轻轻戳了戳那淤青给他点颜色瞧,“疼么??”


    “没事?。我很抗打?。”


    这是什么?好事?儿么??


    许馥在心里白他一眼。她看了看,确实好像稍微有了些好转的迹象,才放下?心来,又听陈闻也问,“怎么?那么?快就看够了?”


    她抬起?头,正好撞上他略带不满和委屈的眸,忍不住笑。


    陈闻也实在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狗狗,许馥想。


    “当然没看够了,怎么?都?看不够。”她哄了他,又主动仰头吻了他脸颊,顺便又在肌肉上揩了几把?油,才道,“晚上乖乖的哦。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


    小狗欢快地摇起?尾巴来,“好。”-


    黎茵一见到许馥的模样就觉得不对头。


    那走?路姿势再尽力掩饰,也能看出不顺畅来,加上面上隐隐浮现着的满足笑意,她知?道宝贝女儿已经把?自己当时的“尽量不”抛诸了脑后。


    “馥馥今天面色挺红润啊。”她不咸不淡道,说着只有母女二人才能听懂的暗语,“已经吃过了?”


    许馥才不上她的当,只装没听懂,眼神飘移走?,笑道,“没有呀。现在还有点饿了呢。”


    “馥馥饿了?”梁语堂听话没听音,立即道,“宁坤,催催热菜。”


    根本用不着他说,梁宁坤早已主动站起?身?来,旋身?出门。


    黎茵挑挑眉,轻嗤了一声,“这几天吃得好么??”


    “……吃得,还行?。”许馥耳根不由得发起?红来。


    黎教授有时候也太讨厌啦!


    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她每次看透了还非要?说透,好像这句话不说出来就不舒服一样,力求让他人知?道自己对此事?有多了解,而且根本不愿意为?了谁而掩藏。


    许馥觉得她的专业限制了她,她根本不应该分管卫生健康,应该去分管纪检监察委,绝对铁面无私,咄咄逼人。


    当年黎茵和许知?远吵起?架来,许知?远常常怒斥她过于咄咄逼人来着。


    这么?一想……


    她好像又忘记回复她爸的消息了。


    饭桌上两位男性全都?搞错了重点,菜上来就催着她快吃,她边吃边听他们聊天。


    跨年夜,四个人这样聚在一起?,实在很有烟火气,许馥也久违地感觉到了“家”的味道。


    这个家很不错,梁语堂深爱她的妈妈,甚至还给她带来了一个哥哥。


    许馥小时候一个人玩无聊,最想要?一个哥哥,还缠着黎茵让她给自己生个哥哥。


    “妈妈,”她陷入自己纯真幻想的美梦,“你会不会背着我和爸爸已经给我生了一个哥哥?现在把?他领回我们家好不好?”


    黎茵乐不可支,许知?远在旁边眯起?眼睛,点她的脑门,“那这事?儿可就大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后来邻居家生出来了个弟弟,虽然小一点,但终于有人跟她一起?玩耍,她总去探望他,“姐姐”长“姐姐”短地教他,硬是让他牙牙学?语时就张口学?会了叫“姐姐”。


    叶灵很无语,“这孩子怎么?先叫姐姐才叫妈妈?有孩子是这样的么??”


    许馥在旁看着,不敢吱声,幸好有陈琛欣慰地安抚她,“这孩子真聪明。看你太年轻了,不像妈妈。”


    而如今,两个家庭都?分崩离析,经历了无数快乐与伤痛之后,却都?重又变得生机勃勃了。


    真好。


    许馥收回思绪,抬起?酒杯来,“我敬叔叔一杯。”


    “不敢不敢,”梁语堂被?多少高官巴结奉承地敬过酒,面对许馥倒显得极局促,“……是我应该敬你才对。”


    许馥笑笑,没说什么?祝酒词,仰头就干脆利落地喝了干净。


    梁宁坤知?道自己该敬黎茵一杯了。


    他已经端起?了酒杯,却莫名?其妙觉得心脏抽疼了一下?。


    ……好抵触这个家庭。


    从?知?道跨年夜要?一起?吃饭后,他就神思不属起?来,总是不断地冒出许馥的模样,一次开会时竟然跑神,竟然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写下?了她的名?字。


    会后他撕掉了那页纸,放进了碎纸机。


    这是父亲一生的幸福。


    他怎么?可以这样自私?


    梁宁坤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不堪。


    他听见自己的向来沉稳的声音响起?,“黎阿姨,敬你。”


    酒杯轻轻在桌间相碰,发出清脆的鸣声。


    黎茵笑着喝下?那杯酒,梁语堂斯文的脸颊微微涨红起?来,在桌下?轻轻拉起?黎茵的手,轻声道,“很期待我们四个一起?过年。”


    许馥将一切尽收眼底,低头翻开和许知?远之前的对话框。


    [许知?远:最近工作忙么??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钱够不够花?]


    [许馥:一切顺利,够花,你别再给我打?钱啦!]


    [许知?远:已经打?了。你安心好好工作,工作不需要?赚太多钱,充实、快乐就足够了。但你别苛待自己,有爸爸在,想怎么?花怎么?花,该买新衣服买新衣服,该买包买包。]


    [许馥:能不能不要?一打?钱就是七位数?我很担心被?查:)]


    [许知?远:我这是正经生意,不是洗钱,爸爸给女儿打?钱也要?被?查?我又不是你妈那样的高官。对了,你妈最近怎么?样?]


    许馥当时来了病人,一忙就忘记回复了,这会儿才想起?来,顺便就发出去了一条。


    [许馥:我妈都?快要?再婚啦。你也抓点紧吧。]


    发完消息一抬头,正好和梁宁坤四目相对。他不知?道正在想什么?出神,没想到她突然望过来,许馥心情?很好地对他挤挤眼睛,露出个明媚的笑容来,他明显地怔愣了一下?。


    梁语堂将她的小动作收尽眼底,笑意温柔,“宁坤小时候最想要?个妹妹了。有一次和馥馥一起?出去玩回来,到家还一直说呢,说想馥馥回家来,做他的妹妹。”


    “哦,是么??”黎茵笑着,刚想接话,手机却震动起?来。


    她随意侧过头看了眼,面色凝滞了一瞬,任那震动响了几声,才伸手调成了静音。


    “我没有想要?个妹妹。”


    梁宁坤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很平静地垂着眸,碗里的羹汤被?他搅得混乱,却没有发出任何叮当碰撞的声音。


    场上的气氛瞬间凝结,梁语堂的脸色一点一点发白起?来,黎茵捏捏他的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许馥“扑哧”地笑出声来。


    “现在‘哥哥’‘妹妹’的叫法可没以前那么?单纯啦,叔叔。”她忍俊不禁,笑意明媚,“您是不知?道,现在年轻人这样说是很容易让人误会的,我也不敢乱叫‘哥哥’呢。”


    “是呢。”黎茵接上了茬,笑着点了点梁语堂,道,“你现在都?过时了。”-


    搞什么??梁宁坤。


    许馥抱着双臂闷头往餐厅外走?,时不时抬眼看看身?边如没事?人般平静的黎茵,自己在心里犯起?嘀咕。


    梁语堂虽然斯文,但一看就不是那么?好惹的脾气,尤其是对自己的儿子,教育起?来绝对不会手软。


    她虽然知?道梁宁坤可能对这段婚事?不太满意,但没想到会不满意到当场就会驳了梁语堂的面子,这下?可好,现场虽然被?她浑水摸鱼了过去,但回家父子俩肯定有场硬仗要?打?的了。


    是什么?毛头小子么?,现在还处在叛逆期?


    实在是不像啊。


    黎茵的手机在包里又开始疯狂震动。


    她神色淡定,完全看不出喜怒来,向许馥道,“我去个卫生间。”


    许馥连忙点头,“好。”


    她率先走?出餐厅,一抬头就望到了陈闻也。


    饭局快结束之际,陈闻也发消息问她喝酒了没有,要?不要?来给她代驾,她便给他发了他定位,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阿也,”她开心地招招手,“这里!”


    陈闻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身?西装革履,打?扮得人模狗样,连发型好像都?新打?理了下?,除平日里的干净阳光以外,又多添几分成熟,让许馥很是意外。


    他从?不远处利落地走?近她,她站在原地笑眯眯地望他,莫名?有种家长来接小朋友放学?的感觉。


    陈闻也难得穿一次西装,好身?材显露无疑,她嗅了嗅,好像还有很淡的香水味,于是调侃道,“陈总今天要?参加什么?重要?场合么??”


    陈闻也接过了她的包,又接过她的车钥匙,轻咳一声,“算是吧。”


    许馥想到那个奢华的高楼来,“年会上发言了呀?”


    “没有。”陈闻也向她身?后张望着,好像有点紧张,问,“阿姨呢?”


    “快出来了吧。”许馥也跟着往后望,明白了他的意思,挑起?了眉,“你专程打?扮成这样来见我妈?”


    陈闻也张张嘴,来不及解释,黎茵的身?姿便从?转角处走?了出来。


    他立即站得笔直,手背轻轻碰了许馥的手背,又很快收了回去。


    许馥在心里嘲笑他,主动伸手与他十指相握了,小声道,“出息。”


    她余光见到男人的唇角勾起?,笑意明亮,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阿姨好,”陈闻也主动迎上前,“我是小也,好久不见。”


    “嗯,小也啊,”黎茵眼神瞟过他俩紧握的手,笑了笑,“好久不见。最近耳朵恢复怎么?样?”


    许馥立即开始护犊子,“妈,这是隐私。”


    陈闻也不动声色地拉了她,诚恳道,“不是很好,阿姨。要?依靠助听器才能听得清声音。”


    他嗓音莫名?发干,但还是极沉稳,“可能是不会再恢复了。”


    “哦,那也没什么?,”黎茵不愧和许馥是母女俩,说着一样的话,随意道,“这就跟近视戴眼镜一样,戴戴助听器就好了。”


    她心思好像不在这上面,寒暄两句就和许馥道,“我先走?了,你一会儿和梁叔叔他们说一声。”


    许馥应了声“好”,站在原地。陈闻也却跟着黎茵的步伐往她车的方向走?,道,“阿姨,馥馥说您平日工作忙,顾不上休息,正好今天跨年,她让我准备了一点小礼品,放您车上可以么??”


    黎茵轻笑一声,她心里像明镜,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哪里会有这样的心思?


    她没深究,走?到车边,打?开了后备箱,“放吧。”


    陈闻也如释重负,连忙打?开旁边的一辆车,往里面搬东西。


    燕窝,参汤,阿胶……他准备的礼物分量都?不大,包装却精致又漂亮,一看就价值不菲,甚至还有一盒自己做的甜点。


    最后放了一个手提包和配套的丝巾,道,“这个是和馥馥的同款,希望您喜欢。”


    “……时间过得真快。”黎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笑,感叹道,“小也现在是很成熟的大人了呢。”


    “还不够成熟,阿姨。”陈闻也深吸一口气,道,“我会继续努力的。”


    许馥在餐厅门口站着,一边关注着梁语堂父子的动向,一边探头探脑看陈闻也和黎茵的情?况。


    陈闻也怎么?还不回来?


    他俩在那儿嘀嘀咕咕说什么?呢?黎茵不会上来就给他个下?马威吧?


    正想着,梁语堂父子走?了出来,两人面色都?不好看,而陈闻也那边好像也已结束,朝许馥这里走?了过来。


    她向梁语堂父子笑笑,“叔叔,宁坤,我妈妈有事?先走?啦。”


    “……哦,”梁语堂有点恍惚,半晌才道,“好。”


    刚刚她和黎茵先离开,父子二人不知?又聊了些什么?内容,气氛凝滞到了冰点,连许馥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不远处,陈闻也脚步一顿。


    他怔怔地望着许馥与梁宁坤父子对话,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时许馥转过头来看到了他,眼神有点像看到救星,向他招招手,“小也,这里!”


    他如梦初醒,快步走?向她,听到许馥和他们礼貌地笑,“那我就先回去啦——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第 70 章


    “至于么, 穿这么帅?”许馥系上安全带,道,“你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妈都见过呢, 叶灵阿姨忙的时候,我妈还给你换过尿不湿……”


    “……”陈闻也沉默地递过来一个吸管杯, 发动车子?,“你喝点儿吧。”


    “换尿不湿有什么?”许馥觉得好笑,她抱着杯子?小?口啜饮着, 甘甜温凉的蜂蜜水咽了下肚, 觉得心里也甜滋滋,打趣道, “想堵我的嘴呀?”


    “嗯, ”陈闻也开车很平稳, 直视着前?方,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要不是不能酒驾,我早堵上了。”


    一句话在许馥脑海里转了几个圈, 她才终于反应过来,不由地咬紧了一些吸管。


    ……


    你小?子?,现在很会威胁人哈。


    她转移话题,“怎么送完我妈站那儿半天不过来?让我好一通尬聊。”


    陈闻也顿了几秒, 才道,“我怕打扰你的事?情。”


    他措辞小?心, 但许馥足够敏锐,追问道, “打扰我的什?么事?情?”


    陈闻也抿着唇,没说话。


    说实话, 在看到梁宁坤父子?出?现之时,在那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梁宁坤望向许馥的眼神,他太过于熟悉了,顷刻间就激起了他心底的戾气,恨不得两步走上前?就挡在她面前?。


    可为什?么许馥母女会和梁宁坤父子?一起吃饭呢?


    在跨年夜这样特殊的时刻。


    关于“结婚”的记忆瞬间冲了上来,就算他不愿意深想,也冒出?了几个“相亲”“联姻”之类的可怕猜测。


    ……是许馥同意他来接她回家的。


    他应该上前?么?


    有资格上前?么?


    还在犹疑之中,许馥转过身来发现了他,突然开口喊了他的名字,还介绍自己是她的男朋友。


    她光明正大地承认了他。


    他更不想做不明所以的缩头?乌龟和胆小?鬼。


    于是陈闻也深吸一口气,他握紧了方向盘,开了口,“我可以问么?”


    “问呗。”许馥吸着蜂蜜水瞥他一眼,坦坦荡荡,“有什?么不能问?”


    “你打算结婚了么?”


    许馥差点呛到。


    “结什?么婚?”她吓一跳,突然想起了胡蝶当时的男大男朋友,觉得弟弟的脑回路确实和她们有些许不同,莫名紧张起来,“警告你,你可不要求婚啊。”


    她拿那吸管在杯子?里戳戳戳,道,“我不会同意的。”


    陈闻也听了这驴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一时不知道是要先继续追问梁宁坤的事?,还是要先担心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求婚就会这么坚定的被拒绝。


    他半天憋出?了几个字,“我是说梁宁坤……”


    “啊,”许馥突然就反应过来,简直震惊,“你以为我要和梁宁坤结婚?”


    她这才想起来当时在洗车中心他没头?没脑说的那些什?么“结婚”“小?三?”之类的话。


    当时她只觉得有趣,新奇,以为是一种新型的“男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手法。


    没想到陈闻也还真的这么相信啊!


    真是服了。


    把她想成什?么人?


    小?三?是吧,行,让你当当看。


    她恼怒之后,玩心大起,决定好好惩罚他一下子?。


    于是她轻缓地将那保温杯放回了杯托里,脸上摆出?了一副深沉而不可捉摸的神秘模样,不再说话了。


    话题以陈闻也的问题和许馥的沉默作为终结。


    她不再喝他的蜂蜜水了。


    在这戛然而止的沉默里,陈闻也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慢慢用?力到发白,唇也被他狠狠咬着,等待悬着的利刃不知何时落下。


    直到车已经驶入了车库,许馥都没有开口的打算。


    她等着陈闻也继续追问,但他偏偏不,甚至若无其?事?地试图将此?事?翻篇,回家逗起狗来。


    “野宝今天学会了鞠躬哦,”他笑道,“给你展示一下。”


    “野宝,鞠躬。”


    小?狗立即立起了身子?,两只爪子?握着,在毛茸茸的胸前?向许馥拜了拜。


    “嗯,很棒。”


    太可爱了吧——


    许馥心里激动,但面上不显,偏偏摆出?一副心事?深重的模样坐在沙发上,半天才道,“小?也,我们谈谈。”


    陈闻也坐在地毯上,背对着她逗狗,沉默半晌,才道,“……能不能不谈?”


    才这么短短十几二十分钟,他的心思暗自翻江倒海,七颠八倒,刚刚还处于被她肯定而勇敢发问的阶段,如今已经开始对自己的冲动而感到后悔不迭。


    为什?么要打破现状?


    明天从一开始他就想清楚了,想明白了,也下定了决心。


    为什?么却总是想要再进一步?


    许馥已经在心里拟好了剧本,根本不理会他的请求,自顾自就进入了角色。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也不好瞒你。”她演的很投入,幻想着电视剧里常出?现的渣男,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当然是喜欢你的。但人生?在世,确实会有一些不得已的事?。”


    她开始胡编乱造,“宁坤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父母也相熟,两家都知根知底,我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陈闻也突然就打断了她。


    “……我也和你从小?一起长大。”


    “我们父母也相熟,两家也知根知底。”


    “为什?么我不行呢?”


    仔细辩听,那话音里带了些破碎的颤音,“……是因为我的耳朵么?”


    许馥有点演不下去了。


    这人真是不识逗,怎么两句话就准备要哭了?


    “哎呀,不是……”她刚张了口想解释清楚,不想再继续玩了,却被陈闻也几乎强硬地打断了。


    “好了,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了。”他背对着她,深吸一口气,把野宝抱起来,很平和地提出?解决方案来,“我们就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好不好?”


    没想到许馥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不好。”


    不好?


    意思是不能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了么?


    心口一滞,几乎停跳。


    陈闻也听到自己飘忽的声音,仿佛是从哪里的远方传来的,有种不真实感,“……什?么意思?”


    “……你要跟我分手么?”


    思绪变得乱糟糟。


    ……真的不应该问的。


    如果不问的话,就还可以继续这样……


    怎么办好?


    后悔、迷茫和恐惧,复杂地充斥了他的神经,突然一双手从身后拥抱住了他。


    被拥住的同时,男人已经做出?了决定。


    极轻的声音跟着响起来。


    “我不会打扰你们的……这样也不行?有什?么其?他要求,你可以提……”他道,“是我太贪心……做够了冠军,还想做唯一。”


    “……天,”许馥叹了口气,她蹙着眉,扳过他的身子?,看他垂着的微微颤动的睫毛,看他没一会儿就变得通红的眼尾和鼻尖,手指轻轻触了触他眼角的湿润,心里酸软得一塌糊涂,“你怎么连这也信?”


    “你就是唯一啊。”她伸手拥抱他,小?声嘟囔,“……怕不是条傻狗吧。”


    “野宝都比你聪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他的背脊,就像和野宝在玩儿一样,“来,野宝告诉我,你还有别的主人么?”


    “汪!”野宝立即叫了一声。


    “嗯,很乖。”她不知道在夸谁,“野宝说它只有你这一个男主人,我这一个女主人呢。”


    “你是我的男朋友,哪里是什?么小?三??”


    野宝不明所以地绕着她打转,模样看起来像是很像钻进二人的怀抱之间。


    但陈闻也把她抱得太紧了,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罅隙。


    他混乱地问,“什?么意思?”


    “梁语堂……梁宁坤的爸爸,”许馥淡定地解释,“向我妈妈求婚了。”


    “我们四个人在跨年夜吃顿饭有什?么问题?”


    “……”


    “你想什?么呢你?你怎么可能会是小?三??你单身,我单身,我们现在是极为正当的男女关系。”


    “……”


    “再说,我人品有这么差么?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说到这里,她也有些恼怒起来,刚想发作,却感觉肩头?湿润了一片。


    陈闻也哽咽着,鼻音很重地质问她,“那你刚刚为什?么要那样说?”


    许馥卡了壳,熄了火。


    本来她正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完全可以轻松碾压他,训斥他,质疑他。


    现在可好,一不小?心滑了坡,倒沦落成了她被训斥了。


    不过他哭的时候也太好看了。


    眸里水雾弥漫,纤长浓密的睫毛被沾湿,轻轻眨一下眼睛,透彻的泪珠就顺着白皙的脸颊滚落下来。


    还穿了这么一身成熟的、英俊的西装。


    她心软软,捧他的脸吻他的眼角,尝那咸湿,耍赖道,“……开个玩笑嘛——”


    “有这样开玩笑的么?”陈闻也试图严肃一点,偏偏根本控制不住,他自觉丢人,别过头?去,努力平稳着波动的喘息,“你……你太欺负人了。”


    “我错了好不好?”许馥理亏极了,她好像还真把人欺负的挺惨,但又?不愿意让他躲开她的注视,非要捏着他的脸颊,让他扭过来供她欣赏才可以,又?心疼,又?忍不住笑,“小?哭包。”


    陈闻也恨恨地抬手擦了擦眼睛。


    ……太丢人了。


    他最烦男人哭哭啼啼的了,从小?到大也都根本不知道“哭”字怎么写,怎么反而总是在她面前?这样丢人?


    好像只要在她面前?,向来平稳的情绪就会变得脆弱、不堪一击,任她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掀起惊涛骇浪,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而这样疯狂上涌的情绪,不仅是气恼她的玩弄。


    更是因为她那句“极为正当的男女关系”,让他心中升腾着充斥着难以自抑的欣喜。


    他勉强平复下来情绪,笔直地望向她,确认道,“所以你没有别的男人,只有我一个。”


    “当然,”许馥道,“我才不是会脚踏两条船的人呢。”


    她批评他,“你这人也是真的奇怪。为什?么不问清楚?”


    “可以问清楚么?”陈闻也道,“我以为你不喜欢这样。”


    毕竟每次他试图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候她都很不情愿,而且他能明显地感受到,许馥是很独的性子?。


    这种独,让她生?活的很自由自在,也很快乐。


    或许她不会喜欢别人这样强势地进入她的世界。


    “当然可以问清楚啊,我们在谈恋爱呢,干嘛要猜来猜去?”许馥望着他被水洗过的澄澈眸子?,爱意上涌,她莞尔一笑,“你还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


    陈闻也立即抓住机会,“那你……为什?么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说想要‘随时结束’的关系?说关系结束的时候,谁都不要纠缠?”


    是许馥当时这样的态度才让他误解了,以为他们的关系真的是在风雨飘摇之中,并没有稳固的根基。


    但这已足以让他满足了,所以他并不愿多追问,生?怕打破这之间微妙的平衡。


    “这……没有为什?么啊,”许馥为难地蹙了蹙眉,道,“因为我确实是这样想的。我很讨厌纠缠的男人。”


    每段爱情都会有保质期。


    她希望停留在刚刚开始要走下坡路的时段,保有那些美丽的记忆,这没什?么问题吧?


    “哦,这样。”陈闻也道,“你大可放心,我不是爱纠缠的男人。”


    他想了想,又?问,“那为什?么我不可以公开呢?”


    “拜托,你也是个大明星好不好?”许馥白他一眼,“就这么在微博上公开一个素人,你觉得合适么?我还要在医院工作呢。”


    陈闻也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那朋友圈呢?可不可以?”


    许馥想了想,“随你。”


    他顿了顿,突然笑了下。


    笑容很轻松,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人都变得充满活力起来,重又?拥有了少年人的朝气。


    许馥饶有兴致地问,“请问您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她倒是很好奇这脑袋瓜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还有最后一个,”他脱下那西装外套来,慢条斯理地解起袖口,眸色渐深,颇有种想惩罚人的意味,“姐姐,你休息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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