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梅林
时间一晃而过。
这日日头尚可, 天色不错,低调的队伍准时准点自皇宫启程,出发去行宫。
到行宫时, 已是下午。
舟车劳顿,虞枝头晕, 下马车后便住进落梅园, 入榻休息了好一阵子。
不知过去多久,虞枝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便是宋云熙张扬的脸。
“姐姐, 你醒了。”
“嗯。”虞枝音色含混。
“睡得好吗?”宋云熙扶虞枝起来。
虞枝坐在榻上,脑袋还迷糊着, 没说话, 正欲去按发胀的太阳穴,宋云熙的手指已提前一步揉上太阳穴。
“力道可以吗?”
虞枝眯着眼睛享受, 轻轻“嗯”了一声。
宋云熙笑了, 揉得愈发有精力。
过了一会儿, 虞枝眸光彻底清晰:“云熙, 你一直守在这里?”
“嗯,我想守着姐姐想姐姐醒来时第一个看到我。”宋云熙小声说出自己的小心思。
虞枝见怪不怪:“你呀。好了,不用按了。”
“我去给姐姐倒杯茶。”宋云熙给虞枝斟盏热茶,虞枝慢呷, 热茶流入胸腔,带来一片暖意, 虞枝脑中清明。
“我想出去走走, 许久没来这里了。”虞枝似在追忆, 腔调怀念。
“我陪姐姐。”
虞枝柔声道:“好, 落梅园的梅花开得是最好的, 你有眼福了,我带你去逛逛。”
“那真是荣幸至极,谢谢姐姐。”宋云熙笑道。
二人说笑着出了殿。
在虞枝的带领下,二人来到园中最美的梅林,这里的梅花树都长得很高,开出的花茂盛艳丽,且分为四块区域,东边是白梅,西边的红梅,北边南边粉白梅都有,令人眼花缭乱。
置身于此,仿佛悬在一望无垠的花海中,可遇不可求,但闻袭人香味,芳香四溢,心情美好而舒畅,好像世间所有烦恼都会消失。
当真是一番盛景。
虞枝欣赏眼前熟悉而陌生的景色。
过去虞枝和成佑帝也屡次来过行宫休憩,也多次游览过梅林,只是往事已成追忆,皆已是惘然过往。
虞枝缅怀半晌。
“姐姐,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宋云熙忍不住问:“是在想陛下吗?”
“不是,只是方才忽然想起了先帝。”
先帝二字打得宋云熙猝不及防,他记起一件事。
先帝可是虞枝正儿八经的夫君,是陪了虞枝十年的男人,纵然先帝死去,可他与虞枝之间十年的相处陪伴是无法消弭的。
而梅林,先帝那么爱虞枝,那他肯定带着虞枝来过这里,这里肯定有许多关于先帝和虞枝之间的美好回忆。
宋云熙越想越在意,道:“姐姐,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好,那边的红梅开得也很好。”
过去时,虞枝道:“你就好好在这里享受,权当散心,就勿要再去想杂七杂八的烦心事了。”
“好,不过姐姐不用再为我操心了,上回我去看父亲,已和他说开,我也想清楚了。”
“那就好。”
接下来二人同行赏花。
虞枝看得有点走神,没注意身边的宋云熙不见了。
突然,头顶散落片片红色梅花瓣,虞枝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忙抬头去看——“姐姐。”
伴随话音,又是一捧花瓣从虞枝头上坠下,有好几片花瓣沾到她的衣裳面,成了显眼的点缀。
虞枝被突如其来的花瓣和宋云熙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虞枝便调整回来,她唤道:“云熙,你做什么?”
“我想给姐姐一个惊喜,但是好像吓到姐姐了?”宋云熙犹豫,有点自责。
“还好。”
宋云熙:“你喜欢吗?我看姐姐你喜欢这些梅花,我就想让姐姐开心。”
“喜欢,这些花瓣是你捡的?”
“是我摘的,应该没事吧,反正我没只摘一颗树,它们还不至于会秃。”
虞枝笑了,问道:“你什么时候去摘的,无声无息,我都没发现。”
“是姐姐你出神了。”宋云熙哼了一声。
虞枝难得心虚,抿唇笑。
“姐姐,还来吗?”
虞枝捻起衣裳上一片花瓣,道:“不来了,你摘这些都太费精力了,我们是来游园的。”
宋云熙思考道:“既然如此,姐姐不是要走走嘛,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捉迷藏。”
“啊?”
“捉迷藏,顾名思义姐姐你去躲,我来找你。”宋云熙试探道,“姐姐以前玩过吗?”
虞枝道:“我当然玩过了,你可不要小瞧我。”
“好,那要不要玩?姐姐。”
在宋云熙强烈的目光下,虞枝勉为其难地答应了:“那好吧。”
“场地就是这一片梅林了,姐姐玩游戏时可要专心,不要想其他,否则会被我抓到的,届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姐姐小心了。”宋云熙故作凶狠无情,不讲情面。
“成,我知道了。”
“那现在开始,我数到一百,就来找姐姐,姐姐可要藏好了。”
“好。”
宋云熙闭上眼,虞枝看了他一眼,提着裙子往右边跑。
不过梅林里全是梅花树,并不好躲,虞枝和宋云熙玩了三局,次次都被宋云熙轻易找到。
起初虞枝没怎么用心玩,可随着玩的次数变多,虞枝神思投入,不由认真了,便不能接受自己次次输掉的结果。
宋云熙给虞枝支招:“姐姐,下一回你躲远些,这样我不会那么快找到你了。”
奇怪的胜负欲作祟,虞枝思索该如何让宋云熙找不到,她遂让宋云熙这次数久点,她则千辛万苦爬上梅树,盛开的红梅葳蕤,刚好遮挡住虞枝的身影。
可惜虞枝一身素淡的衣裳将她暴露出来。
宋云熙仰视树干上缩着身的虞枝,笑道:“姐姐,你又被我找到了。”
虞枝泄气了。
“姐姐,树上危险,你快点下来吧。”
“好。”虞枝抱住树干,正要下来,然而她发现上去和下去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下不了。
树干上的虞枝距离地面约莫两尺,爬上来时她觉得不高,可下来时觉得十分高,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虞枝稳住心神,又试了几次,仍旧过不去心里的坎。
“怎么了?”宋云熙发觉异常。
虞枝微微羞涩,竭力平声道:“我好像下不来了。”
宋云熙闻言,立刻移动身体,找一个合适的位置驻足,继而道:“别怕,姐姐,我帮你下来。”
“不用,我自己再试试。”虞枝回绝。
宋云熙道:“姐姐你看着我。”
虞枝照言。
宋云熙目视虞枝,眼神鼓励,“姐姐你直接跳下来,我会接住你。”
虞枝犹豫。
宋云熙很有耐心地鼓励虞枝,给予她信心。
“别怕,你相信我,我会接住姐姐你的。”宋云熙展臂,臂膀修长而结实。
虞枝举棋不定,深吸一口气后她道:“那我跳下来了。”
“你跳。”
“好。”说完,虞枝调整好姿势,便从梅树上跳了下来,素衣飞舞,身后红梅成了最好的装饰,非常迷人眼。
宋云熙呆了半息,瞬间回神,牢牢接住了跳下来的虞枝。
梅林静谧,一阵风拂来,花瓣如雨,漫天飘荡,氛围温馨缠绵。
几片红色花瓣围绕着梅林中紧紧相依的一对男女落下,香气萦绕,颇有股韵味。
虞枝平安落入宋云熙怀中,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与之交颈。
虞枝虚惊,身子轻颤,双脚下意识勾住宋云熙的双腿。
宋云熙承受虞枝的带来的冲劲和重量,不过身姿极稳,巍然不动,把虞枝心里的忐忑全然撞散。
然而虞枝的一缕青丝滑过宋云熙颈窝,他战栗了一瞬,紧随而来的是身上的柔弱无骨和馥郁的女子香。
宋云熙差点神思不属,万幸他及时稳住了。
虞枝并未察觉宋云熙异样,她靠在他怀中,第一次感受到宋云熙的胸膛宽阔,肩膀稳固,如不倒的山峦。
宋云熙环紧虞枝,“好了,没事了,姐姐。”
“嗯,谢谢你。”
虞枝踟蹰道:“我是不是有点重?压到你了?”
宋云熙无意识抱紧虞枝,立刻否认道:“没有,姐姐你一点都不重,而且我很强壮的,抱住姐姐是轻而易举的事!我平日一直都很重锻炼的!我还可以再抱一个姐姐!”
虞枝的担忧不仅一扫而空,还被逗笑了,调侃道:“我只有一个,你还要抱一个我,我从哪里给你变出来?”
宋云熙说完,也意识到自己话不对劲,闷闷道:“姐姐不用变,我只抱姐姐一个。”
虞枝又笑。
忽而,虞枝蹙眉,腰身有点难受,“可以放开我了,腰不舒服。”
宋云熙一听,慌慌张张放下虞枝,虞枝脚尖着地。
宋云熙满脸歉意,打自己的手,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姐姐,我没控制好力道,姐姐,你没事吧,现在还疼吗?都怪我。”
虞枝捉住宋云熙的手腕,道:“不疼了,你也别怪自己,如果不是你,我估计要被困在树上了。”
“那也怪我,是我缠着姐姐玩游戏。”
“那也要我自己乐意才行。”虞枝轻笑,看到宋云熙手上的红印,道,“你还真打啊,疼不疼?”
虞枝用手指拂过上面的红印,宋云熙指尖不住弯曲。
“不疼。”宋云熙面色和缓,红霞乍现。
“下次不要这样了。”
“好。”宋云熙含蓄地笑起来,眼尾洇红。
“你为何每次都这么快找到我。”虞枝嗔怪道。
宋云熙认真想了想,道:“那下一回我尽量慢点找。”
虞枝掩唇笑了,眉眼灵动亮丽,说道:“算了,我有点累了,先歇息一下吧,你也是。”
“好。”宋云熙痴痴回答,看他的样子,好像在说无论虞枝说什么,他都会不假思索地答应。
虞枝也被宋云熙不加掩饰的目光弄得不敢看他。
“好了,别看了,我有什么好看的?”虞枝开口。
宋云熙惊醒,羞赧道:“对不起,是我失仪了。”
“我们去亭子坐坐。”
虞枝和宋云熙到梅林中的雅亭中坐下。
虞枝如今心情十分好,面靥上俱是笑容。
“今天玩得很开心,好久没人陪我玩游戏了,谢谢你,云熙。”
在皇宫到底有些拘束,可一出宫,虞枝深处的玩性便冒出来,宋云熙似乎也是如此,在皇宫时他就陪她写字说话,做些看起来文雅的事。
可一到行宫就不同了。
宋云熙受宠若惊:“这是应该的,以后姐姐还想玩什么,我都陪你。”
“那你今日开心吗?”
“当然了。”宋云熙毫不犹豫道。
“那就好,玩游戏可不能我一个人开心。”
“姐姐说得极是。”
宋云熙被虞枝的笑容所感染,道:“姐姐,你等我一下。”
说完,宋云熙似一阵兴奋的风窜走,不多时,宋云熙拿着两截梅枝回来。
宋云熙低首,郑重将一株梅花送至虞枝面前,道:“姐姐,送你。”
虞枝莞尔,接下宋云熙的红梅,看了看花,又看着宋云熙,音色温柔:“谢谢,很好看,你有心了,我很喜欢。”
头顶的视线如一把热烈的火焰,烧得宋云熙红了脸。
过了许久,宋云熙方抬头,“姐姐,我还折了一支,想”
“想什么?”
宋云熙:“姐姐别动。”
话音未落,宋云熙用行动告诉虞枝他欲意何为——
宋云熙将红梅插在虞枝的发髻上,他插花的技巧生疏,胜在用心和一腔直觉,花枝牢牢缀在虞枝发髻上,漂亮极了。
红梅映美人,熠熠生辉,硬生生将虞枝妩媚妍丽的容貌衬得十二分的美。
虞枝许久没有沾染这般艳丽的颜色了,一经沾染,惊为天人。
宋云熙看呆了,目光痴缠。
而虞枝也愣住了,她缓慢抬手,轻轻抚摸发髻上的红梅,再而凝眄宋云熙的眉眼,旧影重叠。
虞枝瞳眸波光一闪,似有春水流动,濯洗极淡的动情。
她慢慢开口:“你把头低下来。”
宋云熙依言,乖顺低下自己的头颅,虞枝微微踮脚,奉上自己的嘴唇,在宋云熙的脸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作者有话说】
昨天的凌晨更新,昨天太困了。
第62章 吻
宋云熙眼神涣散, 怔怔地看着虞枝,突如其来的亲吻让他脑子完完全全炸开了,心不可抑制地跳起来, 像春日一场无法抵挡的暴烈雷阵雨。
当脸颊的温热慢慢散开后,他仍旧没回过神来。
这是宋云熙第一次被一个女子亲吻脸颊, 感觉奇妙至极, 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蓦然,内心萌生出一个想法, 还想要更多, 更多,最好取之不尽。
宋云熙沉寂在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虞枝见宋云熙一副愣神的表情, 以为他不喜欢, 柔声问:“太突然了?”
宋云熙惊醒,顿时慌了下阵脚, 下意识道:“不是不是。”
虞枝睐他。
“咳。”宋云熙垂睫, 面皮全红,
“我没想到姐姐会亲我。”宋云熙说着情不自禁摸了摸发热的脸颊, 抚方才被虞枝临幸过的一块皮肤,指尖在颤。
虞枝嘴唇的余温从宋云熙的指尖直入他的心尖,惹得他整个心扉如花一样,迫不及待绽放。
“你不喜欢吗?”虞枝问。
宋云熙立刻拔高声音否认:“我怎么会不喜欢, 姐姐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我很喜欢。”
喜欢两个字, 他发声忽地低了, 犹似在害羞。
闻言, 虞枝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话音未落, 宋云熙想起什么,悄悄嘟囔一声:“我是姐姐的人,姐姐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不用过问我的。”
不巧,虞枝听到这句话,她道:“那不可以,你的感受我想知道。”
“我当然情愿了,我甚至恨不得姐姐再亲我无数遍。”一时激动,宋云熙把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都爆出来了。
方说完,宋云熙就移开视线,不敢去看虞枝,只是盯着她发髻上的梅花。
虞枝没讲话,也有点臊了。
她在慢慢适应宋云熙的存在,方才气氛很好,故而大胆了一点。
主要是想亲就亲了,有何不可?
她是个正常的女人,也需要排解寂寞和解决需求,而且虞枝看得出宋云熙是喜欢她的,她虽然算不上喜欢宋云熙,可对这个有着得天独厚样貌的少年是有几分好感的。
他总是直白,那她自然是要适当回应他的感情,毕竟在定下要养个情郎时,虞枝的态度端正且认真。
虞枝道:“那你低头便是。”
宋云熙傻眼了。
虞枝:“低头,不然我够不着你。”
宋云熙恍若一个听话的呆子,乖乖低头,虞枝在他的另一边脸颊上又映了下。
二人置身在梅林中,周围被清逸幽雅的暗香包裹,它们悠扬穿梭,无孔不入,虞枝的吻都是散发出一种冷冷的芬芳气。
“还要吗?”
宋云熙闭眼弯腰不说话,脸红得跟这梅林中的红梅似的。
虞枝遂又亲了他几下,然而虞枝低估了宋云熙的欲望,宋云熙也低估了自己的满足心。
他根本就不满足,不满足虞枝只亲他的脸。
宋云熙唇舌干燥,口齿生津,喉结亦是不住来回滚动。
他睁开眼睛,哑着嗓子请求道:“现在换我亲你,可以吗?”
虞枝:“好啊。”
“我想亲姐姐的唇。”
虞枝点点头,宋云熙欣喜不已。
“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
言毕,虞枝仰起下巴,端的是素齿结朱唇。
宋云熙的视野中俱是虞枝色如丹霞的绛唇,圆润饱满,唇角微微弯着,呈现出柔美清晰的线条,就连唇上细细的纹路也瞧得一清二楚。
“真的可以?”宋云熙又问了一遍。
虞枝:“可以。”
“那我亲了。”宋云熙飞快说完话,急遽俯身,滚烫的嘴唇轻轻吻上渴求已久的、如今触手可及的红唇。
他是学着虞枝亲他的样子和力道来吻虞枝的,故而动作很是青涩,带着忐忑兴奋去探索未知的诱惑。
一缕风袭来,吹起梅花,不少花瓣零落摇曳,空气中散发出甜蜜的香气。
唇与唇交织的一瞬间,无数涟漪被激起,宋云熙大脑空白,心神荡漾,同时感受到虞枝的唇异常柔软,也尝到了独属于虞枝的味道。
味道是清甜的,其中还裹夹梅花香气,像浸透在蜜里,叫宋云熙忍不住压住她的唇片,再含住。
起初还是轻轻地吮吸,透出笨拙,接着他控制不住用手捧起虞枝的脸颊,稍稍加重力道,去研磨她的唇,像持续的露珠滴在花瓣上,小心翼翼地试探。
宋云熙的吻青涩,虞枝知道他是在摸索,是以没回吻,只是承受着。
宋云熙在亲虞枝时始终垂眸,利用眼睫遮住目光,都没与虞枝对视,只敢悄悄去窥伺虞枝的眼神,见虞枝没有排斥的反应,宋云熙压抑的本能逐渐释放,呼吸错乱,渐渐沉溺。
他先是浅浅地亲了亲虞枝的两片唇,紧接着唇和虞枝的唇紧紧碰触,严丝合缝,甚至开始露出牙齿去轻咬,去浅舐虞枝的唇肉。
只可惜宋云熙咂摸不出门道。
虞枝被亲得微微蹙起眉尖,唇红得不像话。
没主动的虞枝仿佛是被勾起了兴致,又或者是嫌弃宋云熙的技巧太生涩,她抬起手臂勾住宋云熙的脖子,温柔地回吻宋云熙。
感受到虞枝的回应,宋云熙嘴唇酥麻,身心剧震,他觉得热,就连吹来的风都觉得炙热无比。
虞枝亲他,引导宋云熙该如何去亲,宋云熙孺子可教,在虞枝的教导下,慢慢掌握了浅薄的技巧,反客为主。
一场吻生涩而赤诚,缠绵而炽热。
宋云熙大抵是尝到了世间最甜的味道,根本停不下来,哪怕不会换气,他也硬生生憋住气去吻虞枝。
虞枝也没亲过这么久,仰起的脖子有点不舒服,末了叫停。
她最先抽离出来,声线发哑:“好了。”
宋云熙舌尖卷唇,呼吸浓热,甚至凝聚成薄薄冷雾。
他老老实实道:“嗯。”语调拖长,一看就是没满足。
当然虞枝也是享受的,目光湿漉,眼尾香腮潮红,唇如绯红荔果,像被揉捻过的湿红色。
两人没再说话,虞枝是累的,宋云熙是在回味。
过了许久,虞枝摇着手里的梅花枝,道:“该回去了。”
宋云熙轻声问:“姐姐,我亲得还可以吗?我是第一次,多亏有姐姐教我,不知道学得怎么样。”
虞枝好笑道:“你说呢,你看我的嘴。”
“那是好还是不好?”
虞枝无奈回答:“好。”
“真的?”
“真的。”
“但比不过姐姐。”说这话时,言辞中含了酸味,宋云熙顿了顿,又道:“那姐姐往后要多教我。”
虞枝笑了笑。
宋云熙试探道:“那还有下次吗?”
虞枝:“什么下次不下次的。”
宋云熙:“下次还可以亲吗?”
虞枝:“嗯。”
宋云熙一高兴抱住了虞枝.
虞枝和宋云熙回去时将近傍晚。
两人是牵着手回去的。
这是两人第一次牵手,宋云熙永远记得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回去路上,宋云熙看什么都是美景。
到晚膳时间,姜璟照常来用晚膳,今日他去外猎,猎到一头鹿,他挑了鹿身上最好的肉让厨房做鹿炙和鹿脍。
晚膳丰富。
姜璟来时,虞枝正和宋云熙聊天,气氛很好。
直到姜璟开口唤虞枝,虞枝才注意到姜璟的到来。
正好说到宋云熙想和她一起吃饭,虞枝想择日不如撞日,便今天同姜璟商量商量,想到这,虞枝拉着姜璟到旁边,跟姜璟说事。
虞枝开门见山,说这不是在宫里,不用太讲究,往后就让宋云熙上桌一起用膳了。
姜璟看似在听。实则置若罔闻,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虞枝的嘴唇一张一合,眼神晦涩。
和虞枝近距离接触,他第一时间注意到虞枝唇片颜色异样。
【📢作者有话说】
抱歉,最近看病,啥都不想干,失踪几天,见谅。
第63章 目睹
姜璟犹豫片刻, 问虞枝:“您是吃了什么?”
虞枝没注意听,“你说什么?令容。”
“您是吃了什么,为何嘴这么红?”
听言, 虞枝不禁轻咳一声,道:“有吗?”
“没什么, 你别在意, 现在我们要说的是云熙的事,你给个准话。”
姜璟眸中交织虞枝的侧影, 他缓慢开口, 声音稀松平常,衔着微末的淡漠:“既然母妃都同意了, 那儿臣自然无异议。”
“好。”
姜璟目视虞枝的唇, 红如烈焰,有隐约的火灼到他的眼睛, 他不甘心, 便换一个问法:“您今天下午同宋云熙做了什么?”
“问这个作甚?”
“儿臣感觉您和他的关系似乎融洽了不少。”
“这你都发现了。”虞枝眨了眨眸子, “我和云熙也没作甚, 就是去游了梅林,许久没来行宫了,很怀念这里栽种的梅花。”
姜璟问:“您是想父皇了?”
虞枝神情变得惆怅,嗓音几度哀伤:“有点, 从前都是你父皇带着我去游玩的,现在唉, 回头一看, 物是人非, 不说了, 人要往前看。”
“您能这么想儿臣很高兴。”姜璟道。
“当然了, 我如今已然看开了,多亏你提醒我,对了,你来了行宫,也该休息休息,不要事事操劳,把身体累坏了。”虞枝说。
姜璟温声道:“儿臣谨记。”
虞枝语重心长道:“说得容易,可不只要记,也要做,要实践。”
敲定此事,二人回到殿中,虞枝转瞬与宋云熙对视,宋云熙看着她,她对他会心微笑,再叫绿萝传膳。
虞枝和宋云熙之前似乎形成了某种不可言说的默契。
姜璟看在眼里,神色如常,目光随意地瞟旁的地方,发现一方香几上玉瓶插着两株梅花枝。
他不意外,插花也当得上虞枝的爱好,应该是虞枝在梅林中摘的。
枝干上的红梅开得鲜艳。
不多时,菜肴上齐。
食案边,三人跽坐,虞枝坐在正位,姜璟坐在左边,宋云熙在虞枝右手旁。
食案不是很宽,姜璟和宋云熙都靠得虞枝不远,约莫是一臂的距离。
案上的珍馐佳肴荤素皆有,皆是精心准备,它们冒着热腾腾的香气,色香味俱全,瞧着便叫人食欲大振。
虞枝先喝了一口羊肉汤,宋云熙连忙也跟着喝了一口自己的羊肉汤。
姜璟给虞枝夹了一块鹿炙,“您尝尝。”
虞枝细细咀嚼鹿炙,点点头,称赞道:“很好吃。”
过了一小会,虞枝感觉自己的衣裳边缘被扯,她转眸去瞅,旁边是一本正经在吃饭的宋云熙。
似乎发觉虞枝看过来,宋云熙不由偏眼与虞枝视线交接,冲她扬起笑容。
虞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正欲回眸,忽然她看到宋云熙的左手垂下来,当着她的面去拉她的衣裳角。
他的手跟他的人形成对比,极为不老实。
虞枝一时语塞,却默许了宋云熙大胆的举止,没有去阻止。
虞枝的放纵让宋云熙愈发得寸进尺,见虞枝不反感,屡次去偷拽她的衣裳,等她看过来时,宋云熙就暗戳戳冲她笑,笑容荡漾,犹如春日初生的暖阳。
虞枝抵不过宋云熙的直白露骨,面色略微羞赧。
终于,虞枝忍不住用眼神去示意宋云熙停下变本加厉的行径,因为姜璟还在旁边,为此,虞枝甚至瞄了一眼正在用膳的姜璟。
在姜璟的眼皮子底下,宋云熙的一番偷偷摸摸的举止弄得虞枝想笑又觉得有几分古怪的感觉,像在偷情似的。
此时的姜璟好像并未注意到虞枝和宋云熙之间的猫腻。
而宋云熙无视了虞枝的警告,他用目光告诉她,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姜璟不会注意到的。
同时,宋云熙一想到姜璟还在旁边,而他和虞枝在亲密,心中便生出隐秘的刺激和优越感。
以往都是他被姜璟驱逐,看着姜璟和虞枝相谈亲近,心里发酸,而现在,姜璟不过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局外人。
宋云熙不酸了。
这一场战役,是他宋云熙赢了,此时此刻,他才是虞枝最亲近的人。
宋云熙越想越是高兴,乃至沾沾自喜,概因与虞枝同游梅林时关系增进了。
尝到甜头的宋云熙禁不住去臆想未来,他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会取代姜璟的地位,成为虞枝身边最亲近的人,正大光明,无可替代。
宋云熙笑得更欢了,不小心溢出藏不住雀跃的笑音,又赶忙抿唇消音,告诫自己不可得意忘形,要徐徐图之。
然而,虞枝和宋云熙不知道,五感敏锐的姜璟早已发现二人之间的异动。
起初是窸窸窣窣的响动,大致是衣料摩挲地毯的轻微声音,紧接着便察觉到虞枝时不时会去瞥宋云熙,眼神嗔怪。
目光转移,宋云熙垂着脑袋,姜璟能看到他眼睛动不动就去乜视虞枝,唇角上扬,是在偷笑,跟犯傻似的。
再下挪,姜璟清晰地瞧见宋云熙抻出去的左手。
食案挡住姜璟的视线,可根据宋云熙和虞枝之间的神情和动作,不难猜出两人背着他在做什么。
左右不过是情人之间的小互动。
姜璟一笑而过,他早已料到两人熟悉后会变得亲密。
宋云熙作为虞枝的面首,两人亲近是天经地义的事,且他让虞枝养面首,也是想找个漂亮听话的男人供虞枝解闷,排解寂寞。
未被虞枝收养前,姜璟就已经见过宫里许许多多的妃嫔,她们得不到帝王的雨露恩泽,深闺寂寞,又被宫中礼法规矩束缚,不敢去找别人,只能自己承受,因此变得枯槁,失去了女子的朝气,不复从前。
他也见过宫里孤独的宫女,有的胆子大的,会同内侍对食,以此发泄自己的欲望,甚至姜璟遇到过想对他霸王硬上弓的宫婢。
姜璟那时虽然瘦小,可面容已见俊美之态。
那位宫婢把姜璟引来荒废的宫殿,她仗着自己长得高,加上姜璟是不受宠的皇子,就想对不足十三的姜璟上下其手,若非姜璟反应及时,用言语蛊惑宫婢放下心来,趁其不备用碎瓷片抹了她的脖子,把她推入枯井中,只怕姜璟在劫难逃。
此事不能提,一想姜璟便嫌恶难耐。
更何况在他当上太子后有不少女人都曾勾引过他,手段层出不穷,可谓百花齐放。
有的对着他就脱衣,露出自己的裸.体,惹得姜璟只犯恶心。
他可以正确看待人之欲,但自己对男女之欢却提不起分毫兴致。
不过,他倒不是什么清心寡欲,他亦会有偶尔有出现正常反应,只是对见过的女人都生不出欲念。
姜璟甚至有个听起来惊世骇俗的荒唐想法,他没想娶妻,也没想去纳妃,就想和虞枝这样过一辈子,和虞枝一同变老。
姜璟心如磐石,在他看来,女人不过都是红颜枯骨,还没有杀人来得快慰愉悦。
且有珠玉在前,姜璟认为天底下的女子没有一个比虞枝还要好看的,女子都入不了姜璟的眼,他自然没有去要女人的打算。
谁说皇帝一定要三宫六院,谁说皇帝就一定要娶妻生子,倘若是要继承江山,他随便找个顺眼的宗室子弟过继过来便是。
这样问题都解决了,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
思绪拉回,姜璟不想让虞枝受这种苦,故而才提议虞枝圈养面首,他不排斥面首和虞枝亲近,说到底,不过是个取乐的玩意,算不了什么。
自始至终,他姜璟和虞枝有着九年感情,牢不可破,他才是虞枝最亲密的人。
这般想着,姜璟装作视而不见,继续吃饭。
如果忽视他攥住玉箸的手没有用力到手背绷紧的话。
彼时,宋云熙尚未不知,他心笙摇弋,想和虞枝有更多的互动,便翘起尾指,冲着虞枝勾了勾,是在示意虞枝把自己的尾指交过来。
虞枝听懂了,不禁暗恼宋云熙愈发过分,她不理睬宋云熙了。
宋云熙一见,着急了,也知道虞枝有点气了,故而用五根灵活的手指上下曲折,对着虞枝做个道歉跪地的手势。
这下把虞枝逗乐了,一点懊恼消失,鬼使神差的,虞枝放下玉箸,伸出了右手。
眼看两人的手指就要在暗处交迭,忽闻一声清脆的搁箸声。
是姜璟撂下了玉箸。
响声不轻,虞枝被惊到,望向姜璟,问:“令容,怎么了?”
姜璟叹了一口气,淡淡道:“没什么,这鹿肉似乎有点咸了,儿臣吃不太惯,想去喝水。”
“咸了吗?我觉得还好,味道不错,不过你既然认为咸,那便喝水吧,下次再换个厨师。”
“好,听您的。”
姜璟保持适宜的微笑,礼貌地请求道:“儿臣今日去外场狩猎,实在劳累,想请母妃为儿臣倒一杯水。”
虽然这个理由甚至奇怪,虞枝也没多问,只是语气佯作不善道:“那我都说了让你休息,你偏偏背着我的想法来,还要去冬猎,看吧,这下把自己累到了,活该!”
“母妃教训的是,儿臣不敢了,儿臣去冬猎,只要是想让母妃尝一尝新鲜的鹿肉,谁料会这般累。”
说话间,姜璟脸色略显忧伤,似乎是伤心被虞枝训斥到,又像是在感慨自己的身体素质变差了。
见状,虞枝说不出重话了,她道:“我知道你有心了,但没必要,又不急这一时。”
姜璟点头。
虞枝神色和缓,招来绿萝,让她去拿水来。
绿萝端着茶水过来,虞枝接下,给姜璟倒了杯水递过去。
姜璟瞟了一眼被“冷落”的宋云熙,笑道:“有劳母妃。”
言毕,姜璟缓缓喝尽杯中水。
虞枝道:“无妨,还要吗?”
姜璟正要摇头,條然觑见宋云熙又在鬼鬼祟祟,他改口道:“烦请您再倒一杯。”
虞枝依言又给姜璟倒了一杯水,姜璟津津有味地品尝完。
“鹿肉不合你胃口,那你就吃其他的。”虞枝拾起玉箸,给姜璟夹了清炒冬笋,紧接着又给姜璟夹了不少新鲜的时蔬。
“你多吃点蔬菜。”虞枝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夹菜给姜璟。
未久,姜璟的碗堆得高高的,虞枝见他碗里装不下了,就停下来,叮嘱道:“你可要把这些都吃完,羊肉汤也要喝完,羊肉汤不咸。”
姜璟:“儿臣知道,会吃完的。”
虞枝颔首,突然才发现衣裳又被扯了,料子发皱,显然是被拽了不知多少下了,偏偏她才发现。
虞枝转眼去看,入目是宋云熙抿着唇,一副幽怨的、可怜巴巴没人理的模样。
这时虞枝才回想起来被自己忽略的宋云熙。
本来是要应一下他的小动作,谁料姜璟突发情况,虞枝心神一下子全然投到姜璟身上,哪里还顾忌得上宋云熙了。
这也不怪她,主要是和姜璟生活了这么多年,虞枝俨然习惯关心姜璟了。
概因是日常习惯,虞枝大抵是改不掉了。
虞枝顾念宋云熙情绪,想了想,给宋云熙夹了一块鹿肉。
宋云熙立马吃进嘴里,口中喃喃道:“好吃。”
“不咸吧?”
“一点都不咸。”
姜璟捏着杯子沉默,垂落的睫毛遮住眼底重影。
虞枝道:“好,我也吃不了这么多,等会拜托你把这盘鹿肉全吃光,不要浪费。”
到底是姜璟亲自打的鹿,得吃完,不可辜负其心意。
宋云熙点头,黯然的眉眼又亮起来,宛若枯萎的花骨朵重新焕发生机,光彩照人。
虽然没和虞枝勾上手,可是虞枝给他夹菜了!一失一得,宋云熙也不失落了。
宋云熙调整好心情。
“母妃,您也吃。”姜璟给虞枝又夹一块鹿炙,还给虞枝夹了她爱吃的菜。
“好。”虞枝道。
宋云熙暗暗记下菜品,旋即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姜璟。
不巧的是,姜璟也猝然看着他。
两人意外视线交织,不是交锋,只是两个男人简单普通的对视。
姜璟神情不见波澜,始终温润平和,宛若悲悯的神祇,而宋云熙面色则诧异,他的本能让他觉得姜璟眼神有丝丝古怪,乃至其中深含不可披露的危险。
一个帝王,当然不会像表面那么简单温和,这是宋云熙的直觉。
故而,姜璟的眼神定有深意。
思及此,宋云熙心下怪异,微妙的悚然感漫上来,致使他背后泛出刺骨凉意,宋云熙很快收回视线,不再和姜璟对视。
宋云熙一面低头吃虞枝给他夹的荤食,一面细细琢磨适才的画面,他认为姜璟的视线有点偏,不像在看他,倒像是在看他的碗。
一顿饭下来,虞枝手里的玉箸很是忙活,她倒没给自己夹什么菜,气力全用来给姜璟和宋云熙夹菜。
晚膳用毕,虞枝就让宋云熙和姜璟下棋,她来取取经,在旁边观战,顺道消食。
下了三局,皆是宋云熙落败,虞枝安慰了宋云熙一番,便不让他们再下。
虞枝想起姜璟会抚琴,而宋云熙会吹箫,她想着如果能在下雪天让他们二人琴萧合奏,定然是人间极乐。
不过现在虞枝还不敢说,她晓得姜璟对宋云熙还是不太满意的,是以要等他们关系好点再说。
对此,虞枝充满期许。
天色已晚,虞枝也乏累了,就招呼姜璟和宋云熙回自己屋里,早点歇息。
虞枝亲自把姜璟和宋云熙送出殿。
姜璟的寝殿要出落梅园,而宋云熙则是住在落梅园中的侧殿,两人回去的路是截然相反的。
虞枝目送二人离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绿萝道:“夫人,该回去了,夜里冷。”
“好。”虞枝转身。
蓦然,背后响起宋云熙的声音:“姐姐。”
虞枝回身,诧异道:“云熙,你折返作甚?”
宋云熙跑过来,额角冒出热汗,呼吸急促。
黑夜中,他的眼瞳明亮,里面盛满对虞枝的感情。
宋云熙红着脸,鼓起勇气直白道:“姐姐,今天回去了就见不到你了,明天才见得到,我不开心,夜不能寐,所以,姐姐,你能再亲我一下吗?”
宋云熙扭了下头,小声道:“这样我今天就睡得着了。”
虞枝闻言,愣了须臾,随即噗呲一声笑了,绿萝也瞪大眼睛,没料到宋云熙如此大胆,她以为虞枝不会答应。
可绿萝没想到,虞枝竟然踮起脚真亲了下宋云熙的脸颊,满足了他无礼的要求。
绿萝瞠目结舌,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舌头打上结了。
联想到虞枝的唇,绿萝想到一种可能,虞枝红得发艳的嘴唇不是正常的,而是被宋云熙亲的!
思及此,绿萝又惊了。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虞枝和宋云熙之间关系进展堪称神速。
在绿萝迟迟回不了神时,虞枝已经亲完宋云熙,且宋云熙也征求了虞枝的同意,浅浅地吻了她的嘴唇。
吻完后,宋云熙对虞枝咬耳朵一会儿,便赤红着面皮,一溜烟地跑了。
虞枝看着宋云熙的背影,摇摇头,对绿萝道:“回去了。”
说罢,虞枝拉上还在愣神的绿萝回殿。
虞枝不会知道,在漆黑寒冷的夜里,一道高挺扭曲的影子潜藏其中,他目睹了殿外发生的一切——
是去而复返的姜璟。
姜璟看到了。
是身边的暗卫告诉他,宋云熙跑回去了,姜璟本不欲去,可是心里有道不容忽视的声音告诉他:你要去。
故而姜璟折返,也有了重大的收获。
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有滋滋的火如暴雨后的春笋悄然冒出来,它火势很小,却是淬毒。
这是一种新奇的感受。
从前目睹虞枝和成佑帝亲近,姜璟没觉得如何,只是认为成佑帝配不上虞枝。
而今
有什么好像在变化。
姜璟察觉到了。
回到自己的殿中,姜璟独自沉默,随后取来琴,罕见地为自己弹了一首静心的曲子。
可惜没什么用。
姜璟闭了闭眼,脑海中俱是虞枝的朱唇。
许久,他淡着脸色去叫来暗中穿插在虞枝身边的暗卫,再一次破了自己的话去询问今儿虞枝和宋云熙在梅林中发生了什么事。
他必须要知道。
第64章 游玩
虞枝和宋云熙关系升温的第二天。
虞枝没忘记宋云嘉的嘱托, 晨起练字,宋云熙就趴在她的书案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眼神偶尔投在虞枝用的象牙笔上, 波光晦涩。
纵宋云熙眼神直白热切,存在感极强, 周身散发出不太正经的气息, 虞枝仍旧心如止水,一门心思扑在练字上。
两人一动一静, 画面看起来出奇的和谐恬静。
练完两贴, 虞枝正要练第三贴时,宋云熙坐不住了。
他起身, 拦住了虞枝的动作。
虞枝问:“何事?”
宋云熙眨眨眼, 喉头上下攒动,便开口, 缠着虞枝教他怎么交吻更舒服。
他好像一下子变得没脸没皮, 就赖着虞枝, 饶是有些经验的虞枝都被他弄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虞枝颇有定力, 只说让她练完最后一贴。
宋云熙不肯。
虞枝也不退让,末了宋云熙还是等了。
两人在落梅园度过了一天,夜里,虞枝还去泡了温泉, 至于姜璟,他没有来。
翌日清晨不到宋云熙便回长安送自己父亲, 直到堪堪夜间方才回到行宫。
又过了三日, 天气冷但有太阳, 虞枝遂履行和宋云熙的承诺, 与他出行宫。
刚来行宫的那晚上, 宋云熙去而复返,在虞枝耳边说想和她一起出去玩。
虞枝要和宋云熙去附近的小镇去游玩,她交代人来给姜璟报备一下,姜璟特派亲卫护送虞枝,叮嘱虞枝注意安全,让虞枝和宋云熙玩得开心点,便再无话。
二人乘坐马车到了最近的镇头,镇子不小,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宋云熙早已熟悉这里,领着虞枝在集市上游玩。
一起去镇上出名的小酒楼吃饭,在茶楼听说书的讲故事,爬山听戏,逛各种铺子和路边摊两人可谓是寻欢作乐,好不快哉。
宋云熙还在镇上买了不少东西,神神秘秘的,还不让虞枝知道。
镇子好玩的东西不少,一日没逛完,于是虞枝决定再玩一天,姜璟一听便提议他也同行出去走走。
宋云熙没明说,只道他想和虞枝两个人。
言下之意便是不想让姜璟掺和进来。
从前宋云熙断然是不敢表露任何不喜欢姜璟的念头,然他和虞枝感情加深后,有了放纵嚣张的底气,他胆子愈发大了。
虞枝听懂了,她本来有心让宋云熙和姜璟更熟悉些,可是顾虑宋云熙的心情,她认为还是婉拒姜璟。
偏生姜璟说了一句虞枝从前的话来堵她的口。
姜璟说他也正好歇息歇息,同时,姜璟知道虞枝欲意让他和宋云熙交好,故而他说他会试着去认可宋云熙。
此举正中虞枝下怀,虞枝权衡之下答应姜璟,而宋云熙从开始的期望变为憋闷。
是以,二人游变成三人游。
三人去时是同乘一辆马车,车厢内,虞枝便让姜璟和宋云熙下棋对弈。
利用下棋消磨掉时间,转眼抵达镇上,遂下马车游街。
虽至初冬,街上人不少,烟火气十足。
三人都穿得轻便简单,姜璟换上许久未穿的月白袍,宋云熙的衣裳是青色,而虞枝则是穿了淡黄色的小袄裙。
可即便衣着朴素,三人容貌气质仍旧出挑,吸引了大多数百姓目光的停驻,让人以为是哪个高门的姐弟们破天荒地来这里游玩。
刚巧碰上在街旁叫卖糖葫芦的小贩,昨儿个虞枝碰上,因为赶着听戏没买到,今儿正好买个尝尝。
她也有许久不曾吃过糖葫芦了。
宋云熙和姜璟俱察觉虞枝的目光,转而瞅见卖糖葫芦的小贩,姜璟没说话,宋云熙率先殷勤道:“夫人要吃吗?我去给你买。”
虞枝点头:“好。”
宋云熙用最快的速度买来两根糖葫芦,串上的山楂个个圆润绯红,色泽鲜艳,包裹的糖外衣亮晶晶的,折射出光芒,糖葫芦像是镀上一层光,且有诱人的甜味。
一看就很有食欲。
宋云熙把一串给了虞枝,一串给自己吃,没有买姜璟的份,仿佛潜意识里认定姜璟不会吃这种民间的吃食,有损他皇帝的身份。
虞枝咬了一口糖葫芦,酸甜可口,外脆内软,口感极佳。
宋云熙没吃,犹豫了几下,在姜璟的眼皮子底下正大光明地喊虞枝:“姐姐,味道好吗?”
“好吃。”虞枝道,她说完,又咬了还剩一半的山楂球。
见状,宋云熙也放心地吃自己的糖葫芦了。
这时,一直缄默的姜璟抬起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眯起,自上而下打量虞枝,目光流连在虞枝红润的唇瓣上。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姜璟始终不起波澜的神情有过两瞬的阴沉,是细微的、显而易见的沉。
随后情绪隐没,姜璟慢慢张开自己的唇,犹似随口说:“姐姐,好吃吗?”
因是低调出行游玩,不想引起什么骚动,在马车上,虞枝便和姜璟和宋云熙统一口径,让他们一律叫虞枝姐姐。
昨儿虞枝和宋云熙便是伪装成姐弟来玩的。
姜璟的话一出,虞枝霎时怔住。
听了宋云熙叫了她这么多声姐姐,虞枝已然习惯这个称呼,可是当姜璟头一回叫她姐姐时,她反而不习惯,甚而感觉心里头说不出的怪。
好半天虞枝方回神,她同宋云熙一般,也下意识忽视了姜璟,于是她问道:“令容,你也要试试吗?”
姜璟微笑,语调如常地重复道:“好吃吗?”
虞枝懵懂,下意识道:“嗯。”
“很甜?”
虞枝说:“酸酸甜甜的,味道恰到好处。”
“好吃就多吃些,您一向喜欢口味喜酸甜。”
紧接着姜璟又道:“试试无妨。”
虞枝微惊,反应过来姜璟是在回答她的问题,正欲开口,宋云熙抢先一步道:“我去吧。”
虞枝道:“有劳你了,云熙。”
姜璟也略带感谢地望向宋云熙,客气道:“那就麻烦宋郎君了。”
“不麻烦。”宋云熙去了。
姜璟望着宋云熙的身形混淆在人影中远去,姜璟盯着虞枝手里的糖葫芦,开口:“姐姐,我现在就想试试糖葫芦是什么味道,竟会让您这么喜欢。”
一串糖葫芦有七个,此时已经被虞枝吃掉两颗了。
“那”虞枝注意到姜璟的视线,也意识到他的想法。
虞枝狐疑不定。
“可以吗?”姜璟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耐心地寻求虞枝的意见。
虞枝极少见姜璟露出这样一副急切而馋食的样子,在他的注视下,虞枝败下阵来,说服完自己,妥协了。
她不免道:“那你吃我的吧,只要你不嫌弃就是了。”
“怎么会嫌弃?”姜璟反驳道,腔调是得逞后的愉悦。
“给你。”虞枝递过自己的糖葫芦。
姜璟成功拿到虞枝手里的糖葫芦,木签的最上方空了一截,上面还残留一点糖渍,证明是被虞枝咬过的。
虽是如此,姜璟对它的敌意仍不减。
姜璟张嘴,吞咬自己费心得到的糖葫芦,他口中咀嚼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吃完剩下的糖葫芦。
当只留下一个光溜溜的木签子,姜璟一面掏出帕子擦拭唇角,一面慢悠悠道:“抱歉,糖葫芦如您所言,很好吃,我不慎就全吃完了。”
“无妨,你喜欢吃就好。”虞枝不介意道,眼神没往姜璟手里的签子去觑。
姜璟展颜,在虞枝看不到的地方扔掉了木签。
而宋云熙也在这时折返,把糖葫芦交给姜璟。
姜璟接过道歉,宋云熙发现虞枝的糖葫芦不见了。
宋云熙便问:“姐姐,你就吃完了?”
虞枝心跳慢了一拍。
姜璟替虞枝回答:“吃完了。”
宋云熙点头。
“你也快吃吧,不然上面的糖衣融了怎么办?”虞枝催促宋云熙。
与此同时,虞枝莫名松了一口气,可松完气后她又奇怪自己为何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宋云熙并不知发生何事,听到虞枝的话,加上自己没让姜璟的计谋得逞——让虞枝去买糖葫芦,他格外高兴。
宋云熙重重道:“好!”
姜璟一口没动手里的糖葫芦,只是笑着瞟眼宋云熙,尔后意味深长向虞枝投去一眼。
虞枝自以为心照不宣地回了姜璟一眼。
彼时,在虞枝另一侧的宋云熙正乐滋滋吃糖葫芦,嘴上也不停消,含糊着和虞枝说话,谈论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当然,宋云熙可不老实,小心思贼多,衣袖下空出来的手轻晃,有意无意地、悄悄摸摸地碰上虞枝下垂的手。
两人的手在并肩而行时发生多次碰触,宋云熙吃着嘴里美味的糖葫芦,乐呵呵咧开嘴角。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大致到申时二刻,天变慢慢昏暗起来,三人是时候回行宫了。
回去时,姜璟没有坐马车,而是骑马,留虞枝和宋云熙在马车中。
这一日过得充实,虞枝进车厢没多久后便打起盹儿来,宋云熙没打扰虞枝休息,痴痴地看着虞枝,欣赏她的睡姿。
虽然不爽姜璟在,可总体来说宋云熙还是很开心的。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打斗的动静。
宋云熙马上警惕,他拥过去,叫醒虞枝:“姐姐,醒醒。”
虞枝缓缓睁开眼,茫然说:“怎么了?”
“外面有打斗声,似乎是遇到什么事了,姐姐,别动。”
闻言,虞枝打了一个激灵,耳畔在这时响起刀剑相撞的清脆声音。
脑子轰鸣一声,过去画面惊现,虞枝心慌意乱之下竟是直接推开宋云熙,出去找姜璟:“令容,怎么了?”
话音未落,虞枝正欲撩开车帘,姜璟拉回车帘,及时阻止了虞枝,他宽慰的声线幽幽传来,“母妃,您安心在车里待着,等一会儿便好。”
姜璟一句话就安抚住虞枝受惊的心灵。
“您还好吗?不要怕,儿臣在。”姜璟又道。
虞枝:“我没事,你别分心。”
“好。”
两人交谈声中混杂纷乱的刀剑相斥声,也烘托出在危险关头,姜璟的声线一如既往叫虞枝安心。
“那你小心。”虞枝知道是碰上刺杀了,但她相信姜璟会解决好,也会保护好她。
姜璟道:“您放心。”
“一定不要受伤。”叮嘱毕,虞枝重新回到榻上,平息自己激动忐忑的心情,忘记了
而宋云熙愣愣注视着自己的臂膀,在呆呆地望向虞枝,脑海中不断闪现虞枝推开他的情景,神色落寞到极点,同时某些情绪上来,又被压抑。
良久之后,搏斗打杀声止,虞枝要下马车去查看姜璟情况。
姜璟的嗓音从外面传进来:“母妃,外头脏,恐污了您的眼,你就切莫出来了。”
虞枝只好同意了,也没撩开车帘去偷看,她回过神也知道自己不想看血腥场面,如又被刺激到,她怕自己会做噩梦。
回去的路上遇到突然的刺杀,好在有惊无险。
可是虞枝心有余悸,尽管回程时姜璟始终在旁边安慰,虞枝仍旧不放心。
她一回行宫就看姜璟的情况,生怕他伤到了。
第65章 安慰
万幸姜璟毫发无伤, 虞枝神经堪堪松懈。
虞枝蹙眉问:“这次刺杀的幕后之人是谁?你可有眉目了?”
过了一段时间安生日子的虞枝几欲要忘掉成佑帝病危时的动荡了,也要忘记她在那时的至暗时刻。
可今日的刺杀,又唤醒了消失已久的阴霾。
姜璟第一时间发觉虞枝隐隐约约冒出的不安, 第一时间伸出手握住虞枝微微颤抖的手,以示安抚。
“派杀手来的人该是二皇子或是四皇子一党的残余势力, 不足为惧, 兴不起什么风浪,此次刺杀虽然突然, 可那些刺客完全不是禁卫的对手。”
“所以您看, 儿臣才一点伤都没有,那些人也绝对不会伤到您的, 儿臣保证。”
“您别怕, 儿臣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也会把幕后之人揪出来清理干净。”
虞枝低眸, 颤动双唇。
姜璟面色愧疚, “是儿臣的错, 让您受惊了。”
“不是你的错。”虞枝柔声道, “幸好此次出行带足了禁卫”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早知如此,当初就不答应你了。”虞枝颇为后悔。
“就算儿臣这一次不陪您出去,他们没得手, 仍旧会找下一次机会,是以刺杀总是会到的, 只是时间问题, 并不是您的错。”
“您无须责怪自己。”
虞枝不作声。
见状, 姜璟径自展臂, 虚虚抱住了虞枝, 用手轻拍她的背脊,温柔地宽慰虞枝。
这一刻,尘世的不安彻底远离了虞枝。
“您没错,儿臣也不怪你。”
“不仅如此,儿臣其实心情不错,忙碌许久后终于有时间陪您出去玩,对儿臣而言,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不知道您今儿玩得可满意?”姜璟适时转移话题,引开虞枝的注意力。
虞枝闷声道:“嗯。”
闻言,某种层面上的好心情一下子被自己变相破坏了。
姜璟笑了,可惜笑意不达眼底,是虚情假意的笑。
虞枝不知,她的回答并不让姜璟满意。
过了一会儿,姜璟道:“不过有件事儿臣想和您说一下,您是儿臣最重要的人,刺客们虽然是冲着儿臣来的,可难免他们不会对母妃下手,藉由您来威胁儿臣,故儿臣期望您接下来就莫要再出行宫了,行宫守卫森严,十分安全,刺客完全没有机会进来。”
“儿臣担心您出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耳畔持续传来姜璟忧心的声线。
虞枝晓得是姜璟关心自己安危,自己也不想成为姜璟的负担,便下意识颔首:“好。”
她补充一句,强调道:“这件事你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能让那些贼心不死的人逍遥法外。”
姜璟指尖悠悠地把玩虞枝披散在后背的青丝,神情自怡,沉声回答:“好。”
殊不知,姜璟做事向来斩草除根,消灭一切隐患,离成佑帝驾崩已过去几月,时间充裕,他怎么可能没把其他皇子残余势力清除干净?
虞枝有些惊魂未定,姜璟推了晚上的政务,专心陪着虞枝,耐心地和她说着闲话,到夜里后,姜璟亲自伺候虞枝洗漱就寝。
儿子照顾母亲是天经地义的事,虞枝没觉得哪里不对,也没有去刻意避开什么,就这么在姜璟的龙床上倒了下去。
床里头俱是安神的白檀香,加上虞枝上床前喝了碗安神汤,殿里又温暖如春日,她睡得格外快。
内寝的灯早已被姜璟灭了大半,此时此刻的内殿尽显昏暗,团团暗影包裹住姜璟。
姜璟热得出了层薄汗,整张脸也完全浸没在晦暗当中,阴翳在他如白玉的面庞上游动,像灵活而深重的水墨色,晦涩难懂,轨迹无法琢磨。
姜璟在床边伫立片刻,转而俯身,体贴地给熟睡后的虞枝掖了掖被褥,再而低头,给她挑开额角的碎发,盯着虞枝的脸看。
看了有一会儿,姜璟脸色淡淡,喉结却细微滚动。
他偏开目光,拿出巾帕,打湿拧干,旋即目光不受控制,像有了自己意识般开始凝视虞枝闭阖的双唇。
许久,姜璟松弛自己的身躯,挑眉,再笑,笑容瞧着是轻松的,无所谓的。
不过他的一双潜藏在暗处的眼睛却是极为深邃,犹如深不见底的漩涡,里面藏满未知而无法预测的危险。
其中的起伏又隐没的情绪古怪,仿佛是潮湿阴暗的墙角长出的黏稠的湿冷的东西,不大不小,不可名状,显得克制而压抑,还有一丝丝的恐怖。
至于它们代表了什么,只怕也只有它们的主人才知道。
另一边,在殿中等了许久的宋云熙迟迟不见虞枝回来,万分焦急,刚决定去姜璟殿中找虞枝时,便有内侍过来说今日虞枝不回来了。
宋云珠怔住。
传话的意思便是说虞枝宿在姜璟殿中。
认识到这一点,宋云熙心口烧着嫉妒的火,愤懑又不解。
白日的画面浮现。
当虞枝感知到危险时,她是第一时间去找姜璟,去依靠姜璟,这证明什么?
一切不言而喻。
虞枝下意识的动作便否定了宋云熙所有做过的努力。
才开始蔓延的信心被淹没,宋云熙咬牙。
宋云熙面色阴沉,胸腔烦躁无比,在房中来回踱步,彻夜没睡好一个觉。
好在经过一夜后,宋云熙把情绪调整好了,他还年轻,来日方长,不急。
不过饶是如此想好了,宋云熙照旧妒忌姜璟,他明白姜璟和虞枝是不会发生什么的,两人关系纯粹,可宋云熙占有欲作祟,就是看不惯姜璟和虞枝共居一室,就是讨厌姜璟。
先努力成为虞枝真正的情郎,再去成为她最亲近的男子.
次日,姜璟陪了虞枝一上午,直到申时虞枝方才回了落梅园。
宋云熙老早就候在门口等虞枝回来,待见虞枝人影,他人就火急火燎跑出来,欢欢喜喜来迎接虞枝。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虞枝莞尔:“抱歉,云熙,让你担心了。”
宋云熙眼中含泪,压抑住情绪,温声道:“您回来就好。”
“我们快回去吧。”宋云熙压低声音道。
虞枝目视宋云熙的笑颜,不出意外,她看到宋云熙无声咬着下唇,一副隐忍委屈的表情。
他忍得很辛苦,可惜脸上写满的委屈也没能藏住,都被虞枝看得一清二楚。
虞枝回忆昨儿的事,不由产生亏欠,又目及宋云熙眼下淡淡青圈,缓声道:“你等我多久了?”
宋云熙佯作淡然道:“没等多久,就等了一小会。”
“说实话。”虞枝看出宋云熙色厉内荏。
“天没亮就在等了,我睡不着。”
“你”
“你可用了早膳和午膳?”
“吃了一点。”
瞅他表情,便知是在敷衍她。
“是我不好,对不住。”虞枝道,“昨儿太困了,便在令容那边就寝了。”
听言,宋云熙一下子被哄好了,表面照旧别别扭扭,虞枝又道:“是我不好,别生我气了。”
宋云熙表面上这才勉勉强强消气了,他偏头,“我没生姐姐的气。”
“嗯,我知道。”
二人回了殿舍中,宋云熙给虞枝沏茶,虞枝打断他的动作,说:“你一宿没睡好,快去补觉,就不要忙活了。”
宋云熙摇首:“我不困。”
“那你就不要忙活,好好坐着。”
“好吧。”
虞枝去唤绿萝叫厨房做点粥端来,“先吃点粥垫垫肚子,半天不吃饭,你是要成仙了。”
宋云熙则问:“姐姐,你没事吧?”
虞枝:“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昨儿是怎么了?”
虞枝道:“是朝堂上一些叛乱势力作祟,是针对令容的,令容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宋云熙:“原来如此,那姐姐岂不是也会有危险,那姐姐,我们以后就不要再出去了,此事也与我有关,若非我缠着姐姐出去,姐姐或许就不会遇到这些糟心事了。”
“你勿要自责,不干你的事,不过接下来我们最好是不要出行宫了。”
“好。”宋云熙也打心底要修炼体术,让自己变强,这样才能让虞枝有安全感。
虞枝想了想,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宋云熙闷语:“姐姐陪我。”
虞枝失笑,美得令人失言。
她嗔他:“说正经的。”
宋云熙看痴了,许久才低喃:“想要的就是姐姐陪我。”
宋云熙的语调正经起来,虞枝无奈飞了他一眼,末了她轻抿唇瓣道:“你闭上眼。”
目睹虞枝神情,联想到某种可能,宋云熙的耳根刷的一下红了,后知后觉闭阖上眼睛,眼睫如蝶翼扇动,隐隐期待着。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虞枝的吻,而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宋云熙以为虞枝要离开,心一慌,下意识睁开眼道:“姐姐,你去哪?”
虞枝转身,对宋云熙道:“好好待着,不许睁开眼睛,再闭上。”
“哦。”宋云熙乖乖阖目。
又等了会,虞枝道:“可以睁开眼睛了。”
宋云熙睁眼,入目是虞枝近在咫尺的容貌,他疯狂心动,虞枝道:“看看下面。”
宋云熙的目光跟着下移,看到虞枝手里拿着一只通体莹白的玉箫,清润雅致,散发出雪白透亮的光芒,犹若天边一抹最亮的明月。
这是虞枝早前叫宫里的匠工拿了最好的玉料给宋云熙打造的,也算是给宋云熙的惊喜。
惊喜果然是惊喜。
宋云熙大喜过望,眉眼阴霾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容光焕发,像是再度活了过来。
“这是送我的?”
“嗯。”
“当真?”宋云熙好像踩在云端的云朵上,飘飘欲仙。
虞枝:“当然了,你要不要?”
“要!当然要了,我喜欢!谢谢姐姐。”宋云熙迫切地收下玉箫,爱不释手。
同时,虞枝还给了宋云熙足够的金,她晓得近来宋云熙似乎在捣鼓什么,故而给他钱,让他去买必要的东西。
反正她钱多,都堆在箱子底下起不到什么作用。
虞枝思量片刻,道:“你低头。”
宋云熙乖乖低头,眼神清澈而困惑,里面还有跳跃的喜悦之情。
虞枝微微踮起脚,双手轻捧宋云熙的脸蛋,亲了他左脸颊一下。
一触即离,虞枝神色如常,笑着道:“好了,现在你试试萧,看看合不合适。”
起初虞枝便看出宋云熙在期待什么,看着宋云熙高兴的样子,虞枝想着让他更高兴一点。
这个吻打得宋云熙猝不及防,他呆若木鸡,神情懵懂。
过了半刻,宋云熙不自觉摸上自己的左颊,面色俨然烧出亮丽的红潮,瞳仁闪烁一汪水,将虞枝的模样映入脑中。
旋即宋云熙低垂双目,眉眼略显羞涩。
见状,虞枝不禁微笑。
她想宋云熙真是她见过最会害羞的男子了。
虞枝不由道:“这是情人之前再正常的举止了,无须害羞,且之前你不是向我讨吻吗?还羞个什么劲。”
说最后一句话时,虞枝的语气带上调侃之意。
宋云熙没回,只从胸腔里闷出一声:“嗯。”
许久,宋云熙嗓音恢复正常:“我来试试姐姐送我的萧。”
“好。”
虞枝话音未落,便被宋云熙偷袭——
他急遽弯腰,低头亲虞枝的嘴唇。
【📢作者有话说】
战斗!
七夕祝大家发财(⌒▽⌒)
第66章 请求
十一月的尾巴过去, 迎来更加寒冷的十二月。
天下起鹅毛小雪。
天气冷,风刮起来冰冷刺骨,虞枝基本都待在暖阁中窝着不出去, 人也时而困乏,难得倦怠下来。
她让姜璟无须过来, 可是姜璟仍旧是时隔几日便过来一趟, 风雪无阻。
虞枝叮嘱了姜璟一番,只好随他去了。
这些日子, 虞枝每天吃得好, 睡得香,加之有宋云熙作伴, 比如日常梳洗宋云熙会过来插一脚, 去抢绿萝的活,他还会跟绿萝偷师, 去学怎么给虞枝贴花钿, 怎么描眉, 怎么挑衣服。
要是没摸到门道, 宋云熙会暗地里去找绿萝,花钱收买绿萝学手艺,再顺道和绿萝打听虞枝的所有喜欢。
久而久之,绿萝被宋云熙收买, 彻底交出一切,这也就导致很多事被宋云熙抢去, 而她作为虞枝的贴身侍女, 却鲜少有用武之地了。
这可把绿萝气坏了, 决定不再相信宋云熙, 和宋云熙开始抢活干。
冬天人犯懒, 虞枝没注意到绿萝和宋云熙之间的争斗。
在宋云熙殷勤地伺候下,虞枝气色越来越好,姿容更显年轻明艳。
在阁中听宋云熙吹箫,有时同他一起练字下棋,锻炼自己的棋艺,她还会和宋云熙一起作画。
虞枝绣技不错,然画技却不怎么拿得出手,琴棋书画她都学过,只不过都是半吊子。
但好在她有一门绝技,那便是画梅花。
虞枝画的梅花栩栩如生,清冷雅致,别有一番风味,就连宋云熙都由衷地称赞。
虞枝笑了笑,不言不语。
须臾,她撂下笔,眼睛投向支开的窗牖,望着外头茂密的枝头,上面密密匝匝全是漂亮的梅花。
梅花香气几乎蔓延到整个房间。
虞枝出神。
宋云熙道:“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虞枝回神,她道:“没什么,就是外面的梅花太美了,不由自主看入神了。”
“怎么样,我画的可与外头的梅花如出一辙?”
“简直一模一样,格外传神。”宋云熙毫不吝啬称赞。
虞枝看眼宋云熙:“接下来到你了。”
“成,那姐姐看好了。”
虞枝又看眼宋云熙,疑惑道:“最近莫不是没睡好?”
宋云熙的眼下青色好像深了点。
“没有,我最近睡得可好了。”
“是吗?真的?”
“真的。”
“往后我还是每天让人给你熬碗安神汤,你记得喝完。”
宋云熙自然不会拒绝,欣然道:“我知道了。”.
不知不觉便到十二月中旬。
昨夜下来场中雪,今早透窗望去,梅枝缀雪,屋檐青砖俱叠着白色的落雪,有零星的雪花飘零在半空中,犹似银色的蝴蝶在舞动,为银装素裹的天地带来生机。
俨然是一派美不胜收的景色。
今日虞枝打算练字,她让宋云熙给她磨墨,她则正要拿出姜璟送她的象牙笔时,宋云熙冷不丁开口。
“姐姐,我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
虞枝惊讶了。
“哦?是什么?”虞枝好奇道,眼神闪着期待的光。
宋云熙神神秘秘,只说:“你先闭上眼睛。”
虞枝依言,心里的期待值很高
殿中安静了一会儿,耳边响起宋云熙的声音,“可以了。”
虞枝睁开眼,就见宋云熙双手举着一个长盒。
虞枝接过,木盒不重,像是首饰盒,她疑惑地瞄向宋云熙。
“是什么?”虞枝说。
宋云熙搓搓手,紧张道:“姐姐不妨打开看看。”
“好,是簪子吗”伴随话音落地,虞枝打开盒子,瞧清里面的东西。
是一只毛笔。
是虞枝没料到的结果。
“笔。”
虞枝说着,放下盒子,从里面拿起毛笔,细细打量。
整体做工算不上好,笔柄用的材料是紫檀木,笔柄顶端刻有虞枝的字,笔侧有流畅自然的梅花纹,烘托出笔的美感和雅意。
大小合适,虞枝握起来手感不错,很适合虞枝的手形,几乎是为虞枝量身定做的,可以从中窥伺出制笔之人的用心。
旁边的宋云熙不动声色地端详虞枝的神色,心提到嗓子眼上,生怕她不喜欢自己做的笔。
见虞枝不说话,宋云熙咽了咽口水,忍不住问:“不知姐姐可喜欢?”
虞枝与宋云熙对视,柔笑道:“嗯,喜欢,谢谢你的礼物。”
她试探问:“这是你亲自做的吗?”
宋云熙轻轻点头:“是。”他只字不提背后的辛酸和努力,也不提这是他第一次制笔,耗费了巨大心血和精力。
在行宫无数的夜晚都是宋云熙刻苦的见证,也是他对虞枝心意的见证者。
“你有心了。”虞枝猜出宋云熙这些日子是在捣鼓毛笔了,再见宋云熙眼下没消的青色,心头为之触动。
不经意间,虞枝摸了摸毛,触感柔软又有点奇怪,不像狼毫,也不似羊毫。
虞枝抬眼问:“这是什么禽类的毛?”
闻言,宋云熙低头咳嗽一声,面皮薄红,眼尾潮湿,像是在羞涩什么,又像是在兴奋。
虞枝道:“云熙,你不要打哑谜,就告诉我吧。”
宋云熙道:“那我说了,姐姐可不要嫌弃,也不许不用。”
“这是你的心意,我岂会不用?”既是可贵心意,自当珍重待之,不可践踏。
宋云熙欣喜不已,幽幽道:“不是禽类的毛,是我取了自己头上最细最软的毛发,再加了自己的胎毛做成的。”
宋云熙的胎毛由他从前的乳娘保管,那次他回长安送宋父出城后,便回了一宋府,从乳娘手里把东西取了过来。
“什么?”虞枝不可置信。
宋云熙:“就是用自己的头发做的材料。”
“你的头发?”
“对。”
虞枝愣在原地,定定看着手里的笔,片刻后虞枝缓过神来,有微末的悸动,宛若春日第一缕刮来的清风,飘飘渺渺,看不到摸不到。
宋云熙偏眼,道:“姐姐,你不喜欢吗?”
“没有。”虞枝道,“只是第一次收到用头发做的笔,很新奇。”
“人的头发是可以制成毛笔的。”宋云熙急切地解释,“能用来写字!”
虞枝低笑一声:“我知道。”
话音未落,宋云熙猛然靠近,没有打一声招呼,紧紧抱住了虞枝,他将头埋在虞枝颈窝处,闷声不说话。
虞枝反应过来,道:“怎么了?”
宋云熙小声道:“那姐姐还满意我的礼物吗?”
“当然满意了。”
“那姐姐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何事?”
“你一定要用。”
“好。”
宋云熙自言自语:“不知道姐姐用得会不会顺手。”
虞枝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宋云熙怔了怔,嘀咕道:“姐姐说的是。”
他湿热鼻息溢出来,缠在虞枝的耳廓边,虞枝白净的耳肉缩了缩。
旋即她抬手,似乎是理解宋云熙忐忑的心情,她回抱了宋云熙,柔声问:“你为何要送笔呢?”
宋云熙踌躇半晌,道:“真的可以说吗?”
“可以。”
“那姐姐可不要怪罪我,也不要嫌弃我。”
虞枝作聆听状,柔声道:“不会。”
宋云熙深吸一口气,才说出心声:“因为我想让姐姐用我的笔来练字。”
“嗯?”
“因为我想让姐姐用我的笔来练字。”宋云熙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这一次,他心里的妒忌之火控制不住冒出尖尖角。
“如果姐姐用得顺手,就只用我的笔。”
虞枝一时失声,不解。
“为何?”
“我不想姐姐用其他的笔。”
“我嫉妒姐姐用陛下的笔。”宋云熙戚戚道。
虞枝:“你妒忌他作甚?”
“就是妒忌,因为喜欢姐姐,是以心里遏制不住妒忌每一个靠近姐姐的男人,包括陛下。”
“抱歉,让姐姐苦恼了,本来我不想告诉姐姐的,可是我真的忍不了了。”宋云熙歉意道,“对不住。”
虞枝发觉宋云熙正在袒露自己的心扉,在她面前亲自剥开里面潜藏的情绪。
思及此,虞枝轻拍宋云熙的背。
她的动作仿佛给予了宋云熙安慰。
宋云熙揽紧虞枝的弱柳细腰。
“虽然当了姐姐的人,可我只是表面上的人,还不是真正属于姐姐的人”宋云熙低声,“其实我很不安,就怕姐姐会突然抛弃我。”
虞枝唇瓣翕动,欲意开口。
宋云熙低落的嗓音再度钻入耳中,如迷路茫然的羁旅之辈,俟等有缘人指点迷津。
“姐姐有陛下,可是我只有姐姐了。”宋云熙死死与虞枝挨着,好像要与起骨肉交融。
他贪恋虞枝的温柔,贪婪汲取她带来的温暖,渴求她这个人的全部。
虞枝沉默。
周围静默,熏炉香消,唯留余香。
良久,宋云熙像是鼓起巨大的勇气,红着脸颊,哑声低语:“姐姐,我想伺候你。”
声音透澈,分外明晰,话里话外意有所指。
不到瞬间,虞枝听懂宋云熙的话,她没回话,腻白的颈子被宋云熙压出一片浅红,像极了冬日娇艳迷人的红梅,惹得人垂涎,只想据为己有。
宋云熙再加一把火,发热的嘴唇几乎贴在虞枝耳朵,犹若含住那一抹柔软腻理,一辈子不松开,要牢牢攫在口中,侵.占。
俄而,他用只能让她听到的声音道:“姐姐不是要试试我的笔吗?就在我身上试,如何?”
“好不好,姐姐?”宋云熙央求道,姿态卑微,可是他通身的气息却在无声无息地侵蚀虞枝。
宋云熙深知一个道理,开弓没有回头箭。
既然提了,那就一定要得到一个结果。
虞枝默不作声,没推开宋云熙,手里捏着笔。
宋云熙笑了,眉开眼笑,又是激动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又是焦急
总言之,什么心情都有。
在自己推波助澜下,他和虞枝的事终于是要水到渠成了。
宋云熙翘首以盼,盼天盼地,盼星星盼月亮,好歹是等来了夜幕降临。
第67章 喜欢
今儿姜璟不会过来用膳, 宋云熙早已算计好一切,天时地利人和齐聚。
一个下午,宋云熙心脏狂跳, 几乎要把胸腔给撑破。
无他,他实在太激动了, 以至于眼睛一直离不开虞枝, 要时时刻刻地困住虞枝。确定适才发现的事并非是自己的臆想。
宋云熙直勾勾盯着虞枝,虞枝几乎被瞧了一下午, 哪里不会知道宋云熙急迫的心思, 开始尚且有点不好意思,后来逐渐淡定了。
她毕竟不是什么小姑娘了, 在将宋云熙接入宫中后, 心里是有考量过的。
酉时二刻,天黑得彻底。
外头冷飕飕的, 犹若堆满冰渣子, 里面的殿宇暖如春日, 热出人一身薄汗, 就连心都热哄哄的,人呆在里面燥得慌。
彼时,殿里的宫婢已然全数退下,只剩下虞枝和宋云熙两个人。
宋云熙勉强稳定心神, 上去照常伺候虞枝宽衣。
他开口,声音哑沉, 像是闷了一口要进不进、要出不出的烟:“姐姐, 夜深了, 该就寝了。”
寂静的宫殿中, 宋云熙的声线清晰, 甚而余音回荡。
炉香勾缠,暧昧的气息滋生。
虞枝则要正常一些,她温声道:“好。”
宋云熙看她,乌发披散,半遮一张芙蓉面,生动明媚,神情如常,没有叫停,叫他的心又漏了一拍,也让他放在虞枝腰间的手指颤抖不止。
“你别紧张。”虞枝到底是不小了,是过来人,有经验,故而心态平稳,镇定自若,感知宋云熙的紧张想的是安慰宋云熙。
她答应宋云熙,也是在直面自己的正常欲望,这不是为人耻的事,不过她没想到宋云熙会这般大胆,先一步提出。
其实这些日子在和宋云熙相处中,他也不是没释放过一些暧昧的信号,天天打扮光鲜亮丽,还时不时故意碰虞枝
虞枝都知道,只不过她更加慎重。
在虞枝说完后,连自己都没想到,她忽然也莫名其妙有点紧张了,许是被宋云熙感染的。
宋云熙眼圈发红,呼吸不稳,犹似蓄势待发的狼崽子,想要将眼前盯上的猎物一口吃掉,偏偏他又很是珍惜猎物,也带着一丝丝不安,小心翼翼地再去试探。
“姐姐可不许反悔,你要是临门一脚反悔了,那我就找根柱子直接撞死。”
虞枝微恼:“你说什么傻话,慎言。你且安一百个心,我不会。”
宋云熙“嗯”了一声,“专心”为虞枝宽衣。
宽衣毕,宋云熙屈膝跪地,正要为虞枝褪下鞋袜,然终究是再抑制不住内心冲动。
他眼携希冀渴求,慢慢启唇,“那现在可以吻你吗?”
虞枝点头。
宋云熙得到首肯,迫不及待牵起虞枝的手,低头啄吻虞枝白里透粉的指尖。
虞枝只觉自己的五个指尖轮番被蚂蚁噬咬,又酥又麻。
宋云熙慢慢从指尖吻上虞枝的手背,再而是裸露在外的一截腕骨。
忽见腕骨上鲜艳欲滴的血玉镯,宋云熙绕开它,不假思索地抬头:“姐姐可要把镯子取下来?”
宋云熙知道镯子也是姜璟送的,虞枝所有的首饰都是姜璟按照虞枝喜欢的样式打造送来的。
他虽然奇怪镯子的颜色,但也不可能让虞枝取下来,反正姜璟送了便属于虞枝的东西了,如此一想,宋云熙便看开了。
只不过在方才他亲虞枝时,镯子突然出现,让宋云熙内心产生不满,不想看到虞枝身上出现任何姜璟的东西。
宋云熙注视着她,瞳孔中像是浸入清亮透澈的菩提水,波水溶溶,颠颤不止,嘴唇亦是泛着水光,红艳如火,烘的他整张赏心悦目的脸颊愈发漂亮,雌雄莫辨,宛如蛊惑人心的妖物。
当的是秀色可餐,犹可人儿。
虞枝心跳加快一下,随口道:“无妨。”
宋云熙也没强求,起身征求虞枝的意见:“那现在可以吻你的唇吗?”
“可以。”
虞枝拍拍身边的位置,说:“你坐过来。”
宋云熙乖乖坐在虞枝旁边,便捧起虞枝的脸,倾身去吻虞枝。
虞枝主动贴上,与之交吻。
空气的热意更甚,虞枝娇靥染红,宋云熙的脸又烫又红。
一吻毕,宋云熙意犹未尽,又低下头,问:“可以吗?”
他是在问自己的吻技。
虞枝思索道:“有进步。”
宋云熙一喜,虞枝想逗逗他,又道:“但不多。”
宋云熙立刻萎靡不少,虞枝笑了笑,忍不住道:“方才你不是很大胆吗?怎么,现在突然变胆小了?为何不看我?”
“我怕在姐姐脸上看到失望。”宋云熙顿了顿,道,“适才我在亲姐姐时脑海中闪过一件事,我觉得在和姐姐亲过的男人中,我肯定是最差的一个。”
听言,虞枝愣住,半晌回神,她道:“你不是,你亲得我很舒服。”
说着,虞枝举起手,托起宋云熙的脸,让两人与之对视。
“我说真的。”
宋云熙眼睛骤亮,猝然冒出的自卑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酸楚和妒火。
好不容易封住酸味,他道:“如果我早出生十年就好了,这样姐姐就独属于我了。”
虞枝没说风凉话,只是微笑,惊讶宋云熙的想象。
“不过那时候我可不在长安。”
“我会去找姐姐。”宋云熙坚定道,眼底是化不开的执着和情意。
虞枝望着宋云熙失笑。
虞枝红唇张合:“有没有人说你生得很美?”
“没有。”
“他们都不喜欢我。”
“怎么会?”
宋云熙微微皱眉,似乎是回忆到不好的事:“他们都笑我长得像个姑娘,骂我不男不女。”
虞枝也想起第一次与宋云熙见面时的场景,她连忙说:“你只是长了一张美丽的脸,不是你的错,相反这是你的优势,你是被上天眷顾的。”
“那姐姐喜欢吗?”宋云熙小声问。
虞枝:“喜欢。”
喜欢二字一出,宋云熙眨眼沉湎在虞枝的柔情中。
她说喜欢他的样子,那就说明她也是喜欢他这个人的。
思及此,宋云熙心脏怦怦直跳,大脑空白,里面泛滥惊涛骇浪,侵略性一下子从宋云熙的身躯之内蹦出来。
宋云熙到底还残有理智,他不露痕迹圈住虞枝,犹豫了一会儿,眼睛汪汪,满怀期许,小心地问:“那我接下来”
“姐姐答应过的,不会反悔,也不许拒绝。”
“姐姐,信我”
宋云熙勾着虞枝的腰,头躲在虞枝胸口处,湿红着眼梢,小声乃至含糊地道:“我其实私底下做过功课了。”
“真的”宋云熙声如蚊呐。
理论是理论,实践起来可是另一回事。
可惜宋云熙不懂,单纯地以为自己可以。
然事实证明他在虞枝面前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帷幔落下,窃香缠娇。
罗帐之上,漂亮的丝线绣出栩栩如生的芙蓉花,芙蓉朵朵香艳,罗帐之内,锁住武陵春色,新月娇无力,馨香正浓。
口恭体顺的少年初经事,先是羞红了脸,被一股羞愤之意包裹。
紧接着他重整旗鼓,信誓旦旦承诺,虞枝安慰他时不慎被逗笑。
美人一笑,无意间流露出的风情万种蛊惑了宋云熙的神智。
这一刻,他哪里还记得什么身份,哪里还记得什么小心谨慎,哪里还记得什么画宋云熙在羞愤和不甘中原形毕露。
虞枝直皱眉。
过了会儿,虞枝虚虚地推宋云熙。
宋云熙没反应,虞枝仰头咬他。
疼痛传来,红了眼的少年闷哼一声,慢慢清醒,无措茫然地看向虞枝。
少年喘气,热息潮湿,无意识地回答,声线沙哑:“姐姐?”
虞枝对他咬耳朵。
在她悉心教导下,宋云熙渐渐掌握一点诀窍。
殿中门窗紧闭,热火朝天,萦绕春情,熏香久久不散。
外头是漆黑的冬夜,外面下起小雪,零碎的雪花覆盖天地,寒冷幽静。
黯淡至极的光线加上冰天雪地,故而没人注意到在窗外不知从何时起立了一道冰冷浓重的影子。
他的面容隐没在黑夜中,着银色大氅,轻盈的素雪落在他的肩上,与之融为一体,然雪夜的芬芳与他排斥,他整个人寂寂寥寥,阴寒危险。
耳畔听到一些细微轻音。
沙沙声起,搅动雪夜安静,原来是他的靴子用力在碾碎地上薄雪。
无人知晓,他每夜都会悄无声息来到落梅园,潜入虞枝的宫殿,就看看她。
可是今日他没有进去。
只因虞枝给了他一个在情理之中又叫他无法想象无法去接受的惊喜。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脑中乱窜,直蛊惑他提剑冲进去杀了宋云熙
想法一出来,他引以为傲的意志力和克制力崩溃,不仅被把念想压下去,恰恰相反,这个疯狂的想法愈发膨胀。
膨胀到极致时,他动了。
然后他明白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自己的“母亲”有了见不得光的心思。
这是被道德和世俗所唾弃的,是不容于世的背伦。
在他后天的认知中,是令人恶心的。
想到这,他笑了。
他取下佛珠手串,审视它,抚摸它,佛珠的温度很快散去,唯余一股诡异的阴湿感。
他没在意,继续摸,似乎是不经意,他捏碎了一颗佛珠,佛珠化为齑粉,从他指缝里散落。
他捻起一点齑粉,将其送到自己鼻端,闭眼深嗅,从佛珠上,他品尝到淬毒香气的味道,令人恶心的味道,也令他着迷。
【📢作者有话说】
随意发挥不管不顾。
第68章 打碎(加一千五百字)
□□愉, 翌日醒来,虞枝和宋云熙依偎在一起。
虞枝觉得热,慢慢睁开眼, 铺天盖地的暖意朝她袭来,伴随一缕糜丽香艳的气息。
耳边响起宋云熙含笑的嗓音:“姐姐, 你醒了?”
身边许久未曾出现过一个男人, 虞枝稍有不自在,不过很快便适应了:“嗯。”
“累不累?要不要再睡会儿?”宋云熙笑, 眉眼的青涩褪去, 如今的他有了一股成熟的韵味。
也是,昨日一夜过去, 他已然脱胎换骨, 从一个少年摇身一变成了男人,成了当今慧国夫人真正的榻上之宾。
虞枝短暂地羞赧一瞬, 旋即看眼外头, 大亮, 于是摇头。
“该起来了。”虞枝说着要起身, 宋云熙猛然截住虞枝腰肢,身体挨着虞枝,轻声细语道:“姐姐,可以不起来吗?就再陪一陪我, 我冷。”
语气可怜,又黏糊糊的。
虞枝的身子被宋云熙身躯的热度烫得颤了颤, 但她清醒, 不吃他这套, 执意要起来, 宋云熙便多来几次, 她不吃这套,可不一定不吃几套。
果然,在宋云熙的央求下,心软的虞枝败下阵来,被宋云熙扯回帐中。
他知道昨儿虞枝被自己折腾了,故而没闹虞枝,只是简单地和虞枝睡在一起,头靠在虞枝肩膀上,把玩着虞枝的头发,什么都没做。
他低头打量虞枝半露出的肩膀,心里数着雪白肌肤上有多少他留下的红印子,面上根本藏不住笑。
宋云熙心道,虞枝终于属于他了,而他也是虞枝的人了。
他的肩上有牙印,背后有虞枝的指甲刮出来的印子,种种皆是昨夜经历的证据。
虽然开局失败,好在有虞枝引导调教,宋云熙从莽撞无知、初尝情.欲的少年一步步成长,想到这,宋云熙心里甜蜜,他闭上双目,无比享受此时的安宁和满足,身心飘飘欲仙,犹如置身在仙境。
许久后,虞枝捡起床侧的诃子穿上,简单蔽体后方才从床榻上起来,宋云熙也套了中衣。
虞枝身子骨酸,好在总体还好,没什么异样,可以正常活动。
她传唤了绿萝进来,让她派人去侧殿拿套宋云熙的衣裳过来,再去准备热汤。
绿萝看眼牵着虞枝手的宋云熙,微微红了脸,垂首下去准备。
宋云熙靠在虞枝身边,寸步不离,他道:“姐姐,我能不能和你一起洗?”
“不成。”虞枝果断拒绝,身上黏,她只想好好洗个澡。
“好吧。”宋云熙撇嘴。
“那我昨天表现得可以吗?”宋云熙犹犹豫豫道,“就是我昨儿听你的,都做的对吗?”
虞枝没料宋云熙如此不正经,登时红了下脸,瞪他:“正经点。”
宋云熙喊冤:“我就是想知道姐姐的感受如何,不能只让我一个人觉得好,我也想让姐姐觉得好。”
虞枝不回答宋云熙,宋云熙就缠着虞枝,虞枝口紧,这回心硬如铁。
直到绿萝带着宫婢进来,宋云熙这才停止了。
虞枝进了湢室沐浴,脱衣迈入浴桶。
水雾之中,虞枝披散湿发,面靥也浸着水,眉眼漾出媚意,有微小水珠自头顶滑落,如珠光点点,映得她的脸娇若芙蕖,艳丽无比,美得不可方物。
往下,绿萝看到虞枝身上遍布红印,可见昨儿有多激烈。
“宋郎君也是,真是毛毛躁躁,竟然在夫人身上留下这么多痕迹。”绿萝抱怨道。
听言,虞枝不由回忆昨夜画面,开始她引导宋云熙,可后来她险些也招架不住,无他,她许久未经事,而宋云熙精力实在旺盛。
若非她及时叫停,恐宋云熙怕是要扯着她到天亮。
届时荒唐。
虞枝摁了摁太阳穴,吹起水面上的花瓣,道:“无事,我也不疼。”
身体累,但是也轻盈,是积久的欲望被满足后的舒畅。
绿萝:“那他也力道重了,等会奴婢用药膏给夫人涂上。”
“有劳你了。”
绿萝:“这是奴婢分内之事。”
“对了绿萝,你去准备一碗避子汤。”虞枝和宋云熙有了实质关系,她打心底想对宋云熙好,可是她也不想中招。
绿萝:“好。”
沐浴毕,便是宋云熙去。
宋云熙没要新的热汤,而是直接用了虞枝洗过的热汤。
等宋云熙出来,早膳已经布置好。
宋云熙过来,坐在席上,看到绿萝端着一碗黑黢黢的汤药过来,见虞枝拿起要喝。
宋云熙疑惑道:“姐姐,你这是喝什么药?”
虞枝抿抿药汁,想了想,认为宋云熙有知道的权利,便道:“避子汤。”
“什么?!”宋云熙蹭的一下站起来,明显是被“避子汤”三个字刺激到了。
“坐下。”虞枝淡定道,心想避子汤可真难喝。
“姐姐,你为何要喝这个东西?”宋云熙没坐下。
虞枝柔声道:“你先坐下听我说。”
宋云熙只好乖乖坐下来,眼睛通红,一副委屈不解的样子。
“姐姐。”宋云熙悄声道。
虞枝道:“我不想怀孕。”
“姐姐不想要我们的孩子?”宋云熙的心顿时揪作一团,丝丝缕缕的忿气和幽怨冒上心尖。
“我不想要。”虞枝说。
闻言,宋云熙登时难过,黯然神伤了片刻,他小声嘀咕一句:“为何?”
虞枝似乎没听到,继续喝避子汤。
宋云熙见状,又急又慌,下意识拔高声音,乞求似的道:“姐姐,你可以不要喝吗?”
“避子汤不点儿都不好喝,姐姐不是不喜欢喝吗?”从虞枝皱眉的表情里宋云熙就明白她不想喝这种汤。
“不想喝也要喝,还有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不要我们的孩子,是我真的不想要孩子。”
宋云熙不解,握紧拳头,想去把避子汤抢过来,然虞枝一个眼神制止了他,他只能眼睁睁目睹虞枝将一碗避子汤喝尽。
放下碗后,虞枝冷静地道:“云熙,和我在一起,我是不会怀孕的,且以我的年纪也不太适合怀孕了,这件事你要知道,如果你想要孩子,那恕我不能给你,你还年轻,倘若你不能接受这件事,那你还有机会离开。”
虞枝的话像一桶冷水从宋云熙发热的脑子上淋下去,昨夜的缠绵和柔情还历历在目,可是此时的虞枝却显得分外镇定。
她的言辞把昨日美好的一切打碎。
宋云熙嘴唇干涩,微微翕动,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虞枝给他足够的反应时间,等待着宋云熙的回答。
良久,宋云熙逐渐冷静下来,慢慢从虞枝喝避子汤一事的打击中走出来。
若非看到虞枝喝避子汤,其实宋云熙根本没想过孩子的事,他就想和虞枝腻歪在一起。
不要也好,反正他也不想多个人出来抢虞枝。
而且虞枝说不是不是只不想要他的孩子,再联想到虞枝进宫十年都未生子,由此推算,是虞枝不愿生,那先帝许了虞枝,他又有何不可?
宋云熙很快接受了这件事。
宋云熙立刻上前,握住虞枝的手,表明自己的心意:“我不离开姐姐。”
“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同意,所以,姐姐,你可以把话收回去吗?”
虞枝惊讶地看宋云熙一眼,未料他接受得如此快,半信半疑道:“你真的想好了?”
“嗯。”宋云熙重重点头,“姐姐不生就不生,我尊重姐姐的意愿,适才我只是没反应过来,故而才说了那些话,还请姐姐不要放在心上。”
虞枝:“好,用早膳吧。”
“那姐姐把话都收回去,我不想听到姐姐要赶我走的话。”宋云熙固执道,眉眼流露出悲伤。
虞枝一见,晓得宋云熙是被她的话伤到了,“对不起,云熙。”
宋云熙摇头,道:“我不怪姐姐,就是有点难过。”
虞枝挣脱开宋云熙的手,展臂抱住宋云熙,宋云熙回抱她,把头抵在她的肩头处,闻着虞枝身上的清香,治愈蔓延的伤心。
“我说那些话是不想隐瞒你。”
“姐姐,我不想听。”
虞枝转移话题:“今天你很好看。”
“那我平日不好看吗?亏我每日都精心打扮后才来见姐姐。”
“都好看。”
胜负欲上来,宋云熙问:“那在姐姐心里,是我好看还是陛下更好看?”
虞枝张了张口,显然是被难倒了。
虞枝的沉默叫宋云熙情绪低落:“那就是陛下了。”
虞枝忙不迭道:“是你。”
“当真?”
“当真。”虞枝心虚了一下,姜璟和宋云熙的样貌各有千秋,三庭五眼皆有特色,她可说不出谁更好看。
“那姐姐,今晚我们”宋云熙试探。
虞枝:“不能你且让我休息两日。”
“抹药会不会好得快些?”宋云熙恶补过知识,多少懂。
虞枝略有羞赧,恼道:“说的什么混账话!总之不成。”
宋云熙气馁一会儿,道:“姐姐,你昨儿辛苦了,我来伺候你用膳。”
早膳后,宋云熙轻声道:“姐姐,我有些好奇姐姐为何不愿生子?”
按道理,后宫中的嫔妃没有一个不想给皇帝生下龙子,只有生出龙子,才在后宫中有了立足的根基。
但是虞枝没有,且在后宫中屹立不倒,这说明先帝对虞枝的恩宠。
宋云熙醋是醋,然先帝已是死人,他没必要去和一个死人计较什么。
虞枝闭了闭眼,缓声道:“我母亲是难产去世,我很久以前还亲眼目睹过我一位好友曾因难产死在榻上,这两件事给我造成很大影响,是以纵与世间常理背道而驰,我亦不欲生子。”
生产是女人人生中的一道致命的坎,不知是疼痛,还伴随危险,以性命相搏,虞枝没有那等勇气,也十分排斥。
宋云熙赶忙道:“抱歉姐姐,我说错话了。”
虞枝温柔地笑.
许是食髓知味,又年轻力壮,精气十足,宋云熙每日都缠着虞枝。
虞枝仅养了一日,就被宋云熙半偏半诱到了床榻上,还连着好几日。
罗帐之内的宋云熙犹如一头兢兢业业的饿狼,折腾得虞枝下不了床,腰酸背痛,什么都荒废了。
宋云熙起初是向虞枝讨教经验,埋头努力,后来不知是看了什么册子,弄出些小花样。
比如让虞枝用他送的笔沾朱砂在他身上写字。
虞枝没干过这种事,初闻时是打死不干,她还是有脸皮的,可是熬不过宋云熙的攻势。
宋云熙看起来高瘦,不过衣裳之下的身躯蕴含蓬勃的生命力,再配上几笔朱砂字,身体散发出一种特别的韵感。
虞枝惊艳。
熬过宋云熙一窍不通的时期,她被伺候得舒服,容光莹润,在宋云熙身上她体会到久违的情趣和激烈,然鱼水之欢好是好,就是她的身体扛不住,就像是被撞碎了,俨然是吃不消了。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刚好天不再下雪,虞枝便约宋云熙出去走走,去行宫另一处园林转转,那里的温泉池更大。
一听泡温泉,宋云熙当即就同意了。
【📢作者有话说】
后面会再加点字数
第69章 截胡
为这次踏雪游林, 宋云熙回殿做准备,而虞枝则亲自挑了一件漂亮的袄裙,颜色比较明丽, 抹了淡妆,别上簪花并一支步摇, 再披上一件白色狐裘, 遂出门。
宋云熙尚在磨磨蹭蹭,虞枝望着檐角薄雪, 雪盖树梢, 如玉一般洁白,像堆簇的花骨朵, 纯洁无瑕。
虞枝忖度顷刻, 吩咐宫婢告诉宋云熙一声她先去,便离开了。
抵达园林后, 许久未见的高忠倏然慌慌张张跑过来, 口中喊虞枝, 结果一时不慎脚踩到雪, 身形趔趄栽倒在地。
虞枝听到声音回头,便见倒地的高忠,忙不迭过来,“高忠。”
跟随高忠的内侍赶紧搀扶起高忠。
虞枝道:“高忠, 你没事吧?”
高忠咬牙忍着疼道:“奴婢无事,夫人无须担心, 奴婢来找夫人是想请夫人和奴婢走一趟。”
见高忠神色不对劲, 虞枝不禁一慌:
“出什么事了?难道是令容出事了?”
高忠重重点头。
“他怎么了?”虞枝声音條地拔高。
高忠神情俱是忧愁色, 垂首耸眼, 声线很抖:“夫人, 陛下他染了风寒,已然病了三日,可是陛下一直不肯休息,始终以国事为重,不辞昼夜处理政务,导致病不见好转,奴婢怎么劝都不成。”
临近新年,政务显而易见地多了起来。
闻言,虞枝往后退了两步,膝盖发软。
“你为何不与我说?”虞枝深深皱眉。
高忠为难道:“陛下不想让夫人担忧,故而未曾告诉您。但是倘若再照陛下这样下去,只怕奴婢实在忧心陛下龙体,是以奴婢自作主张,斗胆违背陛下命令来求夫人,恳请夫人出面劝一劝陛下。”
虞枝气结:“简直胡闹!这孩子根本就不把我的话记在心里。”
“他现在如何了?”
“眼下陛下情况并不好,一直发着烧,还在处理手头的事,不肯休息。”高忠讲着讲着双眼红了,嗓音哽咽,“夫人,也只有您能劝劝陛下了。”
虞枝深吸一口气:“带我去见令容。”
高忠喜极而泣,连连点头,而他点头时,虞枝已经迈步步子了,也不知是太急了还是怎么,虞枝没走几步就差点摔倒,幸好绿萝及时扶住了虞枝。
绿萝:“夫人小心。”
虞枝没吭声,飞快调整好身姿后继续踱步,她觉得走路慢,直接跑起来。
赶路时,虞枝只要一想到姜璟的身体情况就深觉歉疚,这几日和宋云熙在一起,虞枝脑子里装不下其他事,便忽略了姜璟。
姜璟连着好多日不曾来落梅园,她竟然没有察觉异常,假若姜璟身体真的出现问题
虞枝不敢继续往下想,安慰自己要朝好的方面去思考.
虞枝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到姜璟的书房。
立在书房外,虞枝就听到隐隐约约的干咳声,她心一紧,想也不想进书房。
“令容。”
映入眼帘的便是拖着病体在龙案上批奏折的姜璟。
书房里烧着地龙,很热。
姜璟半披发,着一身中衣,面色苍白,眉眼显出肉眼可见的憔悴和疲倦,整个人笼罩在虚弱之气中。
虞枝已经很少见到姜璟这副病恹恹的样子了。
姜璟刚来虞枝身边时,由于体弱,时常生病,是虞枝一点点给姜璟补身子,再加上姜璟勤于锻炼,他的身体逐渐养起来,变得健康强壮,后来姜璟几乎没有生过病了。
虞枝呼吸一窒。
“咳咳,母妃?”姜璟抬头,望见虞枝时愣了愣。
“是我。”虞枝声音压着火气。
姜璟忙勉力掩饰自己的病色,看眼后一步进来的高忠,似乎明白了事情首尾。
虞枝冷着脸靠近姜璟,不由分说把身上的狐裘解下披在姜璟身上,“若非高忠来告诉我,你是不是还要瞒着我你生病的事?”
“儿臣咳咳。”姜璟低头咳嗽。
高忠立马跪地请罪:“奴婢该死,违背陛下命令,请陛下怪罪。”
虞枝系好狐裘,道:“高忠,你是为陛下龙体考虑,做得很好,你无罪。快去把御医叫过来。”
高忠:“多谢夫人宽宥,奴婢领命。”高忠连忙去叫御医。
“咳咳。”姜璟好像想说什么,嘴唇没有一点血色,黑白分明的双目亦是失去了神采和生气。
虞枝听得揪心,看得也揪心,她夺走他的笔,“你别说话了,乖乖去榻上躺着休息。”
“我扶你去。”虞枝语气半是强硬。
“您让儿臣处理好这件事。”姜璟放不下手头的事。
“不许。”虞枝伸出手,用手背去探姜璟的额头,果然在发烧。
虞枝抿唇开口:“你真是”真是糊涂。
虞枝心里有气,见姜璟糟蹋自己身体只想骂他,可是看到姜璟拖着病体还要处理国事,辛苦劳累,虞枝心口发涩,一句指责的话都讲不出来了。
姜璟固执:“母妃,儿臣没有大碍。”
“还骗我,你都发烧了。”
言毕,虞枝叹息一声,强作冷静,平息下火气,柔声道:“令容,你听我的,好好休息,你本就染了风寒,还不积极治疗,风寒看似不是大病,可是拖得久了,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你不要仗着自己身体好就乱来。”虞枝苦口婆心地说。
“你觉得你不难受,可我难受,看着你我这心就不舒服。”
姜璟哑然,极为缓慢垂下眼帘,肌肤是不正常的白,很薄很透。
虞枝近在咫尺,他不露神色打量她的衣着,在心口烧了好几日的火好像没有那般烈了。
不过是一条狗。
思及此,姜璟唇际罕见地扬起轻蔑不屑的笑。
虞枝看不到。
彼时,虞枝扫眼折子上的内容,道:“上面写的也不是立刻就要处理的大事,可以推迟,等你病好了再处理完全可以,现在最要紧的是你。”
姜璟默然,呼出的气是灼热的。
“听我的话。”虞枝抬头,摸了摸姜璟的头,放低语气,用更温柔更亲切的声音道。
“好吗?”
姜璟迟缓点头,看着像风寒抽干了他身体的气力,就连点头也要用尽全力。
由此得出,姜璟是在强撑着病。
虞枝眼里含泪,心疼又恼火。
“来,我扶你。”虞枝知道生病的人会浑身无力,“头疼吗?嗓子难受吗?”
“还好。”姜璟嗓音沙哑,犹如磨着颗粒大的沙砾。
“让您担心了。”姜璟吐出字眼十分缓慢。
“我当然担心了,让你不管不顾自己的身体,还有,你不要怪高忠,他是功臣,不该罚,该赏。”
姜璟像是附和道:“您说的是。”
虞枝:“慢点。”
“嗯。”
他在虞枝搀扶下起来,由于久坐,加上病,姜璟身体无力,在起身后身体不听使唤,大半重量全压在体量比他小的虞枝身上。
重量倾下,虞枝用一双手臂掬住姜璟,身形只是摇晃了两下,就稳住身姿,牢牢扶住姜璟。
虞枝道:“我们去榻上。”
姜璟像是挂在了虞枝身上,他的头颅自然而然低下,靠在虞枝肩膀上,鼻息间俱是熟悉到令人痴迷的气味。
姜璟虚虚地压着眸子,眼瞳滚着清明。
然而,他一撩起眼皮,入目就见到虞枝衣襟下那块私密的肌肤上出现一块若隐若现的、淡淡的红印。
红印犹如一根尖锐的铁刺,扎进姜璟命脉。
他身体骤僵,毫无血色的脸瞬间变得阴冷,眸中杀意尽显,什么算计冷静在这一刻都濒临崩坏。
姜璟并非什么都不懂。
本能让姜璟张开嘴,露出森森牙齿,他欲攫取虞枝脆弱的细颈,将上面的那块肉撕咬下来,把痕迹祛除。
“小心脚下。”虞枝一句话唤醒姜璟溃散的神智。
姜璟阖上薄凉的唇片,闭了闭眼,嘴角微微牵起,露出一贯的笑,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理智回弦,可它照旧摇摇欲坠,忍了又忍,姜璟回手抱住虞枝腰肢,将其钳住,双手用力,指关节发白,指骨如同蛇骨,冰冷至极。
“怎么了?”
姜璟克制着呼吸,胸腔缓慢地起伏,虚声道:“儿臣难受。”
虞枝侧眼端详姜璟,更是心疼。
等姜璟上了榻,高忠领着御医过来了。
姜璟还在狡辩自己无虞,让虞枝不要过度担心,也不要小题大做,他自己的身体他知道,他心里有数。
如他所言一半,他虽然在发烧,幸好烧得不是很严重,看着是还好,但是由于多日劳累,姜璟的情况也刻不容缓。
高忠下去熬药。
而虞枝,听完御医的话,她是一个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取了湿巾覆在姜璟额头,又拿了厚被褥过来,包裹住姜璟,让他发汗。
虞枝为姜璟忙前忙后,姜璟欲意开口,虞枝道:“你不要讲话,给我好好躺着。”
姜璟依言闭上嘴。
虞枝就坐在床边,时时刻刻陪着姜璟,殿中偶有咳嗽声响起。
许久之后,姜璟出了汗,身体温度降下来,她便用巾帕给他擦汗,换被子。
药熬好了,有两碗,一碗是退烧清热,一碗是解咳,主要是姜璟一直咳嗽,虞枝怕姜璟咳出血来,便让御医开了剂专门止咳润嗓的药。
虞枝扶姜璟起来,端起碗,一口一口喂姜璟喝下去。
药喂完了,虞枝用帕子给姜璟擦拭嘴边药汁,再扶着姜璟躺下来,道:“好了,睡吧。”
姜璟捉住虞枝的手,弱声道:“母妃,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你现在不要道歉,给我好起来就是对我最好的回礼。”虞枝柔声道,“还有,往后你要是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不要再瞒着我了,不然我心里难受,我真怕你出事。”
虞枝眼圈发红。
姜璟笑得温柔:“别哭,儿臣错了。”
虞枝抽泣两下,哽塞道:“好了,不要说了,安心睡吧,有什么事叫我,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就像从前一样?”
“就像从前一样。”
姜璟淡扫一眼虞枝的颈子,似是累到极点了,终于控制不住疲惫,慢慢阖上双目。
不过他捉住虞枝的那只手,没有松。
第70章 照顾
睁开眼皮时, 姜璟被光亮刺得微微眯起眼。
感受到掌心柔软,姜璟顶着稀薄的光,侧目望去, 如愿以偿见到侧边伏在床上的虞枝。
虞枝的脸是朝着他的方向的,是以姜璟可以清晰地瞧见虞枝的侧颜。
殿中静谧, 唯余虞枝绵长的呼吸声, 颇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氛围,抚平一切烦躁和戾气。
姜璟面如冷玉, 眉宇沉静, 淡淡地端量着虞枝。
俄而,姜璟用空出的手拨动虞枝眼前的碎发, 他绕了一圈发丝, 将碎发挑至虞枝耳后。
紧接着姜璟的指尖碰触上虞枝的眉眼,轻轻地用指尖去描摹, 指尖犹如一只画笔, 寸寸临摹虞枝妩媚的眉眼, 力道很轻, 几乎是若即若离。
虞枝完全感知不到。
夜里虞枝生怕姜璟会突然什么意外情况,几乎是守了一夜,直到将要天亮时她才抵不过困意,沉沉睡了下去。
眉眼过后, 是虞枝的鼻子,指尖从鼻梁往下滑, 落在虞枝的鼻尖处, 再往下, 是虞枝微微干燥的唇瓣。
他的指尖悬空, 离虞枝的嘴唇仅有半毫距离。
他没有缩短距离, 只是保持这半毫距离,用手指虚虚地压了压虞枝饱满的唇,复而指尖下落,掉进虞枝颈窝,被颈窝处的温热包裹。
颈窝之下的血液在潺潺流动,即便姜璟的手指没有碰到虞枝的肌肤仍旧可以感受到她皮肤之下的跳动。
姜璟挑开衣襟和垂落的发丝,借着光去打量虞枝颈窝,举止熟稔自然,像是做过无数次了。
那里微微敞开,露出秀气的锁骨,上头是陷下去的两个小坑,目光稍稍提上,便找到昨日留下痕迹的地方。
已然是完全消了,如同他嗓子处原本卡住的苦味,一刹那后,荡然无存。
姜璟收回手,一对温柔的含情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虞枝的睡颜看,不知是想到什么,他失神了半晌。
回过神后,姜璟笑了笑,笑意里一半像是冷的,又不像是冷的,琢磨不透。
那只握住虞枝的手往上探了探,摸到冰凉的玉镯子,然后他就放开对虞枝的桎梏,撤下自己的手。
许久之后,手臂的麻痹感让虞枝转醒,她眨了眨眼,眼神恍惚了几下。
猛然想起姜璟,她第一时间去看姜璟,用那只可以动的手去探姜璟的额头。
烧退得差不多了,不过额头尚且还有居高的热意。
虞枝不放心,又摸了摸姜璟的脸和手,看看烫不烫。
许是虞枝的动作不小,姜璟被吵醒。
“咳咳,母妃。”姜璟睁眼,目光有点暗淡。
虞枝端详姜璟面色,关切道:“哪里不舒服?说实话。”
姜璟面色算不上好,病气缭绕,他默然片刻,半垂着眼,哑声道:“头沉,不甚好受。”
虞枝点头,姜璟不可能吃了一剂药就好,他的病还要修养好几天,药也要坚持吃。
姜璟要起来,虞枝道:“我扶你起来,给你按按头。”
虞枝直起身,弯腰下来,青丝坠落,垂在姜璟面上,发尖儿搔着他的脸,香气罩住姜璟。
姜璟喉结发紧,屏息,克制自己的呼吸。
扶姜璟坐在床上后,虞枝用软枕垫到姜璟后背,这样姜璟坐着舒服些。
随后虞枝重新坐在床边,往姜璟那边侧身,伸手过他的头颅,用大拇指按揉姜璟的太阳穴。
姜璟把头往虞枝那边靠,时不时咳嗽。
过了一会儿,高忠领着人进来,伺候姜璟和虞枝洗漱。
洗漱完,高忠就招呼内侍端着早膳和药进来。
姜璟的早膳依旧是虞枝喂的,药也是虞枝喂的。
高忠看着姜璟和虞枝,视线隐晦地扫过病榻上的姜璟。
不知怎么,脑海中回忆起前不久的事。
高忠记得那天夜里,正在下雪,雪哗啦呼啦地下,姜璟像往常一般出去了,然一直没回来。
情况突然,高忠很是担心姜璟。
又思及姜璟的命令,高忠没让人去找,径自担忧了许久,高忠才看到姜璟回来差不多是四更天的时候。
当然,高忠知道姜璟是去了哪里。
自从先前姜璟和虞枝因为一些事闹了冷战后,姜璟在夜里就会消失一阵,但会固定的时辰里回来。
那时候还是断断续续的。
后来宋云熙来了宫里,姜璟几乎是每天都会消失。
等到了行宫,姜璟是每天夜里都会出去。
开始高忠还不知道姜璟去做什么,直到某次高忠嗅到姜璟回来时身上带的梅花香
那次姜璟很晚回来后,他没有睡,而是脱了狐裘,要高忠去拿酒来。
高忠去拿了酒,恍惚间想起来前些日子姜璟似乎也吃过几次酒。
然,姜璟从来不是贪酒之人,在高忠的印象里,除去宴会时需要吃酒外,姜璟从来不吃酒,他只吃茶。
事情古怪,高忠一时想不通,便压在心里,如今他是知道了,姜璟吃酒皆是因为虞枝,至于其中更深的缘由,高忠不知。
姜璟吃酒吃到天亮,高忠想劝,被姜璟一个眼神制止。
好不容易等姜璟不吃酒了,高忠才要松一口气,却听到姜璟让他去准备冷水。
然后经过一番许久的折腾,姜璟病了。
姜璟没让高忠去请御医。
高忠弄不清姜璟的意思,琢磨了几日才隐约间明白了一点点。
到底是伺候了姜璟许多年的人,即使姜璟未曾明示,高忠多少也猜得出姜璟的意思。
虽然不确定,但是赌一赌又何妨?
高忠暗中去探查落梅园的情况。
在姜璟病了几日后,迎来最合适的机会,于是高忠冒着风险去找了虞枝。
后来事实证明他赌对了,虽然结果是功过相抵,可是高忠知道自己是猜对了姜璟的意思。
收拢思绪,高忠领着人退下。
虞枝喂完药,就让姜璟躺在床榻上睡。
病人需要多休息。
可是姜璟却是忘不掉他的政务,虞枝不许,最后两日几经商量,姜璟说服了虞枝。
等姜璟再休息两日,就让虞枝代替姜璟来批折子。
虞枝来读折子,由姜璟口头上来批,虞枝代他提笔,于是虞枝简单地利用两日时间去学了姜璟的字。
姜璟的字并不难学,他的字曾经是虞枝教的,故而姜璟的字多少有几分虞枝字迹的神韵。
就这样,虞枝就留在姜璟殿中照顾他,没有回落梅园。
这一照顾便是七八日,期间,虞枝收到宋云熙的一封信,信上说他母亲生病,他回去侍疾。
因为那日姜璟生病的事,虞枝关心则乱,满心都是姜璟,不慎失了与宋云熙的约,直到次日虞枝才想起和宋云熙约定,忙叫人去和宋云熙说一声对不住,她要照顾姜璟,这几日不会回去了。
内侍折返后得了宋云熙的口信,宋云熙说他知道了。
虞枝当时没想太多,收到宋云熙的信时,写了一封回信过去,宋云熙可以陪家人过完小年再回来。
同时,姜璟的生辰也是榻上度过的。
当日十二月十八日,姜璟提出想要出去走走的想法,虞枝立刻否决了,他风寒未好,自然是吹不了冷风的,虞枝骂了姜璟两句,姜璟歇了想法。
虞枝让姜璟好好待着,照例起身去厨房给做了一碗长寿面。
生辰过得简单,胜在满足。
姜璟和虞枝都不是喜欢大操大办过生辰的人,只要亲人陪着过生辰,那便心满意足。
一直以来,姜璟的生辰皆是这样度过,简单却温馨。
不过虞枝的生辰从来不是简单的。
成佑帝宠爱虞枝,故而虞枝的生辰都会设宴,很是热闹,特别是刚来宫里的那几年,虞枝的生辰宴特别张扬。
但是虞枝不喜欢。
成佑帝对虞枝的家人和过去讳莫如深,他如此行径,不过是为向虞枝彰显他的情意,同时也希望虞枝尽快忘记过去。
可是成佑帝哪里会知道,他越是这样,虞枝越是会在心里想起自己的家人。
一转眼,十年将过。
十一年即至。
等姜璟吃完长寿面,虞枝随口和姜璟说些过去的事,聊着聊着便聊到虞枝的家人。
虞枝忐忑了一下,道:“令容,我父亲的信什么时候会到?”
“快到了。”姜璟道。
虞枝:“那就好具体什么时候。”
姜璟模棱两可道:“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虞枝:“怎么还吊我胃口?”
姜璟不言只笑,病容疲色。
“好生歇息。”虞枝忙不迭道。
姜璟摇头:“儿臣的病没那么严重了,母妃无须再操心。”说着,姜璟翻转手,掌心突然多了件檀木梳篦。
“母妃,您该理一理头发了。”
闻言,虞枝不禁侧眼打量自己的头发,可惜视野有限,看不出什么。
这些日子吃穿都在姜璟宫里,虞枝忙着照顾姜璟,根本没注意自己的仪容。
“有这么乱吗?”虞枝不确定道,想去找镜子瞧瞧。
“不乱,但是要理一理。”
虞枝:“我自己来,你还病着,歇着就成。”
“不成,梳头费不了什么力气,儿臣可以,这也是儿臣今年生辰唯一的心愿。”
虞枝与姜璟对视了一番,最终她道:“好罢,那就拜托你了。”
“您坐过来。”姜璟拍了拍床,示意虞枝坐在那里。
虞枝过去坐下,姜璟调整好位置,便伸出手取下虞枝头上束发的簪子,解开发髻,让虞枝的长发自然地散下来。
接着姜璟拿起梳篦慢慢梳着她的长发,长指穿梭在她顺滑逸香的头发间。
虞枝这几日可没用头油,但姜璟仍旧捕捉到她头发上残留的石榴香。
是姜璟让人摘了石榴花特意给虞枝调的头油.
在行宫过了小年,姜璟也在病榻上躺得太久了,是时候出来活动活动身体了。
虞枝陪着大病初愈的姜璟出来散步。
她把姜璟裹得严严实实,硬是一点儿刺骨的冷风都吹不进去。
虞枝带着姜璟去了竹林,去的半途天突然下起小雪,高忠拿着一把伞跑来。
姜璟接下伞。
虞枝顾忌姜璟身体,道:“我来打伞。”
姜璟俯视虞枝,笑道:“还是儿臣来吧。”
虞枝哪里不知姜璟言下之意,飞了姜璟一眼,挥手道:“你来你来。”
姜璟轻笑,撑开伞,目及虞枝肩缘的雪,他用手指弹掉,再举起伞,与虞枝共在一方伞下,与之并肩行于雪中。
竹林织香,飞花碎琼,万籁俱静。
二人不知在交谈些什么,颀长高挺的人会不自觉地侧首,目光锁在女子身上。
女子没有回视,而是望着四周,对此一无所知。
从高忠的角度,可见一高一低两个人影,身上皆披着白色狐裘,与周围的银色和半空飘落的雪白璇花融合,像雪地里惹眼的一对交颈雪影。
“你小心点,地上滑。”虞枝道。
姜璟:“儿臣会注意的。”
到了竹林里,虞枝和姜璟围着火炉坐在亭中,旁边的几案上摆着点心,还煮着茶,茶水沸腾,滋滋作响,冒出白茫茫的雾气,模糊了视线。
亭外风雪不减,时而闻风刮竹叶声,夹杂落雪声,煞是好听。
冬日行宫多数林子都秃了,但竹林四季常绿,仍旧是茂盛翠绿,再配上这不大不小的风雪,实为美景,看得人心里舒坦。
火炉里的炭烧得旺,喷出来的热意完全击退四周冷风,使得亭中人周身俱是暖意。
虞枝手里捧着小手炉,就连腕骨上常年冰凉的血玉镯,都被焐出热意。
她仰头,赏着亭外的落雪,闻着清冽的茶香味。
忽见姜璟掩唇咳嗽,虞枝微蹙眉头,看向姜璟。
外头雪色映衬出姜璟面容苍白,虞枝道:“要不还是进屋罢。”
虞枝生怕姜璟又有个好歹来。
姜璟摇头,声音不再是沙哑艰涩,而是温和:“不打紧。”
在寂静的环境下,姜璟的声线显得清晰,也十分好听,犹如冬日淙淙流淌的冷泉。
而他的面容,并未因为带着微末病气的苍白而损颜。
恰恰相反,苍白更衬出姜璟清雅无双,温润如玉。
虞枝道:“吃完茶就走。”
姜璟颔首。
不多时,热茶煮好,等纳了小会儿凉,姜璟给虞枝倒了一杯温度适宜的茶。
是一杯刚刚好适合在冬日吃的茶。
姜璟道:“小心烫。”
虞枝闻了闻茶香,香醇四溢,只觉提神。
她正要喝,蓦然,外面响起一个急切而饱满思念的声音。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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