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寿宴分前后朝。
虞枝到大殿时,灯火明亮辉煌,如焰如昼,流光溢彩,里头几乎已经坐满,俱是女眷,宾者如云。
盛筵不过如此。
“贵妃娘娘驾到。”内侍大声道。
虞枝面绘花钿,眼如秋水,口似朱丹,上着浅色衫子,下搭锦绣红裙,肩臂携彩色织锦披帛,款款而至,绣金裙摆翩跹如片片花瓣,自她身下簇簇绽放,连着带动垂落的披帛。
无人不知,虞贵妃姿质丰艳秾丽。
虞枝一出现,即是艳压群芳,众人望尘莫及。
在场命妇女眷等皆起身,给虞枝行礼。
虞枝上座,环顾四周,未曾瞧见柔仪殿的人,收回视线时德妃朝她投来意味不明的一眼,她冲着虞枝笑了笑。
虞枝报以轻笑,心头怪怪的。
皇后后一步过来。
宴席开始,乐师起奏,教坊舞姬献舞,气氛正浓。
宫婢上前给虞枝桌上添酒斟茶。
虞枝小酌一口葡萄酒,眼神时不时往殿门凑去,她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第一次和成佑帝将近两月没见,明明她和成佑帝没有吵架,上一回分别时还是浓情蜜意,结果谁都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虞枝胡思乱想了下,便压住自己杂乱思绪,想太多只会徒增烦恼,现在该做的是为成佑帝庆生。
这些日子,闷气全过了。
他什么时候过来?
正想着,虞枝突然感觉自己头有点晕,脑袋像是被强行蒙上一层沉甸甸的布罩,迟钝起来。
虞枝想自己该是醉了。
她本来就不擅长吃酒,酒量很差,可吃点葡萄酒还是可以的,今儿却不知怎么回事吃葡萄酒都吃醉了。
眼下成佑帝还没来。
虞枝心里纠结,她怕自己一走,成佑帝就会过来,起初是想把礼物亲自交给成佑帝的,这下她拿不定成佑帝来的时机,送礼怕是不成了。
再三权衡之下,虞枝悄声站起来,打算去外面醒醒酒再赶紧过来。
才起身,虞枝身子好似被卸掉一半力气,软得厉害,转身时,适才的宫婢上前,问道:“贵妃娘娘,您怎么了?”
虞枝气息不稳道:“扶我去外头。”
宫婢道:“是。”
宫婢扶着虞枝从侧方出殿,从背后看,虞枝的身影摇摇晃晃,若非有宫婢搀扶,只怕是要倒下去。
德妃目送虞枝离去的影子,笑着吃酒。
皇后只是稍微瞥了眼虞枝,古井无波,仿佛不曾在意虞枝蓦然离席,一个宦官过来,对皇后附耳,叙述在前殿发生的事。
听完,皇后眸色幽深。
至于淑才人,神情郁郁,面色颓唐,一蹶不振,正酣的宴席与她格格不入。
根据成佑帝的言行,以及四皇子府上一位奴仆的话,淑才人知道她被贬一事与四皇子有很大干系。
原来成佑帝病倒是因四皇子狂悖之言。
淑才人怎么都没想到成佑帝会在前一日去四皇子府。
前头几日,淑才人才特意去了一趟四皇子府,交代四皇子在生辰时定要好好表现,重获成佑帝信任。
知道成佑帝要来,四皇子高兴,一口答应下来。
可惜四皇子亲手搞砸了淑才人的精心布置。
成佑帝已暗中下令,终身幽禁四皇子,四皇子这辈子都不要想出皇子府了。
不仅如此,成佑帝还叫禁卫驻扎在皇子府,随时巡视监督,限制四皇子自由,让其日夜忏悔,抄录经书和祖训。
淑才人一方面忧,一方面庆幸,庆幸御医没有察觉到,一方面又不得不狠下心来打算拼死一搏。
平日见不到成佑帝,淑才人这才忍着耻辱过来,就为见成佑帝一面。
她得确定一些事。
淑才人内心波涛汹涌。
.
出殿后,夜里凉爽的风让虞枝舒服许多,脑子稍微清晰须臾,又陷入迷蒙中。
与此同时,虞枝身子愈发软绵无力,如一步步脱水的鱼。
因着身体异样,虞枝没有剩余的精力去在意眼下情况,她没意识到什么问题,被动地由着宫婢扶着她走。
“我们去哪?”虞枝有气无力问。
宫婢抓住虞枝的胳膊,恭恭敬敬道:“娘娘,您醉了,奴婢带您去屋里歇息。”
言辞中俱是为虞枝考虑。
“嗯。”她感觉自己真的休息一下。
七拐八绕后,宫婢带虞枝来到一处偏殿侧房中,虞枝坐在床榻上,宫婢道:“娘娘,您先躺一会。”
言罢,宫婢就蹲下来,要给虞枝脱鞋,她的动作与她的声音不同,充满强硬。
当宫婢的手握住她的脚踝时,虞枝猛地一个激灵,浆糊般的意识骤然清醒。
过了太久安生平静的日子,虞枝的危机感退化。
直到现在,她方才觉出不对劲,眨眼想到是酒。
此刻容不得虞枝深思是谁欲图害她,她当机立断,用指甲死死掐自己手心肉。
她本是个极怕痛的人,可现在她不得不用痛觉强行打起精神。
虞枝咬牙提起自己的腿挣开宫婢,她刻意扶着额头道:“不必了,我头晕,你去给我弄一碗醒酒汤过来罢。”
“可是......”宫婢面露为难。
虞枝半边身子都靠在床梁上,声线低缓,如缥缈的烟:“有何问题?我就在这等你。”
“快去罢。”虞枝声音低弱。
宫婢悄悄打量虞枝,眼下虞枝中.药,身体被抽干气力,任人摆布,根本不可能逃走,更遑论虞枝并未觉出问题,她的任务基本达成,接着只要看住她,等安排好的人来便是。
虞枝中的药是一种极为特别的药,初始无力,再而便是真正的药性发作。
思及此,宫婢眼中渗出冷漠。
宫婢沉吟道:“是,奴婢这去给你端一碗醒酒汤来,娘娘且在这等着。”
“好,有劳你了。”虞枝虚虚道,嗓音像从水里捞出来。
待宫婢离开阖上门,虞枝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脚步声渐行渐远,估摸着时辰,虞枝睁开眼,端详四周。
须臾,她咬住唇,几欲要把唇瓣咬出血来。
虞枝深吸一口气,扶住床梁艰难撑起身子,朝就近的直棂窗而去。
好不容易来到窗户旁,却不想窗户竟然是锁住的,根本推不开。
虞枝喘着气,心中焦灼又绝望。
虞枝迫使自己要冷静,牙齿遂更加用力咬唇,唇片溢出鲜红的血珠子,她不知道自己是被下了什么药,总之身体无力,软绵绵的,跟虚浮的白云一般。
窗户走不通,虞枝只好往门的方向去,才移动一步,膝盖骤软,骨头似乎支撑不起身体重量,害的虞枝险些滑倒。
好在她扶住梁柱,这才幸免于难。
等支起身子,一股热意自骨头缝隙里钻出来,在血液里闹腾。
虞枝眸光逐渐涣散。
刹那后,她警铃大震,危机感和紧迫感盘桓于心,虞枝强行保持清醒,再度提步,走两步,身子佝偻一下,步履蹒跚,与此同时,虞枝还要分心去听外面动静。
可还没等她走出几步,大门徒然被打开。
紧张忐忑的虞枝被推门声吓到,没等她抬头去看来的是不是回来的宫婢,过度的惊吓使得虞枝寥寥无几的气力骤然消散,她双腿瞬间一软,直直摔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缕劲风袭来,虞枝被人抱住。
虞枝身体紧绷,下意识拼命道:“放开我。”
“母妃,是我。”
耳边传来的是令人安心的声音,虞枝一愣。
她怀揣希望掀起眼帘,不出所料是一张熟悉的面孔,跌落谷底的心登时提起来,眼眸氤氲,嗓音沙哑,透出枯木逢春的喜悦:“......令容,你怎会在这?”
姜璟凝眉,刚要开口,忽而像是感应到什么,仿佛是来不及多想,一手包住虞枝的后闹手,迅速带着虞枝往床榻下方滚下去。
眨眼间,天旋地转,虞枝同姜璟卷至床榻底下,虞枝在里头,姜璟在外头。
床板之下,漆□□仄,散发出干燥的气息。
姜璟不动声色抽回手,往旁边挪动自己的身体,眼睛往外看去。
虞枝一时弄不清楚情况,头晕心颤,身子绷成一条弓弦,勉强保持冷静,期期艾艾道:“怎、怎么了?”
姜璟竖起手,对虞枝做一个噤声的动作。
下一刻,“门怎么是开着的?”
是二皇子的声音,含着哑意。
“二郎管这个作甚?”
美色当前,色字当头,二皇子没多想,飞快把门甩上,紧接着猴急似的扔了拐杖,把人压倒在床榻上。
很快,床板之上响起男女欢好的动静。
二人情动不已,间或讲些淫.词浪.语。
床底下,虞枝羞耻又窘迫,尴尬到忘记体内异样,手指、脚趾俱是蜷缩起来,脸红了红,又白了白。
相比上头的剧烈,下面显得特别安静,静到诡异。
虞枝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经历,荒唐离谱,更令人在意的是她的身侧还有姜璟。
虞枝根本不敢去看姜璟,艰难侧身,死死闭上眼睛,试图屏蔽掉所有,找个地洞埋进去。
然而,床底下的环境使得人的其他感官十分敏锐,她的耳朵听得比从前更清晰。
无论是上面的响声,还是姜璟冷静平缓的呼吸声,虞枝都听到了。
内外夹击,虞枝隐忍到闷出热汗。
相比虞枝的羞愤欲死,姜璟神色没什么起伏。
姜璟整张脸被阴暗吞没,如带上鬼面具的神明,阴影描摹出他一双眼型极美的眸子。
姜璟清楚地察觉虞枝的情绪,唇角上扬,笑意加深。
有幸目睹虞枝另一面,他觉得挺有意思,心中嫌恶和杀意不知不觉中减轻。
“身上的痕迹怎么还没消?”二皇子目扫她身上青紫。
她流汗喘气,诉苦道:“还不是陛下下手不知轻重,只知道用鞭子抽打我,有时还用各种东西施.虐。”
“父皇的爱好真是独特,莫怕,往后我疼你。”
“嗯......”
动作愈发激烈放.荡。
原本闭目的虞枝在听到这些话时,突然怔住。
原来以为只是二皇子和宫婢苟合,不成想竟是成佑帝的妃子,且虞枝觉出女子的声音竟然和她的声音相似。
虞枝正想时,门外已然聚集到一批来势汹汹的人。
为首是成佑帝,旁边是面露得色的德妃。
德妃听到里头不堪入耳的高昂叫声,女音明显是虞枝发出来的,她心里冷笑,这下人赃俱获,看你怎么逃!
想着,德妃瞥向成佑帝。
成佑帝面色早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脖子上爆出隐忍的青筋,一根根彰显出帝王的暴怒。
德妃收笑,一把推开门,义正言辞地审判道:“虞枝,你个淫.妇!竟然公然在宫里与人偷.情!”
德妃开口的瞬间,床榻上同步传来交.合着的男女声音。
“是谁更厉害?”
“当然是二皇子殿下了,陛下他根本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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