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9.15二合一
车内静默片刻, 沈卿伸手去拉车门,季言礼握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回来,沉哑的?声音再退一步:“跟我去趟瑞士, 我就给你。”
声落, 沈卿犹豫了。
她手里?的?那?份只是附件,不一定能作?为呈堂的?证据, 但季言礼手里的原件肯定可以。
沈卿斜垂着眼眸,望着车后座季言礼手边的那个靠枕,片刻后,很轻地问了句:“真?的?吗?”
她既不相信季言礼, 也摸不准季言礼现在的?想法。
沈卿只想拿到文件走人, 和面?前的?这个男人再无瓜葛。
季言礼右手搭在车门内的?侧面?,偏了偏头, 有?些累地合上眼, 极清淡地嗯了一声。
他神情懒怠,阖眼后靠在座椅上, 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沈卿盯着抱枕上的?流苏短暂地失了会儿神。
车窗降了一半,有?灰白色的?野兔从一旁的?花丛里?跳过, 剐蹭到树枝,发出哗啦的?声响。
沈卿恍然回神。
她还?坐在季言礼身上,两腿悬空垂着。
沈卿动了动腿, 手再次摸上门把, 低声:“我先回去了, 去瑞士之前”
季言礼没睁眼, 抬手按住沈卿欲要拉车门的?手, 嗓音喑哑:“明天下午的?飞机一起去,等下跟我回华元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时间没说话, 季言礼的?嗓音微哑涩然,甚至是带了点低低的?,并不明显的?鼻音。
像是生病了。
沈卿抬眸看了他一眼,默然两秒,移开?了视线,没多嘴问。
季言礼是有?点不舒服。
可能是最近变天,他穿得太少,又或是在斯特拉斯堡受的?那?些伤到现在都?没有?调理好,总之从今天下午开?始就头疼脑热,有?些低烧。
所以刚沈卿碰到季言礼身体时感觉到的?灼烫,并不仅仅是他喝了酒的?缘故。
身体的?疲累缓过来一些,沈卿不想再挨季言礼这么近。
她把自己的?小臂从季言礼的?手里?抽出来,撑着座椅从他身上下来,坐到了后座的?另一端,和季言礼中间隔着半米的?距离。
季言礼手搭垂到一侧,滑落在车座上,对沈卿的?动作?没阻止,甚至于?是没有?任何反应。
沈卿把挨着的?车窗降下来,散掉车内淡淡的?血味和残留的?暧昧旖旎。
她捡了身边的?毯子裹在身上,踢掉高跟鞋缩进座椅里?,头歪了歪,靠向一侧的?窗框。
深夜寒风料峭,撩过沈卿的?发丝,以极冰冷的?姿态触碰到沈卿的?面?颊和鼻尖。
沈卿却不觉得冷,只觉得清醒。
“腿还?疼吗?”身旁的?人突然开?口问她。
沈卿不太想回答,但又觉得此?时气氛太过安静,有?些尴尬。
她勾着毛毯的?边沿往肩膀上拉了拉,轻抿了唇角,很简单地回了句:“还?好。”
季言礼手心发烫,从额头往下,两侧的?太阳穴胀痛,他轻滚喉结,睁开?眼睛。
他不是感觉不到沈卿不想跟自己说话。
季言礼搭在门内侧的?手,食指很轻地蜷了一下,目光偏向一侧窗外?,野兔在草丛里?肆无忌惮地乱蹦着,搅乱了丛植。
他沉吟了两秒,缓声道:“睡会儿吧,让段浩过来开?车了。”
从度假村走绕城高速回华元府,不过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沈卿一直阖眼靠在窗框,但无论怎么凝神静心,都?睡不着。
倒是她身边的?人,从最后一句话落,就仰靠着座椅没了生息。
从度假村开?回来的?路上,季言礼没说过话,也几乎没动过,没换过姿势。
车子开?进小区,停在最里?面?那?栋院前时,沈卿先一步开?门下了车。
她被季言礼从会场拉出来时就没有?穿外?套,此?时更?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变出外?衣。
身上披了那?个米白色的?薄毯,一手提了裙摆,进了院门,往楼前走。
冷风像刀子割肉一样划在沈卿裸露的?肩头,但她像不知道疼似的?毫无感觉,只是在又一阵冷风吹来时,提了提身上的?毯子。
驾驶座的?段浩从前面?转过来,唤了声后座已?然烧得不太清醒的?人。
季言礼睁了睁眼,搭在前额的?手拿下来。
他坐直身体,两手垂在敞着的?腿之间沉默着缓了会儿。
段浩看了眼季言礼的?脸色:“我跟方?姨说一声让她给你煮些姜汤,再准备点药吧。”
下午的?时候段浩就知道季言礼身体不舒服了。
季言礼扫了眼一旁已?经空下的?位置,再抬头时,正好看到往楼前走的?那?个单薄身影。
他拧了眉,哑着声音问段浩:“怎么没给她件衣服?”
段浩这人死板,全部脑子都?用?在了工作?上,只要季言礼在身边,除了季言礼他几乎关注不到别的?任何人,更?不可能细致入微到留心沈卿穿得薄不薄。
段浩哑然楞了下,两秒后低着头道歉:“我没注意到。”
季言礼脑子昏,嗓子也疼,不想跟段浩计较那?么多,弯腰捡了被扔在座椅下的?手机,推开?车门跨了出去。
沈卿的?衣服本来就没有?带走完。
她进门跟方?姨打了声招呼,直接上二楼推开?了主卧的?门,从衣柜里?找了套睡衣,拿着衣服去了次卧想洗个澡。
身上有?汗,小腿处还?挂着血,不洗干净她是真?的?上不了床。
因为腿上的?伤,沈卿一路都?走得慢,脚上挂着的?高跟鞋,缠绕在小腿处的?绑带早就松了下来,吊垂在鞋跟后拖着地。
小腿处缝针的?地方?还?很疼,走到浴室门前时,沈卿低着头,抿唇靠在身侧的?墙壁上缓解身体上的?疼痛,皱眉琢磨等下要怎么洗澡。
刚站定没多久,身后却蓦地传来叩门声。
沈卿身体微动,在两秒里?敛了脸上的?情绪,转身看过去。
男人身上仍旧是那?件单薄的?衬衫,衣料上有?很多处褶皱,敞开?的?领口露着锁骨,他斜倚着门框,一手拎着浴巾,另一手往后屈指叩了下门板。
季言礼脸上的?表情依然寡淡,眼睛里?没什么神采,但相比刚刚在车上时,温和一些。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沈卿的?错觉,她总觉得季言礼露出的?脖颈和下眼睑处有?不正常的?淡淡潮红。
像是生病了。
季言礼眼神扫到沈卿的?小腿,抬步走过来,声音虚哑:“我帮你洗。”
沈卿盯着他,忽然就明白了季言礼今天晚上让自己跟他回华元府的?原因。
她腿上缝了针,右臂外?侧的?地方?也蹭破了皮。
她这个样子,虽说远没有?到行动不便的?程度,但有?人帮忙总归是好些。
但心理上的?抗拒,让沈卿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在现在这个时候和季言礼坦诚相待地洗澡。
随着男人一步步走近,沈卿下意识往后缩了下,肩膀抵上身后的?墙壁。
季言礼看到了沈卿的?动作?,但脚下没停,走近,轻拨着沈卿的?肩把她往浴室里?带。
次卧的?浴室做的?也是干湿分离,将近二十平大的?房间,靠里?的?一面?是浴缸和淋浴间,靠外?的?一侧有?梳妆台和洗漱池。
甚至在梳妆台的?一旁还?摆了个很简单的?米色单人沙发。
季言礼摸开?墙面?的?开?关,灯光倏然洒下来。
他从墙边拎了椅子,抵着沈卿的?腰把她往里?面?推。
沈卿动了下身体,皱着眉,声音低低的?:“我自己洗。”
季言礼没答话,动作?虽称不上粗暴,但也不温和,看起来丝毫没有?商量的?可能。
两个人走进去,季言礼压着沈卿的?肩膀把她按在座椅上,两步到一旁,扬手摘了墙上挂着的?淋浴头再走回来,从后拨掉了沈卿礼服上的?肩带。
沈卿刚被季言礼按下来时脚下没注意,一只脚踩到另一只脚上高跟鞋的?绑带,绊了下,膝盖磕到一旁的?浴池上,猛得痛了下。
此?时她坐在座椅里?,一手撑着浴池边沿,咬牙缓解着膝盖处的?酸痛。
膝下被撞到的?地方?已?经红了,痛麻的?感觉延伸至头顶的?神经,整条右腿痛得无法使?力。
而身后的?人还?在用?淋浴对着浴缸调水温。
语调有?点冷淡的?:“帮你把头发洗了。”
季言礼烧得有?点晕,能这么站着已?经耗费了他很多力气,实在是没有?注意到自己对沈卿说话的?语气。
他只想赶快帮她洗完,让她去睡个觉。
而且他手上没轻没重的?,碰到了好几次沈卿手臂上的?伤。
沈卿忍耐地咬着唇,在季言礼再次抬手并不轻柔地帮她脱衣服时,眨了眨眼,鼻子突然就有?点酸。
近半个月时间,从华元府搬出来就涌堵在心口的?那?份郁结烦闷,终于?在这一刻绷不住了。
沈卿不是爱哭的?人,这两年除了父母的?事外?,她几乎没有?掉过任何眼泪。
但眼下,堆在面?前的?事情一件又一件,呈上的?证据审查还?没有?结果,长房的?人天天作?妖地闹,还?有?季言礼关系像一团乱麻似的?,小腿处缝针的?地方?现在还?疼得不行,膝盖上也是,酸酸麻麻的?。
她又累又疼,想洗澡睡觉却还?需要别人帮忙。
沈卿垂了手,忽然有?点无力,她没再抬手挡季言礼的?动作?,而是不吭不响地突然哭了出来。
眼眶里?兜着的?泪“啪嗒”一下掉下来,紧接着一颗又一颗,像流不完似的?。
沈卿哭的?时候没有?任何声音,沉默地背对着季言礼,一滴滴地掉眼泪。
因为发烧而反应慢半拍的?人,终于?在拆开?沈卿辫子的?最后一刻察觉出不对劲。
他放了淋浴头,去摸沈卿的?脸,却摸到了一片湿润。
季言礼微怔,勾了一旁架子上的?浴巾搭在沈卿身上,低头托了她的?脸去看她,依旧是皱眉淡声的?:“怎么了?”
沈卿偏过头,用?手背抹掉脸颊上的?泪,嗓子哽塞,她想让季言礼出去,说不用?他的?帮忙,但一张嘴眼泪就更?凶地往下掉,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咬着唇,眼泪大滴大滴地涌出来。
季言礼站在沈卿的?身前,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
片刻后,微微叹息,撑着浴缸的?边沿坐下来。
水打湿了他的?西裤和衬衣,很凉,但他却没有?在意。
季言礼拨着沈卿的?身体,让她看向自己,声音柔和了很多,轻声问她:“是我弄疼你了,还?是不想让我帮你洗澡?”
他用?拇指一下一下地抹掉沈卿脸上的?泪,默了片刻,再次很轻地叹了口气,很缓的?调子:“怎么哭这么狠。”
情绪被打破了口子就再也封不住。
沈卿压抑着声音,肩膀一抽一抽地哭,无论怎么都?停不下来。
沈卿早就没了父母,也没有?任何兄弟姐妹,男女有?别,她不可能天天找时恒湫哭。
她的?柔软早就无处安放。
她总是表现得能独挡一面?,所以很多时候,大家都?忘了,不到二十五的?年纪,其实也还?是在父母面?前撒娇的?时候。
沈卿身上的?吊带礼服被脱了一半,肩头沾了水。
季言礼起身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些,再走回来时坐在椅子上,用?很厚的?浴袍把沈卿裹起来抱进怀里?。
季言礼的?动作?很轻,拍着沈卿的?背,语调温柔的?:“不哭了。”
沈卿一直低着头,胸前起伏,哭得说不出来一个字。
季言礼也不急,把沈卿搂在怀里?一句句地轻声哄着。
浴池里?早就放满了水,自动停了下来。
浴室里?安静,只有?沈卿极低的?抽泣声和季言礼很轻的?说话声。
季言礼帮沈卿擦掉眼泪,淡淡的?,哄人的?语气:“不喜欢我就不喜欢了,哭什么。”
“不让你看到我了,”季言礼拢着沈卿的?胳膊,帮她把黏在脸上的?发丝拨开?,“不哭了,卿卿。”
沈卿单手捂着眼睛,泪从纤细的?手指缝中流出来,良久,终于?在接连不断压抑的?抽泣声里?,逐渐平静下来。
哭了太久,泪水里?都?没了咸咸的?味道。
沈卿用?手背蹭着眼角,垂了头,一言不发。
季言礼再次屈指帮她把眼下的?泪蹭掉时,沈卿终于?察觉到他不正常的?体温。
她拧着眉,声音里?还?有?很重的?鼻音,抬眸,泪眼朦胧地看过去,哑着嗓子问:“你生病了?”
季言礼对上女孩儿挂着清淡泪水的?眼睛,没再硬撑,淡声回:“前两天感冒,发烧了。”
沈卿目光在季言礼脸上扫了下,嗯了一声,眼睫再次垂下去。
空调的?温度打高有?一会儿了,浴室里?很暖和。
即使?身上披着的?浴袍早就滑到了腰间,也丝毫不觉得冷。
沈卿再次吸了下鼻子,声音低而轻:“文件”
她顿了顿,还?是道谢:“谢谢你。”
知道沈卿不喜欢自己的?触碰,季言礼没再去摸她,手隔着一层浴巾,垂搭在她的?大腿处。
季言礼眸光微垂,视线落在眼前女孩儿的?发顶。
几秒后,他喉咙滚了滚,轻笑着回了句:“你不是答应跟我去瑞士了吗,给你我也不算亏。”
男人语调拖沓,带着散漫疏懒。
片刻后,季言礼起身把沈卿放下来,他弯腰试了下浴池里?的?温度,撑着浴缸的?边沿站起来时,揪过一旁的?毛巾擦干了手。
紧接着垂眸看了两眼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的?人。
女孩儿低着头,右手无意识地抠着自己的?裙摆。
季言礼把用?过的?毛巾搭在一侧的?架子上,转身往外?走时交代了沈卿一句:“我喊方?姨等在外?面?,你有?需要的?话喊她。”
沈卿抬头看季言礼一眼。
微红的?眼睛还?挂着泪珠,乖乖点头。
季言礼没忍住,手再次摸上她的?眼尾,低声轻喃:“不哭了,卿卿。”
出了沈卿房间的?门,季言礼去主卧换掉了身上的?衣服。
衬衣早就被淋浴头打湿了,贴在身上冰冰凉,对还?在发烧的?他简直是火上浇油。
季言礼脱掉衣服,去浴池冲了个澡出来,又吃了药,嘱咐等在沈卿房间门口的?方?姨看好她。
在次卧门口站了会儿,才反身回到了书?房。
视频连起来的?时候,林洋还?很诧异。
他从一旁捡了坚果丢进嘴里?,盯着画面?里?的?季言礼:“你不是发烧了吗,还?开?个几把会,睡觉去啊。”
吃过药,烧退了些,身上倒是没那?么烫了,就是头已?依然昏沉。
季言礼身上穿着很柔软的?白色棉麻布衬衫,鼻骨上架着副金丝框的?眼镜。
他修长的?手指翻着手里?的?文件,淡声笑着,有?种轻浮的?慵懒:“赚钱啊。”
“赚个屁钱,”林洋不能理解,“你的?钱还?不够多?”
书?房的?门没关严,从季言礼坐着的?角度,透过半掩着的?门缝能看到走廊。
他抬了抬眸,看到已?经洗过澡的?人穿着浅蓝色的?睡袍从次卧走出来。
腿脚不便,她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但没有?喊任何人帮忙。
季言礼视线转回来,右手再次把拿着的?文件往后翻了一页,头靠在身后的?椅背,很淡的?声音,带着不太明显的?自嘲:“其它我什么都?没有?,所以只能好好赚钱。”
他声音太低,尾音悠悠然然地飘落下来,像在自言自语。
那?端的?林洋没听到,正吐槽着盘子里?的?坚果,开?了两个核桃坏了两个。
季言礼侧眸,再次透过书?房虚掩的?门缝,望了眼走廊。
那?处早就没了人。
走廊空空荡荡的?,就像他依旧孤寂一人的?生活。
季言礼开?了两个跨国的?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
晚上吃的?那?片退烧药药效已?经过了,身上的?温度再次起来。
季言礼端着杯子起身,接了杯温水,靠在墙侧,拿了木台上的?药片,再次咽了两粒。
他不是第一次硬撑着这么工作?了,公司事情多,很多东西都?需要他亲力亲为,带着病开?会是常有?的?事。
但这还?是第一次,事情忙完了,季言礼却依然不想睡。
心里?空空的?,没什么着落。
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仅仅是因为夜深了,容易犯矫情。
季言礼摘掉脸上的?眼镜,掐着山根揉了揉,倚着木台站了会儿,起身推开?书?房的?门。
他本想下楼去露台看会儿电影,但推开?门,抬眸看到斜对面?闭着的?次卧房门时,脚下又停住了。
季言礼白色的?衬衫外?罩了件黑色的?长睡袍,长度到小腿。
他懒散地倚着门框,垂在身侧的?右手两指捻了捻,有?点想拿烟。
恍惚着,季言礼发现自己最近抽烟的?次数有?点太多了。
他本来是没什么烟瘾的?。
季言礼的?目光从侧卧的?门上移回来,抱臂,垂了眸,站了没一会儿,他带上身后书?房的?门,转身往楼下去了。
身上还?是烫的?,让他每往下下一步,脚下都?很虚。
季言礼穿过客厅,推开?阳台的?玻璃门,走到露台上。
天凉了,露台的?躺椅换成了温暖的?沙发,临着栏杆的?一侧还?装了壁炉。
点了火,靠近进沙发里?,说不上多暖和,但勉强不冷。
季言礼从一侧的?架子上随手翻碟片,翻来翻去,又找到那?张《一见钟情》。
这架子上的?碟他大部分都?看过了,放哪张差不多都?是重复看。
季言礼没再重新找,索性拆了手上的?这张,把碟子放进放映机。
张曼玉还?是一样的?漂亮,电影里?的?配乐和场景也还?是一样浪漫。
但反反复复看了好多次的?电影,这次再看好像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就比如先前斩钉截铁说过的?话,现在想起来貌似也没那?么斩钉截铁。
季言礼单手撑在扶手上支着头,觉得自己八成是烧糊涂了,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儿看煽情的?香港电影。
电影演到一半,季言礼有?些困了,他用?遥控器把电影声音调小,接起茶几上的?电话。
段浩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老板。”
只叫了一声,再往后便没再说话。
段浩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这么做的?可能就只有?一个——后面?要说的?话不是什么好事。
季言礼目光落在远处泛着淡色银光的?幕布上,觉得自己大概知道段浩要说什么了。
他扬手再次把电影的?声音调小,对电话那?端:“结果怎么样?”
段浩轻咳一声,找回自己的?声音:“能往上追溯的?线都?查过了,目前为止来看”
段浩顿了顿:“目前为止所有?证据还?是指向您的?父亲,是自愿签署的?名字。”
季言礼淡淡嗯了一声。
他眼神依旧落在远处的?幕布上,眉宇间平和,好似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
两秒后,他抬手看了眼表。
“再查一下,给你一周的?时间,”季言礼按了播放键,幕布上的?电影画面?重新转换起来,淡声,“在我从瑞士回来之前,给我个答复。”
挂完电话,季言礼把手机丢回了茶几上。
他眸光浅淡,神情倦怠,从眉宇到到眼尾都?弥漫着一种得过且过的?颓丧。
就一周,不行的?话,他就放弃了。
对方?不喜欢,他也没必要强求。
他季言礼还?是要些脸的?-
因为要和季言礼去瑞士,沈卿前一天给余曼打了电话,把最近的?工作?安排调整了一下。
第二天上午多睡了一会儿,十点多醒来下楼的?时候看到方?姨正在厨房温粥。
沈卿下意识扫了眼一层,没看到另一个在这栋房子的?人。
正疑惑间,端着盘子从厨房走过来的?方?姨跟她说:“言礼昨天半夜一直在开?会,早上又烧起来,刚刚才睡下。”
“他从来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方?姨重重地叹了口气,把砂锅端到餐桌上,喊沈卿,“你先吃,等会儿我再给他做点清淡的?。”
沈卿点点头,偏头往楼上扫了眼,迟疑了两秒,踩着拖鞋往餐桌旁走。
咸淡可口的?砂锅海参粥,不得不说方?姨做淮洲本地菜真?的?有?一手。
沈卿胃口不大好,但还?是盛了两小碗,东西吃完,二楼正对餐厅的?那?个房间,门还?是紧闭的?。
沈卿盯着那?门板看了两眼,碗放下时,那?道门却不期然地打开?了。
穿着浅灰色睡衣的?人从里?面?走出来。
沈卿只是匆匆瞥到了一个影子便低了头,没看到季言礼的?表情。
等放下筷子再抬眼时,那?人已?经去了书?房。
“卿卿。”方?姨在厨房喊她。
沈卿应了一声,转眸看过去。
方?姨两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搓了搓,手脚麻利地往锅里?下小馄饨:“能不能麻烦你上楼帮忙喊一下言礼下来吃饭。”
煮锅刚开?,离不开?人。
沈卿咽下嘴巴里?的?东西,轻声回了句好,把腿上的?垫布拿下来,撑着桌子起身,往楼上走去。
睡了一觉,沈卿的?精神好多了,恍然想起昨晚在浴室哭的?那?场,突然觉得有?点尴尬。
从上高中开?始就没这么哭过了,也不知道昨天撞了哪门子的?邪,在季言礼面?前哭成那?个样子。
沈卿咬了咬唇,面?色再次浮现了窘迫,实在是不知道说自己什么好。
书?房的?门没关,沈卿走过去,抬手轻叩了两下门,对房间里?的?人道:“方?姨喊你下去吃饭。”
房间里?的?人正在看什么东西,听到沈卿的?声音把手里?的?东西放进抽屉里?合上了。
很匆忙的?一瞥,沈卿只看到了貌似是个巴掌大的?四方?盒子,黑色的?。
“我打个电话,等会儿下去。”季言礼回。
沈卿点点头,没再多言
下午两点的?飞机,段浩开?车来接的?两人,去机场的?路上绕道去了趟季松亭家,接季宛若。
季宛若最近放寒假,整天呆在家里?,闲来无事,缠着季言礼要跟他出去玩儿。
往常季宛若这么磨也就是单纯磨罢了,没想着季言礼会答应,谁料想这次是个意外?,竟让她真?的?磨成功了。
季宛若背着书?包,手上拖着一个分外?粉嫩的?行李箱,屁颠屁颠地从家大院的?方?向朝车这侧跑过来。
段浩下去接的?人,领着她上车坐到副驾驶时,季宛若还?扑腾着两条腿往后看,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和舅舅舅妈坐一起。
车后座的?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得很开?,从上车就没有?交流过一句话。
段浩不知道怎么回答季宛若,只能拍拍她的?头,勉强哄道,让她坐规矩一点。
季宛若哦了两声,还?是折腾着往后看。
沈卿到底是女孩子,对小孩比季言礼对小孩耐心,在季宛若第三次往后看的?时候,终于?拍了拍手对她笑了下,让季宛若来后座,她抱着。
季宛若高兴得叫了两声,让段浩停了车,从前座翻过来就要往沈卿怀里?扑。
然而身子扑到一半被一旁一直沉默着看文件的?人提着后衣领揪了过去。
季言礼把手上的?平板按灭,插在身旁的?夹层,托着季宛若把她抱到自己身上:“我抱你。”
刚季宛若扑腾着过来时,提到了沈卿小腿处伤到的?地方?,微有?些疼,沈卿皱了皱眉。
待疼痛缓过去,沈卿坐直,季宛若已?经老老实实待在季言礼怀里?了。
男人身上穿了深灰色的?暗格子衬衣,冷峻清润,鼻骨上架着的?是一副无框镜架,薄薄的?镜片后,眼睛微阖。
季宛若被他拢着不敢动,沈卿就也没再执著地要把季宛若接过去。
虽说来机场前季言礼又睡了一会儿,但眼看着退烧药一片片吃下去,那?点休息的?时间对于?他的?身体来说其实远远不够。
到了机场,季言礼开?了电脑和林行舟连视频,沈卿则被季宛若拉走买东西。
机场的?免税店有?几个珠宝的?品牌。
季宛若这小姑娘实在是太爱美?,这么小的?年龄,出去玩最喜欢去的?地方?竟然是商场。
段浩作?为移动钱包带着两个保镖雷打不动地跟在两人身后。
离登机还?有?些时间,季宛若拉着沈卿左晃晃右晃晃,又晃回了最开?始逛的?那?个店。
段浩顾忌沈卿腿上有?伤,屡次提醒季宛若少走点路。
季宛若也听话,直接在这个店驻扎下来,说要让舅舅给自己买两个好看的?小项链。
段浩点头,说想要什么都?可以。
话音落,段浩又把目光转向沈卿,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沈卿轻摇了下头,说没什么喜欢的?。
沈卿本来就不缺东西,也早过了对这些小玩意儿痴迷的?年纪,在拍卖会上偶尔会提到哪个好看,但一般也就是随口说说,并没有?一定想占为己有?的?想法。
她的?物欲一直不重。
段话问她这话的?时候她目光恰巧落在远处的?男人身上。
这家是距离头等舱候机厅最近的?店,隔了十几米的?距离,一层薄薄的?玻璃,能看到坐在玻璃后垂眸看电脑的?人。
银白色的?笔记本电脑摊在腿面?上,他左耳挂了单只耳机,正在跟视频那?侧的?林行舟讲话。
他神情专注而认真?,很难想,这是个一个小时前还?烧到三十九度多的?病人。
沈卿轻舔了唇,把目光从季言礼身上移开?。
季宛若站在玻璃柜前盯着里?面?的?东西搭,跟身后的?段浩搭话:“小舅妈才不喜欢这些,小舅舅给小舅妈买的?才是全世界最漂亮的?!”
重新看回来的?沈卿,听到季宛若这话。
沈卿不记得季言礼给自己买过什么首饰,听到季宛若这么说,全当她是童言无忌。
毕竟才七八岁的?孩子,记忆偶尔有?错乱的?时候。
见沈卿和段浩都?没回答,季宛若从红色的?台子上跨下来,扒着沈卿的?手左右看了看,惊奇叫道:“戒指呢,小舅妈你的?戒指呢?!”
沈卿以为季宛若说的?是她送给自己的?那?枚。
摸着季宛若的?头跟她解释:“你送我的?那?个放在家里?”
沈卿的?话还?没说完,季宛若连忙摆手。
“不是不是,”她两手展开?,夸张的?比了个圆,“是舅舅给你买的?,特别特别漂亮的?戒指。”
半个多月前,季言礼去拿戒指时,季宛若在,一对设计很漂亮的?对戒,女戒外?环一圈碎钻,中心是一颗造价极高的?淡蓝色宝石,男戒则是内圈有?两个交错的?钻石。
是找挪威一个手工匠人定做的?,因为造型太漂亮,季宛若记了很久。
“就是上上周五,舅舅拿回家了的?呀!!”季宛若急得就像自己把东西丢了一样。
沈卿懵了一瞬,不明所以的?笑了笑,哄季宛若:“什么戒指?”
季宛若急得团团转,瞥到段浩的?时候眼睛迸处光彩,拉着他的?袖子让他给沈卿说:“段叔叔知道的?呀,有?一对戒指,说是拿给小舅妈的?!!”
小孩子一急起来,语无伦次。
段浩有?些无措地被季宛若拽着袖子,他不知道应不应该说这件事。
踌躇片刻,还?是开?了口:“您和老板还?在斯特拉斯堡的?医院时,老板吩咐过我订过一对对戒。”
段浩难得说话吞吞吐吐:“半个月前去取的?时候宛若见过。”
声落,沈卿忽然想起今早在书?房,看到季言礼往抽屉里?放了个盒子,巴掌大的?黑色绒盒,像是装的?首饰。
与此?同时,沈卿也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今早见那?个盒子的?时候她会觉得有?点熟悉了。
上上周五,她和季言礼在书?房吵崩的?那?个晚上,他从外?面?进来时,手里?是拿了一对盒子的?。
只不过她当时一直在操心手心里?偷拿的?私印,没注意到。
沈卿轻捏着裙角,往后退了半步,视线再次不期然地落在远处玻璃后的?男人身上。
所以说,她和他吵崩的?那?晚——
他不仅想和她开?诚布公,彼此?坦诚地聊一聊,其实还?带回来了一对对戒。
第62章 9.16日更新
“小舅妈, 你怎么了?”季宛若扯着沈卿的手摇了摇,唤回她的思绪。
沈卿回过神,目光从季言礼身上移开, 收回来, 低头望向季宛若。
她脸色如常,浅笑着摇摇头:“没事。”
飞机场的广播响起, 正在催促还没有登机的旅客。
周围人来人往,大多数经过的人都步履匆匆。
沈卿在这熙攘的人群中蹲下来,帮季宛若扯好裙摆,食指竖起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笑着嘱咐她:“戒指的事可以不告诉你舅舅我?知道了吗?”
季宛若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抓着后脑的头发?偏头看了眼段浩。
看到段浩轻点头示意她的动?作,季宛若转回来, 鼓了鼓脸, 软绵绵的声音,疑惑地问了句:“为什?么?”
沈卿身上穿着米白色的长款大衣, 下摆的地方长到小腿,这样蹲着的姿势, 衣服已经垂在了地上。
沈卿拖着声音“唔”了一声,抬手捏了捏季宛若的脸。
“没有为什?么,”她声音细细的, 哄面前?的小女孩儿, “就?当是你和小舅妈的秘密, 好不好?”
季宛若还是不太明白, 不过相比季言礼, 沈卿俨然更好亲近一些,季宛若还是更喜欢这个?温柔漂亮的舅妈。
她歪着头想?了想?, 揪着自己的麻花辫点了两下头,承诺似的:“那不告诉小舅舅。”
季宛若声落,沈卿又抬头看了眼段浩。
眼睛里的意思很明显,是让他?也当做不知道。
段浩一时有点犯难,虽说季言礼生活上的事情也一直是他?在打理,但在沈卿来之前?,他?主要管理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情。
牵扯到感情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琢磨了良久,想?到季言礼自己也没跟沈卿说戒指的事,段浩决定暂时还是不讲。
老板的私人生活,一根筋如段浩,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掺和进去。
沈卿收到段浩点头的信息,再?转身时,很轻地拍了拍季宛若的头,笑得恬淡:“乖了。”
私人飞机要单独批航线,太麻烦,所以不是太着急的事,一般还是坐民航。
季宛若和照顾她的阿姨坐在前?面一排,沈卿和季言礼则并排坐在后面。
头等舱的座椅宽敞,椅子往后放就?是一张很舒适的床。
两张座椅中间有隔板,左右两侧的帘子拉上去,像一个?小卧室。
每并排的两张座椅前?侧还有一个?不算小的电视,可以放各种电影。
飞机起飞后的半个?小时,骤然失重的感觉早就?消失,机身逐渐趋于平稳,漂亮的空姐走过来,问季言礼和沈卿两个?人需不需要帮他?们拉上帘子。
季言礼面前?的桌子上摊着电脑,还在处理文件。
他?单手撑在一侧的扶手上,听到空姐的话,抬了抬眸。
“拉上”
“不用了。”沈卿轻软的声音打断季言礼的话。
空姐眼神微闪,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季言礼和沈卿身上左右扫了下。
两个?人长相都太出众,又是一起上的飞机,空姐自然而然地把两人归为了夫妻或者情侣。
而眼下,两人不知道是不熟,还是闹别扭,总之这意见不是很统一。
空姐两手交握,搭在身前?,再?次微微欠身,询问两人的意思。
季言礼目光重新落回电脑屏幕,手指敲在键盘上,不太在意地回了句:“听她的。”
空姐点头,从两人的座椅后绕开,走向了另一侧需要她服务的客人。
身旁的遮光板被打开,沈卿手肘支在一侧,托住自己的下巴,往外?看。
云朵之上的阳光更明媚,这么直愣愣地盯着,不一会儿,眼睛就?有些发?酸。
她身旁的人自始至终都在看电脑上的东西,很显然,也没有跟她交流的打算。
沈卿轻呼了一口气,托着下巴的手放下来,换了个?姿势倚在座椅里。
她其实并不是很清楚这趟行?程的目的。
但既来之则安之,好好配合他?,拿到文件回国就?好
和沈卿想?的不一样,她以为季言礼来瑞士是有正经事要做,但没想?到和出差相比,这趟行?程倒更像是度假。
听段浩说他?们只在苏黎世?呆一晚,第二天要启程去采尔马特。
距离苏黎世?三个?小时的火车车程,夹在阿尔卑斯群峰之中的童话小镇。
飞机从淮洲起飞,到苏黎世?已经是傍晚。
矗立在苏黎世?湖畔的星级酒店,订的是五层的套房。
应侍提着行?李跟在两人身后,行?李箱放在墙角时,沈卿听到身后的人对她说了句:“你睡左边那间。”
沈卿回头,季言礼正摘了表放在茶几上。
男人身上深褐色的长款大衣,里面搭了件很薄的黑色毛衣,高挺的身影正立在客厅中央的茶几旁,低头看手机。
沈卿脚步顿住,站在电视柜旁想?了想?季言礼说的这句话。
她勾头往身后看了一眼,将?近两百平的套房,卧室自然不止一间。
左边临湖的一个?,和右侧跟客厅隔了一个?狭窄走廊的另一间。
两间房,一东一西,离得有些远。
沈卿点点头应下来。
她想?,季言礼应该也不想?跟自己睡一间。
“晚一点我?要出去一趟,”季言礼把手机扔进沙发?里,脱掉外?套搭在墙角的衣架上,“等下想?吃什?么问酒店要,或者打电话给段浩讲。”
沈卿又点头。
屋子里开了空调,她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下来,有点热。
两人一个?在玄关处,一个?在卧室前?,隔了七八米站着相对无言。
沈卿觉得太尴尬,转身想?回房间把衣服脱掉,刚扶着门框侧了身,倏然又听到身后的人开口。
“三层住着随行?的医生,身体不舒服的话联系她。”
沈卿侧对着季言礼,下意识偏头看了季言礼一眼。
他?正弯腰,用手旁的鼠标拨弄着电脑上的消息,眉心轻皱,微微眯眼,看着屏幕上弹出的文件。
说话时的声音低沉微哑,显然病还没有好。
沈卿想?,或许跟她比,更需要医生的是季言礼自己。
她盯着季言礼的侧脸看了两秒,每多话,应了声好,侧身进了房间,反手轻压上门。
沈卿从卧室换完衣服出来,掏出行?李箱里的电脑拿着去了书房。
书房和客厅正对着,不关门的话,坐在办公桌的后面正好看到客厅。
季言礼坐在沙发?上,端着电脑再?次接了个?视频。
沈卿把目光移开,没去关门,也没再?看外?间的人在干什?么。
从昨天晚上季言礼从沈卿的房间出去,再?到今早起床,坐了十二个?小时的飞机飞到这里,两人之间的对话寥寥可数。
晚上八点,季言礼如他?所说带着段浩出去了一趟,貌似是个?在这里的酒局。
季宛若从楼下跑上来找沈卿,沈卿为了看着她,抱着电脑搬到了卧室办公。
忙了一晚上,跟余曼敲定了几个?项目的推进方案,视频挂掉,再?抬眼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沈卿扭着脖颈打了个?哈欠,手上的电脑放下,从窗边的座椅上起身,偏头看了眼床的方向。
季宛若的小裙子早就?掀到了大腿处,上身穿着很薄的粉色毛衣,四仰八叉地趴在房间中央的大床上,嘟着嘴早就?睡熟了过去。
路上十几个?小时的时间,把小姑娘累坏了。
来瑞士这趟,因为季宛若的存在,季言礼多带了一个?季家?的阿姨,负责照顾季宛若的生活起居。
季宛若的房间其实在她和季言礼的楼下,但季宛若想?找沈卿玩,刚到地方就?撇下了照顾她的阿姨,跑到楼上来找她。
不过小姑娘虽然粘沈卿,但也乖,看沈卿在忙工作,没打扰她也没闹,自己坐在床上玩平板,只是没想?到玩着玩着,实在太困,睡着了。
季家?小辈不多,几房之间也不常联系。
沈卿没怎么和小孩子接触过,但倒是挺喜欢季宛若。
乖巧听话、活泼可爱。
很难有人不喜欢她。
沈卿单手握着自己的右侧肩膀略微往后抻了下,踩着拖鞋,放轻脚步,走到床边。
她没打电话喊阿姨,想?着帮季宛若把衣服脱掉,等会儿等她醒了再?问问她要不要下楼去洗澡。
刚帮季宛若把毛衣开衫拨开,小姑娘咕哝一声,翻了个?身,往沈卿怀里窝了窝。
她半边脸压在沈卿的胳膊上,像个?八爪鱼一样抱着沈卿,嘴里低声嘟囔着什?么,像是在说梦话。
沈卿半靠在床头,轻拍着季宛若的背,左右看了看她抱自己的姿势,放弃了把她拨开的想?法。
小丫头抱得实在是太紧了。
刚刚跟余曼打电话的时候并不觉得累,现在闲下来倚靠在床上,沈卿忽然也有些困了。
沈卿打了个?哈欠,扯了一旁的被子帮自己和季宛若盖上,就?着这么个?姿势阖眼,也打算眯一会。
沈卿只是想?小睡半个?小时,谁知道没定闹钟,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再?醒过来已经是凌晨一点。
她左侧的胳膊还被季宛若枕着。
沈卿动?了下手,略微酸麻的感觉从肩膀处袭来,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身体有些僵了。
季宛若晚上那会儿睡久了,这会儿睡得没那么死,沈卿一动?,她便揉着眼睛醒了过来。
“小舅妈?”季宛若搓着眼角低低软软地叫了一声。
沈卿撑着床坐起来,摸了摸季宛若的耳廓,轻声问她:“已经一点多了,要不要回房间睡?”
季宛若又揉了揉眼睛,意识终于回笼了一些。
小舅舅走之前?提醒过她不要打扰小舅妈休息。
季宛若懵怔着点了头,一面倒退着往床下爬,一面很乖地说自己回去找阿姨。
沈卿点点头,披了衣服把她送下去。
前?后几分钟的时间,在楼下稍微耽搁了一会儿,照顾季宛若的阿姨问沈卿吃东西没有,要不要帮她叫一些上来。
沈卿本就?不饿,刚醒,也没胃口,摆了摆手说不用了。
看着季宛若脱掉衣服被阿姨带去洗澡,沈卿拢了身上的外?套转身出了房间。
她从季宛若的房间出来,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电梯间,按了电梯的开关时低头看了眼表,突然想?到季言礼好像还没有回来。
刚带着季宛若出门时,楼上的套房静悄悄的,无论是另一间卧室还是客厅都没有开灯,不像是有人在她睡觉时回来了的样子。
沈卿微微皱眉,走进了打开门的电梯。
上了楼,用房卡刷开门,沈卿走进去看到沙发?上扔着的衣服时,知道是季言礼回来了。
沙发?靠背上丢着那件他?晚上走时穿的大衣,茶几上的玻璃杯还剩了一半没喝完的水。
沈卿侧头扫了眼右侧那间卧室——门半敞着,里面依旧是黑的。
很明显,里面应该是没有人。
沈卿轻拧了眉,一时有点不太确定,季言礼到底是回来了,还是只是回来过。
犹疑了两秒,她脱掉身上的毛衣外?套,往自己的房间方向走。
刚出门时关了灯,此时卧室里依旧黑着。
沈卿推上房门,手刚摸到墙上的开关,突然看到窗前?座椅里的人影。
倏然看到那人的影子,沈卿没反应过来,吓了一跳。
等稳了心神,仔细看了那身影两眼,才发?现是季言礼。
窗前?的软椅,对男人来说太小了一点。
他?仰面躺在椅子里,无处安放的长腿往前?伸着,一手抬起,小臂搭在前?额。
他?身上还穿着板正的衬衣,躺在椅子里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沈卿站在门口犹豫了两秒,手从灯的开关上垂下来,放轻脚步走过去。
“季言礼?”她弯腰晃了晃男人的肩膀。
话音落两秒,座椅里的人才很缓慢地睁开眼睛。
沈卿俯身的姿势离季言礼太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季言礼像是反应有点迟缓,睁了眼睛,目光落在沈卿脸上两秒,才动?了动?,撑着椅子要站起来。
染了酒气的嗓音微哑。
“走错了。”他?说。
他?貌似是喝了不少,撑着椅子站起来的动?作有点慢,另一手挂着摘掉的领带,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打算绕开椅子往门口走。
然而下一秒,他?脚踢到椅子腿,往一侧踉跄了一下。
沈卿就?站在季言礼的身旁,一瞬间的反应,想?也没想?,两手撑在季言礼的胳膊下扶住了他?。
紧接着沈卿就?感觉到身前?人抬手,强有力的手臂环在了她的腰间,整个?人倚靠在了她身上。
沉甸甸的,大部分重量都靠在沈卿肩头。
季言礼的身量太高,遮住了从他?身后倾洒下来的月光。
沈卿几乎是被完完全?全?地拢在季言礼怀里,整张脸埋在他?的胸前?。
温热的属于男性的气息不容忽视地拢在沈卿的身周。
沈卿不太习惯这样亲密的姿势,然刚动?了下身体就?听到头顶男人疏懒的声音。
“有点难受,让我?靠一会儿。”
季言礼身上的酒气淡淡的,混合着清雅的木质香弥漫在沈卿的鼻尖。
她见过很多次季言礼喝酒,也知道他?的酒量有多好。
更何况,他?这个?位置,根本不可能有谁敢灌他?酒。
沈卿手抵上季言礼的前?胸,没用力,但还是轻声戳破:“你没喝多。”
屋子里很静,沈卿这句话轻飘飘地落下来,响在两人之间。
随后,沈卿感觉到搂着她的人手臂再?次动?了动?,在她腰后找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搭着。
低而短促的一声笑,带着淡淡酒意:“嗯,我?装的。”
“想?抱你。”季言礼低声说。
第63章 9.17二合一
低低的男音缠绕在沈卿耳侧。
两个人?几乎相?拥的姿势, 温度升高,沈卿鼻尖抵着季言礼胸前的衬衣布料,沁出虚薄的汗。
几秒后, 沈卿微微眨了?下眼睛, 不自在地动了?动,还是从季言礼怀里撤了出来。
怀抱里?蓦然一空, 季言礼原先搭在沈卿后腰的手还悬在半空。
晚上的酒局季言礼确实?喝了?不少,反应有些迟缓,他抬眸看了?眼身前垂着头的人?,右手很缓慢地垂落下来。
季言礼单手撑在身侧的梳妆台上, 静默地看了?沈卿两秒。
两人?中间隔了?半米多的距离, 没有他挡在身前,从后倾泄而?来的月光垂落在身前女孩儿的身上。
她穿了?月白色的长袖睡衣, 绸制的, 怪不得刚才抱起来时,觉得贴着她腰的手臂凉凉的。
缠在季言礼手腕的领带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季言礼垂眸看了?眼, 撑着桌子弯身,食指勾着那条领带把它从地上捡起来, 嗓音微哑,问沈卿:“晚上吃饭了?吗?”
季言礼弯腰捡东西时,没站太稳, 身体晃了?下。
沈卿下意识伸手想?要扶他, 然而?手刚动了?动, 又交握着收了?回来。
这趟出行的目的只是为了?拿到文件离婚。
实?在没必要把两人?的距离再无端拉近。
季言礼拎着那条领带再站起来时, 沈卿已经?恢复了?先前垂手站在一侧的姿势。
所以季言礼其实?没看到, 她想?要扶自己。
“是不是问你?话呢,”季言礼靠回身后的台子, 盯着沈卿木楞的样子笑了?声,伸手轻拨了?一下她的头,语调懒散的,“吃饭了?吗?”
沈卿抬眸看他,抿抿唇,如实?回答:“没有。”
季言礼侧身,胯骨的位置抵在身后的梳妆台上。
两人?之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季言礼垂眸望着她,神情温和,眼神里?有让人?捉摸不清的淡淡笑意。
“让酒店送点东西来?”他温声问。
沈卿抬眸看了?他一眼,接着眼睛垂下,看了?看自己的鞋尖,一手无意识地抚在肚子上。
经?季言礼这么一提醒,沈卿还真的有些饿了?。
她肠胃不好,还是要吃点东西填一填才行。
沈卿把掉在地毯上的打火机捡起来,塞进季言礼手里?,推着他的胳膊让他回房间:“你?去睡吧,我自己打电话要一点。”
季言礼低头看了?眼沈卿塞在自己手里?的打火机,放在身后的梳妆台上,直起身体,转了?身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多要一点。”
“我晚上没怎么吃,”季言礼说,“一起。”
二十分钟后,套房的门铃被按响。
穿了?苏黎世当地衣服的服务生推着银色的推车进来,把车上的东西放在距离客厅几米远的餐桌上。
用风干牛肉煮透的奶油汤和大麦粥。
凌晨一点多。
想?填肚子,也只能吃点这些易消化的。
纯白色的长方形餐桌,每面都有一个软椅。
沈卿走?过去,抽了?季言礼对?面的椅子坐下来。
季言礼用手边的玻璃碗从彩色的陶瓷盅里?盛了?一碗大麦粥,银质的长柄勺子放在碗里?,他正垂头看右手旁的手机。
屏幕亮了?又暗,沈卿猜是段浩发来的消息。
沈卿盯着那处看了?两眼,垂了?眼睛,喝自己碗里?的粥。
用燕麦和大麦,再加调味料、玉米煮成的大麦粥,弥漫着很纯粹的谷物的香气。
沈卿喝了?两口,把手里?端着的碗放下。
“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
“下周末回去。”季言礼把手机按灭,推到一旁。
沈卿仔细算了?下日子,今天是周四,下周末的话就是八天。
也不算久。
沈卿侧头看了?眼窗外。
透过落地玻璃窗看苏黎世,河的两面挤挨着高高低低的建筑,亮了?暖黄色的等,星星点点。
沈卿是真的饿了?,一碗喝完,配着烤制的土豆条又盛了?一些。
但相?比沈卿,季言礼明显吃得少很多。
碗里?的粥只动了?两口,刚盛的时候是多少,现在还是多少。
沈卿盯着季言礼搭在勺子上的手:“我们明天去采尔马特的话,你?在苏黎世的工作怎么办?”
“没什么工作,”季言礼把手上的勺子放开,用纸巾按了?唇角,往后靠了?靠,“只有今天这一个酒局。”
沈卿抬头看他,季言礼解释:“该过年了?,想?带宛若来玩几天。”
沈卿略微思?考,点点头表示了?解。
房间里?很静,两人?吃饭也都没发出来什么声音。
偶尔一声震动,来自季言礼放在餐桌上的手机。
约莫过了?有十几分钟,沈卿推开碗,从桌边站起来:“我吃好了?。”
季言礼还在看手机,闻声点了?下头。
沈卿目光在他身上落了?落,没再多留,把用过的刀叉放进碗里?,转身回了?卧房。
斜后方的卧室门落锁没几秒,季言礼手上的手机也放了?下来。
这家酒店的装修整体色调用的米白色,餐桌边的座椅宽敞,靠背用的真皮,有很软的头枕。
季言礼往后仰靠在椅子里?,盯着斜前方吊顶中央的水晶灯。
四下无人?,静得出奇,季言礼这么靠了?许久,才撑着身体站起来,往右侧自己的那间房走?去-
瑞士有一趟著名的冰河列车,时速仅三十多公里?,是全世界最慢的景观列车之一,而?采尔马特就是这趟列车的起止点。
从最东端的圣莫里?茨出发到列车最西边的站点采尔马特,全长三百多公里?,要走?八个小时。
听起来时间很长,但绝对?不可能让人?无聊到睡着。
一路雪地、冰川,山林、峡谷,从一侧雪山的隧道钻出,再往另一端的山脉隧道驶进。
在这冰天雪地里?,行驶在数百米高的桥上,仿佛穿梭在空中的深红色列车,隔着玻璃看窗外漫天的雪花,像是真的置身于?一片童话雪国。
这趟列车的票要提前很久预定,定好后,到乘车那站的窗口取带有自己名字的信封就好。
沈卿拉着季宛若站在站台上,等着段浩去服务台帮他们取票。
季言礼貌似很忙,从早上出门到现在,一路上接了?好几个电话,现在还在几米远外听那端的人?汇报工作情况。
瑞士国家小,人?口也少,即使是人?流量已经?算大的车站,也不像国内那样人?来人?往的拥挤。
零零散散的行人?,偶尔路过对?视,还会友好地打个招呼。
直到段浩拿着信封过来,季言礼的电话还没有打完。
沈卿接过段浩手里?的票,看了?眼站在几米外木凳旁的人?,轻皱了?眉,问段浩:“他这么忙,我们去玩可以吗?”
去采尔马特那样风景好,但几乎与世隔绝的小镇,绝对?不可能是去谈工作的。
段浩一愣,顺口道:“老板没跟您说最近两天的工作都推了?吗?”
“什么?”沈卿下意识反问。
身后有行人?路过,段浩把身旁的行李箱提到沈卿和季宛若站着的台子上,解释道:“要过年了?,本来是有些忙,但老板推了?些工作,说要来度假。”
段浩侧头往季言礼的方向看了?看,跟沈卿道:“今早是临时有个议案需要老板通过,这会儿说完决定了?,这几天老板都不会这么忙了?。”
“真的吗真的吗?”季宛若眨着眼睛,兴奋地向段浩求答案,“舅舅这几天都可以陪我玩了?吗?!!”
沈卿看到季宛若高兴的样子笑了?笑,继而?又想?到昨天晚上季言礼说想?带季宛若来玩两天的话。
大概是真的很宠这个小侄女。
沈卿抬手揉揉小丫头的发顶,哄人?的语气:“你?小舅舅最疼你?了?。”
季宛若穿着雪白色的羽绒服,头发被扎成了?两个小丸子,一左一右地缀在头顶,顶着张粉妆玉琢的脸笑嘻嘻地看沈卿,清脆的声音:“小舅舅也疼小舅妈!”
沈卿被季宛若逗笑,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临上车前十几分钟,季言礼终于?挂断电话从斜前方走?了?过来。
“票取过了??”季言礼把手机装进口袋,从沈卿手里?拿过信封,拆开看了?眼。
沈卿压下被风吹起的大衣前襟,拉着季宛若的手把小姑娘拽得更?紧了?些。
季言礼身上的黑色大衣,和沈卿身上这件白色的乍一看像是故意穿的一套。
两人?一黑一白,男人?高大挺拔,女人?则纤瘦高挑,再带着个拉着两人?的手在一旁蹦蹦跳跳的季宛若,仿若是一家三口。
身旁路过一对?推着婴儿车的华人?夫妻,两人?身侧跟着的小男孩儿看起来比季宛若小一点,五六岁的样子。
男孩儿应该是从小在国外长大,性格外放开朗。
看到季宛若,小跑过来,想?拉她的手,嘴里?喊着“漂亮姐姐”。
季宛若没搞清楚情况,冷不丁被碰了?下手吓一跳,抱着沈卿的腿往她怀里?躲。
那对?华人?夫妻中的女人?赶忙喊自己儿子回去,拉过小男孩儿到自己身边时,跟沈卿和季言礼道歉,同?时还发自内心地夸赞了?一句:“小姑娘好看,妈妈也这么漂亮。”
很真心实?意的夸奖,带着女人?之间,看到很美的同?性时的赞叹。
“对?对?对?,我妈妈超漂亮!”季宛若听到有人?夸自己和沈卿,高兴得忘了?躲,拉着季言礼的衣服,跟对?方展示,“我爸爸呢?”
那对?夫妻看起来三十多岁,比季言礼和沈卿都大一些。
此时被季宛若逗笑,连忙应声说也好看。
“宛若?”沈卿背对?那对?夫妻,微微弯腰,佯装恼怒地伸手去拧季宛若的鼻子。
季宛若仰靠在季言礼怀里?,笑嘻嘻地躲着沈卿的手,小声道:“就一次就一次,他们在夸我们呀!小舅妈。”
季宛若拉着沈卿的大衣下摆,头压在她的衣服上来回蹭:“我爸妈都不带我出来玩,好不容易你?们带我出来,就给我当一次爸爸妈妈嘛,求求你?了?小舅妈。”
小孩子软着声音撒娇的样子太可爱,沈卿忍不住,再次抬手戳了?戳她的鼻子。
季言礼垂眸看两个人?。
下一秒,季宛若的身体突然腾空,被季言礼从地上抱了?起来。
他单手托着季宛若坐在自己肩上,另一手牵了?沈卿的手,带着两个人?往火车的方向走?,语调拖沓着,懒懒道:“别玩了?,要发车了?。”
季宛若那么小的个子,骤然被抽这么高,完全不是她平时看东西的高度,季宛若啊了?一声,眼疾手快地抱紧季言礼的脖子。
季言礼站住脚,轻啧了?一下,伸手去扒她:“你?要把我勒死?”
“我没有,我害怕!”季宛若扑腾着躲季言礼的手。
季言礼毫不留情地反走?再次按住她的手。
眼看着两个人?几乎要打起来,沈卿一步上前,拽住季言礼的手不让他动,另一只手托了?季宛若的背,防止她掉下来。
两条秀眉倏然拧起来,对?着季言礼着急道:“你?不要把她抱这么高,摔下来怎么办,你?还一只手拉行李,根本就不扶她。”
季宛若死抱着季言礼的脖子连忙喊:“就是就是,你?都不扶我!!”
季言礼低头看了?眼拉着他的女人?,有点无语:“我怎么一只手拉行李了?,我另外一只手拉的是你?。”
这么一说沈卿才意识到自己的一只手还在季言礼手里?,她猛地把手抽出来,抬头瞪他。
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季宛若要摔下来了?!
这么一打岔,先前一直萦绕在季言礼和沈卿中间的那点别扭好像暂时散了?去。
沈卿一手还握着季宛若的胳膊,另一手扬手打在季言礼的肩膀,打得很重,怒气冲冲的:“你?到底会不会照顾小孩儿!!”
季言礼垂眸看着沈卿。
这是今早到现在,沈卿跟他主动说的最多的两句话,还都是因为季宛若。
季言礼轻哼了?一声,语气很讨打:“我干嘛要会照顾她,又不是我女儿。”
听到这话,沈卿还没什么反应,季宛若先不愿意起来,她抱着季言礼的脖颈仰起头,梗着脖子开始哭。
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那叫一个伤心:“你?们再有女儿就不要我了?!!坏舅舅,不跟你?玩儿了?!!!”
季宛若声音稚嫩,这么在季言礼耳边哭,声调高,险些把他耳膜穿破。
季言礼被季宛若烦得不行,把她从肩膀上放下来,一手拉上行李推着两人?往车上走?,动作一点都不柔和。
沈卿扭着身体拍季言礼的手:“宛若哭了?,你?能不能动作轻点。”
季言礼跨进车门,抽了?行李箱往车厢里?提:“又不是你?哭,我管她干什么。”
走?在前面的季宛若没听到这句,手还抹着眼泪,附和沈卿刚刚的话:“就是,我都哭了?!!你?不能哄哄我吗!!臭舅舅!!”
说话间,三人?已经?进门走?到了?车厢里?,站在车厢一端靠近车门的空地上。
季言礼没耐心,这辈子最讨厌小孩儿哭,他把唯一的行李箱往身旁推了?推,低头看着身前同?仇敌忾瞪着他的两个人?。
季言礼深吸一口气:“两个祖宗,你?们想?干什么?”
刚在外面遇到的那对?华人?夫妻正巧绕了?一圈,也从这个车门上车。
看到季宛若抹着眼泪哭,好笑地问了?句怎么了?。
季宛若还没忘刚刚在这对?夫妻前立的人?设,指着季言礼换了?种说法?控诉:“他说有二胎就不要我了?。”
“”
季言礼头疼地看她一眼。
也不知道这小孩儿在家一天到晚看的都是什么电视剧。
那对?夫妻笑着安慰了?两句,绕过三人?去后面的车厢找座位。
季言礼盯着一直哭哭啼啼的季宛若彻底没了?耐心。
他扬手指了?小丫头一下:“你?想?挨打不想?”
话还没说完再次被沈卿压着手推开:“你?干什么?”
沈卿弯身把季宛若抱怀里?,冷着脸瞥季言礼,极其护犊子的动作:“你?总动不动打人?干什么,你?不能哄哄她吗?”
季宛若一见沈卿理她,抱着沈卿的脖子哭得更?伤心了?:“小舅妈,呜呜呜呜。”
季言礼在原地站了?两秒,倒抽一口气,上前半步和沈卿一起蹲在季宛若身前。
他冷着声音,跟训下属似的:“你?说吧,想?怎么被哄。”
季宛若头从沈卿脖子里?拔起来,摸了?把脸上的泪,吸着鼻子想?了?两秒,挂着泪珠瞥了?眼季言礼。
“那你?亲我一下,”季宛若见自己说完,季言礼冷笑,咬着舌头改了?口,“那亲小舅妈也行。”
两侧的车门都合上了?,车厢摇摇晃晃地开动,列车员正从前侧的车厢走?过来,问坐在位置上的旅游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只有他们三个还在两个车厢中间夹着的这片空地待着。
前后都有隔板挡着,没人?从这边过,静静的,像是给三人?隔出来一个小包间。
沈卿后背靠着身后的木板,把手从季宛若手里?抽出来,没来由的,有一丝尴尬。
这趟列车因为是观光列车,车内的装潢设计做了?特殊的处理。
从外侧看鲜红色的车壁,内侧则是白色内墙和大面积的玻璃窗构成。
沈卿身旁的车门,从半中腰的位置往上,直到车顶,是L型车窗,从右手边到头顶,几乎一百八十度的玻璃窗,抬眼就能看到室外。
车子已经?驶离了?站台,往外开出了?一些,穿梭在一众山峰之间,行驶在百米高的石桥上。
茫茫的雪花飘落在车窗,透过窗户往外看,视野开阔,白花花的一片,是层层叠叠的雪山。
人?仿佛被抽离出现实?,置身于?雪的世界。
画面极致得美而?浪漫。
沈卿能感觉到身旁和自己一起半跪在季宛若面前的人?,肩膀就抵着自己的肩膀。
她轻吸了?一口气,没往一侧看,蹲着的脚往右侧移了?移,和季言礼隔开了?一些距离。
但她就挨着车门,无论怎么往旁侧移动,都不可能离季言礼太远。
反而?是这么一动,两人?间的气氛陡然间有点欲盖弥彰的暧昧。
沈卿觉得左侧挨着季言礼的那半边身体都没什么直觉,心脏咚咚地敲,也不明白睡都不知道睡过了?几次的人?,这会儿被要求亲一下有什么好紧张的。
可能是突然被嚷嚷着强行搞纯爱,她有点不适应。
季宛若看两人?不动,捂着眼睛伤心得扁嘴,眼看又要掉眼泪:“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你?们都不怎么说话。”
小孩子到底是藏不住事,一撇嘴把心里?想?的都说了?出来:“我爸妈吵架的时候亲一亲就好了?,你?们也”
沈卿咽了?下嗓子,拉着季宛若的手,轻声打断她:“要不然换一个,车上都是人?。”
沈卿跟季宛若说话的时候没注意,左侧手垂落下来,碰到了?身边男人?的手。
他体温比她高一些。
冰凉的指尖突然触碰到温热,沈卿的手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收回来。
她下意识猝然偏头看向季言礼,与此同?时正撞上他也在看她的眼睛。
沈卿抱腿蹲着窝在列车的角落里?,季言礼则是半跪在她身前。
列车宽敞,两个车厢中间夹着的这块地方也大,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在这个时候过来。
沈卿的眼神略微慌乱了?一下撇开,然而?在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并?没有移开的视线时,沈卿犹疑了?两秒,目光再次转回来,和身前人?清润浅淡的眸子对?视着。
季宛若手上戴的表突然响了?下,是她妈妈在给她发消息。
季宛若揉了?揉眼睛,一屁股坐在地上,忘了?刚刚还在纠结的事,侧对?着沈卿和季言礼低头摆弄手表听妈妈给自己发的语音。
沈卿再次轻咽嗓子。
于?此同?时,沈卿被季言礼很轻地握住手腕。
身前半跪着的人?低头靠近。
沈卿的背紧紧地抵在身后的车门上,眨眼望着季言礼的眼睛。
列车晃动着行驶在雪山中,而?身后隔了?一层薄薄的玻璃,是漫天的雪花。
沈卿屏住呼吸的同?时,感觉到季言礼握在自己手腕的手动了?动。
拇指指腹很轻地摩擦在她的皮肤上。
温热的气息再度靠近,他高挺的鼻子蹭到了?她的鼻尖。
沈卿避无可避,两人?近到,几乎鼻息相?抵。
紧接着微微沙哑的男音,低声笑着问她:“要听季宛若的吗?”
然而?像是并?没有想?给沈卿回答的机会。
话音落的下一秒,季言礼低头,捏着沈卿的下巴,轻轻吻下来。
在漫天的雪花,和穿梭在雪山中的深红色列车里?,他辗转轻吻上她的唇。
第64章 9.18日更新
一触即离, 唇上温热的感觉消失。
沈卿睁开眼睛,看到季言礼在盯着她。
她眼神往一侧移开,起身牵上一旁季宛若的手:“宛若, 走了。”
季宛若刚好回完妈妈的消息, 扭着小屁股从地?上爬起来,拉住沈卿。
车厢的感应玻璃门打开, 沈卿捞过?一旁的行李箱,另一只手拉着季宛若往车厢里走。
季言礼扶着一侧的木板,在两?人身后站起来。
他目光落在前面两?人的背影上,站定两?秒, 步调懒散地?跟了上去-
采尔马特。
坐落在马特洪峰山脚下的小镇, 夹在阿尔卑斯群峰之间。
错落有致的木屋挤在一起,一片尖尖的屋顶, 夜幕降临时, 在雪堆里铺陈出星星点?点?暖黄色的光。
大多来采尔马特的人都是为了观景。
他们这趟行程也?不例外。
当晚到达采尔马特,简单休整了一晚, 第二天上午起床,在采尔马特车站的对面买票, 坐齿轮列车到达马特洪峰最近的观景点?。
连着两?天,吃了瑞士当地?的美食,逛了阿尔卑斯山的雪景。
闲散舒适地?真的像只是来度假的。
只是和?这甜蜜的度假氛围不相称的是季言礼和?沈卿自始至终和?对方说的话都不多。
第三天中午起床, 简单地?吃了午饭, 在附近找了人工雪场滑雪。
季宛若到底是年龄小, 没玩儿多久喊累, 季言礼和?沈卿两?个?人领着她回?来吃饭。
住的地?方在半山腰处, 沿着已经冻成冰的河道往上,和?山脚下的小镇相距两?三公里的地?方有一处山间平台。
七八栋三层木屋排在一起, 季言礼他们住的是最里面的那栋。
才下午五点?,民宿提供的饭是当地?最具特色的奶酪火锅和?熏肉馅饼。
吃过?饭再上楼,还不到晚上六点?。
沈卿依旧是没和?季言礼住一起。
她上到三层自己的屋子,刚脱掉羽绒服,听?到外间的房门被敲响。
沈卿把脱了一半的毛衣重新穿回?去,走到外面的小客厅,把门打开。
敲门的是季言礼,上身穿了深灰色冲锋衣,下面黑色的工装裤,耳边正通着电话。
沈卿稍楞了一下,不仅是对于季言礼的到来感到意外,还因为他身上穿的这身衣服。
在淮洲的时候他很少这么穿。
沈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季言礼捂着听?筒,对她说了句:“出去转转?”
这是这么几天,季言礼第一次主动、单独来找她。
沈卿勾头往外张望了一下:“宛若呢?”
“她不去。”
沈卿刚想拒绝,忽的听?季言礼又?补了句:“散散步。”
沈卿手勾着门,思考了两?秒答应下来
本来就是答应了跟季言礼一起来的。
她看了眼季言礼拿着的手机,轻声:“我洗一下头发。”
刚在下面吃饭的时候沾到了汤汁,沈卿刚回?来就是准备冲澡的。
季言礼点?点?头,抵着门跨进来,示意沈卿先去。
沈卿应声,握着发尾,转身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沈卿的房间和?他的一样?,一室一厅的套间,外面是客厅,里面是卧室。
季言礼没往卧室里进,走到客厅中央,在靠近窗户那端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
听?筒那端是林洋。
向来大喇喇的林洋,语气难得?的迟疑了几分:“要不你查查你三叔一家?”
见?季言礼没答话,林洋又?自顾自地?说:“主要你不是都查过?来遍了”
林洋话没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又?改口:“你和?沈卿真打算从瑞士回?来就离婚?”
“你都带她去采尔马特了,这婚不离了不行吗?”林洋不明白。
客厅茶几上没放什么东西,只有一个?按着的平板和?沈卿的电脑。
电脑半开,屏幕亮着,应该是在他来之前在看什么文件。
季言礼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这要看她。”
“如果她真要离的话”季言礼目光落在沈卿的电脑屏幕上,紧接着微顿后,声音稍轻了些,淡笑?着把话说完,“她如果坚持,我也?没有理?由留她。”
林洋默然。
他其实还想劝,但张了张口,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林洋知?道,这是季言礼能做出的最大退步了。
容许沈卿走进自己的门里,三番五次退让,放低自己的底线。
季言礼不会,也?绝不可能再低头,强行挽留一个?心本来就不在他这里的人。
季言礼还在外面等着,沈卿也?没有多磨叽,冲了澡又?吹头发,前后不到半个?小时,已经从卧室里穿戴整齐再次走了出来。
她穿着米白色的羽绒服和?浅蓝色的牛仔裤。
沈卿用手腕上套着的皮圈把头发扎起来,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人。
“走吗?”
话音落沈卿看到摆在季言礼斜前方的电脑。
她的眼神在季言礼和?电脑之间不着痕迹地?扫了一下,微微皱眉。
进屋之前沈卿忘记把电脑收起来了,半个?小时前,余曼说要把修改后的离婚协议发给她看。
沈卿的目光再次落在季言礼身上。
男人正低着头,右手拇指按在屏幕上发消息,跟半个?小时前进来找她时相比,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洗好了?”季言礼把手机放进冲锋衣内侧的口袋,抬头看沈卿。
沈卿点?点?头,走过?去,把电脑合了起来。
季言礼偏头往斜后方的窗外看了一眼,从沙发上站起来,绕过?沈卿往外走:“走吧,太阳要落山了。”
沈卿捡了沙发上的围巾,快步跟上。
建在半山腰的民宿度假区,门前有一道宽敞平坦的山间公路。
横着有十几米宽,没有任何弯弯绕绕,直通山下的小镇。
出门沿着路往下走,能看到整个?采尔马特的风光以及落日余晖。
橘红色的太阳半边垂在雪山后,暖洋洋的日色铺满了整片陆地?。
沈卿想这条路选得?位置真好,站在这处,能把阿尔卑斯山的日出和?黄昏一览无余。
沈卿落了季言礼两?三米,揣着手跟在他身后。
位置的原因,让沈卿每次抬眼时,目光都不期然地?落在男人身上。
相较于她自己,季言礼穿得?过?于薄了些。
薄薄一层的冲锋衣,让男人高挺的身影看起来略有些清瘦。
沈卿恍惚中突然想起来,不止是她胃口不好,季言礼其实一直吃得?也?不多。
无论是在华元府,还是季家老宅,或者是别处的饭局,季言礼总是夹两?口就会放了筷子。
转着打火机,目光清淡地?看着桌上其他人。
很多时候,他不说话时,都和?桌上的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揣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沈卿低头看过?去。
第二版的离婚协议书已经修改好发了过?来。
PDF的文件,沈卿手指戳开看了两?眼,仔细核对着先前叮嘱过?要调整的地?方。
其中有一条意思写的还不是很明确。
沈卿拿着手机的两?手交错握了握取暖,认真琢磨着这一条还要怎么修改。
考虑良久,确定完把重新要调整的地?方再次发给余曼,沈卿又?开始思考到时候流程怎么走。
虽说她和?季言礼之间没什么经济纠纷。
但婚前并没有签任何协议,这半年中双方的资金流水,有一部分算起来还是有些麻烦。
空旷无人的山间大道,温暖的霞光铺在脚底。
沈卿想事情?想得?太专注,一时没注意到这条路已经走出去了很远,走在斜前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稍慢了两?步,已经趋于和?她并齐。
两?人中间左右隔了两?米。
季言礼忽的垂了手,问她:“余曼的消息?”
沈卿缓过?来神,把手机收起来,轻嗯了一声。
一侧的人听?到她这回?答,轻垂了眸子,没再问下去。
就像是知?道,余曼给她发的是什么似的。
不消二十分钟,这场落日已然到了尾声。
最后一缕光束避在群山之后,渐渐收拢起所有温和?。
小镇里灯光逐渐亮起,深棕色的木屋,屋顶是雪,屋内是橙黄色的灯光。
季言礼把烟灰掸在脚底,像是随口在问:“刚在想什么?”
沈卿想了想刚一路上脑子里过?的事情?,离婚协议和?协议的流程。
她摇了摇头,没说实话:“公司里的事情?。”
季言礼斜眸看了她一眼,不太相信般,云淡风轻地?笑?了下。
语调淡淡的:“是吗。”
“嗯,”沈卿低头,用鞋底碾着路上的雪,“几个?项目的案子。”
季言礼脸上依旧挂着笑?,目光从沈卿身上移开,落在远处,那里余晖终于全部消散,只剩一片遥遥黑暗
“这地?方春天来能看到不一样?的景色,”他把手里的烟盒收起来,语调拖沓,有点?吊儿郎当,“雪全部化掉,是蓝天和?绿草。”
沈卿点?头,她之前去苏黎世就知?道,冬雪,春草,夏湖,秋叶,瑞士是看四季最好的地?方。
往常大多数人说到这个?,一般都会随口加一句“下次春天的时候再来”。
但季言礼没有,他没有往下说。
沈卿两?手往袖口里缩了缩,心不在焉地?应和?了两?声。
季言礼侧眸看了她一眼,轻笑?着把火机一并塞到了烟盒里。
再往前走几步,两?人遇到一对年轻的小情?侣。
女生正抱着男生的肩膀看他手里的相机。
听?到前侧的走路声,抬头看到沈卿和?季言礼时,高兴得?挥了挥手。
女孩儿抓着男生手里的单反,快步走上来,用英语礼貌地?询问两?人是不是中国人。
沈卿回?了个?“是”之后,女生肉眼可见?地?兴奋,连忙问沈卿,能不能帮自己和?男朋友拍几张照片。
沈卿笑?着答应。
拍照这项技术活,还是更相信女人而?不是男人,所以那女生想也?没想直接把季言礼排除在外,把相机塞进了沈卿手里。
季言礼盯着三人看了两?眼,索性走到路边另一侧,撑在栏杆处抽烟。
几张照片拍下来,七八米外的人还站在山道围栏处。
他侧对着沈卿,右手夹了支白色的细烟,胳膊搭在栏杆外。
沈卿发现?季言礼大多数时候点?了烟,都仅仅是夹着,但不怎么吸。
一支烟偶尔只会咬一两?口,直到烟尾燃尽,用食指和?拇指的指腹来来回?回?轻碾着按灭。
像是自虐般的,用燃着火星的烟尾,烫自己指肚的皮肤。
沈卿一时有些走神,被身旁的女孩儿喊回?来。
远在异国,遇到故乡的人,女孩儿对沈卿毫不设防,话也?很多。
她食指拨着相机里的照片跟沈卿介绍:“我和?我男朋友就在苏黎世上学,只是去年夏天我们来时拍的。”
沈卿盯着那照片上仿若童话般的碧绿草甸,由衷赞赏:“你们是学艺术的吗,拍得?真好。”
女生抿嘴笑?笑?:“不是啦,是这边的景色好,冬天的冰川,春天的草甸,我们打算明年秋天再来一趟,攒齐春夏秋冬的照片,都说北欧的四季在瑞士,而?瑞士的四季在采尔马特”
沈卿一面听?着女生介绍,一面低头看手机。
余曼:[这条的修改放在了第二版里面,直接将它合在第三版里就行了是吗?]
沈卿疑惑:[第三版?]
余曼:[发这版的半个?小时前,我还给你发过?一版]
沈卿恍然间想到自己从浴室出来时,摊在客厅茶几的电脑。
余曼:[文件应该是自动下载的,提示已读,我以为你看过?了只是没有回?。]
已读未回?
沈卿垂在身侧单手轻轻握了下,眼神再次不由得?落在远处栏杆前那人的侧影上。
所以季言礼看到了。
那刚刚在路上问余曼给她发的是什么时,也?是明明就知?道答案的。
身旁的女生见?沈卿跑神,晃了晃沈卿的手臂,眨眨眼,声音里带着隐秘的兴奋,对她道:“所以大家都说,采尔马特的秘密,是想和?你看每个?四季。”
采尔马特的秘密,
是想和?你看每个?四季。
女生笑?嘻嘻地?仰脸:“这条路能看到采尔马特最漂亮的风光,所以我悄悄带我男朋友来了很多次……”
她后面再说什么沈卿已经听?不到了。
沈卿低低垂眼。
她不清楚季言礼知?不知?道这个?女生说的这些。
但她只是想到,如果季言礼知?道。
那刚刚她在想离婚的一路,季言礼在想什么。
而?且是在他明知?道她在想离婚的前提下。
第65章 9.19日更新
沈卿轻眨了眼睛, 侧头看向远处。
为保持原有的自然风光,这条路没?什么路灯,此时夜色沉沉。
站在远处的男人, 身影模糊, 融在身后的黑暗里。
两秒后,被?沈卿注视的人如有所觉地抬了头。
季言礼单手搭在身后的围栏, 倚靠着,微微眯眼,看向远处的女人。
昏沉的夜幕下,两人隔着遥遥的距离, 都看不清对方?。
但莫名的, 却都知?道另外一个人在看自己。
季言礼掐了烟走过来。
“拍完了?”他问。
戴着绒线帽的女孩儿,满脸笑意盎然, 扬着手里的相机跟季言礼示意:“拍完了, 谢谢你的女朋友。”
季言礼高挺颀长?的身影立在一旁,让沈卿无法忽视。
他一手握着瓶维他命水, 两臂交叉抱胸,哂笑纠正:“是我妻子。”
“哇, 是吗?”女生?捂着脸发出惊叹的叫声,眼神左撇撇右看看,实打实地羡慕, “真幸福。”
沈卿两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 习惯性地用鞋底去搓地上的雪。
而后很浅地笑笑, 点了下头, 算是回应。
女生?一面倒退着往自己男朋友的方?向跑, 一面冲季言礼和沈卿挥手,朗声笑:“祝你们百年好?合!”
女孩儿声调高,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暗色的山谷里,听着有?些?虚无缥缈。
季言礼像是对那女生?的话没?太在意。
把?胳膊处夹着的瓶子拿下来,单手拎着,另一手插在工装裤的口袋,往前走。
沈卿揣在衣兜里的手无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指尖,望着已经走出去几步的背影。
“季言礼。”她突然出声。
男人脚下停住,身体半转,抄着口袋,懒懒散散地回望过来。
冲动之下叫出的名字,等身前的人转过来时沈卿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季言礼身上。
能说什么呢?
她和季言礼之间?,貌似是个死局。
沈卿抿了抿唇,往前迈了两步,跟上去,摇头想?说“没?什么”,然而在话出口之前,被?男人往右侧移了半步,挡住。
季言礼低垂着眼眸,仍旧是那副闲闲的样子,他把?水瓶塞进沈卿怀里,抬手捏上她羽绒服的拉链扣,帮她往上拉,语调低沉好?听:“有?什么话就说。”
“不说以后可没?机会了。”他轻声笑着。
斜坡山道,沈卿站在高的那一侧。
正好?季言礼又?低着头,两人之间?的身高差缩短,这让沈卿抬眼便能看到男人鸦羽般的眼睫,和微微噙着笑的薄唇。
他笑得很好?看。
疏懒,厌世,漫不经心,却又?带点愿意为?你低头、退让的宠溺。
阳光温柔的人,偶尔宠溺地笑一下,还没?那么容易让人动心。
但厌世的人不是。
看淡所有?事情的眼睛,却独独有?你。
没?人能拒绝的了这样的偏爱。
沈卿轻吸了一口气?,把?眼神移开。
“真的没?有?话对我说吗?”拉链拉到最上面时,季言礼再次淡笑着问了句。
他语调很缓,和着此时的夜风。
沈卿静默两秒,原本就没?有?在季言礼身上的目光,再度偏了偏。
摇了头。
季言礼望着她,片刻后低笑一声,抬手,用指骨碰了碰沈卿的侧颊-
采尔马特地方?不大,两三天?的时间?,所有?景点便都可以游览完。
从采尔马特离开,再到日内瓦,已经是来瑞士的第五日。
季宛若想?去日内瓦隔壁的小镇玩,缠着季言礼求了一整天?,终于?得到应允。
从日内瓦西侧新建的车站坐车,半个小时的车程能到。
季言礼有?点事情,被?段浩扣到了车站外,沈卿拿着票先一步带季宛若进站。
余曼的电话打来的很是时候,正巧季言礼不在旁边。
沈卿摸着季宛若的头,单手扯着她的帽子帮她拉好?,另一只手接通了电话。
余曼没?有?多废话,直接切入了主题:“那份文件的附件,审查结果已经下来了,因为?损坏过于?严重,没?有?办法作为?呈堂的证据。”
“应该是只有?原件可以。”余曼说。
沈卿轻嗯了一声,望着远处已经喷着气?启动的火车。
“另外,”余曼的声音顿了顿,“您让查的事情我查过了,文件上是季言礼父亲签的字没?错,没?有?伪造和仿冒的可能。”
车站的铁轨是并排的三列,浅褐色的车皮,刚开走一辆,紧接着又?是一辆到站。
沈卿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
板上钉钉的事,她却让余曼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现在余曼的这个话,就是再次确定,事情真的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沈卿肩颈塌下来,背影透着一种乏力?感。
她无意识地叹了口气?,盯着前方?火车的转轮,轻声道:“我知?道了。”
余曼听到听筒里的声音,顿了几秒,试探着问道:“还要再接着查下去吗”
“嗯,”沈卿声调有?点低,“如果有?新的消息再告诉我。”
那端的余曼应声:“对了,季家有?一个在国外的文件库就在日内瓦,等一下我把?详细的地址发给你。”
沈卿随口应了一下,没?太在意,反正这趟行程结束后,季言礼就会把?文件给自己了。
知?道不知?道文件到底放在哪里,其实也不重要。
挂断电话,沈卿牵着季宛若往站台里再次站了站。
七八米外有?火车鸣笛,提示旅人上车的广播一声声响过。
季宛若怀里抱着个小猪玩偶,她两手扯着玩偶的耳朵,仰头看沈卿。
“小舅妈,你怎么了?”
小丫头声音很清脆,带点奶气?。
沈卿不明所以,两手撑着膝盖弯腰看她,语气?努力?轻快:“我没?有?怎么呀。”
小孩子大概对情绪有?先天?的敏感。
季宛若鼓着嘴,盯着沈卿左右看了看,随后伸手,用食指戳上沈卿的眉心,奶声奶气?道:“小舅妈看起来有?点失望。”
小朋友童言无忌,季宛若往前探头,手指仍然顶在沈卿的眉心:“小舅妈你在失望什么?”
沈卿微微一愣,恍然间?一时失了神。
失望什么
对啊,她在失望什么?
那份文件有?季言礼父亲的签名,不是本来就知?道的事情吗。
片刻后,沈卿敛了心神。
她笑了笑,手摸上季宛若的脸,浅声回答面前的小姑娘:“没?什么。”
话音落,站台上突然一阵骚乱,从一侧的站台入口处忽然闯进来一些?蒙着面巾的彪形大汉。
大约二十几个人,人手一根粗长?的木棒,其中一个抬手敲晕身旁冲过来的工作人员。
这车站是新建的,在距离日内瓦市中心最远的近郊。
瑞士人口本来就少,国内第二大城市的日内瓦也不过堪堪一百多万人口。
安保,一直是城市的一个问题。
像这种有?组织有?预谋的恐怖袭击事件,很难在第一时间?应对。
更何况,这个车站无论在硬件还是软件上,建设得都还并不完全。
至少,这一伙人闯进来已经有?半分钟了,除了周围旅客的尖叫和逃窜外,至今还没?看到任何到位的安保人员。
斜前方?两个拖着行李的乘客腿都吓软了,抱着身侧的柱子,身体抖得跟筛糠似的。
沈卿咽了下嗓子,抱着季宛若往后撤了几步。
她微微眯眼,盯着前方?的那些?大汉。
那些?人,显然是在朝她的方?向过来。
沈卿轻吸一口气?,下意识联想?到上次在斯特拉斯堡的多农山。
因为?掌管着巨额的财富,在钱权和人脉方?面有?着难以想?象的优势,所以有?人想?要他们这些?世家子弟的命是很正常的事。
但最近遭遇的突发状况实在是太多了这让沈卿不得不起疑心。
怎么会,每次都这么巧?
就像是,有?目的的,有?人在针对她。
组织她做什么。
季宛若第一次看到这阵势,小脸唰一下瞬间?变得惨白。
季宛若还站在沈卿身前,因为?极度地恐惧,两手抱着沈卿的大腿,头死死地埋在她的腿侧。
“小舅妈。”季宛若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沈卿和季宛若站在站台的最末端,离那些?恐.怖.分子距离有?些?远。
但架不住那伙人气?势汹汹地已经在往这侧走来。
沈卿屏住呼吸,很快速地左右看了下,她手压在季宛若的背,带着季宛若再次往后退了退。
季宛若头抬起了一些?,紧接着手下意识摸上手腕的表,想?给季言礼打电话。
然而下一秒,被?沈卿握着手腕制住。
沈卿声音也微微颤抖:“先不要给舅舅打电话。”
她有?预感,这伙人还是冲着她和季言礼来的。
沈卿知?道,如果季宛若这个时候给季言礼打电话,他一定会过来。
但沈卿不想?。
她已经欠季言礼很多了,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把?他拖进来。
沈卿盯着那些?人,带着季宛若再次后退。
短暂的慌乱后,拿着木棍的这些?人已经控制住了车站内的情况。
车站进出口的铁门已经被?这些?人拉上,每个门前都有?四个人在把?手,与此同时,车站的安保终于?现身,但被?堵在了已经关上的门后,进不来。
两侧的门都被?拉得死死的,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沈卿再次往左侧偏了偏头。
看到靠近站台边缘的防护网上有?一个很小的洞。
沈卿抱起季宛若快速地冲到防护网旁,压着季宛若的身体让她钻过去。
“往前跑,看到台子的地方?再往右手边,去站台外找舅舅,”沈卿快速道,“跟舅舅好?好?呆在外面。”
第66章 9.20提前更
好在后一辆到站的列车上有一队退伍军人, 再加上附近有一支正在巡逻的特警。
两方努力下,破门的速度很快,这场来也快, 去也快的袭击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人员伤亡。
沈卿跟着特警疏散到门口的时候, 季言礼已经逆着人流从门外挤了进来。
季宛若被段浩牵着走在后面,季言礼快步上前, 扳过沈卿,撩了她的头发仔细检查她身上:“怎么样,有事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沈卿惊魂未定, 单手扶着季言礼的手臂, 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我躲在轨道旁的一个?警务室,没?关系, 没?受伤”
话音未落, 沈卿已经被季言礼拢着背压在了怀里。
她侧脸压在男人胸前,听到从他?胸膛传出的心?跳声。
因为刚经历过的事情, 沈卿内心?的心?惊还未完全压下来。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似和季言礼的混在了一起。
一下, 又一下,急促而清晰的从胸腔震荡而出。
季言礼喉结轻滚,抚了抚沈卿后脑的头发?。
一旁的特警用德语要求旅客有秩序地疏散, 季言礼牵上沈卿的手转身往外走。
季宛若在段浩怀里不断地勾头张望。
她小脸花了一片, 眼角还挂着未擦干的泪痕, 见沈卿和季言礼过来, 扑腾着从段浩怀里下来伸手要抱沈卿。
明亮开敞的候车室, 身旁零零散散地有路过的行人。
季宛若歪歪扭扭地跑到沈卿身前,抱着她的腿闷着声音抽泣着。
发?生这样的事情, 隔壁小镇肯定是去不了。
季言礼一只手还搭在沈卿的背后,另一只手拨了电话出去,放在耳边,联系当地警方。
季宛若哭够了,抓着季言礼的衣服,泪眼婆娑地跟他?说当时的情况。
“我想我想给小舅舅打电话的,”季宛若抽噎着,一句话顿了两次,“但小舅妈”
“宛若。”沈卿打断季宛若的话,把她抱了过去。
季言礼正在听听筒那面的人说话,没?听到季宛若在说什么,但在季宛若提到小舅妈三个?字时,很明显地顿了下,遮了话筒,垂眸看过来:“怎么了?”
沈卿蹲下,一边帮季宛若拉衣服,一边随口回了个?:“没?什么,宛若怕我有事。”
听筒那侧的人再次出声,把季言礼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季言礼看了季宛若一眼,没?太在意?,跟那端的人继续通话。
作?为这次袭击的受害者和当事人,沈卿跟着警方到附近的警局做笔录。
有一个?女律师陪着沈卿进了问询室,季言礼则等在外间,站在走廊上跟段浩交代?情况。
季言礼站在一楼走廊尽头,侧靠着门,望着远处院子里的雪松。
距离季言礼两米的台阶下,站了两个?人——段浩和段浩的一个?副手。
从多农山再到这次,一回两回,实在是有点太巧合了。
很难让人不把这些事情和沈卿父母的案子联系在一起。
而且为什么每一次都挑在他?和沈卿出国?的时候?
对方对他?们行程实在是太过了解了。
季言礼侧靠着门,掸落烟灰:“从身边的人开始排查。”
段浩抵了下眼镜,迟疑了一下问道:“除公司的人外,季家的所有人也要查吗?”
段浩知道虽然季言礼表面和季家并?不是很亲近,但实际上在他?心?里,家人很重要。
不然也不可能?在最开始没?有直接把文件给沈卿,他?抱了一线希望,希望查出的最后结果,是沈卿父母的案子其实和季家没?有关系。
但现在,如?果要从季家本家开始排查,就代?表在季言礼心?里,沈卿的位置超越了跟他?同姓的这些家人。
季言礼嗯了一声,右手两指间夹的烟轻轻转了下。
他?目光没?移,依旧是落在那棵挺拔的雪松上。
“季松亭家也查一下。”季言礼淡声。
段浩微有些诧异,以为自己?听错了:“季松亭?”
这些年季言礼一直独自一个?人,唯有三叔季松亭一家给过他?亲人间的温暖。
父亲去世,母亲病重,季言礼当时还在上学,经常隔三差五地会被叫到季松亭家吃饭。
这些年,念着这些恩情,无论是季家分家产,还是公司的股东大?会,季言礼对季松亭一家人次次都是护着,对季宛若也一直疼爱有加。
段浩还是犹豫,说出自己?的想法:“季家就是再弱的一房,也有自己?反侦察的手段,我们排查的太严苛,很难不留下痕迹。”
换言之,就是到最后很难不被对方知道。
真的要为了沈卿,跟季家的人撕破脸吗?
如?果最后查出来和季家人其实没?有关系,那就是白白和家里人再次有了隔阂。
那是唯一疼爱季言礼的三叔一家了。
如?果再有间隙,季言礼以后真的就只有自己?了。
段浩目光抬起来,看向两步远外,站在台阶上的男人。
他?穿着深灰色的登山服,手上的烟已经掐灭,正抱胸倚在一旁的门框上。
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很淡。
段浩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片刻后,季言礼低头,鞋底碾在一片飘到脚底的落叶上,轻声:“嗯,不用考虑其它任何事情。”
“不惜一切代?价。”季言礼淡淡说
只是正常笔录,沈卿很快便从问询室出来。
出来时没?看到季言礼,只有等在走廊的段浩。
段浩上前一步,把沈卿随身带的东西递给她:“老板在二楼,问警方一些事情。”
沈卿点点头,接过自己?的包,收好东西背在身上的时候又问:“他?你们受伤了吗?”
段浩正在听副手说话,闻言回头,听清沈卿的问话后,回答:“主要袭击的人都在站台,外面当时没?有那么乱,还有到位的安保。”
“我和老板都没?事。”段浩说。
站在沈卿身边的女律师感觉到沈卿松了一口气。
女律师目光恍然,从沈卿身上移开,不自觉地看了眼从楼梯口方向走来的人。
男人一身灰色的冲锋衣,身影高?挺。
这位女律师在季家集团下一个?分公司做法律顾问,这几天正巧在日内瓦出差。
两个?小时前接到上司的电话,让她赶到近郊的警察局,帮大?老板处理一些事情。
等到了警局,看到段浩,才知道上司说的“大?老板”是真的“大?老板”。
看到季言礼和沈卿之间话不多,她还以为和外界的传闻一样,这场季沈两家的联姻应该是要走到尽头了。
可是无论是季言礼交代?她的话,还是刚沈卿松的那口气,又让她此刻产生了怀疑。
这两人的关系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不好。
女律师低低垂眼,轻耸了一下肩。
算了,老板的事也不是她能?看懂的
去不了隔壁小镇,只能?回日内瓦继续呆着。
因为上午那一遭,无论是季言礼还是沈卿都不想再住酒店了。
季家在各个?地方都有房产,日内瓦也不例外。
近郊的一个?庄园,请了当地的安保把守。
林洋就在离得不远的奥地利,听到这事,买了票,下午就赶到了日内瓦。
日内瓦本地的一个?小酒馆。
不远处的台子上,抱着吉他?的歌手在哼一首北欧的民?谣。
“这地方确实难找。”林洋抽了椅子在卡座上坐下来。
酒馆不大?,屋外还下着雪,房檐上挂着暖黄色橘灯。
他?们这桌的位置靠近窗边,背后是从二楼直通一楼的玻璃窗,浅黄色的琉璃,仿照教堂窗户的设计,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绘。
是当地大?学的美术生经常光顾的圣地。
沈卿正在跟余曼发?消息,有些心?不在焉,余曼说文件库的地址已经确定了,但拿到密码还需要一些时间。
沈卿回了个?“没?事”,说无所谓的。
但余曼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沈卿和季言礼现在关系紧张,她有点怕两人再吵崩,文件拿不到。
余曼:[季言礼真的会给你吗?]
沈卿攥着手机犹豫了两秒,拇指点在键盘上。
沈卿:[嗯,我相信他?。]
几秒后,余曼再回。
余曼:[也行。]
余曼:[等下我把地址和密码发?给你,需要用就用,不需要就算了。]
沈卿:[嗯。]
沈卿窝在沙发?里,胳膊往一侧伸的时候没?注意?,一杯几乎未动的白兰地整杯泼在了她的衣服上。
右侧手臂顺着留下来的酒液黏黏的。
沈卿撩着衣服从座位上站起来。
林洋赶忙递过来一张帕子:“快去洗洗,这洒得可真不少。”
泼到衣服上的酒顺着往下流,沈卿手里还捏着手机,着急忙慌地去抽纸,指头不小心?滑碰到屏幕,把自己?和余曼的对话框删掉了。
沈卿叹了口气,一面用纸巾擦着身上,一面把同样沾了酒的手机放在桌子上。
沈卿脚尖微转,正打算从卡座里走出去去洗手间,视线扫到自己?的手机时,迟疑了半秒,还是伸手再次按了下手机边框的键,确认屏幕是不是锁屏。
沈卿不想承认自己?这样做是怕被季言礼看到什么误会。
但究竟是误会什么,她说不清楚。
她只是下意?识地不想让季言礼再看到会让两人关系再度僵硬的信息。
只是沈卿不知道的是,她这个?明显锁手机的动作?,落到季言礼眼睛里,简直是在欲盖弥彰。
季言礼目光从沈卿身上转回来,往旁边避了避,让出出去的通道。
沈卿撩着衣服从季言礼腿前挤过去。
林洋拿着杯子给季言礼倒酒:“您们上午才遇到那事儿?,下午还赶来酒馆喝酒?”
季言礼斜靠在沙发?里,左臂搭垂在一侧的扶手上。
他?望着远处台子上的驻唱,另一手握着桌面上的杯子,轻转了一下:“他?们上午才犯过事,没?精力再来一场。”
林洋看季言礼一眼,想吐槽他?心?大?,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转眼看到洗手池那边沈卿身后跟着的安保时,又觉得季言礼也不是对谁都心?大?。
沈卿正站在洗手池前,用湿巾擦自己?的上衣下摆。
离她两米远的地方站了两个?穿着便服带着耳机的女安保,再往后,离得更远些的地方,还有高?一点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连安保的性?别都考虑到了,林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夸季言礼一句细心?。
林洋给指尖抵了抵自己?的杯子,翘起腿,问季言礼:“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国??”
“过几天。”季言礼想再等一下段浩的消息。
“沈卿要的那份文件不就放在你们住的地方的旁边?”林洋笑了下,开玩笑,“你就不怕沈卿偷偷拿了直接跑?”
季言礼目光淡淡,垂落在一旁亮了一下的手机屏幕上。
他?有点走神,所有动作?都无意?识地慢了点。
等盯着那手机看了几秒,才意?识到这是沈卿的。
舒缓的民?谣通过音响,环绕式的响在周围。
调子低,曲调也缓。
沈卿的手机屏幕上一条条地弹着消息,一共弹了三次。
季言礼盯着发?件人的名字看了会儿?,紧接着伸手把手机捞了过来。
他?回想了一下无意?中瞥到沈卿输的密码,没?怎么犹豫,把那个?六位数字输了进去。
季言礼也并?不确定自己?记得密码就准确,只是随手输一下罢了。
但没?想到下一秒屏幕解锁,他?看到了屏幕上的亮着的消息。
林洋把杯子放下,咂咂嘴,还在絮絮叨叨地话痨:“毕竟信谁都不如?信自己?,万一你要是不给她呢。”
“你个?阎王爷,整天阴晴不定,”林洋晃了晃杯子,“反正是我我肯定不相信你。”
林洋的话一句两句钻进季言礼的耳朵里,于此同时,他?终于看清了屏幕上的信息。
很空的对话框,只有从余曼头像发?的三条消息。
余曼发?了一串地址和房门密码,紧跟着的是一句话。
[季家在日内瓦的文件库,就在你们住的那栋别墅旁边]
第67章 9.21日更新
淡红色的酒沾在白色的毛衣上, 很显眼。
完完全全的一整杯,有许多?顺着毛衣的下摆淌进衣裤里。
黏腻,难受。
沈卿一手拉着上衣下侧的地方, 另一手拿着湿巾纸用力地在上面蹭了几下。
蹭不掉, 纯羊毛的线衣,沾了?水再扯很容易变形。
皱成一团的毛衣, 染着脏兮兮的酒渍。
就像她和?季言礼之间?揪成一团乱麻的关系。
沈卿盯着那?浅红色的痕迹看了?两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松掉,两手撑在?洗手台的边沿紧紧地闭了?下眼睛。
她有一瞬间?的冲动, 不想再跟季言礼这样纠缠下去了?。
没意义, 也没意思。
两个人?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这样粉饰太平的呆在?一块实在?是太累了?。
还不如直接撕破脸, 老死不相?往来。
身前的水龙头没拧紧, 水珠一滴一滴地掉下来,砸在?大理石的水池里。
沈卿盯着那?在?石面上开出的水花, 很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紧接着伸手把水龙头按上, 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转身走出了?洗手间?。
“衣服上被泼了?太多?酒,”沈卿走到位置, 捡了?桌面上自己的手机塞进手提包里, “我?想早点?回去, 洗一下睡觉了?。”
林洋抬腕看了?下表, 挽留:“这才?八点?多?, 一会儿”
“让段浩开车送你。”季言礼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打断了?林洋的话。
酒馆内的灯光变了?颜色, 从刚刚的暖橙,转换成冷调的淡蓝。
季言礼斜倚在?沙发里,右手捏着个玻璃杯搭在?桌面,望着远处驻唱台上的脏辫男人?。
他灰色的瞳仁里印着冷蓝色的光,眉宇间?神态恹恹。
长方形的卡座,沈卿先前坐的那?个沙发和?季言礼此时的挨着。
沈卿此刻就站在?两个沙发之间?。
她垂眸看了?眼季言礼,两秒后收回目光,把包背到了?自己身上。
“那?我?先走了?。”沈卿话音落,对林洋也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林洋目光在?沈卿和?季言礼身上来回扫了?下,酒杯举起来对沈卿扬了?扬,笑嘻嘻:“回去睡个美容觉。”
沈卿很浅地勾了?下唇。
沈卿走后,林洋屁股下反复压着的椅子,腿终于落在?了?地上。
他扯了?下衣领,最后瞄了?眼消失在?酒馆门口的身影:“你刚在?沈卿手机上看到什么了??”
季言礼刚盯着沈卿的手机看的不是一秒两秒。
好在?沈卿在?洗手间?呆的时间?长,不然林洋还真怕沈卿过来撞上,不好交代。
不过换个思路,林洋也是挺佩服季言礼的。
一套动作慢慢悠悠的,是真不害怕被沈卿看到。
季言礼打了?个响指,唤一旁的应侍过来换酒,把右手旁两个杯子落在?一起,回答林洋:“没什么。”
眼看从季言礼嘴里撬不出什么东西,林洋扁了?扁嘴作罢。
瑞士生活节奏慢,这驻唱也是,唱一首歇两首。
磨磨唧唧的北欧民谣,总共没哼多?久,眼看时间?已经往十点?奔了?。
林洋来就是为了?找季言礼,左右无事,季言礼不说走,他索性当是放假,喝酒听歌得个自在?。
临到十一点?的时候,季言礼接了?个电话,是季松亭打来的。
季松亭年近五十,声音听起来不像平常中?年男人?那?样沉,反倒是有种清润斯文的文人?气质。
电话接通,季松亭那?端没说话,而是空了?两秒,像是在?犹豫什么。
季言礼也不急,手机开了?免提丢在?桌面上,把林洋快放到自己面前的杯子推远了?点?,静静等着。
默了?片刻,听筒那?侧的人?终于出声:“言礼,是你让段浩查我?们家账?”
季言礼知道季松亭一定会问?。
他淡淡应了?一声,没做过多?的解释。
虽然季松亭近几年已经不怎么管公司的事,但最近发生了?什么,有些动作是什么意思,他还是知道的。
看季言礼承认,他也没再多?说,嘱咐了?两句季言礼在?外要多?注意身体,便挂断了?电话。
小时候掏心掏肺,对他好过的侄子,现在?怀疑到自己头上,还是有些伤人?,所以季松亭不想多?说,季言礼也可以理解。
电话挂断,林洋转头看了?季言礼一眼。
桌上的酒瓶空掉了?三四?个。
林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酒杯,他不记得自己有喝过这么多?。
季言礼一直没说话,盯着远处的驻唱台。
林洋直觉季言礼情绪不太对,试探着收了?杯子劝他:“赶快回去睡觉吧,大晚上喝这么多?你也不怕回去吐。”
林洋拍了?拍季言礼的手臂,被他抬了?下手躲开。
“等会儿。”季言礼语调没什么起伏。
他单手支着侧脑,另一手点?在?被随手扔在?一侧的烟盒上。
材质微有些软的烟盒,因手指的轻敲,已然凹下去了?一块。
林洋看他一眼,既不知道这脏辫歌手的歌有什么好听的,也不确定季言礼这“等会儿”是等的什么。
他侧歪着身子往季言礼身边凑了?凑,插科打诨:“怎么,这酒馆要是通宵营业,你准备在?这儿听一夜?”
“等什么一会儿,”林洋纳闷,“你等什么呢?”
右手两指间?夹的烟被点?燃,猩红的烟尾在?此时昏暗的酒馆里明?明?灭灭,并不显眼。
季言礼两指压在?还在?燃着的烟尾处,轻搓了?一下。
两秒后低低地笑了?声,语调颇为调侃:“你不是说,你是她的话也不会相?信我?吗?”
季言礼这个年纪和?身份,早就过了?幼稚的年纪。
但莫名的,这次他想等等,给沈卿一晚上的时间?,看她会不会真的背着他拿走文件。
季言礼偏头,看到斜前方琉璃窗上的彩绘。
鹅黄色的图腾,周围一圈橙红色的复杂花纹,颜色饱和?度太高,看得人?眼睛疼。
就一晚上,明?早回去,看看她和?文件还在?不在?
酒馆离他们住的地方很近,沈卿八点?多?从酒馆出来,不到九点?便到了?季家在?日内瓦的别?墅。
独栋院落,面积大得院子前有喷泉,院子后还有个小型的高尔夫球场。
最中?间?的四?层别?墅再往左,连着有三栋低矮的房子。
沈卿站在?院子前的喷泉旁,往那?处扫了?眼,很轻易地就辨认出余曼说的那?栋放文件的房子。
最西面的那?个两层小楼,侧墙爬满了?爬山虎,一楼最中?间?的铁门用的是密码锁。
大概是院落外的安保实在?是太多?,这楼的门前并没有人?把手。
沈卿低头,左手抬起,捂在?眼睛上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她手放下,再抬头时眼神已经变了?。
没有任何耽搁,沈卿往西面的那?栋楼走过去。
没有人?看门,手里又有密码,沈卿很容易地便在?一楼东侧的书房找到那?份文件。
包了?牛皮纸袋,放在?保险箱里。
沈卿把文件从保险柜里拿出来时,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一年多?了?,为了?帮父母翻案,她动用能动用的所有关系,查遍了?所能想到的角角落落。
而如今,这份最重?要的证据就放在?她的面前。
房间?里没开灯,沈卿半跪在?保险柜前,把文件从牛皮纸袋里拿出来,仔细核对。
她逐页拍了?照片发给余曼,让她找专家确认真伪。
余曼返消息很快,不出二十分钟,便把所有照片审核的消息发了?回来。
确认无误,是沈卿手上的这份。
沈卿咬着唇闭了?下眼睛,缓缓吐了?口气,随后文件重?新放回袋子里,抬手把保险箱的门抵上,从地上站起来。
她右手拿着这份文件,步调很快地往外走,同时拨通余曼的电话。
“帮我?订一张去加拿大的机票,要最近时间?的一班。”
余曼一边应着,一边拨通办公室的内线,让助手查航班机票。
沈卿从楼里出来,连先前进来时输密码开的那?个黑色铁门都没来得及关:“之前买的那?些股票也可以抛了?。”
季家名下有两家公司和?沈卿父母的案子有关。
一个是当年承包这个项目的建筑公司,一个是将这份文件暗箱操作后,批皮存放的娱乐公司。
一个多?月前,沈卿花大价钱购买了?这两个公司的股票。
现在?一夜时间?,低价抛售手里的所有股份,意味着这两个公司将面临着资金链断裂,破产的危险。
沈卿回到主楼二层的卧室,简单收拾了?东西,收到余曼发来的订票信息。
晚上十一点?半,日内瓦国际机场,当天直飞加拿大的最后一趟航班。
沈卿盯着航班信息简单看了?两眼,拎着收拾好的行李包,下了?楼
季言礼在?这家酒馆一直呆到第二天早上。
一整个晚上,他没有收到沈卿发的任何消息,也没有交代段浩让宅院把手的人?阻拦谁出去。
清晨六点?。
季言礼抬手推了?把已经睡熟过去的林洋,拎着大衣从座位上站起来。
“走了?。”季言礼捞了?茶几上的手机扔进林洋怀里。
林洋迷蒙地睁开眼,动作迟缓地抹了?把嘴角的口水,从沙发里坐直,拨着头发醒神:“有家不回,大晚上在?酒馆睡,也真是服你。”
季言礼没搭理林洋的话,俯身,用食指拨了?下桌子上的打火机。
银色的方形打火机在?桌面上转了?一个圈,紧接着被两秒前拨它的男人?拿起来,放进了?口袋里。
季言礼神情懒懒,单手抓着大衣的领子垂在?身侧,身上只穿了?件极其单薄的浅灰色衬衣,从酒馆的前门走出去。
段浩半个小时前就等在?门口了?。
此时看到季言礼出来,举着伞迎上去。
雪从昨天半夜开始下,已经在?地上积起了?厚厚一层。
透明?的伞布,在?最中?央的位置堆积了?三角形的雪堆,撑在?季言礼的头顶。
季言礼微微垂眼,把大衣搭在?左侧小臂上,左手抬起,扣紧右手腕表的搭扣。
“她在?家吗?”
段浩身上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他单手轻抵了?一下眼镜下端,透明?镜片后的眼神有半分闪烁。
段浩跟着季言礼多?年,心理素质好,能力也强,很少遇到过面对季言礼,无法回答的问?题。
但此时,很显然,他有些犹豫。
不过季言礼看起来也不急,腕表的搭扣有些难扣,他动作慢条斯理,索性把搭扣处的两个银环都拨出来,再慢悠悠的重?新按进去。
“昨天晚上十点?不到出的门,一直没有回来。”
段浩明?显感觉到自己说完这句,身侧站的那?人?周身的温度往下降了?半分。
男人?修长的手指按在?手腕内侧的表环,把最后一个卡扣推进去。
紧接着极低的笑了?一声,笑音冷峭。
段浩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抬头看了?眼身前的男人?。
段浩自觉很了?解季言礼,绝大多?时候都能很敏锐地觉察出他的情绪。
就比如此刻。
他能感觉到季言礼压抑在?那?声冷笑下的怒气。
段浩有些犯难,不知道后面的话还该不该说下去。
“我?早上到的时候文件库的门是开着的,那?份文件已经没有了?。”段浩绷着唇,声音不自觉地压了?下去。
季言礼把搭在?手臂的大衣扔给一旁走过来的安保,示意段浩接着说。
段浩拿伞的手,手臂抬得很直,他再次伸手把眼镜扶正:“而且半个小时前我?收到消息,双峰和?凌华娱乐的股票在?昨晚被大肆抛售,今早开盘,这两家公司的股价将会大幅度下跌,本周内应该会进入资金重?组。”
“进行这一操作的投资公司,其背后资本是沈氏集团。”
段浩自觉每往下说一句,拢在?季言礼周围的空气就再次凝滞半分。
直到最后一句落下,季言礼身上的温度已经降到了?冰点?。
远处天边的第一缕晨曦已经从层层叠叠的山峰中?透了?出来,带着朝霞的晨光洒在?此时还未完全苏醒的城市。
雪越下越大,簌簌的雪花飘落在?脚底和?头顶的伞布上。
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来,温度很低。
但低不过此时站在?段浩身前的男人?。
段浩看了?眼季言礼的脸色,咬牙,掏出手机,递了?上去。
“还有这个,你出来前我?刚收到沈小姐的短信。”
季言礼垂眸,两秒后,伸出手,把手机接了?过来。
消息只有两条,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文件我?拿走了?,离婚协议这周内寄给你,双峰和?凌华的股票也是我?卖的。]
[我?们两清了?,季言礼。]
冷风撩着季言礼的衣领灌进他的衬衣里。
季言礼垂眸扫着那?上面的文字。
两清?
做得真够绝。
为了?避着他,连这消息都是发在?段浩手机上的。
段浩抬头看了?眼季言礼,脚下不自觉地往后稍移了?半步。
如果说季言礼刚得知沈卿不在?家时,有滔天的怒火压在?他的温和?皮下,那?很显然,现在?的他几乎已经压不住这股怒气了?。
段浩开始怀疑,是多?久没见过季言礼如此生气,还是从他跟着季言礼起,就没见他这样生气过?
段浩再度抬手抵了?下眼镜,他很害怕等会儿季言礼张口就是截停昨晚那?个时段日内瓦飞往渥太华的所有航班。
片刻后,季言礼往前两步,走出伞下。
雪花掉落在?他的肩膀上,灰色的衬衣被瞬间?洇湿出深色的痕迹。
他抬手勾了?深紫色s680的后车门,跨进去,飘飘扬扬的大雪让他的声音带着凛然冷意。
“打压沈家在?沈卿手下的所有公司。”
“我?要让她自己来找我?。”
第68章 9.22提前更
淮洲。
季家老宅。
距离从瑞士回来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老宅后院的人工湖新换的水, 湖里一片澄澈明净。
季言礼倚坐在湖旁的假山上,往水里抛着饵料。
林行舟从远处匆匆走来?,路过花园看到季言礼倚在石旁的身影时?, 脚步停下, 脚尖换了个方向,走过来?。
他把手上的文件放在了季言礼身旁的石桌上:“沈卿寄过来?的离婚协议。”
坐在一边的林洋愣住:“呦呵, 真?要离啊?”
林洋没见过季言礼在别人那儿吃瘪,此时?乐呵呵地笑着嗑瓜子,就差把看笑话几个字写?到脸上了。
净捡往季言礼心窝子上戳到的话说:“沈卿真?就是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你不对她挺好的吗哈哈哈哈。”
林行舟赶在季言礼发脾气之?前,抬脚踹在林洋的椅子腿儿上。
林洋一噎, 把瓜子壳扔了, 闭上了嘴。
季言礼手上抛饵料的动作没停,垂眸看了眼那份白纸黑字, 印得鲜明的文件, 继而?轻声冷笑了一下。
林行舟接过一旁阿姨递来?的热茶放在桌子上,接着道:“因为要配合公检法?的调查, 你暂时?还是不能出境。”
沈卿大概也?是知道,所以才没回淮洲, 而?是跑到了加拿大。
摆明的,不想再跟季言礼有任何联系。
抱的是双方都?冷静一下,彻底断掉的心思。
她想逃。
林行舟摸了摸桌面上的茶杯:“沈卿手下的地产和娱乐文创两条线, 我们截了他们的融资, 散落在外的股份也?都?暂时?收到了我们手里。”
“前两个月因为收双峰和凌华娱乐的股票, 沈卿花了不少钱, 现在没有多余的资金去救这几个公司, ”林行舟把杯子往离自己?远一点的方向推了推,抿唇道, “目前来?说,应该会过得比较难”
季言礼把饵料袋放在身侧的假石上:“确定所有收来?的股份都?在你手里?”
林行舟点头,肯定道:“不会被其他人拿到。”
因为配合调查,季言礼最近两天都?没怎么出过老宅的门。
上身穿的是米白色的棉麻布衬衣,外面套了个灰色的毛衣开衫。
很居家的衣服,甚至于脚上踩的也?是刚从屋子里穿出来?的柔软的棉拖。
林洋的视线在季言礼身上上下扫了下,觉得要不是季言礼是独生子,他一定是家里最游手好闲,最不爱管这些生意的闲散少爷。
整日里吃喝玩乐,笑眯眯地说一句“家里公司哥哥姐姐继承,每年给?他分点红,留口饭吃就行”的人。
“公检法?的审查还要多久?”季言礼走到茶台旁,拎了热水罐浇在盛了茶叶的紫砂壶上。
“不太好说,”林行舟如实道,“好多年前的案子,查起来?有点麻烦。”
季言礼把热水壶放下,拇指指腹蹭了蹭茶壶提手的内侧。
手松下来?,捏起一边的茶杯时?,再次问了句:“她联系过你们吗?”
林洋扔了手里的瓜子壳,没再插科打诨,认真?想了下:“没。”
林行舟也?摇了摇头:“没有。”
话音落,两人听到身前放下杯子的人发出一声短促而?低的笑。
笑音极其清淡,是十分熟悉的阴冷。
属凤凰单枞茶叶的宋种,加了陈皮,从浇过水的茶壶弥漫出清淡的茶香。
“把家里民国?之?前到清末年间的字画收拾收拾,递交到国?家博物馆,”季言礼手里捏着的杯子轻碰在茶壶上,“无偿赠予。”
季家祖上出过两位画家,清末时?期的画出自其中?一位之?手,现完整地保存在季家在青山下的一栋别墅。
价值之?高,难以估量。
林行舟楞了下,确认道:“全部吗?”
“挑七八副价值比较高的,那副青龙绘也?递上去。”季言礼声音淡淡。
金银珠宝有价,但文物无价。
前些年文物部差人跟季家商量过,问能不能把季家现存放的一些字画交给?国?家,但念着是祖辈的遗物,季家没松口,国?家也?没有强求。
这半个月时?间,季言礼配合调查的态度很好,现在又?主动交了自家的东西充公,限制出国?的禁令应该很快能解除。
季言礼杯底轻磕在茶台上,垂眸笑了声,声音里却带点冷意:“订这周末的机票,去趟加拿大。”-
渥太华河作为圣罗伦斯河的主要支流,贯通加拿大的中?东部。
沈家在这边有房子,但沈卿嫌住着不舒服,前两年的时?候在临河的一个地方买了套平层。
顶楼十二层,视野开阔。
沈卿从瑞士离开,隔天下午入境加拿大便?住进了这里。
忙忙碌碌一周多,各种善后的事堆在一起,一时?没能喘口气歇一下。
沈卿站在客厅东侧的阳台上翻着文件,余曼则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把手上的东西一份份呈上去。
“今早王林立手里的股份也?出了转让合同,百分之?六点五,转赠人是季言礼。”
晌午的日光温和,从东侧斜洒进来?,在脚底铺出一个三角形的光影。
沈卿单手搭在身前的栏杆上,抬眸往远处泛着淡淡金光的湖面上看了一眼。
“他手里现在一共有多少?”
余曼身上穿着米白色的职业套装,她把手上最后一份文件放在沈卿身旁的茶几上,再抬头时?轻叹了一口气:“百分之?三十一。”
“再多五个点就超过你手里的股份持有了。”余曼强调。
沈卿身上穿着单薄的黑色长裙,肩上搭了个米白色的披肩,她把披肩往胸前压了压,沉默地望着远处。
季言礼动的这几个公司都?是她近两年才接手的。
原董事会的那些老人本来?就不服她,现在自然是容易被策反。
季言礼没对她围追堵截,从资金链上做手脚,而?是把散落在外的股份都?收到了他自己?手里,换言之?,为的不是真?的让沈卿破产,受挫,而?是为了捏住她的命脉,让她去找他。
沈卿的手从围栏上松下来?,微微皱眉。
沈卿原以为季言礼顶多会报复她一下。
她已经做好了打算,季言礼做什么她都?受着,无论是搞垮她的公司亦或是帮着长房夺权,她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毕竟是她骗他在先。
沈卿哪种可能都?想了,就是没想过季言礼会这么做。
怎么就这么执著的,非要和她纠缠,大家一拍两散不好吗?
披肩从一侧的肩膀滑下来?,沈卿垂头,单手捋着发顶的头发沉默地闭了闭眼睛。
余曼的目光在沈卿身上落了下,斟酌地问:“我们要采取什么措施吗?”
几秒后,沈卿抬眼出声。
“不用,随他的便?吧,”沈卿的手从发顶垂下来?,浅声道,“他想要就都?给?他。”
声落,外间有门铃响起。
余曼看了眼还在垂头发愣的沈卿,抱臂的手放下,转身出了阳台,去开门。
房门打开,门外站的是时?恒湫。
男人身影高大挺拔,内里一件黑色的高龄毛衣,外面是宽松的深灰色格子西装。
说是西装,但更像是半大不大的大衣。
余曼侧了侧身,把他迎进来?。
时?恒湫昨天下午到的加拿大,昨晚住在近郊的别墅。
他手里拎着保温盒,里面装的是鲅鱼馄饨,沈家阿姨做的。
装着保温盒的布袋被放在茶几上,时?恒湫往阳台处看了眼,很轻地皱了下眉:“怎么穿那么薄站在外面?”
听到时?恒湫的话,余曼不自觉地侧头,突然意识到沈卿是穿得有些薄。
一月末,晨风还是很凉。
余曼自己?身上穿着大衣不觉得,沈卿确却是实实在在地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裙。
余曼一时?恍然,觉得自己?这个助理有时?做的还不是很称职。
至少,不如家里人关心沈卿关心得紧。
余曼几步过去,从沙发上捡了厚一点的外套,抬步往阳台送去。
时?恒湫站在客厅,把沙发上乱丢的几件衣服搭在衣架上,抬头看到沈卿已经穿上余曼递出去的外套,默然两秒,没过去,而?是转身去了厨房。
除了余曼外,沈卿还有专门的生活助理。
肉蛋奶之?类的,冰箱里准备得很全。
时?恒湫单手撑着冰箱门,目光上下扫了下,在看到最下一层放的矿泉水时?,再次皱了皱眉,伸手把水从冰箱里拿了出来?。
沈卿本来?肠胃就不好,大冬天再喝凉的,搞不好又?要去医院。
毛衣和外套的袖口都?松,时?恒湫把拿出来?的矿泉水放在冰箱旁的架子上时?,袖口往下滑了滑,露出他腕骨突出的手腕和小臂。
手腕往上大概十公分的地方有一道很浅的划痕,已经结了痂,隐隐的暗红,横在手臂中?间。
时?恒湫余光瞥到那处,手再垂下来?时?拉了拉衣袖,盖住了那道痕迹。
时?恒湫再转过身时?,沈卿和余曼刚巧从阳台出来?。
余曼用右肩夹着手机,一边嘱咐电话那端等下会议要带的材料,一边弯腰从沙发上捡了自己?的外套。
她披上衣服,手忙脚乱地提上背包,跟沈卿和时?恒湫两人点点头,示意了一下,转身出了屋子。
沈卿抬手指了下玄关处刚被关上的房门,在沙发上坐下来?,跟时?恒湫解释:“余曼还有个会。”
时?恒湫点头,把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矿泉水拧开,水倒进面前的烧水壶。
按了开关,不出多久,透明的水壶下便?开始冒起细密的泡泡。
时?恒湫两手撑在吧台上,盯着眼前不断加热的玻璃壶,忽然问:“跟季言礼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沈卿单手撑着额,默了半晌,捡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
电视机没开声音,沈卿略微有些失神?,盯着电视屏幕,漫无目的地换着台。
“随他便?吧,想要股份就给?他,想要公司也?给?他。”
“本来?就是我欠他的。”沈卿语调很慢,淡淡的,没什么波澜。
时?恒湫轻抬了下手指,碰了碰已经玻璃壶的外壁,快速加热的烧水壶,温度已经热了起来?。
他眸色略微沉了沉,还是没控制住说出来?:“你不欠他的,是季家欠你父母的,沈卿,你没必要把所有责任都?揽在你自己?的身上”
“但是祸不及子女。”沈卿轻声打断时?恒湫。
闪烁的电视屏幕终于停下来?,换到了一个加拿大本土的肥皂剧。
沈卿把遥控器放下来?,很认真?地说:“我做的那些事,无论是拿文件,还是卖双峰和凌华的股票,都?是为了给?爸妈报仇。”
“我不可能在知道是谁害了他们之?后,还什么都?不做,无动于衷,”沈卿声音沉静,“那我妄为他们的女儿。”
沈卿盯着远处的电视屏幕,顿了两秒,接着道:“但这和季言礼都?没有关系。”
不是迫不得已,她不想再做会侵害到季言礼利益的任何事情。
除了不想和他在一起外,其他事上,对上季言礼,她都?愿意退一步。
想到这里,沈卿再次轻拧了眉心。
所以现在季言礼只是收她的股票,而?不搞她是什么意思?
沈卿无意识地揪上披肩边沿的流苏扯了扯,她眉心一直皱着,没有展平。
世家子弟,不说绝情绝爱,但在感情上,一般也?很难放很多真?心。
家族斗争,企业责任,特别是那些从小被当成?接班人培养的孩子,他们要肩负得太多,爱情在他们心里实在是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
沈卿不觉得季言礼会是例外。
所以尽管知道季言礼对她可能有些好感,但沈卿从没想过“她想离婚”这件事真?的会伤到他。
但现在是伤到他了吗?沈卿有些犹疑地想。
片刻后,她摇了摇头,把这想不清楚的问题抛到脑后。
她轻叹了口气,微微偏头,隔着玻璃窗望向窗外。
上午九点多的阳光,温和明亮,却并不刺眼。
沈卿的思绪一时?飘得远了些。
她在想,究竟还能用什么补偿季言礼,股份、钱,还是地皮?
恍惚中?,沈卿忽然听到站在不远处的人出声。
“如果他不同意离婚呢?”时?恒湫把手上的玻璃壶放下,抬头看过去,声线平稳。
沈卿再次猝然皱眉:“不离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他不可能”
时?恒湫轻声打断沈卿:“我是说如果。”
如果沈卿不理解时?恒湫为什么会这么说。
她眉蹙得很深,手再次捏上披肩的流苏。
不可能的,长点脑子都?知道这样纠缠没意义,季言礼那样视利益至上的人,怎么可能犯浑。
沉默中?,沈卿扔在一侧的手机忽然震了下,屏幕上弹出来?电。
是个没有备注的国?内号码。
沈卿眼神?迷蒙,侧眸过去盯着那个来?电看了两眼,伸手捡过手机按了接听键。
手机震动的声音太小,站在吧台后的人没有听到。
时?恒湫右手从玻璃壶的提手上滑下来?,虚握后再松开,另一只撑在吧台上的左手,轻微使力,骨节有点泛白。
他最近总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会做些冲动,不计后果的事情。
对于他刚刚问的那个问题,沈卿实在沉默了太久,这让时?恒湫心里很没底。
此刻他目光偏向一侧的电视屏幕,看着肥皂剧里的男女拥抱在一起。
时?恒湫喉间涩然,很忽然地道了句:“或者我们在一起吧。”
清晰而?淡的男声回荡在此刻空旷的房间。
一字一字都?十分地轻触。
沈卿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得抬头,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于此同时?,手机那端的人也?听到了时?恒湫的这句问话。
开着免提的手机被握在林洋手里,但一侧坐的是季言礼。
林洋低头看了眼明显还在通话中?的屏幕,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
然而?下一秒,手上的电话却突然断了。
清晰的“嘟——”声响在此时?的候机室。
淮洲国?际机场,有一趟淮洲飞渥太华的航班因机组人员的调配问题,将晚六个小时?起飞。
十分钟前,航空公司发通告,为赔偿该趟航班乘客的损失,在三天内,将按购买机票时?所付价钱的百分之?八十退款,并为该趟航班的所有乘客提供接送机服务。
但季言礼应该是不需要了。
林洋盯着季言礼的脸色。
只见男人灰色的眸子瞬间像是冰冻般沉得不能再沉。
季言礼抬手扯松领口。
他动作幅度不大,但黑曜石的扣子却从衣领处崩下来?,掉落在脚底柔软的地毯上。
他嗓音冷沉,几近沉入谷底:“找淮洲政府批一下航线。”
林行舟看了季言礼和林洋一眼,应了声“好”,拿着手机从一侧座位上站起来?。
头等舱的候机室,人并不多,笑容甜美的服务生小姐端着咖啡盘走过来?。
林洋却直直看着季言礼的脸,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他现在真?想打自己?的手,没事手贱拨什么电话。
几分钟后,一架得到批准的私人湾流G800从机场旁侧的一个停放点驶出,上了淮洲机场的跑道。
目的地,加拿大。
第69章 9.23日更新
沈卿表情有些恍惚, 她真的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下一秒,时恒湫的目光从电视屏幕上转开,侧过来?, 稳稳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看着她的目光沉稳, 薄唇轻启,慢而清晰地再次重复道:“我们在?一起吧。”
“轰”一下, 这句话像一声?惊雷,击溃沈卿心里最后一丝防线。
原来?真的没有听错。
沈卿脸上带着明显不能相信的震惊,笑音很干:“哥,你在?说什么。”
时恒湫没说话, 只是维持刚刚的姿势, 定定地望着沈卿。
和季言礼不一样,时恒湫的眸色很黑, 眉骨高挺, 没什么表情看人时候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审视和沉静。
沈卿无意识地攥上大腿处盖着的披肩,眼睛里的愕然遮都遮不住。
两人沉默地对?视片刻, 沈卿舔了舔唇,终于肯承认, 刚时恒湫说的话是认真的。
她嗓音发哑,掩饰性地低头去拽自己的衣服,干笑着:“你在?开玩笑吧, 哥”
时恒湫搭在?吧台桌面?的手动了动, 食指被刺痛般往手心?内侧蜷了一下。
她一口一个“哥”叫出来?, 刺在?他的耳边。
时恒湫沉默着抬手, 用手指碰了碰面?前的玻璃壶。
水已?经烧开了, 外壁烫得不行?,但时恒湫摸上去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 他食指顶着那滚烫的玻璃外沿,轻轻摩擦着。
几秒后,时恒湫视线侧了侧,再次落到远处的显示屏上。
他薄薄的眼皮动了动,如果认真盯着他看,能看出来?他整个人非常的疲累。
“为什么是在?开玩笑,”时恒湫声?音很轻,没什么实感地落在?地上,“你不喜欢季言礼都能跟他结婚,为什么我们不行??”
时恒湫的手从水壶上收回来?,他依旧盯着那演着肥皂剧的电视屏,眼神有点?虚,像是在?透过电视剧里的男女在?看别的什么。
他一字一句,语调很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除了父母外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我知道你的所有习惯和喜好,我愿意”
时恒湫的声?音顿了顿,继续说下去:“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沈卿,”他低低缓缓地叫她,喉间轻滚,嗓音干涩,“为什么不能是我?”
男人单手撑在?吧台上,侧身站着。
廓形的西?装外套很松,沈卿忽然发现,她和时恒湫最近半年见面?的次数很少。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瘦了很多。
沈卿手心?里的布料轻轻捏紧,略有些无措的偏开目光。
时恒湫性子沉稳,从小就不是爱开玩笑,插科打诨的性格。
他话不多,也?不常笑,这么多年好像确实也?没有自己的生活,一直围着沈家,她的父母和她打转。
沈卿松掉手上的披肩。
她头别向一侧,像是短短几句话的时间,终于在?这一刻,接受了时恒湫对?自己的感情不一样这个事?实。
沈卿手有些抖,她轻吸一口气?,撑着身体从沙发上站起来?
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她脚下有点?虚:“你是昨晚没睡好,还?是喝多了?”
沈卿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绕开茶几往外走。
她声?音轻颤,无论是脚下的步子还?是手上的动作,都有下逐客令的意思:“你先回去冷静一下”
时恒湫笑了,嗓音低低沉沉,轻声?反问?:“我有什么好冷静的。”
他垂眸盯着手旁的水壶:“我冷静了二十几年,除了看着你越走越远以外,还?得到了别的什么吗?”
沈卿听不下去了。
她实在?没有办法接受,从兄妹到别的关系的转变。
沈卿胸口微微起伏,强忍着内心?激荡的情绪,提步接着往玄关处走。
她尽量把声?音放平静:“时恒湫,你先回去,你冷静一下我们再说话”
话音未落,身后响起椅子抽开,男人大踏步走过来?的声?音。
拉开一半的房门,灌进一丝凉风,然而在?下一刻被身后走上来?的人直接抬手按了回去。
男女力量差别太大,沈卿在?季言礼手下吃过不止一次的亏,此刻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在?时恒湫手还?没有碰到她肩膀时,就已?经退出了他的怀抱范围。
沈卿喉间哽塞,伸手扶着一侧的置物架,抬眸望着他。
时恒湫站在?门前,沈卿则站在?玄关处的架子旁。
他眸光很轻地垂了下。
两人中间隔了两米,是无论怎么伸手,都碰不到的距离。
就像一直以来?,他和沈卿之间。
他知道,他往前走她会退,不往前走就永远隔着镜花水月的两米。
好像无论往前走还?是不往前走,都得不到一个善终的结果。
时恒湫看着沈卿明显带着些疏离戒备的眼神,深沉的眸色再度暗了些,他微微垂眼,视线落在?自己抓空的右手。
到底怎么样,才能不止是做她的哥哥。
时恒湫胸口处闷涩,喉咙间不上不下地像顶着什么东西?,咽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他强忍下心?口郁结的情绪,抬手拉住沈卿的小臂:“我们谈谈。”
时恒湫的动作很轻,但又桎梏得沈卿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沈卿被时恒湫一路拉到宽敞的厨房。
她抵着身后的橱柜,看了两眼时恒湫,想再次抬脚往厨房外走,语速很快:“过几天,等你想好了我们再谈。”
时恒湫往右一步,挡住沈卿的去路,于此同时抬手按着她的肩膀把她重新压回刚刚的位置。
因为长久以来?兄妹关系的制约,两人其实都不习惯太过亲密的接触。
所以即使是现在?这个时候,时恒湫握着沈卿的肩膀,却还?是和她保持了正常的距离。
两人松松地站着,中间隔了半米多。
“我们好好谈谈,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当?成?哥哥,”时恒湫高大的身影挡在?沈卿面?前,他微垂着头,声?音里有无措的恳求,“不要这么抗拒我好不好。”
沈卿快要窒息了,她闷着的声?音带了少许的急躁:“不可?能的,我根本接受不了,时恒湫你冷静一点?。”
时恒湫压在?橱柜上的拳微微收紧。
沈卿每一句话都像在?朝他的心?口扎。
“那你怎么能接受季言礼,你和他结婚的时候不是也?没有感情吗?”
时恒湫声?音里有痛色,他眼睁睁地看着沈卿结婚,搬家,和季言礼经历种种,再到现在?。
很多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她在?华元府的时候,他都在?沈家老宅的阳台坐到天亮。
那份喜欢不能说,甚至是不能表露出半分,忍到现在?几乎让他整个人憋炸了。
时恒湫总在?想如果早一点?说,早一点?告诉她会不会不一样。
至少让他试试。
时恒湫上前半步,捏着沈卿的腰,低头,几欲吻下来?。
“时恒湫!!”沈卿拼命挣扎,慌乱中手摸上身后的东西?,想也?没想划在?了时恒湫的手臂上。
手腕处猛得刺痛,把时恒湫从几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一道不算深也?不算浅的血口,鲜红色的血珠顺着男人的手背流到手指,再由指尖滴在?脚边的地板上。
白色的瓷砖,每一滴血砸上去都是鲜红色的血花。
时恒湫轻抬眸,看向沈卿右手拿着的那柄小刀。
几寸长的水果刀,银色的刀尖还?染着他的血。
沈卿深深地看了眼时恒湫的左腕,银色的金属表带,已?经挂了滴垂的血渍。
她紧紧地闭了下眼睛,声?音轻抖,很沉:“哥,对?不起。”
时恒湫默了两秒,垂了下眼眸,看到手腕处的伤。
虽说并不是很深,但半个手掌那么宽的划痕。
能看出来?沈卿划的时候,是用了些力气?的。
很疼,真的很疼。
但远不及看到沈卿拿着刀的动作,和听到她说这句“对?不起”疼。
“试试也?不行?吗,”时恒湫眼神垂向一侧,低沉的声?线,轻而无力,“万一”
他是说万一。
“你也?喜欢我呢?”时恒湫嗓音微哑。
沈卿看着他,轻轻摇头,再次深吸气?:“不会的,时恒湫,你清醒点?。”
话音落,偌大的房间安静了两秒。
时恒湫抬头,再次往前上了半步,眼看要伸手要重新拽上沈卿的小臂,他声?音沙哑,还?是想再问?问?:“小卿,”
同一时间,被扔在?流理?台上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沈卿推开时恒湫,两步跨过去把电话接了起来?。
是时恒湫的手机,但她想也?没想便划开接通。
不管是谁的来?电,只要能分散时恒湫此刻的注意力就好。
“喂?”沈卿接起来?
从十分钟前,那通电话被挂断开始,季言礼就让林洋持续不断地回拨过去。
十分钟的时间,打的有将近二十通,但无一例外,没有人接。
林洋盯着季言礼一分一分冷下去的脸,再也?忍不住,宽慰似的说了句:“可?能是没听见”
季言礼把烟头按在?一侧的烟灰缸里,冷声?嗤笑:“干什么呢能没听见。”
“可?能是”林洋可?能了两声?,说不出来?。
季言礼有一架湾流G800托管在?淮洲机场,此时刚从停放点?开出来?,正在?检修。
几人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
季言礼从宽敞的软椅上起来?,往右侧两步,站在?玻璃窗前,盯着窗外干净宽阔的跑道。
他用拇指蹭了下打火机上的转轮,很清淡的语调,却莫名听着让人冷寒。
“打给时恒湫。”
林洋抓着头发应了一声?。
消息发给段浩没多久,对?面?就把时恒湫的私人号码发了过来?。
电话拨出去,扬声?器里刚“嘟——”了两声?,很细微的电流扰动的声?音,再接着是低低的女声?——
“喂?”
一瞬间,林洋再度感觉到窗前站着的那人,肩膀微微塌着,冷冽的情绪从他周身萦绕挤出。
明明是时恒湫的号码,怎么会是沈卿接的?
季言礼的拇指再次剐了下手里打火机的转轮,紧接着侧身,接过林洋手里的手机,关了免提,放在?耳侧。
男人的动作依旧是慢悠悠的,显露不出什么情绪。
但林洋却莫名觉得,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他能把时家整锅端了。
那淮洲的其它几家的人可?要高兴了。
目前来?看,这一代最能干的两个要是内斗,那他们岂不是坐享其成?。
“怎么,”季言礼淡笑,笑音微冷,带点?慢条斯理?,对?电话那端道,“我打扰你们了?”
沈卿把手机从耳旁拿下来?,仔细看了眼屏幕上亮着的那串数字,确认这确实不是季言礼的号码。
她楞了下,把手机重新放回耳侧,迟疑地问?了声?:“季言礼?”
紧接着沈卿又想到两秒前季言礼的问?话。
她皱了皱眉,不能理?解的:“打扰什么?你在?说什么?”
刚匆匆一瞥,沈卿没注意到十分钟前打到自己手机上的也?是这个号码。
而且她的手机一直开的震动,确实不知道季言礼给自己打了十几二十个电话。
沈卿问?这话的声?音听着没什么异样,季言礼垂眸看了眼手心?里的打火机,敛了神色。
依旧是慢条斯理?的语气?:“你手里的文件不全,还?有半份在?我这儿。”
“明天晚上在?渥太华的Raity有场酒会,你过来?,我给你。”季言礼说。
沈卿单手压在?身旁的橱柜上,时恒湫还?在?她身后两米远的地方站着。
她略微有些踌躇,问?季言礼:“还?有半份?”
打火机的滚珠被季言礼用食指顶着,滑掉。
他沉笑一声?:“你不相信算了,今天晚上我就把它烧了”
季言礼话没说完,被沈卿出声?截住:“我去!”
“我去,”沈卿应下来?,“我会按时到场。”
开敞式的厨房并不大,房间里又静,听筒那侧的人说了什么话一字不落地落进了时恒湫的耳朵里。
他左腕的伤口边缘处的地方已?经凝结了一些,唯有中间的位置还?在?往下滴着血,但很明显的,血液已?经变稠,手背上鲜红色的痕迹有些已?经凝固。
时恒湫上前两步,在?沈卿反应过来?之前,从她手上抽走手机,接了过去,问?那侧的男人:“你想要什么?”
时恒湫压抑着情绪:“股份还?是钱?我把时家在?荆北的四家公司都给你,还?有淮洲的,你要吗,都给你,你愿意的话股权转让的合同等会挂了电话就能签,你把那份文件”
打火机被季言礼轻抛起来?,再接着,落回去,掉在?他的掌心?里。
季言礼单手揣进西?裤口袋,轻轻笑着打断时恒湫的话:“我什么都不要,我要沈卿来?见我。”
时恒湫用带着伤的手撑在?琉璃台上。
白色的大理?石台面?,瞬间沾了一片血迹。
沈卿深呼吸,直觉不能让季言礼和时恒湫在?这个时候通电话。
她往前迈了半步,拉着时恒湫的外衣试图把手机抢回来?。
然而时恒湫侧了下身,避开了沈卿的手。
“你们都要离婚了,”时恒湫往厨房外走了两步,没顾忌身后跟上来?的沈卿,声?音沉沉,“你找她”
季言礼再次不留情面?地截断他的话。
“还?没离呢,”季言礼笑音凌冽,不疾不徐,拢了分恶劣,“所以,时恒湫,别他妈碰我老婆。”
老婆这两个字刺激到时恒湫,他闭了闭眼,声?调也?略微扬高:“你自己爸妈做的那些事?儿对?得起她吗??”
季言礼若有似无地笑了声?,他单脚踩上窗前的台阶,轻轻压了下,像是根本不在?意时恒湫的话般,继续另一个话题。
“时家的那些产业里,其中荆北八家,淮洲三家,筠州两个,还?有海外的七个我都有股份,”季言礼语调没什么起伏,一个一个数着,“你让我知道你动她,这些股票我全部挂在?交易所,以最低价卖给你的对?手。”
所持股票全部在?短时间内低价抛售,不仅对?时恒湫是重大打击,对?季言礼来?说也?是近乎惨重的损失。
那么多钱,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时恒湫沉声?:“你疯了吧,几十个亿,季家董事?会那些人第二天就会把你撤下来?。”
十三个小时的时差,淮洲这边是晚上十点?。
隔着厚厚的双层玻璃,外侧的机场跑道一片黑暗,星星点?点?的橘黄色地灯亮在?跑道旁,让人能勉强看出飞机模糊的影子。
季言礼踩着脚下的台阶轻轻踏了下,仍旧是云淡风轻的口吻。
“哪又怎么了,”他不太在?意地笑着,“我愿意。”
第70章 9.24提前更
沈卿就跟在时恒湫身后, 听筒里传出的话她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一些。
此时她勾上时恒湫的手臂,执着地想从他手里把手机夺回来。
时恒湫单手剪住沈卿的两只手,没让她得逞。
季言礼听到那侧的动静, 敛了神色, 沉吟两秒道:“让沈卿听电话。”
时恒湫沉默着不动。
季言礼等了两秒,不见听筒那端有反应, 他?沉笑一声,口吻轻佻:“反正?我已?经说过了,她不来,文?件我就烧掉。”
“她会来的。”季言礼幽幽地说了句。
音落, 直接挂断了电话。
通话被挂断, 时恒湫终于松开了沈卿的手。
沈卿轻转了下?手腕,从时恒湫身前?撤开。
时恒湫手腕处的血已?经流到了她的手上, 黏黏的, 沾在她白皙的手背和腕骨。
阳台的推拉门大敞,从窗外灌进来的风荡进室内, 裹挟着冬季晌午的凉气。
沈卿盯着时恒湫手腕处划伤的口子,默了两秒, 轻叹了口气道:“去医院包扎一下?吧。”
时恒湫同样安静地望着沈卿。
可能?是因为刚刚那通电话和沈卿划的这道伤,让时恒湫清醒不少。
从阳台处刮进来的冷风迎面扑在时恒湫的身上,把他?挺括的西装外套吹起, 衣摆兜了一捧风, 很轻地往后荡了两下?。
他?略微垂了下?视线, 从一旁的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按在自己的伤口处。
接着时恒湫的视线轻扫, 不期然地掠过了放在茶几上的那个保温袋。
这么闹一通下?来, 也不知道里面装的馄饨味道还好不好。
时恒湫盯着那处张口,声音微哑:“等会儿把饭吃了。”
沈卿还站在离时恒湫两米外的地方, 此时她顺着时恒湫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保温桶。
她用东西很念旧,时常一种款式或者一种花色用久了,很不喜欢换。
沈卿这会儿才发现,时恒湫每次给她拎饭用的都是和在淮洲一样的保温盒。
无论是先前?在别的国家出差,还是这次。
也不知道这些东西他?差人准备了多少份。
沈卿目光再移回来时,声音放温和了一些,有些疲惫:“让罗岩跟你一起去吧。”
时恒湫把擦过血的纸丢在脚边的垃圾桶,默了两秒,他?哑着声音“嗯”了一下?。
随后俯身捡了放在沙发上的大衣,嗓音依旧是哑的:“我把周姨带过来了,想吃什么给她打电话,让她给你做。”
沈卿轻着声音应了一下?。
接着时恒湫脚下?没再停,拎着自己的衣服从玄关处往外走?,出了门。
门板被压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沈卿还有些没回神。
她在客厅中央站了会儿,直到阳台的门被一阵风吹得“哗啦”响了下?,她才转了转头,像是刚迷蒙过来一样,拢着衣服往身后的沙发处走?去。
沈卿有点?脱力?,单手撑着沙发在上面坐下?来。
她的手机就扔在抱枕旁。
沈卿看了一眼,伸手拿过来。
屏幕按亮,看到上面一排顺下?来的将近二十通未接来电。
都来自同一个号码。
沈卿抬手往后捋了下?头发,如有所觉般意识到这可能?是季言礼打的。
她扯过一旁的毛毯盖住自己,单手拢着自己的头发,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想了想还是回拨过去。
季言礼刚从候机厅出来,顺着登机通道往飞机上走?。
林洋快走?几步,从后面追上来,轻搭上季言礼的肩膀,把手机递过去:“沈卿。”
季言礼把手臂上搭着的大衣递给一边的段浩,脚下?没停,低眸看了眼林洋手上的屏幕。
林洋看着季言礼的动作,觉得他?没有接过去的意思。
他?轻撞了一下?季言礼的手肘,疑惑道:“沈卿的”
季言礼眸光从林洋的手机上掠开,拿了段浩递过来的平板垂眼看。
他?慢条斯理地笑了声,淡声:“不接。”-
两天后,Raity酒店主楼一层。
沈卿穿了条酒红色的长裙,外面随便裹了件黑色大衣,从厅内顺着一侧的通道走?到侧门。
哥特式的建筑风格,占地面积将近两百公顷的城堡式的花园酒店,即使?是走?到这栋建筑的门口,往外看,也还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地和喷泉。
大得仿佛怎么走?也走?不出去。
侧门的旋转玻璃门旁站了两个门童,见沈卿走?过来,轻弯腰点?了下?头,帮她拉开门。
沈卿从里侧走?出来,站在宽阔的台阶上,往远处庄园大门的方向张望了两眼。
紧接着目光垂回来,抱臂,打发时间似的左右踱了两步。
她七点?半到的这里,到现在已?经两个多小时了,季言礼还没有来。
半个小时前?她尝试着拨过一次季言礼的号码,但和两天前?那次一样,没人接。
加拿大今年冬天不冷,连雪都没有下?两场,近几天暖和得更?像提前?步入了春。
沈卿松掉拢着衣襟的手,用高跟鞋的鞋底轻轻碾了下?脚底的石板台。
她开始有点?怀疑,季言礼让她今天来是在耍她。
沈卿踱步的脚顿住,轻吐了一口气,想了想从手拿包把手机掏出来,斟酌着要不要再给季言礼去一个电话。
屏幕刚按亮,身后响起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
沈卿捏着手机突兀地转头,目光触到的却是从台阶下?走?过来的时恒湫。
从上次时恒湫离开她家,两人就没再见过面。
沈卿对时恒湫现在的感情有点?复杂,或者是尴尬。
二十几年的相处,让她还是习惯性地把他?当成亲近的家人和哥哥,但当真正?面对他?这张脸时,又会突兀地想起来他?那天在家里厨房说过的话,然后下?意识,把他?看做是一个危险的,具有侵略性的男人。
沈卿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在辨认出来人是时恒湫的时候,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但时恒湫看到了。
他?穿着浅灰色的格子大衣,内里是黑色双排扣西装。
“他?来了吗?”时恒湫问。
时恒湫没提名字,但沈卿知道他?说的是谁。
好在时恒湫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住,这让沈卿的不自在少了点?。
她把握着的手机重新放回包里,轻轻摇了下?头:“还没有。”
酒会都要结束了,有一小半的人已?经零零散散地离场。
沈卿皱了皱眉,鞋底再次轻轻踩了下?脚下?的地面。
她其实也不太?清楚季言礼还会不会来。
时恒湫看了眼沈卿身上罩着的衣服:“先回家,明天再问他?。”
Raity在渥太?华西面的远郊,离市内和沈卿住的地方都很远。
再等下?去,恐怕她就只能?睡这个酒店了。
在这儿睡也不是不行,但如果季言礼不来,她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沈卿稍沉吟了一下?,低头去看手机:“我让余曼联系人过来开车。”
她刚在酒宴上喝了酒,不多,但严格算,现在开车也会被算成酒驾。
夜风习习,和缓地掠过耳尖。
Raity的主楼临湖,那湖就在这楼侧门没多远的地方,吹来的夜风中染了点?微微潮湿气。
“我刚从停车场过来,”时恒湫没给沈卿反应的机会,“坐我的吧。”
沈卿抬头看他?,时恒湫解释:“你的那辆发动机有点?问题,一时半会儿修不好。”
沈卿其实不大愿意。
她垂眼,手指点?在屏幕上,调出余曼的号码,一面发消息过去,一面轻声道:“我让余曼再开辆车过来。”
时恒湫走?近,直接把沈卿的手机拿走?丢进她的包里。
“从市区过来要将近一个小时,我从停车场来的时候刚给余曼打过电话,她阑尾炎,刚被送到医院。”
因为时恒湫的猝然上前?,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
沈卿不习惯,再次往后退开半步,和时恒湫拉开。
风从两人中间隔开的空隙轻轻荡过去。
沈卿忽然皱眉按了按胃部?。
可能?是刚刚在厅里喝的那点?酒,这会儿又在室外,说话间喝了几口凉风,胃忽然顶着有点?不太?舒服。
时恒湫上前?半步,脱了身上的大衣披在沈卿身上,轻托住她手肘的位置。
“车上有药,”他?看着沈卿的脸色,皱眉再次道了句,“我送你回去。”
主楼侧门这边没什么照明,光线昏暗,男人身影高大,被他?挡在身后的女?人则纤瘦,两人一前?一后地站着,夜幕昏沉,乍一看,有点?像依偎在一起。
远处,一辆纯黑色的s680停靠在湖旁的车道上。
淮洲飞加大拿东海岸的渥太?华,需要将近二十个小时。
季言礼昨天上午落地渥太?华机场,过海关时却被当地警方以税务问题为由,在境外扣留了一天半的时间。
有人把季家在渥太?华当地几家公司的资产税务情况,做了很专业的分析报表递交给了加拿大当地政府。
出于谨慎考虑,政府差人把季言礼暂时留在关外,配合调查。
经详细核实,半个小时前?才委婉地向季言礼道了歉,予以放行。
林行舟挂了电话,从前?侧转过来,对坐在后座的人道:“是时恒湫递的材料。”
一旁的林洋看了眼季言礼,纳闷:“时恒湫用的自己的名字?”
用自己的名字递材料,是根本不在意季言礼知不知道,是他?拦着不让入境的。
左侧后车窗完全降了下?来,季言礼单手从窗框搭出去,屈指轻轻叩着车门的外壁。
季言礼的目光越过车窗,落在远处台阶之上的那对男女?身上。
那处好歹有厅内洒出来的光,亮一点?,这处的车则是停在树下?,完完全全的黑暗。
那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随后时恒湫脱了身上的衣服搭在沈卿肩上,扶上她的手肘,再接着没过多久,两人一前?一后往楼旁的停车场走?去。
沈卿走?在前?面,时恒湫则跟在她的身后,纯黑色的保时捷918亮了下?车前?灯,沈卿走?得有点?慢,绕到副驾驶那侧,拉开了门。
季言礼盯着那处,抬手推开身侧的车门,对还坐在车上的林洋道了句:“把先前?停在这儿的那辆车开出来。”
去年圣诞时在加拿大提的车,深酒红的koenigsegg regera,全球仅限产了80辆。
赛车级别的超跑,和布加迪不知道当了多少年的死对头。
很凑巧,那车就停在离主楼不远的地下?停车场。
车开出来时,时恒湫的车刚好从主楼绕过去,往Raity庄园的大门驶去。
季言礼从林洋手上捡过钥匙,开门上了车。
从Raity的大门出来,是一条十几公里长的宽阔大道,路两侧的行道树用的是杨柳,每隔几米便有一棵。
季言礼的车开出Raity时,前?方那辆黑色轿车已?经开出了百米远。
季言礼垂了下?眼,手机拨通时恒湫的电话,开了免提,扔在一侧副驾的座位上。
扬声器“滴”了两声,接通。
季言礼单手抵着方向盘,语调微冷,通知的语气:“车停一下?。”
那边想也没想,直接把电话挂了。
季言礼看了眼倒车镜,沉笑一声,倒是意料之中的反应。
不然他?也不会换这车。
季言礼视线从倒车镜一侧转回来,透过前?挡风玻璃落在远处。
前?方保时捷的车屁股亮着尾灯,和自己这辆保持着刚开出Raity时的百余米距离。
季言礼眸色沉沉,他?轻笑一声,挂挡,加速,车速瞬间飙到170直接冲了过去。
保时捷的性能?再好,在速度方面到底是压不住专业做赛车的柯尼塞格。
深酒红色超跑的车头,蹭着保时捷的尾部?剐过去,黑色车的车尾摆了下?,速度瞬间降下?来。
沈卿抬眸,看到了斜前?方那辆车驾驶位上的人。
她撑着座椅直起身体?,偏头看了眼一旁的时恒湫,目光再次转回左前?方的那辆车上。
因为刚轻撞的那一下?,时恒湫的手压在档位,把车速降了下?来。
然而就是这两秒间,转瞬已?经被季言礼超了过去。
前?方不足千米的地方,靠左侧有一道扎实的黑色铁架护栏,挡了一半的路。
双向车道,另一个方向的路前?些天被一侧滚落的碎石压出了一个浅坑,这两天正?在紧急修补。
季言礼的车加速开过去,到那护栏前?堪堪停住,随后,前?车轮再次急转滚动,车头侧撞向那个护栏。
高高的黑色铁架“轰”一声,瞬间被撞散,七零八落地掉在宽阔的大道上,除了最右侧露出的一个豁口外,整个路被挡了个实在。
铁架太?沉,季言礼这辆几千万的跑车因剧烈的撞击,车前?侧的地方略微凹陷进去一块,车头左侧车灯处被划出一道鲜明的刮痕。
紧接着季言礼轻挂挡,车尾横着摆过去,轮子蹭着车底的沥青地,稳稳地停在了那个豁口前?。
完完全全堵住了往前?方去的路。
左侧百米外,刚被迫降速的那辆保时捷亮着车前?大灯,直直地开过来。
然而季言礼跟没看见一样,低头挡着风点?了支烟。
男人脸上架了副金丝镜框,他?度数不高,镜片只有薄薄的一层。
戴着眼镜做低头点?烟的这个动作,极为性感。
打火机扔到中控台上时,季言礼把唇上的烟拿了下?来。
于此同时,百米外的车驶到近处,“噌”的一声,车轮在急速转动中擦着路面停下?,一直没有减过速的保时捷,终于在临撞上季言礼车的前?一秒踩了刹车。
车前?端离季言礼横着的侧壁只有仅仅不到一米的距离。
听到声响,季言礼很淡地笑了一声。
他?夹着烟的手伸出去,懒散地搭在窗外,随后眼皮轻撩,忽略时恒湫,直接望向坐在副驾驶的女?人。
季言礼语调疏懒,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淡声道:“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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