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王掌柜似乎被气到了, 他吹着他那并不长的胡子,颤抖着手指了指江容,又指着子秋。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好话说尽都不理, 非得让人动刀枪。”江容“哼”了一声, 嘲讽道:“开医馆的, 让你们配个药还磨磨唧唧, 要真这么墨迹,这医馆我看还是别开了。”
围观群众也开始起哄。
“对啊对啊,再拖下去这人可真死了。”
“掌柜的可别磨蹭了,快点去配药吧。”
“这群人看起来可不好惹。”
王掌柜被逼得骑虎难下, 只好重重地“哼”了一声, 转身往医馆内走。
顺便给陈良使了个眼色。
陈良会意,打算无声无息地溜走, 被一直关注着他们的江容抓了个正着。
“你去哪儿?不准乱跑!”江容大喊一声, 指着陈良和其他伙计:“今天这件事处理完之前, 谁也不能离开这里。”
陈良怒极:“你别欺人太甚!”
“我就是欺你怎么了?”
江容本想双手叉腰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的,但是因为一只手被李晨瀚握着, 只能作罢。
她这仗势欺人蛮不讲理的样子过于可爱, 李晨瀚敛眸掩去眼底的笑意。只是他低头的时候, 无意间看到站在旁边的秦小,顿时冷静下来。
他倒是忘了, 这个小家伙的存在了。
当成衣铺子的老板娘说要带江容出城,子夜就前去客栈将此事汇报给了李晨瀚。除此之外, 子秋还将江容这段时间做过的事也悉数汇报了一遍。
“娘娘收留了一个孩子, 去给那孩子买衣服的时候, 与老板娘闲谈,才得知有那么一个大夫。”
听子秋的描述, 江容好像很喜欢这个小孩,还牵了他的手。
秦小自幼流浪,之后又寄人篱下两年,心思比同龄的小孩敏感许多。李晨瀚的目光才刚扫向他,他就敏锐地感受到了李晨瀚对他的不喜。
他还看到了李晨瀚和江容交握的双手。
仙女姐姐好像特别信赖这个男人,仿佛把他当成主心骨。
他是谁?
如果他特别不喜欢自己,会不会影响到仙女姐姐对自己的看法?
如果他不许仙女姐姐收养他,仙女姐姐会不会就此抛下他?
秦小低头,紧抿着小嘴,手垂在两侧,悄悄抓紧了衣袖。
“徐大夫也跟着去,可千万不能抓错了药材,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江容的声音元气十足,秦小抬头看过去,被李晨瀚完全挡住了目光。
他想了想,悄悄从后面绕过去,绕到江容旁边站着。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好在回春堂的人已经愿意抓药了,江容可以放下心来和李晨瀚聊天。
他们二人周围被人为地隔出了一点点空隙,周围的人只觉得他们之间有点空,但是看到那两个人高马大还身带佩剑的黑衣劲装男子,也都不敢轻易上前来。
没看到回春堂的掌柜就算再不愿意,也被人拿剑逼着去配药了吗?
也是那个病患运气好,能遇到这种素不相识,却天不怕地不怕,愿意为他出头的人。
“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侍卫来?”江容凑到李晨瀚身边小声问道。
细数一下,前面稳场子的除了子秋,还有另外三个。他们身后也站着两个,把围观的老百姓和他们隔开。可是平常跟在他们身边,会露面的,除了子秋之外,貌似只有两个。
一个子属,一个子天。
除此之外她还知道子夜。
子秋是明面上跟着她的侍卫,子夜则是隐在暗处偷偷保护她的侍卫。李晨瀚没跟她说过子夜的存在,是她自己无意间发现的。当初刚发现子夜的时候,她还闹了个笑话,以为子夜是来暗杀她的呢。
“他们本就隐在暗处。”
江容明了,她数了一下人头,“除了这些还有吗?”
李晨瀚道:“就这些。”
也就是说,“怀君属秋夜”里,除了子怀,基本都在这了。
那么,多出来的那两个人分别是谁呢?
江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浪费时间,她又问道:“我们逼人家医馆的人抓药,官府的人知道了会不会管?”
李晨瀚大拇指轻轻地抚过她的手背。
“放心。”
有了他这两个字,江容直接把心装回了肚子里。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对李晨瀚有了盲目的信任。只要他说没事,她就不会再担心。
感觉他这个人就是有这样的魅力,让人无条件地信服他所说过的话。
不一会儿,徐济成端了一碗药出来。
“这么快就煎好了呀。”江容嘀嘀咕咕。
在她的印象里,中药好像都要煎很久,至少两个小时起步。前世她的妈妈吃过一段时间的中药,用那种小小的瓷罐子慢慢地熬,通常要熬制一个下午。
老妇人把那病患扶起来,徐济成动作娴熟地把一整碗药都灌了进去。一开始好像灌得不是很顺利,但是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手法,反正一整万的药都被病人喝下去了。
等喝完药,徐济成又朝身边的王大夫伸出手,王大夫不情不愿地把一个小药瓶丢给他。
那应该就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回春丸了。
给病人喂下回春丸,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看他的反应。
结果是没有任何反应。
“徐大夫,他这个多久能醒啊?”
“对啊对啊,真的救活了吗?”
“他现在能醒吗?还是得回去再醒?”
众人议论纷纷。
江容也想知道,眨巴着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徐济成的背影。
只见徐济成抓着病人的手,摸了一会儿脉搏。
“病情基本稳定了下来,脱离生命危险了,只是还需要回去养养,最迟今天晚上会醒。”
“太好了!”那老妇听他这么说,当即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口中一直念叨:“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然后又拉着那个年轻的女孩,一起给徐济成磕头。
徐济成连忙扶起她们,目光转向江容这边。
“你们应该感谢这二位。”
他说完,把那个叫丹砂的小女孩叫到身边,远远地给江容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众人纷纷给他让路。
可见他在百姓间的威信还是挺高的。奈何被整个顺阳城的医馆和药房联合抵制了。
老妇目送走了他,带着年轻女子过来给江容磕头。
江容让木槿拦住她们的动作。
“举手之劳而已,大娘还是赶紧带您儿子回去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们一家后面的福分多着呢。”
老妇听此却是苦涩地笑了一下。
今天这么一出,儿子的命虽然保住了,但他们一家以后估计都进不了整个顺阳城的医馆和药房了。但是不管怎么样,至少儿子的命保住了,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江容这会儿没多余的时间去关注她们的情绪,她满脑子都是徐济成的医术。
几个侍卫悄无声息地离开,江容牵着李晨瀚也悄悄挤出人群。有人看到她似乎是追着徐济成去的,许是出于担心徐济成的考虑,还想开口阻拦来着,被跟在他们身后的老板娘看到了。
老板娘拉住那个人,与他低声说了什么,那人才没有追上去。
两拨人一前一后走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徐济成带着丹砂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江容等人。
“姑娘一直跟着我们,不知是为何事?”
江容也不卖关子,直说道:“不知徐大夫可听说过青州的水患?”
徐济成摇头:“老头子消息闭塞,未曾听说过。”
“青州前几天突发水患,我和夫君打算去帮助那些灾民。灾后各种灾病横行,还有可能会引起鼠疫等疫病,所以我们想请几个大夫随行。你们出诊的费用,和治病用的药材费用,我们全包,青州之行结束后,我们也会给与你们相应的报酬,不知道徐大夫愿不愿意与我们一道去青州看看?”
徐济成抱拳对江容鞠了一躬。
“夫人大善。”他面露难色:“只是我……”
“徐大夫可是有何难处?”江容走到徐济成面前,“见到你之前,我听人说过与你有关的传闻——”
“爷爷是被污蔑的。”江容话音未落,丹砂着急地打断她的话。
“丹砂!”徐济成叫住丹砂:“不知道的事不要乱说。”
丹砂不是很服气:“可是爷爷——”
“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说说?”这里离有家客栈好像并不远,江容心里有了主意:“徐大夫,我是真的仰慕你的医术想邀请你一起同行,你若是有什么疑虑,我们坐下来好好说说。待我们各自心里有数,这样以后也不会有争端。”
徐济成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好吧,还请夫人带路。”
从追上徐济成,一直到几人回到客栈,江容与徐济成交流,都是江容在发话。期间李晨瀚就像个透明人一样,静静地看着江容处理这些事。
只偶尔拿余光瞧一瞧秦小。
秦小被他看得如坐针毡,尽量躲着他站,他悄悄摸到江容一边站着,让江容帮他挡住李晨瀚的目光。
江容的关注点都在徐济成身上,没注意到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在江容的询问下,徐济成大概说了一些当年的事情。
原来当年药王谷的老谷主被一碗药吊住了命之后,还需要后续的治疗。但是在写第二个药方的时候,徐济成不小心把白术写成了苍术。
中药向来就是这样,有个时候稍微用错一味药,救命药就会变成毒药,轻易要了病人的命。
“你确定是你自己写错了吗?是不是他们配药的时候用错了,然后把锅甩在你头上?”江容有些阴谋论。
徐济成摇头道:“那张药方到现在都还保留着,确实是我的字迹。”
“那你确定你当时写的是苍术?”
徐济成深深地叹了口气。
“事情过去太久,当时的情景具体如何我也不记得了。事情因我而起,恩师确实也是死在我手上,我罪有应得,本该终生不再行医……”
徐济成年轻的时候因为仰慕药王谷的名声,去药王谷求学过一段时间。那老谷主看他天资聪颖,就把他带在身边,教了不少知识。
所以徐济成会尊称老谷主一声恩师。
也是因为这层身份的原因,不说那些医馆的人,徐济成自己也觉得他害死了恩师,是大罪人。
“这怎么行呢?”江容连声否定他的话:“你苦苦学医这么多年,就这么放弃行医,那你这一手的医术不就浪费了?你看刚才的那些百姓,他们虽然不敢开口帮你说话,但是在我站出来的时候,他们也都是在帮腔呢。”
“但是我——”
“退一步说,我们暂且把那件事的过错都算在你头上,可是谁没有做错事的时候?圣人都有可能犯错,更何况你一个普通人。你如果就此封手不再行医,那些指望着你去救他们的病人又该怎么办?”江容一手叉腰,掷地有声:“而且你知不知道,像你这样优秀的医生……啊不对,像你这样优秀的大夫,因为一次的过错,就永远不再行医,那对百姓来说是多大的损失!这才是对人命的不负责任!”
“错事做一次,时刻谨记于心,以后避免不再犯,然后更加努力地去救助病人,算是为以前犯下的过错恕罪,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以前从来都只有人指责他,自他被医馆和药房联合抵制后,那些找他看病的百姓,有的是没钱治,有的是被医馆的大夫说了无药可救之后走投无路才来找的他。
起初他们也都觉得他是个无能的大夫,也都会害怕他再开错药。
从来没有人像江容这样,跟他说,每个人都有可能犯错。既然犯了错,就要努力赎罪,救更多的病人为以前赎罪。
第92章
这么多年来, 徐济成的眼里第一次亮起了点点星光。
因为不严谨而犯下的致命的过错,世人的孤立和世俗的眼光,种种过往, 像灰蒙蒙的雾, 蒙住了他的双眼。多年的郁郁不得志, 想要行医但是又不敢行医的冲突心理,都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被装在那层世俗的套子里,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能,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离开这个地方,去新的地方生活, 但是很快就被自己否认了。
离开了顺阳, 去了新的地方,那又怎么样呢?
他始终背负着一条人命, 那个人还曾经对他有指点之恩, 曾经一脸和蔼地站在自己面前, 告诫自己无论何时都要做到严谨细致,为病人的生命负责。
他辜负了老谷主的教导, 他亲自救活了他, 又害死了他。
他永远都原谅不了自己。
但是, 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他是可以赎罪的。
江容见他眼神的动容, 说的越发激动起来。
她说:“老天给了你这个天赋,就是让你救更多人的。你想一想, 如果老谷主的灵魂在这里, 他是会因为你用错药害死了他而生气?还是会因为你就此一蹶不振放弃医术而生气?你不是药王谷的弟子, 老谷主却愿意亲自教导你,肯定是看你有天赋而产生了惜才之心, 才会如此吧?”
徐济成低头在眼睛上随便擦了一把,给江容深深地作了一揖。
“谢谢姑娘的开导,老头子愿意随您去青州。”
他说完这话,那个叫丹砂的小姑娘在众人意外的目光中,直接朝江容跪了下来,给她磕了个头。
“仙女姐姐,谢谢你帮爷爷解开了心结,丹砂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
江容到现在仍不习惯别人动不动给她下跪,连忙让木槿把小女孩扶了起来。
徐济成看着丹砂,眼底尽是慈爱。
“夫人,这丫头是我捡来的,她无依无靠,不知可否带着一起去青州?”这些年,丹砂一直陪在他身边,有她的机灵活泼做生活的调味剂,日子才不显得那么难捱。
他早就把丹砂看做是自己的亲孙女了。
丹砂连忙推销自己:“仙女姐姐,我跟着爷爷,也学了一点医术,普通伤寒我会治,跌打损伤我也会处理,还会帮忙抓药煎药。我很乖的,从来不到处乱跑,吃的不多但是能干很多活,您可以带上我吗?”
江容完全抵挡不住这种嘴甜还乖巧的小孩。
“当然可以。”她把秦小叫到身边,“你和小小差不多大,两个人正好有个伴。”
丹砂简直是当代社牛,她上前一步,伸手搭在秦小的肩膀上。
“我今年八岁了,你几岁呀?”
秦小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让了让,丹砂手空了也不尴尬,她很自然地收回手,仍用亮晶晶的目光看着秦小。
“七岁。”
丹砂笑着说道:“那你就是我弟弟了。”
秦小抿了抿嘴,余光无意间瞥到江容在捂着嘴偷笑,否认的话便说不出口了。谁曾想丹砂竟然又来牵他的手,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要把他往门外带。
仙女姐姐似乎想让他和这个叫丹砂的玩,秦小心想。
她不出口制止,秦小也不好表现地太抵触丹砂,免得仙女姐姐为他担心。
于是他只好被迫地往外走,直到出了门,才巧妙地挣脱丹砂。
“你去看着他们,在客栈里玩玩可以,别出去走丢了。”江容吩咐木槿道。
徐济成道:“夫人放心,丹砂这孩子从小在顺阳城长大,对这一片很熟悉,不会走丢的。”
这话安慰不了江容,哪怕知道现在这世道没有什么人贩子,她还是对秦小有无尽的担心,觉得没有大人在他们旁边看着就不放心。
既然收留了秦小,她就要对秦小负责,如果有一天,因为她的疏忽弄丢了秦小,她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她没有理会徐济成的话,转而问起了丹砂的事。
“丹砂说,她跟在你身边,也会一点医术?”
徐济成点头道:“当初收留她,纯属看她一个女娃子可怜,没想到她在行医方面还有点天赋,很多药草看一遍就能记熟,煎药的活也上手得很快。”
江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现在是看到一个聪明小孩,就会兴起无尽的爱才之心。丹砂看起来聪明又活泼,她也不是没动过心思。
不过既然丹砂在医术方面有天赋,那就让她继续跟着徐济成学医吧。
青州之行结束后,如果这个徐济成真的有两把刷子,她就把他带回宫里去!
“你这医术是祖传的吗?”江容问道。
徐济成道:“是的。只是家父去得早,后来都是我自己在摸索。”
“那可有传男不传女的传统?或者说能否外传?”
徐济成略一思索,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摇头道:“没有这些传统,只是我这些年被往事所困扰,想教丹砂医术却又不敢,怕她同样被那些人抵制。如今既已挣脱枷锁,我会好好教导她,不埋没了她的天分。”
江容连连点头:“这就好。”
就在这时,木棉走了进来,说徐济成爷孙俩连带秦小的房间都安排好了。因为整个有家客栈都是江容他们自己的,所以房间也比较好安排。
丹砂是女孩,所以暂时由木棉二人带着她睡。秦小则跟子秋一个房间。
徐济成自己一个房间。
送走徐济成,江容开心地长吁了口气。
子秋等人也都退了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他们二人。
李晨瀚已经坐在书桌后处理奏折了,江容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到他面前,一屁股坐在他腿上。
然后往他怀里挤了挤。
她伸出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撒娇。
“我今天好开心哦。”
李晨瀚长臂熟练地环住她的细腰,另一手仍拿着奏折在看。
“就这么相信他的医术?”
江容想了想:“不知道怎么说,直觉告诉我,他有两把刷子。”
李晨瀚没有接话,而是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抬手轻轻地捉住了她的下颌。
“说是找大夫,怎么找了个孩子回来?”
江容举手作发誓状:“不是我生的!”
哪怕知道她是在抖机灵,李晨瀚还是被逗笑了。
他眼底淌过点点笑意,静静地等着江容的下文。
江容把在街上听到的事跟李晨瀚说了,还着重说了延郧二地的事。
“天底下可怜的孩子那么多,我肯定不能放任他们不管。等解决了青州的事,我想去那两个地方看看。”她说着,抓着李晨瀚的大手,按在自己胸前:“你不知道,我听说有那么多孩子无家可归流浪街头,我的心都要碎了!”
李晨瀚眸色深了深。
他喉间微微滑动,音色明显低了几个度。
“故意的?”
这种说正事的时候插播调情的骚操作,江容也是第一次做,被李晨瀚直接拆穿,她确实还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既然已经撩起来了,她不介意多加一把火。
于是她凑到李晨瀚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惹得李晨瀚直接收紧手中力度。
这动作猝不及防,江容被袭击得失声叫了出来,她叫完之后又马上捂紧了自己的嘴,回想起他们这间房的左右两间房都没有住人,才稍稍放下心来。
罪魁祸首松了手,却一口咬在她肩膀上。
“别撩拨我,你知道我对你没有抵抗力。”
他抱得她好紧,似乎在纾解被她轻易撩动起来的**。江容听他解释过他暂时不碰她的原因,便乖乖地呆在他怀里,等他平复情绪。
等他渐渐放松力度了,她又开始胆大起来。
“你好不经撩哦。”
李晨瀚并不说话,只深深地看了江容一眼。这眼神怎么说呢……像X光,从上往下扫了她一圈,整得江容感觉自己像没穿衣服一样。
江容抵挡不住,只能伸手捂住他的眼睛,认真道歉:
“我不说了不说了,是我错了。”
这怂怂的小模样,引来李晨瀚一声轻笑。
她转移话题,又说起青州之行的事。
李晨瀚之前跟她说过,会放出消息,让她去青州赈灾。他们此行一路往东,会先回宫一趟。
到时候她恢复原来的身份,从宫里出发,他则留在宫里,处理丞相一党。
江容虽然知道他的安排,却不知道他竟然还放了消息出去给她造势。
她说着,似不经意地把李晨瀚的手从胸前摘下来。
他的手好长,指节分明,手背的皮肤白皙细腻,手心因为常年握剑握笔,有几个小小的茧子,丝毫不影响美观,反而更吸引人了。
真的是完全长在了她的审美上。
她一边玩他的手指,问他:
“他们把我比作第二个毓敏大圣皇后,你给我造势,也是这么想的吗?”
李晨瀚也不否认,只说到:“当明君很累,当一统天下的明君更累,我需要你站在我身边。”
“把青州的功劳都算在我头上,那下一步呢?”
“这只能算第二步。”
江容疑惑:“第一步是什么?”
李晨瀚拿起一本奏折塞进江容手里。
“与我一起处理奏折。”
他说完,不等江容反应,带着她的手翻开奏折。
“你看看这些人每日都在上奏什么。”
江容开始捧读:“陛下,这是本月初益州各地的下雨情况……”
李晨瀚给她下一本。
江容打开:“陛下,您吃了吗?”
类似这样的奏折有一大堆,江容一一读过去。
“陛下,这是椰子,献给您。”
“陛下,您安好?”
“陛下,交州有个老妇人拾金不昧。”
看着那一堆高高的奏折,江容无奈翻白眼了。
“这些人每天就汇报这些?”
第93章
李晨瀚把江容放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这是江容的专属小椅子。
平常李晨瀚批阅奏折的时候, 江容有空了就在旁边练字。
她的字是李晨瀚手把手教的,平常练习的时候临摹的也是李晨瀚的字,现在她写的字已经好李晨瀚有几分相似了, 就是笔力不够深厚, 熟悉李晨瀚的字的还是能一眼看出来不同。
“我看你字也练得差不多了, 这些便全交予你。”
他说着, 拿起江容惯用的毛笔沾了点墨水,递到江容手上。
江容被动地接过笔,愣在原地。
“……可以拒绝吗?”
“不可以。”
江容想撒娇,李晨瀚却拿了本奏折, 故意半背过身去, 不肯看她。
一个想法突然在脑海里涌现出来,江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晨瀚的侧影, 试探着问道:“你让我学你写字, 不会就是为了这一天吧?”
李晨瀚没有回答, 他提笔在奏折上简略批阅了一行字,然后合起放到一边, 拿起下一本。
江容越想, 眉头皱得越紧。
她当时还担心来着, 妃子学皇帝写字,那以后是不是只要能偷到玉玺, 就可以编造圣旨了?她记得她还委婉地跟他提过这事,他却一脸不在意。说什么一个皇帝如果连这种自信都没有, 还不如不当。
她也是真的当他是自信, 没想到竟然在这等着呢。
也不知道李晨瀚的脑回路到底是怎样的, 在这种男权至上的时代,竟然让她一个女人和他一起批阅奏折。
甚至还很有心机地先让她学他写字。
江容甚至脑补出Q版的李晨瀚挖个坑, 然后Q版的自己乖乖往下跳的画面。
她把笔丢到一边,抓着李晨瀚的肩膀把他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
李晨瀚终于舍得把目光从奏折上收回来,好整以暇地回看着她。
被他这么一看,江容有些牙痒痒。
“是不是就算我不提明君的事,你也会让我和你一起批奏折?”
“当然不。”李晨瀚淡笑着说道:“容儿若是不介意我做个昏君,今日这桌上便没有奏折了。”
说得好像也有道理,江容无言以对。
她嘟着嘴,满脸苦恼地抗议:“可是我没有经验呀,这种国家大事,我以前从来没有接触处理过,突然让我批奏折,万一出问题了怎么办?”
李晨瀚捉住她的小手,在嘴边轻轻地啄了一口。
“这不是先让你练练手?”
还是好有道理!
那些没有实质意义,看起来就像是在凑字数水工作的奏折,确实可以拿来练手。
但是——
“夫妻一体,容儿难道不想为我分忧?”李晨瀚眉梢微挑,把压力交到了江容这边。
江容摇摇头:“不是……”
“如今晋国还小,我每日需要处理的奏折便堆积如山了,待日后开始征战各方,需要处理的事肯定更多。难道你忍心我每日只睡一个时辰,心力交瘁而死?”
江容眨眨眼:“这——”
作为一个理科生,她的历史学的并不好,只隐约记得前世的历史书上提过,有一个皇帝特别勤政,每天处理朝政,只睡四个小时,然后就英年早逝了。
她可不想李晨瀚也这样——
她绝对不能让李晨瀚也猝死在工作岗位上!
可是……
仔细想想,怎么感觉好像被牵着鼻子走了呢?
可恶的是她确实暂时找不到理由来反驳他的论点。
李晨瀚抬手,揽着江容的后脑勺,他身子半倾斜过来,额头抵着她的。
“为我分担一些,容儿。”他压低了声音,似在耳边呢喃:
“我想有人不惧我畏我,与我畅谈朝中大事。我久居这个位子,有时更会站在国家大局的角度上考虑问题,如此便会或多或少地忽略百姓心声。”
“而你心怀大爱,关心百姓,正好与我互补。我们夫妻同心,一定能开创一个美好的盛世给后人,你说是也不是?”
不知是他的语气太哄人,还是“美好的盛世”这五个字太有诱惑力,江容发现,自己被轻而易举地说服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因为懒,而不想和他一起批奏折,还是随着穿越过来的时间推移,自己的脑子和三观都被这个时代束缚甚至同化了。
如果李晨瀚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皇帝,她可能会屈服于现实,让自己慢慢被这个时代同化,当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宫妇人,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专注于自己的那一亩地之间。
有个时候说不定还会闲得去数地板上有多少块板砖。
但是李晨瀚不是,他的接受度很大。
他完全不拘泥于世俗的看法和所谓的传统。
他从来没有用皇权约束过自己,甚至一直在给与她特权。
如果他不用世俗的枷锁约束自己,而她自己却慢慢地往这个套子里走,那真是笑掉人的大牙了。
她可是新时代女性。
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高中三年高强度学习,前世的学习成绩可以证明她的学习能力。而她的年龄也很有优势,心理年龄十八岁,身理年龄十五岁,全都是最适合学习的时期。
就算以前所受的教育,都与如何治理国家无关又如何?
前世所学过的历史课可以作为借鉴,政治课也不是不可以用来活学活用(虽然她高中学的是理科),但是政治的内容也没有完全忘掉,以后若是遇到类似的案例,应该还是可以想起来一点点的!
想想未来百姓安居乐业,城镇处处繁华的盛世景象,街上的行人比肩接踵,每个人提起他们的陛下都赞不绝口,甚至想要跪地膜拜——
江容心底燃起了熊熊斗志。
她双手握拳:“我愿意!”
她无论如何都不愿做一个只深居后院的妇人。
不管李晨瀚以后会不会改变主意,不管未来如何,既然李晨瀚愿意给她这个机会,让她和他平起平坐一起治理这个国家,她就愿意试一试。
未来最差的结果不过是他对她的爱消失了,他憎恨她了,然后以这个为理由,说她干涉朝政要杀了她……但是,那又如何呢?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至少她能确定,如果她今天推诿了,拒绝了李晨瀚的提议,她会后悔一辈子。
而她答应了李晨瀚,以后最差的结果不过是一死。她本来就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实在不行就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呗。
做好这个心理建设,江容似乎听到有什么枷锁剥离掉落的声音。
她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李晨瀚,在他略显错愕的目光中,飞快地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然后挣开他的手,拿起毛笔,想了想,又拿了一张白纸出来,先打草稿。
“陛下,您安好?”
——安。时值春日,百姓春种情况如何?
“陛下,这是椰子,献给您。”
——此物甚好,可与北方等地乃至突厥互通有无。
“陛下,交州有个老妇人拾金不昧。”
——此乃善举,当赏。卿亦当勉之,勤政为民。切记有所为,有所不为。
一连批阅了三张奏折之后,江容把奏折连带她批阅的草稿拿给李晨瀚看,李晨瀚不但纠正了她的一些说辞,有些字她写的不够好,他还握着她的手又教了一遍。
在他教她写字的时候,江容悄悄看向他的侧脸。
不知为何,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你以前遇到这种没什么实质内容的奏折,都是怎么处理的?”江容突然好奇。
李晨瀚眉梢微挑:“已阅。”
简单明了,不带一丝情感色彩,逗得江容一乐。
“从简短的‘已阅’变成字数多的认真回答,他们会不会吓一跳?会不会以为你不满他们现在的政绩,在警醒他们要更好地为百姓做事?”
李晨瀚批阅完一本奏折,用毛笔的笔杆轻轻地点了一下江容的鼻尖。
“都是容儿的功劳。”
江容顺着杆子往上爬:“是不是‘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李晨瀚也不扫她的兴,从善如流道:“是。”
他动了动手指,很想把她抱过来,亲亲她,又怕会影响她,只能强忍着。
对于江容来说,得到了李晨瀚肯定的回答,她的干劲更大了。她伏在案上,一笔一划写得极为认真,有个时候咬着笔头斟酌遣词,有个时候还会张开小嘴念念有词,就是声音太低了,几乎是含在嘴里嘟哝,听不清她在嘀咕什么。
李晨瀚爱极了她这认真做事的小模样。
哪怕以前经常透过镜子看她,他也不会想到,世间会有如此轻易就牵动他心绪的女子。
江容过于投入,李晨瀚得以在一旁光明正大地看她。
离开仪阳前,他又召见了一次了寂。
耳边回响起老和尚说过的话。
老和尚说,江容心怀大爱,如果她想为百姓做事,不要阻止她。
李晨瀚不以为然,甚至觉得他是在夹带私货——似乎是这么个意思,这个比喻还是江容告诉他的。
他们那些僧人,求财的则利欲熏心,还胆大包天,有的甚至敢舞到他脸上来,他刚登基那会儿就杀了几个。后来这种僧人就少了,甚至整个晋都都看不见几个。
而那些不求财的,则大多都是向往着所谓的盛世清平。
了寂就是这类人。
了寂淡泊名利,似乎看出了江容对他暴戾性情的压制,所以对江容的安危也非常看重。
这也是他愿意召见了寂的原因之一。
虽然最终目的不同,但至少出发点是一样的,都是为了保护江容。为了能增加江容平安度过那所谓的死劫的概率,了寂的一些意见他都会选择性的听。
比如增加江容在百姓心中的威望。
了寂说,但凡行好事的人,身上都会有一层功德护体。
好事做得越多,身上的功德就越多。
功德的作用也很大,可以使人逢凶化吉,趋利避害,更甚的还可能会影响下辈子的身份地位。江容身上的死劫不可避免,但是如果她身上的功德足够多,也许可以尽量减少死劫对她的伤害。曾经毓敏大圣皇后得了离魂症,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若是没有那一身功德养护的身体和魂魄,她也许撑不到魂魄归体的那天。
凡是对江容有利的事,李晨瀚都愿意去尝试。
所以他给江容造势,向世人昭告贵妃娘娘会亲自去赈灾。
如此一来,待青州事了,那些功德就会全加在她身上。
她刚才所提的延陨两地之事,他也会派人协助她去处理。
所有她想做的事,他都会帮她完成。所谓的功德,他也会尽力去帮她获取。
只希望老和尚不要骗他。
否则,他会让他知道什么是帝王之怒。
第94章
江容肉眼可见地忙起来了。
她一开始只想着要带医生去救灾, 被徐济成提醒了才想起来,还得再备下足够多的药材。
否则光有医生也不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
只是她才刚为徐济成出头, 得罪了回春堂, 现在再想找顺阳城的药房买药材, 也不知道他们肯不肯卖给她了。这个时候, 李晨瀚的超强男友力又体现出来了。他直接下令征集药材,每个地方各征一点,再分批次运往青州。
根本不需要她去买。
“我请大夫去青州治病的事,在附近的几个县城都传开了, 之前仪阳城不是只有两个大夫愿意跟我走吗?后来有好几个似乎是想通了, 还特意追着我来顺阳呢。”江容说着,眉毛上都写着高兴。
食不言寝不语, 李晨瀚从小就没有吃饭时说话的习惯, 更何况他的幼年活得像丧父丧母的孤儿, 别说吃饭时间了,非吃饭时间也没人会和他说话。
江容大多数时候也没有说话的习惯, 只是偶尔有什么事情, 才会叽哩哇啦说个不停就像现在这样。
一般这个时候, 李晨瀚基本都是静静地听她说,必要的时候回答一下她的问题, 或者应和她一声。
“药材的事解决了,大夫的事也不用担心, 给小小找先生的事得提上议程了。”江容掰着手指数:“这边找大夫的事我已经起了头, 后面的工作可以让木槿或者木棉去跟进……”
在她说话的当头, 李晨瀚已经用完了早餐。他漱口净手完毕,又拿起筷子夹了个小笼包, 塞进江容嘴里。
“先吃完早膳。”
江容含糊地“哦”了一声,乖乖吃下那个小笼包,再喝了点粥,就说吃不下了。
等她也漱口净手完,李晨瀚才说道:“秦小的事不用担心,待回了晋都,直接让他去国子监即可。”
去国子监?
江容楞了一下。
“我还想着说要带他一起去青州呢。”
李晨瀚不语。
“我本来的想法是,先找点启蒙书给他读一读,看看他的悟性。悟性好就给他找好的先生因材施教,悟性不好的话,再找找他有没有其他方面的才能,每个人总会有一点长处。我把他带在身边,带他去青州,让他深刻感受一下自然灾害下百姓所受的苦,以勉励他发愤图强学好知识,以后为百姓做事。”
李晨瀚难得反驳她的观点,他说:“孩童体弱,若是不小心染上了时疫,可能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影响。更何况他自幼流浪街头,早就已经体会过百姓的疾苦,无需再特意带他去青州体会了。”
“说得好像也有道理。”江容思索片刻,采纳了李晨瀚的意见:“那就送他去国子监吧。”
待木棉二人收拾好桌子,有序地退了出去,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延陨二地的事我已经派人去了。”李晨瀚突然说道。
“这么快!”江容眼前一亮。
“届时他们会挑选住所,先把那些孩子们集合起来。”
江容连蹦带跳地走到李晨瀚身边,伸长了手挂在他脖子上,踮起脚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
“谢谢星澜!”
“你想怎么做?”李晨瀚问她。
“肯定是要让他们接受教育的。”江容想也不想就说道:“聪明的读书,不聪明的看身体素质好不好,好的话就送去习武或者进军营。对于那种实在平庸的,就教他们一两项谋生的技艺,哪怕当不成国家的栋梁,至少要能照顾自己,不拖国家的后腿。”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突然收了音。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李晨瀚刮了刮她的鼻子。
“怎么了?”
“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实行起来会不会很难。”
她说完,又犹豫起来。李晨瀚牵着她走到窗边,与她一起看外面大街上人来人往。
“说说看。”他温柔地哄。
江容手搭在窗框上,无意识地在上面扣一扣,还是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晨瀚从身后拥住她,下颌搭在她头顶,声音温柔缱绻:
“你要相信,这世上没有能难得住我的事。”
这话说得略嫌自大,换成是别的男人说这种话,那十有八九是在油嘴滑舌哄人,会显得很不可靠,江容对这种人向来是敬谢不敏的。
但是从他口里说出来,江容却愿意相信。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他给她的安全感是无人能比的,父母有个时候都会因为某些原因拒绝她的一些请求,他却从来不会。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迄今为止提出的诉求还不够离谱,都在他的承受范围内,还是他愿意为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我想说……我们能不能……给所有孩子一次免费读书的机会。”
李晨瀚“嗯”了一声,鼓励她继续说。
“就是蒙学的时候不收束脩。”江容斟酌着语言:“我也不知道现在私塾的束脩都是多少,但是肯定有很多老百姓拿不出来,如此,不知有多少有天分的孩子被埋没了。我想给所有孩子一次读书的机会,不用交束脩就能入学,书籍和笔墨纸砚也是学堂里提供。可以规定他们不能把书籍和笔墨砚等东西带回家,愿意读书的孩子肯定会想别的办法在家里也温习功课,如此相当于是甄选聪明又有毅力的人才了。”
“到时候再设置一个考试,若是能通过这个考试,成绩也很优异的话,国家就花钱让他们继续免费读下去。若是没有读书方面的天分,也可以放他们回家,尽早学习其他维持生计的生活技能。”
江容说完,握住李晨瀚覆在她腹前的大手,似在汲取力量。
“如果要在全国范围内推行这个,会不会很难实现?大概要花多少钱?晋国能负担得起这些支出吗?”她连着抛出三个问题。
“以国库目前的状况来说,大概只能支撑五年左右。”
“归根结底是我们还不够有钱。”江容总结归纳。
她皱了皱眉头,开始思考:“怎么样才能让国家变得有钱呢?”
前世所学的知识开始在她脑子里飞速运转。
据她所知,晋国统一中原之前,各个地方的度量衡、文字和货币都是不一样的规格。晋国统一之后,双圣以很快的速度制定了一套标准并快速实行起来。
统一了这些东西,给晋国接下来的传承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除此之外,圣后还提出了要兴修水利。像横跨凉、并、幽三洲的凉州大运河,从益州出发,途径晋都、荆州、豫州和涂州,最终从涂州拐到扬州的京杭大运河,都是圣后提出来的。令人奇怪的是圣后并没有亲自组织修建这个,而是把担子交到了她和文帝的孩子景帝手上。
说起这个京杭大运河,江容真的很怀疑圣后是不是也是穿越者。不然怎么会正好这么巧起这个名字呢?
就是不知道圣后为什么不自己组织修建运河,难道是想给自己的孩子留点功绩?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运河建成后,给晋国的经济发展带来了很大的便利。李晨瀚他爹虽然没什么作为,后来还发生了众皇子夺嫡的事,朝中还有以丞相为首的蛀虫……
但李晨瀚说过,晋国经历了这些,交到他手中的时候,仍不能算作是烂摊子。
这些都是前人做出来的政绩。他们种了一颗大树,给后世的君主提供了不少造作的机会。
“这一次青州灾情那么严重,肯定是水利修得还不够多的缘故,等灾情结束了,得让地方再多修点。开渠修堰,排水灌溉……如果我们出台一个鼓励措施,鼓励百姓去开垦荒地,谁挖出来多少地,那些地就让他种……只是让他种,土地的归属权还是在国家手上的。但是他能种出多少粮食,就能自己得一半,另一半上交到国库,这样一来,百姓富足了,国库也能充裕起来,你说这个政策可行吗?”
“可行。”
江容回头看着他:“你想都没想!”
李晨瀚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
“不相信我?”
“唔……”江容说不出怀疑的话。
她想了想,换了个委婉的问法:“那实行起来会困难吗?”
“国家若是要颁布一项利民的政策,它实行的困难与否不在考虑之中,至少于我而言是如此。鼓励百姓开垦荒田,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实行的事交给我,你不用担心。”
江容又问:“上交一半会不会太多了?”
“具体事项可以由朝中大臣去完善,你只需要提出构想便够了,不能让他们白拿朝廷的俸禄。”
男人的声音低沉好听,还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这是面对她时才会展现出来的柔情,哪怕他们是在谈政事。他的语气是坚定的,不可抗拒的,身上还不自觉地散发出久居高位者的威严,温柔的伴侣和乾纲独断的帝王形象同时出现在他身上,江容对这样的他完全没有抵抗力。
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李晨瀚的下颌上亲了一口,然后转回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头脑风暴。
“免费蒙学的事可以稍微推迟两年再实行,先让老百姓都过上温饱的日子,充盈了国库,这样推行起来就更有底气。经济发展很重要,给国家未来培养栋梁也很重要,兵力提升同样不能落下。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在大村庄附近设立民兵军营,把青壮年老百姓都发展成民兵,农忙的时候他们去种地,不忙的时候就去兵营操练,如此种地训练两不误,一旦真的要打仗了,他们可以迅速放下锄头拿起武器去冲锋。”
第95章
不知为何, 江容总觉得她这两天有点胸闷气短,好像是从那天她和李晨瀚商量完接下来的一些政策后开始的。好在这种症状不严重,只是偶尔会闷那么几个呼吸的时间。
她不敢把这事告诉李晨瀚, 怕他会小题大做, 万一他给她来个多人会诊, 诊断之后又发现没大问题, 那岂不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不过她也不是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完全不在意,保险起见,她借着学把脉的理由,让徐济成给她把了个平安脉, 得到了她身体并无大碍的回答, 于是便放下心来。
灾情不等人,江容他们在顺阳城没有耽搁太多时间。在顺阳城及其他几个城的大夫集合完毕的当天下午, 她就委命徐济成当这支医疗小队的临时负责人, 又在镖局雇了点人, 护送他们和药草先行往青州去了。
药王谷在众多医者心中是学习医术的圣地,老谷主的威望又很高, 徐济成用错药的事, 因为涉及到药王谷的老谷主, 因此,不止顺阳城,其他地方消息稍微灵通点的大夫也都听说过。
当他们知道徐济成在他们之间时,很多人都表示不想与他为伍, 是江容让子秋按照她之前劝徐济成的说辞, 在他们面前说了一通, 那些人才勉强接受了。
除此之外,也有其他几个小因素的影响。
首先, 他们这次是奔着救灾去的,徐济成出事之前,他的名气众人都听说过,当初徐济成没有拜入药王谷,却能得到老谷主的亲自指点,不知羡煞了多少人,也从某个角度证明了他的天赋。
哪怕他后来用药失误害死了老谷主,但是就像江容所说的那样,人生在世,谁没有犯错的时候?徐济成郁郁不得志了这么多年,如今愿意为了青州的百姓重操旧业,如果他们非得抓着以前的错处不放,似乎也并不合适。
灾难面前,一切都以灾民为主。
更不用说江容愿意用他。
他们这次并不是去免费义诊,而是有人花钱请他们去的。江容是出钱的人,她做什么决定,轮不到他们去指手画脚。所以哪怕最后江容指定徐济成当他们小队的领头人,也没有什么人提出反对意见。
……
江容带着秦小站在客栈门口,目送一行人离开。
围观百姓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他们看到徐济成,一个个都很惊奇。还有人跟在队伍旁边,悄悄靠近了他问他要去哪儿,得到了徐济成说的要去青州救灾的答案。
这个消息被快速传播开来,于是围观百姓越来越多,有人问徐济成以后还回不回顺阳城,徐济成没有回答。
百姓中,有家里穷得没钱看病的,也有家人被其他医馆断定为无药可救的。每次遇到这种情况,他们都会把徐济成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去求助。一开始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后来渐渐地人们发现徐济成的医术是真的好,他用的药和医馆的也不尽相同,有个时候乡下几根寻常的草就能治一种病,几乎可以说是为那些穷苦百姓提供了不少活活路。
若不是徐济成总是跟那些去找他看病的人说,不到最后关头不要去找他,他害了恩师心中有愧,不想再行医云云……整个顺阳城的医馆也许会形同虚设吧。
而如今,徐济成要离开顺阳城,去往青州。等他到了那个地方,那里的医馆和药房不会像顺阳城的这样排斥他,他会不会就不回来了?
顺阳城的百姓们心中戚戚,很舍不得。
“徐大夫,若不是您,我家小儿没命活到现在,我总是教训他,让他长大以后一定要报答您的恩情。”
“是啊徐大夫,这些年多亏了您。”
“您若是在青州待的好,我们虽然不舍但是也欢喜。您若是待不好,就回来,在城外开个医馆,我们啥时候生病了都去找您看。”
“您愿意去青州义诊,以后应该还是会给人看病的吧?”
徐济成和其他大夫一起坐在镖局提供的木板车上,一一回答了百姓们的问题。
走到城门口的时候,他回头远远地看了一眼。
见江容还在街上目送他们,他老眼一酸,默默地回过头,看着去路的风景,心中竟然升起了年轻时就少有的斗志。
面对自然的灾情,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丹砂坐在他旁边,正拿着一根枯枝在手中把玩。他手盖在丹砂的脑袋上拍了拍,问她:
“上次教你的方子背的如何了?”
“我都背会啦!”丹砂扬声回答,声音中还带了些小骄傲:“桂枝加芍腹痛诊,此病原来属太阴。慢性菌痢久不已,脉沉弦缓是指针……”
另一边。
秦小站在江容身侧,看着丹砂远去的背影,努力压抑着心中的喜悦。
——碍事的人终于走了。
那家伙横空出现,轻易抢走了江容对他的喜爱,回想起这两天江容对丹砂的特殊,她会经常揉丹砂的头,却不怎么碰自己了。她还会偶尔捏捏丹砂的脸颊,也不太会捏自己……
虽然这一切不全是丹砂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因为姐姐的夫君不喜欢她接触他——
这一点连丹砂都知道。
哎……
秦小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
仙女姐姐要是没有夫君就好了,不止一次在心里这么想着。
他不知道,李晨瀚也有和他一样的想法。而且还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江容决定了他的去处。等到了晋都,他就会和他的仙女姐姐分开,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见面。
他现在还在为丹砂的离开而窃喜。
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是不是舍不得丹砂?”江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秦小回神,摇头道:“我只是在想,姐姐好像很喜欢丹砂,她走了,你会不会舍不得。”
“只是暂时的分开而已,我们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再说了,她跟她爷爷是去干正事的,这么小的年纪就跟在爷爷身边行医,面对那么多的病人,她可能会度过一段手忙脚乱的时期,与之对应的,她的医术也应该会得到很大程度的锻炼?这样一来,她以后也有很大的可能会成为一名非常优秀的大夫呢。”
江容语气轻松。
她低头,看着秦小仍带了点婴儿肥的脸,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鼓励道:“你也是哦。我已经给你找了先生,等到了晋都,你就会看到他们了。到时候丹砂跟在她爷爷身边学习医术,你就跟在先生们身边学习知识,你们两个都要努力变成非常优秀的人,以后好帮我干活!”
秦小用力点头。
“我一定会努力学,不会让姐姐失望的。”
“我相信你。”
然而当到了晋都,得自己会被留在这里学习,无法跟随江容一起去往青州时,秦小差点以为自己是被江容抛弃了。
是学堂里的那个白胡子老头,笑着跟他介绍这里是国子监,是整个晋国最厉害的学府,能在这上学的人都非富即贵,或是非常聪明,一般人想进是进不了的。
贵人把他送来这里读书,说明对他的期望很高,还希望他能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了贵人的拳拳期望。
听了老头的这段话,他才打消了“被江容抛弃”的可怕的念头。
能直接把没上过学的他,送到晋国最厉害的学府来学习,说明江容的身份也许比他之前想的还要尊贵很多很多倍。
她的身份越尊贵,说明她的“家业”就越大,如果想要成为她的左右臂膀,帮她管理好家业,他就必须变得非常优秀才行。有这样的紧迫感在,他只能暂时压抑住对江容的不舍,开始认真完成先生给他布置的课前作业。
……
晋国皇宫。
时隔一个多月回宫,江容的身份从离宫前的容嫔,一跃成为四妃之首的德妃,她宫里的那些侍女都没有变,只是宫中各种上次下来的摆件又多了许多。
江容现在一个人独占怡春宫,宫中所有侍女侍卫基本都是李晨瀚亲自挑选的。
离宫前,两人的话还没说开,江容总是疑神疑鬼,担心宫中是不是有别人派来的眼线之类的存在,还和青栀一起,抓了很久的奸细来着。后来和李晨瀚互相表明了心意,她才知道被自己怀疑的几个人其实都是自己人。
吊着的那颗心也放了下来。
因为整个怡春宫的人都知道宫中的两位“主子”是假的,江容和李晨瀚便衣回宫的时候,都不用掩饰身份,众人直接伺候他们更换了行头。
按照李晨瀚之前颁布的圣旨,江容得等到后天上午,才能整装从宫中出发前往青州。
她一开始还以为可以当天就出发呢。
御书房内。
江容批阅完那些闲聊的奏折,把它们整理好,然后毛笔一丢,伸了个懒腰。
“我们回来的时候没赶路,马车还布置的那么舒服随时可以睡觉,其实没有必要一定要在宫中休息两天嘛。”她走到李晨瀚身边,歪着头看李晨瀚手中的圣旨,嘴上说的仍是去青州的事:“我能不能提前去?”
李晨瀚提笔在奏折上批注了几行,然后把奏本一合,放到已处理好的那堆奏折上。
“救灾物资有赈灾大臣亲自押送,大夫也都在路上了,你早两天或是晚两天,对救灾一事并无大影响。”他说着,浅浅地乜了她一眼,拿起下一本奏折,把问题丢回给她:“还是说,你我日夜相处,你厌烦了?”
这话江容哪里敢接,不然以他那突然傲娇起来的小脾气,不知道要哄多久。
第96章
“你质疑什么都不能质疑我对你的真心!”
哄人的次数多了, 江容现在已经能做到甜言蜜语信手拈来了。
“我那么喜欢你,每天看你都看不够,怎么会厌烦呢?”
曾几何时, 她还单纯地凭第一印象以为李晨瀚是沉稳内敛那一挂的,至少表面上看起来高冷又禁欲。接触之后她发现这个人占有欲贼强, 再后来她又发现他很爱吃醋。
各种飞醋都吃。
连滚滚的醋的吃。
再后来她收养了秦小, 这人吃起醋来就更没边了,有一次她忍不住抱了秦小一下,被他看了个正着,她哄了好久才把他哄好。
哄人的过程虽然很艰难, 但这只能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在江容看来, 爱吃醋是李晨瀚深爱她的体现,这种程度的醋她也能忍受, 哪怕最后被迫与他约法三章, 保证以后除了他以外不准再抱任何男人, 她也没有什么好反驳的。
只是偶尔哄着也还好,慢慢地江容发现, 李晨瀚的性子好像越来越傲娇了。以至于之后的她基本上是一遇到他要开始傲娇了的预兆就马上举手投降, 偶尔兴致来了才会逗逗他, 把他逗傲娇了再去哄他。
颇有种养猫咪的快感。
现在江容正为后宫的那一串女人烦恼呢,没心思哄李晨瀚, 只能在他傲娇之前先把他的毛毛捋顺。
“只是我心里有事,闲不住。”
李晨瀚不说话, 朝她勾了勾手指
江容乖乖地走过去, 被他拉着坐在他腿上。
“看看。”
江容拿起他刚才倒扣在桌上的奏折, 看上面的字,火气顿时上来了。
“我说古往今来这种偷吃灾民救灾物资的老鼠多, 也知道晋国一定有,但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过分!盛国安当了这么多年丞相,以他的属性和作风,肯定已经揽财无数了。为什么,明明已经很有钱了,还要去偷百姓的救命钱?!”
她越说越生气,越说越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我真的想不通,搞那么多钱有什么用?死了能带走吗?还是想把钱全揽到自己的袋子里,然后招兵买马自己当皇帝?”
李晨瀚让她看奏折,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要老想着离开。只是见她这么生气,他有心疼,怕气坏了她。
“别生气了,等盛清泽回来,治他的死罪。”
他学着之前在大街上看到的大人哄孩子的动作,略有些笨拙地把她拢在怀里,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下颌搭着她的发顶,温柔地哄。
江容微微一愣:“死?”
虽然前世也有对一个人恨得咬牙切齿的时候,也会诅咒那人怎么不去死,可是除非对方真的犯了滔天大罪,否则江容确实有点难接受轻易地杀死一个人。
不过如果李晨瀚没有派人暗中看着盛清泽,让盛清泽真的吞了那些赈灾粮和物资,那会因此死亡的老百姓可就多了。江容很快就做好了心理建设,觉得盛清泽就算死了也是死有余辜,哪怕要弄死丞相盛国安,她也不会觉得残忍。
对于她的迟疑,李晨瀚保持沉默。
他想看江容思考后的抉择。
如果她想通了还好,如果她还是迟疑,他会劝她一劝。
既然已经选择了明君这条路,为了实现她的愿景,有些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观念,他必须帮她改一改。
好在江容自己想通了。
她回握着他的手,一字一顿道:“他该死。”
“我还以为容儿会有恻隐之心。”李晨瀚轻笑道。
江容用力地摇了摇头。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而且不能有妇人之仁。如果今天因为心疼一条人命放过他,那么,那些受害的百姓们又该怎么办呢?面对强权,他们手无缚鸡之力,一旦受了委屈,更多的是指望着我们这些居高位者为他们主持公道。如果我们不能杀掉那些会危害他们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受万民爱戴供奉?”
“反正,星澜——”江容回头,一脸认真地看着李晨瀚:“如果以后哪一天,我因为脑子秀逗了,一时心软想放过那种犯了错误的人,你一定要骂醒我,更不要因为我的想法改变你的决断,否则我时候想起来会难受很久很久的。”
她越说,声音越坚定,一字一句,听起来不仅是在表达自己的观点,更在不知不觉中,悄无声息地完成了从旧到新的观念建设。
——换了时代,换了身份,她的三观确实需要变一变了。
而李晨瀚又何时听过这种话?
这样的话也只有江容敢在他面前说。
过了幼年冷宫那一段昏暗的时期后,他开始养精蓄锐,暗地里掌控着朝局,至后来登上这至高的皇位,他的胸襟是极为宽广的。久居高位的人,站得高看得远,他的眼界自然与一般人不同。再加上他自幼通过镜子看到另一个世界,面对完全不同的文化冲击,他的眼界和思维比一般皇帝还要宽广敏锐。
但是他其他方面的能力再怎么强,有一点他无论如何都比不过江容,那就是那一份拳拳爱民之心——
在她身上,“爱民如子”四个字不是虚伪的夸赞,“母仪天下”四字更像是为她量身订造。如果他要成为一个明君,那她是唯一有能力也是唯一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人。
再结合镜中曾经出现的画面和孩童,那些孩童所在的世界似乎都偏向和平……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镜子有意为之?
而他在那些人中选中了江容,镜子不惜穿越时空,把江容送来这里,真的会没有任何目的吗?
“说到这个,我突然想起以前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一个案例。那个案例的最终结果困扰我很久很久,到现在想起来,我还是会觉得难受,但是如果让我选,我又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说说看?”
“就是某一个地方,发生了很严重很严重的灾情,那里饿殍遍野,有些村庄甚至死得绝了户。县令几次向朝廷请求开仓放粮,都被不作为的官员拦了下来,好不容易有一封奏折传到了皇帝那里,皇帝又因为听信近臣的话,小看了灾情严重程度,只派人去赈灾,谁知赈灾粮也被贪官拦在了路上。”
“最后县令被逼无奈,只能自己开了官府的粮仓。”
“他的举动救了整个县的百姓,但是私开官府粮仓是死罪。皇帝问罪于他,县令供认不讳,皇帝又问他为何如此胆大敢知法犯法,县令痛哭着说出了原因,百姓们也纷纷哭着为他请命,希望可以放过他,但是律法在前,一旦开了这个先河,以后会不会有歹人效仿?”
“最后县令死了?”
江容点头,“法不容情,皇帝还是下旨砍了他。”
“容儿所困扰的是什么?”
江容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觉得县令做了好事,他的举动救了一个城的灾民,是一个真正为民的好官。不该死。但是……”江容又是一声叹息:“但是皇帝做的也没有错,律法严明不可触犯,私开官仓确实是死罪,若是不判,后面坏人能钻的空子就多了,不能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我当时看了这个例子,难受了很久,也想了很久,但是怎么想都想不出更好的处理办法,真的很心痛。”
她握着李晨瀚的手捧在胸前,认真地看着他:“星澜,你有好的解决办法吗?”
“为官者知法犯法,必须严惩,我会判他死罪。”
听出他语气中的未尽之意,江容眨巴眨巴眼睛,期待他的后话。
“但若是百姓都愿意为他请命,可以让他们联名写一张万民请愿书。此书可做特赦令,留他一条性命。”李晨瀚略一转折:“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他脱了官服去种田,什么时候把官仓空缺补上,什么时候才能脱离戴罪之身。届时再寻一块石碑,命人将万民请愿书刻在石碑上,作为官员与百姓之间犹如鱼水感情的见证。请愿书的正本悬挂于议政厅内,以时刻警醒朝臣,勿再重蹈覆辙。”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还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江容听着听着,心中的郁结渐渐被解开。
胸中梗着的那一口气也终于被吐了出来。
她长舒了一口气。
“他犯了死罪,君王却愿意看在万民的面子上特赦,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体现了王法严厉但也并非完全无情。县令被贬去种田还粮,单靠自己一个人肯定是还不完的,百姓们心疼他,肯定会帮着一起还粮。有了这个奔头,恩人还和他们一起种田,他们干活的兴致肯定也会被极大地调动起来,说不定还能创收……”
“如此,人保住了,官仓被补回来了,百姓们也都高兴,简直是皆大欢喜。而对于朝廷而言,保住了这么一个切切实实在为百姓做事的好官,也是一大好事。”
江容说着,全身依偎进李晨瀚怀里,头在他胸前蹭了蹭。
“星澜,你真厉害。”她用软绵绵的声音,诉说着对他的夸赞。
困扰了她很久的难题终于被解决,她其实是很感动的。
“只希望我们大晋不要发生这种事情,地方发生了灾害,朝廷主动帮忙解决,不要逼得一个为民的好官走投无路,铤而走险触犯律法。”
李晨瀚亲了亲她的发顶。
“有你在,不会发生这种事。”
他也许只是习惯的安抚,但是江容听了之后,莫名的使命感更强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第97章
“穷则独善其身, 达则兼济天下。”
她两只拳头握得紧紧的,口中念念有词,从李晨瀚怀里跳了下来。
“我一定要让大晋的子民们都过上好日子!”
她回头看着李晨瀚, 双手突然握住他的肩膀,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听到了吗?不管是高高在上的李晨瀚, 还是独属于我一个人的沐星澜, 你今天在这里给我做个见证。”她站直身子以手指天做发誓状:“我江容发誓,只要我还站在你身边,我这辈子穷其一生,势必要让晋国乃至天下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李晨瀚宠溺地看着她。
“我原本的打算是让你做宠妃, 只管自己开心就好。”温柔好听的声音里, 也尽是宠溺的意味。
“那简直太埋没我了!”江容骄傲地挺起胸膛,说起了自满的俏皮话:“像我这么优秀的人, 怎么可以终日呆在那小小的后院呢?你说是不是?”
李晨瀚从善如流回应她:“是。”
“不过话说回来了, 你让我批阅奏折也就罢了, 现在甚至连玉玺都交给我用——”
她说着,脸凑到李晨瀚面前:
“——真的不担心我谋朝篡位吗?”
李晨瀚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可要我教你如何拉拢朝臣?”
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 江容连忙摆手。
“算了算了, 我还想多活几年。”她说着,又笑着凑过去给李晨瀚捏捏肩膀, 说着漂亮的奉承话:“我可担不起那么大的梁子,没这个能力, 最多只能给你打打下手。我们夫妻同心, 其利断金?”
李晨瀚捉着她的手, 在嘴边轻吻。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可是容儿, 只有皇后才能被称为是我的妻——”
江容手伸过去捂住他的嘴:“你才刚封我当贵妃多久呀,升官也要讲究一步一步来嘛。而且不是说好了,等我干出一番事业之后,你再借机封我当皇后吗?我觉得贵妃这个名头挺好的,如果我当了皇后,那群大臣肯定要催生,你也说了我现在的年纪不适合承宠生育,你舍得我被架在风口浪尖上?当贵妃就没这个烦恼了,贵妃虽然是四妃之首,但又不是只有我这么一个妃,还有盛清河这个资历老的在前面顶着呢。”
“盛国安的好日子到头了。”李晨瀚幽幽道。
李晨瀚这次回来,一个很大的目的就是为了肃清丞相党。盛国安倒台,也就意味着盛家的辉煌不再,盛清河本就不受宠,她的未来会如何可想而知。
江容摆手:“盛清河倒了也还有其他人,等我十八岁的时候你再封我当皇后吧?”
“十七岁。”
怎么感觉像是在买菜讨价还价?
江容卡了一下。
“……也行。”好像没有别的拒绝的理由了,那还是答应吧。
反正是早晚的事。
看着窗外的阳光,也不知道这个点会不会有无聊的妃子去逛御花园,但江容是真的很想出去走走。
她回头看了眼李晨瀚,看他秀色可餐的脸,目光最后落在他那性感又漂亮的薄唇上。
她傻笑着挤进李晨瀚怀里,一手轻佻地勾着他的下巴。
“给我一个亲亲,然后我去御花园玩会儿。”
“不陪我?”
他说着,头稍稍往下,薄唇轻启叼住江容的手指。
江容先是轻轻地摇了摇手,发现挣不脱。于是用了点力,把手指拔出来,改成双手捧着他的脸。
“不可以色色!”她近距离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好好看啊,眼神清亮黑白分明,近乎纯黑的虹膜,上面清晰地倒映着她的影子,
李晨瀚:“……”
“你这样子,最后难受的还不是你自己。”江容语气里带了些幸灾乐祸。
李晨瀚眸色渐沉。
许是认可了江容的话,他深深地看了江容一眼,认命地闭上眼睛。
江容看他喉结滑动,也忍不住小小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说句实在话,就他们现在这状况,不是单纯地在考验李晨瀚,也是在考验她自己。毕竟男朋友长得如此秀色可餐,而她无论心理还是生理(对于这个世界而言)都是个成年人,让她一直忍着不吃,也是种煎熬。
起初李晨瀚说她身子骨还没完全长开,不适合承宠,她其实并没有很在意。那个时候她表面邀宠,心底其实是有些抗拒这档子事的。
后来和李晨瀚熟悉了,两人的感情愈来愈深,她也会想要他。
也不是没有变着法子诱惑过他,然后她就被他的自制力惊到了。
她还委婉地跟李晨瀚提过,说自己及笄了,还来了癸水,这段时间一直都养着身体,应该也是可以承受……的。回应她的是李晨瀚似笑非笑的眼神,整一副她很饥渴的样子……
差点没给她羞得找个缝钻进去。
那次她借学把脉的机会,让徐济成给她把脉,隐晦地问了一嘴这方面的事。
徐济成也说她现在的身体情况不适合生育。
她又问徐济成,有没有那种不会伤害身体的药,徐济成回了她一句“是药三分毒”,别说避子药了,哪怕是补药,都多多少少带了几分毒性。
再想想李晨瀚对她身体的紧张程度,这玩意儿她估计这辈子都没有碰的机会。
没办法,只能等她慢慢长大了。
江容撇撇嘴,目光回到李晨瀚的薄唇上。
“我要亲亲你咯。”
她说着,快速凑过去。打算飞速亲他一口然后溜之大吉。
可惜她这种突袭行动从来没有成功脱身过。
这一次也是。
李晨瀚仍闭着眼睛,一手扣着她的后腰,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动作轻松却不容抗拒。他轻轻地含住她的唇瓣,温柔地舔吮,或是用牙齿轻咬。
江容闭着眼睛感受着他的温柔,笨拙地回应着他,紧紧地攥着他胸前的衣服。过了一会儿,他舌头轻扣她的牙齿,她乖乖张口,把他放了进来。
他像是帝王巡视自己的领土,在她口腔内巡视了一周,然后勾起她的舌头与她共舞,极尽缠绵与温柔。
……
走之前,江容看了一下桌上奏折的数量。
“我在御花园等你哦,现在正好是百花盛开的季节,在我走之前,陪我赏赏花吧。”
李晨瀚听不得她说这种昭示着分别的话,不过他也不打算现在就让江容知道他们并不会分开,只点头表示答应,放她开开心心地走了。
他斜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门口江容消失的方向,寻思着是否要把了寂招来带在身边。
他曾就江容的封位问题问过了寂。
这种关乎立后的国家大事,了寂为了避嫌,不敢说得太明显,只委婉告诉李晨瀚,相比常人,凤命加身之人也许会更受上天的眷顾。
而对于李晨瀚而言,封江容当皇后是早晚的事。
只江容似乎不太想当皇后,或者说不想太早当皇后。起初他也问过她原因,她要么转移话题,要么强行说不急。直至今日才说明原因,虽然这个理由有些牵强。
但至少她已经松口了。
让江容出面赈灾,以江容的名义设立慈幼局,在江容和他提过的所有可实行的方案里加上江容的名字……他不需要任何功德,所有的功德都给她,只要她能平平安安。
想起江容所担心的问题,还有她这几日总是碎碎念要如何赚钱,发展国家经济,李晨瀚就忍不住勾起嘴角。
她现在就像一个刚嫁进贫苦家庭的小妇人,看着那贫苦的一家子,想着如何带一家人发家致富。总是担心钱不够用,而他也由着她去动脑筋,免得她无聊。
她不知道,单是他的私有财产,就可以供全国百姓吃喝十年,这些都是他从先帝和他那几个早逝的兄弟那得来的。更何况晋文帝还给后世的皇帝留了一份宝藏。
宝藏的信息就藏在玉玺里,之前的那么多位皇帝似乎都没有发现,还是他在观察江容的生活时无意间发现,玉玺内似乎也藏有某种小机关。
经他几日的试探破解,终于得到了关于宝藏的线索。
那宝藏似乎是当初晋国开国时一半的宝库。
晋国当初一统中部大陆,将几个国家的财富全都收集在一起,那些财富的数量不是普通人能设想的,而宝藏里就有一半的财富,只要取出那些财宝,足够支撑他打下周围几国了。
当初之所以敢让江容选择以后想过的生活,就是因为手中握着这些大量的财富,就算不当皇帝,也不会影响江容的生活质量。他唯一担心的是,自己若是放弃了皇位,在面对强权时,可能没有太多力量自保。
所以自那时起,他便设立了一个新的只属于他的卫队。或者说,这支卫队更多的是为江容准备的,待训练成形之后,他就会找合适的机会,把兵符转交给江容。
江容不知道李晨瀚为她准备了这么多,她现在正在为眼前的事烦恼。
“姐姐今日穿得真好看。”
不知道哪个宫里的妃子,穿得一身素净,微笑着夸赞江容。她一边应付着对方,心里想着,要不下次出来玩之前先行使一下贵妃的权力,让宫女们先把御花园清空,不准放其他人进来,从根源上杜绝这种麻烦事发生。
今天她从怡春宫出来去找李晨瀚的时候,就在路上遇到了好几个女人。那些女人许是见李晨瀚对她们不感兴趣,还长时间独宠她一人,就开始把小心思用在了她身上。
听青栀说,之前她和李晨瀚不在宫里,他们两个的替身一直都是一起行动的,但是相对而言的都比较深居简出,基本不在外人面前露面。
第98章
还在宫外时, 李晨瀚和江容就过着寻常夫妻的生活,每日茶余饭后的闲暇时间里,二人也会像普通夫妻一样聊聊天。大部分是江容说, 李晨瀚听。
有一次好奇心上来了, 缠着李晨瀚说了一些后宫秘辛。
李晨瀚不受先帝的重视, 在先帝和众人面前向来没有什么存在感, 是以直到先帝突然驾崩,他都还未曾有过婚配。后来几个皇子为了争夺皇位,死的死,疯的疯, 只剩他一个身体健全的皇子,被推上那个位子。
众人便开始纷纷将主意打到那空悬的后位上。
他不想选秀,更不想立后, 大臣们在丞相盛国安的授意下, 明里暗里催他扩充后宫, 他都冷眼看着,无动于衷。
起初他还看看戏, 后来被吵得头疼了, 就抓两个跳得特别厉害的丞相党出来杀了, 杀鸡儆猴。
盛国安被剪了几个爪牙,安静了一段时间, 后来不知他怎么说服了太后,让太后出面, 直接帮李晨瀚选了几个妃子, 再按照她们娘家的地位按排位分。
开了这个头, 李晨瀚倒也不再反对他们往自己的后宫塞女人,但是仍旧拒绝选秀。
宫中那些女人全是被家里人送进来的, 每个人的目的也都不一样。
起初那些大臣都以为,只要把家中的适龄女孩送进宫就好了,于是他们费尽心机。可后来他们才发现,光把人送进宫完全没有任何用处,因为李晨瀚根本就不去后宫。
他每日就宿在乾清殿,偶尔去御花园散心,碰到特意去那堵他的妃子,他要么让人拦着不让靠近,要么随便找个理由关那个妃子的禁闭,还有几个图谋比较大且娘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妃子,被他安了个罪名当场诛杀……
——这就是他乱杀女人的传言的由来。
太后劝过他要劳逸结合,好早日生下皇嗣,他完全不理。后来太后屡次与他提及这个,他就当着太后的面,杀了她身边的一个大宫女,用的罪名是“发现该宫女与前朝官员有来往”。
而那宫女确实收了不少大臣的钱财,帮他们向太后送礼或是传递消息,这一点洗不掉,太后也不能说什么。
听李晨瀚的意思,宫里的那些女人,野心特别大或者特别恶毒的,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宫中现在还留着的几个,要么是被家族逼着进宫,自己本身没什么野心的。要么是忍得了,至今都没暴露用心的。
江容打量着眼前女子,不知道她是哪一种。
“我看姐姐似乎是从乾清宫方向来的。”
“是啊,刚刚从陛下那溜了出来。”江容一手撑着下巴,打算以不变应万变,听听这人的来意。
那人羡慕地看了一眼江容,然后低垂着眉头,用同样十分艳羡的语气说道:“真羡慕姐姐,可以与陛下朝夕相处。”
江容“哦”了一声,没多回话。
那人:“……”
许是没想到江容是这种反应,那妃子明显愣了好一会儿。
若不是太难抓到江容落单的情况,她真想一走了之。
她似打量的看了一眼江容的眉宇间,关切道:“姐姐如今荣宠无限,还要协理六宫,一定很累吧?”
知道这人不绕弯子了,江容坐正,弹了一下手指盖儿,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也还好,宫中人并不是很多,花不了多少精力。”
“话虽如此,但总有不方便的时候。”
江容歪了歪脑袋:“也还行?”
见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那女子欲言又止好一会儿,终于开口:“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姐姐来小日子时,总是不方便伺候陛下的。陛下以前忙于国事,后宫形同虚设,宫中姐妹就算有想法也无可奈何。如今有了姐姐,开了这个先河,他总是要去别的宫里的……”
她说完,似乎想等江容开口。没想到江容是个能忍的,她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就差没直接点明了,江容却还是半句话都不接。
于是她只好把心思完完全全地摆出来:
“与其让那些不熟悉的人受宠,姐姐不如自己先选几个人给陛下看看。”
“哦?”江容挑了挑眉。
“姐姐自越国来,许是不知道我,我乃太常寺少卿卢英之女,被太后选中入了后宫,封了个才人。若是姐姐不嫌弃,我愿意成为姐姐的左右臂膀,日后唯姐姐马首是瞻。”
江容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卢英的资料。
李晨瀚大概和她介绍过前朝几个重要的官员,这太常寺少卿可是个大官,江容有印象。更有印象的是,他好像不是什么好人,表面中立,实际是丞相党的重要成员。
所以这个卢才人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人。
既然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对方还说这种话来恶心她,江容懒得应付了。
她慢悠悠地叹了口气。
“说了会儿话,头有些痛了。”
说完,还煞有介事地揉了揉额角。
紫荆会意,立马赶人。
紫荆的话术比她巧妙很多,三言两语就让卢才人自己告辞走了。
等她走远,紫荆又马上对江容说道:“娘娘别听她胡言,陛下心里只有娘娘,肯定不会去别的宫里。”
江容笑了笑,还没说话呢,曹操就到了。
李晨瀚龙行虎步,眨眼间就顺着蜿蜒的小道走了过来,甚至还带来了一阵小小的轻风,吹散了江容心中点点的燥意。
他大刀阔斧地坐在江容旁边,接过江容给他沏的茶一饮而尽。
“这么快就出来了。”江容斜眼乜他,看他这喝茶的动作,又给他倒了一杯:“喝的这么着急?书房里没茶喝?”
待她把茶推到他面前,李晨瀚捉住她没来得及退开的手,连她的手带着茶杯一起到面前。
这次倒不是牛饮了,只前尝了一口。
“容儿沏的茶格外香甜。”
江容没忍住弯了弯嘴角,反手在他虎口处捏了一下。
“不好好干活跑出来偷懒是吧?”
身后的宫女太监们早就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在亭子外不远不近地守着。不过耳朵尖的还是听到了江容这句话,比如紫荆和紫藤。
二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喜色。
贵妃和陛下的相处,可真是像寻常夫妻啊。而且是顶恩爱的那种。
李晨瀚干脆把茶杯拿到一边,握着她的小拳头放在鼻尖轻嗅。
“你在,我总想看你,静不下心。你不在,我又担心会不会有不长眼的欺负你,惹你心烦。”
谁能想到,这个在众人眼中凶名在外的暴君,在她面前会说这种撩人而不自知的小情话呢?
微风轻轻托起御花园里的小花朵,像他的温柔低语一样在她心尖上轻点。刚才被卢才人惹出来的一点点烦意早就消失殆尽。不管他们未来会如何,不管她会不会色衰爱弛,至少这一刻他全心全意的喜欢着她,她是幸福的。
江容心中欢喜,嘴上却说着反驳李晨瀚的话:
“我是贵妃,后宫里除了太后就是我最大,能有谁欺负我?”
李晨瀚亲了亲她的小拳头,没有吱声。
江容见他如此,玩心突起。她一手撑着下颌,盯着他好看的眉眼,打趣道:“一刻都离不开我,那我去赈灾的时候你怎么办?”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李晨瀚的回答,江容嘴角的笑意渐渐平缓。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那想法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可思议,但确实是李晨瀚能做出来的事。
“你不会是准备和我一起去吧?”
李晨瀚还是保持沉默,抓着她的手在掌心细细把玩。
他的手和他的颜值一样,是顶级手模的配置,皮肤白皙细腻,手指修长,指节分明。这只手掌管着一个国家,会拿玉玺批奏折,也会在她身上作乱……
江容思绪飘歪了一下,怕被李晨瀚察觉,又马上回神。她装作无事地眨了眨眼睛,强迫自己摒弃掉脑子里那些有颜色的不太健康的东西。
“你不是说要趁这个机会拔掉丞相党吗?”
“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就算我不在,子怀他们也能处理好。”
本来还只是猜测,听他这么一说,那就是百分百肯定了。
“你说丞相党虽被剪除了一些党羽,但根还是挺深的,我们这一走至少得一个月,如果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万一把他们逼急了,他们破罐子破摔……谋朝篡位了怎么办?”
这段时间来,被李晨瀚宠着,江容是什么话都敢说。
她伸过手去抓着李晨瀚的大手,表情严肃,掷地有声:“我们还有宏图伟业没有完成,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
李晨瀚看着她认真的小模样,眼底划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然后抛出了一个差点让江容战术后仰的问题:
“如果让你在‘创业’和我之间选,你选谁?”
江容:?
这种类型的问题竟然还有古代暴君版的吗?
“若我改了主意想当暴君,残害百姓呢?”
江容认真地打量了他一会儿,仍掷地有声:“那我只能抱着你一起死了。”
李晨瀚神情未动,仍静静的注视着她。并不为她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生气。
似纵容。
“如果不能改变你的想法,我又不能看到百姓流离失所,活得痛苦……但是让我就这样离开你,逃得远远的,我也做不到。与其这样,不如我们同归于尽,给百姓留下一线生机,我们下辈子再续前缘。”
突然来的一阵风拨动着树叶,将原本撒在地上的斑驳树影弄得凌乱,吹的树叶沙沙作响,也吹起了江容鬓边的一缕碎发。碎发轻轻地挠着脸,有一点痒痒的,不是很舒服。
江容还没动呢,李晨瀚先一步抬手,帮她把碎发别在了耳后。然后在她脸上掐了一把。
“胆子越来越肥了。”
男人声音低沉好听,语气里没有丝毫责备,只剩满满的宠溺。
“你惯的嘛。”
江容不可置否,甚至还有点小骄傲。
第99章
在晋都逗留了几天, 在江容快等得没耐心的时候,李晨瀚才说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贵妃的仪仗从皇宫里出发,李晨瀚稍作易容, 变作她的贴身侍卫,基本都与贵妃一起呆在马车里, 轻易不现身。因为周围被安排的是自己人, 倒也不用担心会传出贵妃与外男马车独处的花边新闻。
在到达青州之前,江容以为自己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
物资是她亲自押送的,大夫是她从其他几州号召的,心理准备她也有, 前世在电视里看过不少洪水和地震灾后的实地报导, 她以为她已经算见多识广了。
她也知道发生天灾的时候老百姓会有多惨多无助,多需要政府方面的救援。为此, 她下令让车队加速前进, 路上基本就没下马休息过。天黑了就地扎营, 因为随行带了一小支军队,倒也不怕有山匪野兽袭击。
如此, 虽然车马劳顿让她小小地受了一罪, 她却半点怨言都没有, 心早就飞到青州那边去了。
可是当深处实地的时候,她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越靠近青州, 逃荒的老百姓就越多。他们大多骨瘦如柴,列成一条长队顺着蜿蜒的路一直往前。有伴的还好, 会相互扶持, 没有伴的孤家寡人, 偶尔因为饿昏了倒在路上,就会脱离队伍, 然后慢慢等死。
有的甚至倒下之后就不会再起来。
江容从小就生活在较发达城市,何时见过这种场面?以前倒是从荧幕里看到过灾荒百姓逃难的场景,但那些又怎么比得上亲眼看到带给人的震撼和视觉冲击?而越靠近青州,灾民的状况就越疾苦,路上零零星星走着的灾民,大部分是掉队的。他们与其说还活着,不如说是吊着一口气在等死,其中老弱妇孺偏多。
四处还能看到已经饿死甚至腐烂风化的尸体,江容让人埋都埋不过来。
她起初还未那些死掉的人感到悲伤,不过很快她又从低落的情绪中挣扎了出来,因为眼下还活着的那些人更需要她或者说官府的救援。
到了青州之后,江容留下一部分赈灾物资,在最近的县城里停留下来,吩咐子天带着剩下的物资继续往前。县官是个白胡子老头,看起来像是个会为民办事的,经过几番试探之后,她将物资交给县官处理。
自己则乔装一番,去施粥铺探查。
这一看,她怒从中来。
百姓碗里的哪里能称得上是粥,大部分都是白色的米汤,看不见几粒米。
搞笑的是,上面竟然零星地飘着几片菜叶。
生气的时候,江容下意识地去看李晨瀚,却见他并没有将目光放在粥上面,也没有去看周围的百姓。只静静地抬头看着天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回过头来看着她。
眼神温和,似在安抚。
被他这么一看,原本满腔的怒意似乎消散了许多,但还是有。江容沉住气,回到县衙去质问县令。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她的质问并没有让县令慌乱告饶,而从县令那得到的答案,却让她自己陷入了反思中。
赈灾的粮食哪怕没被层层剥削,也经不起太长时间的消耗,需要精打细算。更何况,煮成这样的稀粥,也是为老百姓的身体考虑。
他们饿太久了,胃受到了损伤,和干涩的干饭比起来,稀粥更适合他们现在的肠胃。
粥上面飘着的绿叶也不完全是菜,还有一些带有调理作用的草药。每一锅粥里面都放了一些药材,那些药材虽然都是野生的,有的还非常常见,只是很多都被饥不择食的百姓挖光吃光了。这次江容带来的药材里正好有这些,在经过几个大夫的讨论后,县官精打细算地把这些药材加进了粥里。
“下官在这灈阳城当了一辈子的县令,哪有不希望百姓能过好日子的?”县令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花:“只是眼下灈阳的百姓需要救助,从其他县里逃荒来的百姓也不能不管。娘娘带来的赈灾粮虽然不少,却也经不住太长时间的消耗,如此精打细算,才能保证大家不被饿死。”
一旁的主簿见状,与江容说了另一件事:“大人不忍百姓受饿,早就掏空了自家存粮,现在每日吃的也是和百姓手里一样的稀粥。因为陈阳县的灾情更为严重,陈阳县令亲自来请,李大人还调了岳家一些粮食去。是以,早在娘娘来之前,官仓和大人能直接调动的粮食就已经见底了。大人的岳丈乃当地粮商,因为大人的劝说,将自家的屯粮都拿了出来,还是按照灾前的价格出售给官府用以赈灾,没想到却因此受了其他粮商的排挤,如今很不好过。连带其他几家比较有良心的粮商也不敢轻易出手。可恨那些黑心粮商大发国难财,还不许别人行好事,偏偏我们又找不到错处治他们的罪,还得用好话捧着,祈祷他们哪天能良心发现,拿出点屯粮来帮帮百姓……李大人为了灈阳百姓已是尽心尽力,还请娘娘明鉴。”
这些话一字一句,都像是在戳江容的心窝子。她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静静地看着身前跪着的两人。
“是本宫思虑不周,二位请起吧。”
两位县官嘴上说着“不敢”,从地上爬起,又与江容说起了其他赈灾物资的安排。
在她言语试探县官的时候,在她因为县官施粥的做法生气的时候,在她愤怒地去来县官对峙的时候,李晨瀚一直都跟在江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所有的行为。
好像是在观察她的做法,又好像是在放任她的成长。
一直等到江容皱着眉头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才幽幽开口。
“容儿何故紧锁眉头?”
他给江容倒了一杯水,看她一饮而尽。
“天灾无情,古往今来屡有发生,总会有人死在这些灾难中。你身为贵妃,亲自前来赈灾,已经做了应做的努力,接下来那些人是死是活,也只能靠他们的造化,你担心再多也没用。”
江容认真思考了一下,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被他说服。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肯定还能再做别的努力。”
“比如说?”
“比如说那些手里还握着粮食的粮商。”江容双手握拳:“我最讨厌那些发国难财的人了,这种人利欲熏心,真的是心都黑掉了。得想点办法把粮食从他们手中抠出来。”
她说着,开始回想前世学过的知识。历史上那些特大天灾发生的时候,古人都是怎么处理的呢?
然而想着想着,她才发现,自己对历史书上的内容是完全不记得了。
前世一直为自己是个天生的理科生而感到骄傲,她也是真的喜欢数理化,对需要死记硬背的历史和政治嗤之以鼻。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在这上面栽跟头。
想到自己在历史上面的可怜的知识储备,再想到那些食不果腹的可怜百姓,江容没忍住,又把头埋进李晨瀚怀里狠狠地哭了一通。
早在进入青州之前,她就已经因为路上的见闻哭了很多次了,虽然每次都会被李晨瀚好。李晨瀚也从一开始的心疼,变成现在的无奈,甚至养成了习惯,只要她扑进他怀里,他都会抱着她轻哄。不管能不能哄好,至少不能让她难过太久,哭多了眼睛会肿起来。
当初在皇宫里,江容还不是很想让李晨瀚跟着她来着。直到她越靠近青州,就越感受到有李晨瀚陪伴的重要性。如果他不在身边,她将一个人面临这样大的冲击,亲眼看到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被饿得皮包骨头,看到路上偶尔出现的死人骨……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
她以为自己受过现代先进的教育,有纵观古今的阅历,肯定能帮助李晨瀚治理好国家,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可现在想想,似乎都是她想当然了。
治理国家没有那么简单,就连一个洪灾她都想不出办法去处理。
李晨瀚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哄着:“粮商的事情我有办法,先别哭了,嗯?”
江容哭的太难过,从他怀里退出来的时候,还打了个小小的奶嗝。
“什么办法呀。”
她双手轻轻地揪住李晨瀚胸前的一小片衣襟,用刚哭过的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对方,眼底是深深的依赖。不知为何,她直觉李晨瀚知道要怎么处理,刚才哭得那么大声,一个是真的难过,另一个则是想让李晨瀚心疼她,早点把解决的办法说出来。
这也是她的一个小心机,就是不知道李晨瀚有没有看出来。
——就算被发现了,他肯定也是宠着她的。
这样的想法潜藏在江容的潜意识里。
“现在灈阳的粮价是多少?”
这个江容了解过,说起这个,她就气得牙痒痒:“三百文一担,比灾前足足贵了三倍!!!这些黑了心的粮商,他们怎么不去抢?!”
“让青州知府下令,灈阳县令代办,替整个青州向其他未受灾害的地区收粮。粮价为三百五十文一担,交易地点为灈阳,来往商船可以免费停靠在灈阳渡口,且卖给官府的粮都不收税。”
一听到三百五十文一担的天价,江容就瞪大了眼睛。她想了好一会儿,没懂李晨瀚的用意。
她瘪了瘪嘴:“我好笨,没懂。”
这可爱的模样成功取悦了李晨瀚,他抬手轻轻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此令一出,总会有心动的粮商运粮前来。到时,灈阳县令再宣布粮食已经收够了,让那些粮商原路返回。大量米粮堆积在灈阳渡口——”
江容的眼睛越来越亮,甚至不等李晨瀚说完,自己一拍手掌接着说道:“现在天气潮湿本就不易储存粮食,更不用说粮食在船上更容易受潮变坏,要是真的再撑着船把粮食带回去,粮食很有可能会烂在船上,他们是不卖也得卖。到时候我们再用灾前一百文……不对,看在他们不远千里运粮来赈灾的份上,稍微给他们提高一点点价格,那就一百二十文一担好了,向那些粮商收粮。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收到很多粮食了,甚至灈阳县粮商的粮食也能收来,毕竟我们有那么多屯粮了,他们的粮食不卖,就只能烂在粮仓里。”
“我们这次带来的赈灾粮,正好可以撑到那个时候。”
李晨瀚这句话,让江容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当初说带这些数量的粮食来,不会就是算准了这一步棋吧?”
第100章
“你当初说带这些数量的粮食来, 不会就是算准了这一步棋吧?”
李晨瀚并不言语,像是默许了她的猜测。
江容的眼睛变成了星星眼,她黏黏糊糊地凑过去, 双手环着他的腰, 小脑袋在男人宽阔结实的怀里蹭了蹭。
像只小奶猫一样。
嘴上也黏黏糊糊地说着诸如:“我的星澜也太聪明了吧, 更喜欢星澜了”、“没有星澜可怎么办呀”之类的情话。
只有李晨瀚自己知道, 这一切不过是巧合罢了。
就是看她这崇拜他的小模样过于可爱,他不介意以后多花点心思在这类事上面,让她更喜欢自己。
……
解决了棘手的粮食问题,江容不再像前几天那样眉头紧锁了。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她和李晨瀚商量了一下, 决定以贵妃的名义下令,让灈阳县令代替整个青州向各地收粮。
而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县令, 让他去执行的时候, 县令激动地直接跪在了地上, 大呼娘娘英明,百姓有幸。
倒是整得江容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真正英明的人就站在她身后。
“这也不全是本宫的主意。”江容挠了挠头:“本宫此次带了谋士, 都是他们出的主意。”
谋士有脑子是一回事, 上位者愿不愿意听是另一回事, 县令还是非常崇敬这位看起来非常年轻的贵妃娘娘的。听命起身的时候,他悄悄看了江容一眼。
他们一直都知道娘娘很美, 可是就在刚才,有那么一瞬间, 他甚至觉得娘娘更像是天上的仙人, 是为了这天下苍生而来的。她美得神圣, 浑身上下更是散发着点点神圣的光辉。
若不然,为什么自她进宫之后, 陛下残暴的传闻就开始慢慢消散不见了?
也没见陛下再轻易赐死哪个臣子和妃子了。
若不然,会有哪个后院女子,因为看到百姓的苦难躲在轿子里偷偷哭?
江容不喜欢在人前哭,这是她前世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因为那一点小小的自尊心作祟,她不喜欢别人看到了说她是爱哭鬼,所以每次哭都躲起来偷偷哭。
但是她不知道,她的这些小动作早就被整个县衙的人发现了。
甚至有些百姓也都知道,这次来赈灾的贵妃娘娘心系百姓,总为他们的遭遇落泪呢。而且她每次哭都躲起来,像是怕被他们看见似的,其实就算她不躲起来,他们也不会觉得她是在演戏。毕竟她的眼睛像是会说话,她看他们的时候,眼里总是满含心疼和怜悯。如果是被别人用怜悯的眼神看着,百姓可能会觉得自尊心受挫。可当对方是贵妃娘娘这样柔弱的小女人时,他们心中就没有那种被轻视的愤懑感了。
贵妃的言行举止都像是有莫名的吸引力,让他们忍不住侧耳倾听她的话,向她靠近。被她用难过的眼神看着,他们也会觉得难过,但更多的是觉得温暖。甚至想着,如果有一天贵妃带来的赈灾粮也吃完了,他们要饿死了,估计也是没有遗憾地饿死。毕竟,古往今来,因为天灾饿死的也不止是他们这些人。
只能怪命不好罢了。
但是他们又比以前那些命不好的人幸运,因为有这样一个人为他们做出过努力。
不止贵妃娘娘,灈阳县的县令大人们也都是顶好的人,比邻近的南阳县和白阳县不知好了多少。如果有下辈子,他们还是想投胎到这里。
……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县令以前听青州知府说过,皇宫里的那些女人,每日都只想着怎么让自己保持青春美貌,以获得皇帝更多的宠爱。古往今来,有几个后妃像贵妃这样,从后宫里出来,亲自前往灾区赈灾的?
这样的贵妃娘娘,等这次灾情结束了,他要号召百姓为她建一座金像。
江容当然不会知道县令的心中所想,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即将从全国各地运来的粮食。
因为高兴,她还去了灈阳县外的一个施粥棚里,亲自给百姓们施粥。还告诉百姓,会有更多粮食从各地调过来,让他们不要担心。
许是被她的情绪感染了,这一天灾民们的心情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低落了,甚至还唱起了当地的小调。施粥棚的粥只能勉强让他们果腹,不至于饿死,他们身上还是没多大力气的,因此,唱歌的声音也比较小。
但是当众人小小的歌声汇聚到一起的时候,还是能达成大合唱的效果。轻轻的歌声被风带着,悠悠地往远处飞去了。江容手中的活被施粥棚的伙计接过,她轻轻地倚靠在一根柱子上,闭目感受这难得的宁静。
下一秒,脑海里闪过的一句话,让她猛然睁开眼睛。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大旱之后必有大涝?
还是大涝之后必有大旱?
她记不清了!
早知道会穿越,当初她就算硬着头皮也要选文科的!
她匆忙回到县令为她准备的下榻的客栈,李晨瀚正在屋里看书。
他平日轻易不出现在众人面前,江容若是在县里活动,他就在客栈里等她。她若是要去远的地方,他会看情况与她一起去,到了之后就在马车里等她。
“星澜,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李晨瀚合上书,示意她说。
“就是什么,大涝之后必有大旱,还是大旱之后必有大涝?”
李晨瀚思索片刻。
不知为何,他这样认真思考的样子,都会让江容安心下来。
“这两句话并不完全正确,大旱和大涝之间没有太多确切的联系,三年大旱之后有大涝确实有可能,却也不是必定会发生的。不过,有句确切的,应该说是‘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江容想了想,赞同的点点头。
貌似确实是这样的。
“不过你已经找来了大夫,还让各地都做了应对措施,这次疫情应该不会像以前那样肆虐了。”
他的话让江容安心了不少。
似是想到了什么,江容刚刚松开的眉头又马上拧在了一起。
“青州十几个县,那些县令都会像李县令这样爱民如子吗?万一他们阳奉阴违,不把我的命令当回事,让疫情钻了空子怎么办?”
李晨瀚眉梢微挑,示意她继续说。
江容双手抓着男人的大手:“不如这样,你去调查一下那些县官,看他们是不是好官。好官可以不用多管,那些心术不正的官员,你往他们身边都安插一个眼线吧,如果他们吊儿郎当,就……”
“就什么?”
“就——”江容抿了抿唇,眼神渐渐变坚定:“就把他们杀了,以儆效尤。”
她说完这话,垂眸依偎进李晨瀚怀里。
“虽然不喜欢‘妇人之仁’这个词,但我也清楚自己有个时候会犯这毛病。我知道这不是好习惯,会自己改正的。当杀则杀,当赏则赏,你说对吧?”
李晨瀚将她抱在怀里,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发顶。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江容嘟嘴:“你安慰我。”
李晨瀚难得轻笑出声。他声音里带了些调侃,轻声道:“我残暴嗜杀,正需要你偶尔的‘妇人之仁’约束。”
虽然知道他这是在胡说八道安慰她,但江容还是被他说服了。她扯了扯他的衣服,眼珠子一转,又开始从他脑子里掏东西。
“亲亲星澜,我还有什么做的不到位的嘛?你可不可以和我说说?”
说完,又抬头,在他下颌上轻啄了一口。
“你的宝贝容儿需要你指点迷津。”
李晨瀚微眯了眯眸子,抬手捏着她的下巴尖,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就这点小贿赂可不够。”男人声音低沉,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危险。
江容有些害羞,却还是主动地环着他的脖子,抬头闭着眼睛把自己送了过去,亲了亲男人的薄唇,被他含着舔吻了好一会儿。
牙关被轻易撬开,她全心全意地把自己交给他,与他交换气息,任他在口腔里攻城略地。
直到她快呼吸不过来了,他才堪堪放开她。
江容靠在李晨瀚怀里轻轻喘息,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平复下来。
她目光狡黠,看着李晨瀚,还能说打趣的话。
“星澜的吻技越来越好了。”
“以后如果有什么宴席,我迟到了,我就跟那些朝廷命妇说,哎呀你们都聊这么多了,我刚才被陛下亲晕过去了,现在才刚醒。”
说到“被X晕过去”,李晨瀚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别样的画面。
那画面,只要想想就让他血脉喷张。
美味就在眼前还任他予取予求,他却只能浅尝,不能吃,忍得可谓是十分难耐。
男人微阖双眸,上下轻轻滑动的喉结却泄露着他的心绪,只是江容没注意到,她只当自己说的冷笑话不好笑,打算再想几个笑话出来,定要让他笑出来才行。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相互依偎着,享受这片刻的温存。
男人享受了她主动献上的福利,倒也不多卖关子。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一味地掏空官仓赈灾,粮食供给能坚持多久另说,时间久了,还有可能会让百姓变得懒惰。”
江容点点头。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饭来张口惯了,总会养成一些人偷奸耍滑的性子。而且时间一长,就算从别的地方坑来了粮食,也不够这么多人吃。今年因为灾情原因,不种下粮食,明年还是要挨饿。
只靠发放粮食赈灾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只能解一时的燃眉之急。
“那应该怎么办呢?”好学宝宝江容乖巧提问。
惹得李晨瀚又忍不住在她脸上小啄了一口。
“以工代赈。”
这四个字一出,一道白光从江容脑海中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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