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已经为你披荆斩棘, 一腔孤勇人尽皆知,你还要我如何更爱你呢?」
——岑蝶-
面对岑蝶这声声质问,段沉似乎并不惊讶, 只微微抬眉, 还是处变不惊模样。
顿了顿,他伸出手, 握住了小朋友的手。
再调整一下姿势,与她五指相扣。
“……”
岑蝶毫无征兆地收了声。
与海市相比,京市地处北方, 又是内陆城市,全年气候都颇为干燥。
段沉手掌也干燥,带着一点点暖意,热烘烘的, 从掌心一路传递到心脏, 再通过血液弥漫至四肢百骸。
岑蝶无法否认,自己被这个小动作顺利安抚。
像是灵魂都随之平静下来。
段沉温声开口:“小蝴蝶怎么会这么想呢。”
“……”
“我当然只会觉得小蝴蝶可爱。”
语气循循善诱似的。
不过, 对段沉来说,虽然这话带着一些诱哄需求,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真心在里面。
岑蝶确实是和其他女人大不一样。
应该说是十分特别。
她年纪小, 但是既不天真、也不世故。明明想要与世偃仰, 眼神里那点固执倔强却怎么都藏不住。
她应该是沼泽地里飞出来的漂亮蝴蝶。
谁都不知道她要飞往哪里去。
或许,每个猎人都会想要将她捉进玻璃瓶里,据为己有。又害怕伤了她, 最终只能做成标本,死气沉沉, 再不复生动。
在男女关系里, 不可否认, 段沉年龄比刚刚成年的岑蝶大了不少,经验更为丰富。
时常游走于各色女人中,完全称得上老手。
只消一眼,他自能看出小朋友对他的感情,但却也猜不到她下一步举动。
段沉饶有兴致,恶劣地一步一步试探着她。
但她又未尝不是?
思及此,段沉牵了牵唇,慢条斯理地继续道:“你看,你给我打电话,我就推掉事情,立刻来找你。你一直不给我打电话,我不高兴,也会记着来接你。对不对?”
他不紧不慢,将过去一一细数。
岑蝶被他握着手,早就难以集中注意力。
不过寥寥几句话功夫,已然败下阵来。
她红着脸,垂下眼,嘴唇动了动,嚅嗫,“……可是,你跟别人说我是你女朋友。”
段沉:“嗯哼?难道不是吗?”
“你都没问过我……”
“嗯?小蝴蝶不愿意吗?我以为,那天在酒店,就算是你的回答了呢。”
岑蝶哑然,不知所措,低声喃喃道:“我以为……”
段沉好整以暇,看向她。
“以为什么?”
“……”
她当然以为,两人之间,必不可能出现什么良性关系。因为自己刻意勉强,就算见不得人,也能捏着鼻子认下。终归,得到段沉,无论以何种行事,都叫她心甘情愿。
这些猜测里,从来没有过一个正常的位置。
毕竟,他们俩的距离,是天与地。
是凡人捞月。
是白日做梦。
所以,阖该如此。不是吗。
两人对上视线。
很容易,段沉能从她脸上看出她那些心里话。
他指腹轻轻摩挲着岑蝶掌心嫩肉,沉吟数秒,点头承认,“没错,原本我是这么想的。”
岑蝶:“……”
“不过后来我改主意了。”
“为什么?”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段沉笑起来,“只是谈个恋爱而已。不是么?”
……
不知不觉间,轿车已经驶出C大校园,拐上一条陌生小道。
岑蝶从灭顶欣喜中回过神来,扭头,问段沉:“我们要去哪里啊?”
到京市后,她还没来得及到处看看。
走出学校就不太认识了。
自然,也不清楚行驶的方向。
这会儿,段沉正垂着眼,在慢条斯理地帮她戴珠串。
珠串本没有性别之分,但是,一般男生戴的佛珠会更大一些,显得协调。这串则明显就是特意送给段沉的,上头一颗一颗珠子都大而浑圆,戴在岑蝶纤细手腕上,衬得她手腕伶仃羸弱,皮肤雪白,很有点绮丽脆弱美感。
段沉帮她戴上手后,又左右调整了一下,终于满意。
接着,才出声回答她的问题。
“去吃晚饭。”
岑蝶“哦”了一声,想了想,小声说:“那不要太远吧,我们学校有熄灯时间的。”
段沉似笑非笑地睨她,“还打算回来呢?”
“……”
岑蝶无法控制,又被他逗得脸红心跳起来。
段沉:“小蝴蝶想回来也行,到时候让司机给你送回来。正好我明天有事,没法陪你。……2号和3号留给我?嗯?”
“好。”
岑蝶乖乖点头。
“真乖。”
他低声夸奖。
语气如同情人间的呢喃。
一时间,岑蝶如坠烟海-
夜凉如水。
岑蝶与段沉以一个亲吻作别后,独自下车,回到寝室。
推开门。
姜亦可还没有回来。
距离门禁时间已经只剩半个小时。
不过,姜亦可他们社团应该是在学校外面聚餐,卡着点进来也用不了太久,来得及。
岑蝶没有多想。
洗漱过后,坐到床上。
开始和段沉发微信。
因为刚刚两人把话都说开了,她再没什么好不安的,跟他说话、打字,心态都比之前坦然许多。
Duan:【怎么还不睡?刚刚路上不就说累了么。】
看到这行字,岑蝶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哈欠。
指尖开始往输入框里敲字,给他解释。
岑蝶:【昨天我跟室友约好,假期要一起出去逛街的。她还没回来,我怕她凌晨做攻略,想等她回来先跟她说一声。】
Duan:【说什么?】
岑蝶:【说后天和大后天要和你出去啊。让她不要在那两天安排什么计划。】
Duan:【小蝴蝶真贴心。】
Duan:【后面有机会,我陪你逛。】
对着屏幕,岑蝶都能想象到段沉说话时,那副不紧不慢的语气和表情。
认真,又随意。
如他本人似的矛盾。
简直像毒.药一样让人上瘾。
她抿了抿唇,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正此时,寝室门口传来动静。
姜亦可风尘仆仆地走进来,打开寝室顶灯,试探性地开口喊道:“岑蝶?”
“……嗯。你回来了啊。”
“是呢,一开门就听到有人在笑,吓了一跳呢。什么事那么好笑呀?”
姜亦可一边说,一边走到自己桌边,放下包和钥匙。
再开始“稀里哗啦”洗手、换衣服。
房间失去寂静,多了几分热闹气。
岑蝶掀开床帘一角,探头出去,表情有些犹豫迟疑。
“亦可……”
姜亦可动作一顿,眨了眨眼,“嗯?怎么了?”
岑蝶:“那个,我男朋友约我2号和3号一起,本来不是答应和你一起去市里逛街的嘛,这两天可能不行。……后面还没确定,也还要看情况。不好意思啊。”
事实上,姜亦可本来已经蹙起眉,停下动作,开始静待。
听她说完后,立马长长松了口气,表情缓和下来。
她大大咧咧地摆摆手,“就这事儿啊!听你语气这么严肃,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啊呀,没事儿没事儿,男朋友比较重要嘛。”
话虽如此,岑蝶自己却有些讪讪。
姜亦可倒是来了兴致,拖了把椅子,面朝岑蝶这边坐下,撑着下巴,抬头望向她。
她问:“说起来,那我是不是有机会见见你男朋友的真容啊?”
“呃……”
“别误会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开宾利的大佬是啥模样哈。要不然,你给我描述描述嘛。岑蝶岑蝶,我真的太好奇啦!”
“……”
岑蝶眉头拢成小山峰。
仔细想了好久。
半晌,她颓然,“抱歉,我也说不出来。”
或许是因为,她还没有那么了解段沉。
不过没有关系。
来日方长。
……
国庆第一天,岑蝶和姜亦可早早起床,一同去看了升旗。
昨夜两人都睡得晚,精神不足。
升旗结束后也没法进行下一个活动,只能先回学校补眠。
醒来,再一起去吃火锅。
这还是岑蝶第一次吃这种铜锅涮肉。
海市不流行这种,火锅店一般都以川味火锅为主。但纵然这样,她因为条件拮据,手头从来没有零花钱,也几乎没有朋友,什么火锅都没机会去吃。
因此,这一项日常活动,于她而言,竟然变得珍贵起来。
……
次日。
京市天气不如左图,阴沉沉的。
岑蝶坐进段沉车中,迫不及待地向他讲述。
段沉心情很好,曲起指,轻轻敲着膝盖,耐心听她讲话。
好半天,岑蝶才意犹未尽地收了声。
她心下开始踟蹰,“……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只是吃个火锅而已。
段沉会不会觉得她很傻很烦?
还没什么见识?
明明最不想让他看低,偏偏,一有什么事,都想同他分享,想迫不及待地告诉他。
段沉笑:“没有啊,我很喜欢听小蝴蝶说话。”
“为什么?”
岑蝶不解。
段沉想了想,“唔,声音好听?”
“……”
这种花言巧语,听着就毫无可信度。
明明是段沉自己的声音更好听。
第一次听到他讲话,岑蝶就发现,他声音很有质感,戛玉敲冰一样,十分诱人。
与他相比,旁人好似都没什么优点了。
不过,岑蝶并不好意思将心里话说出来,只得岔开话题,问道:“那我们今天去哪里呀?”
段沉:“一个朋友的生日会。”
闻言,岑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生日会?”
她低头扫了一眼自己。
为了同段沉出门,岑蝶今天已经算是认真打扮过。
泡泡袖连衣裙加披肩小外套,看着清纯又漂亮。
但对于参加生日会来说,还是显得不太合时宜,略有些随意。
“你怎么不早说呀。什么都没准备。”
她不自觉嘟嘴。
这副模样,看得段沉想笑,又忍不住想去亲她。
他从来不是会抑制自己欲.望的人,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倏地低下头,凑过去,轻轻咬住了岑蝶的唇瓣,再坏心眼地将她口红悉数弄花。
“……”
绵长一吻结束。
两人气息都有些紊乱起来。
段沉轻咳一声,瞳孔里欲色尚未散去,还没忘记安抚小朋友。
“别着急,晚上才开始。我们先一起去准备,好不好?”
第16章
段沉口中的准备, 和岑蝶想象不太一样。
两人先是不紧不慢地吃了顿饭。
过了午后,再由司机开车,送他们前往一处四合院。
岑蝶是南方人, 在海市土生土长, 没出过远门,最远只在学校春游去过隔壁苏市。自然, 是没机会亲眼见过这种标准样式的四合院。
司机为两人推开深棕色大门。
岑蝶忍不住惊叹地“哇”了一声。
倏地想到什么,又赶紧收声,收敛表情, 余光掠过段沉脸上,紧紧抿起唇。
……总觉得自己这模样,像刘姥姥进大观园。
幸好,段沉并没有取笑她。
只是轻轻拍了拍她头发, 安抚一般。
他说:“进去吧。”
两人穿过庭院和第一进门屋。
第二进里就别有洞天。
厅堂被重新装修过, 踏进门之后,完全看不出任何年代感。
设计思路和之前段沉带岑蝶去打麻将那个小院, 颇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外陈内新, 十分特别。
“段先生。”
“岑小姐。”
“欢迎。”
这四合院竟然是一个造型工作室。
此刻, 厅堂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姿势毕恭毕敬,耐心等待着段沉发话。
段沉低下头,朝岑蝶笑了下。
“去吧。”
岑蝶整个人晕晕乎乎, 被几个造型师前呼后拥,半推半就地去了更内间, 开始化妆、换衣服。
阵仗搞得太大。
容易叫人胡乱揣测。
一时之间, 岑蝶忍不住开始无措起来。
段沉这是要带她去什么规格的生日会?
就算简单衣着失礼, 需要换一身,但弄得这么复杂……管中窥豹一番,实在让人感到难安。
自己会不会给他丢脸啊?
毕竟,她并不是他们这个圈子的人,什么阵仗都没见过。
万一行差踏错……
岑蝶垂下眼,抿唇,陷入沉思。
全程,房间里一直安静无比。
大家都在忙碌,没有人主动说话打扰她。
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涂抹抹,手法十足老练。
不多时,旁边又有人准备好了衣服和搭配的首饰、鞋包,低声开口问道:“岑小姐,您看这一套还满意吗?”
岑蝶回过神来。
侧目瞥一眼。
倏地,她目光凝固,整个人跟着怔了怔。
造型师准备了一套黑色连衣裙,斜肩剪裁,收腰设计,长度及膝,是非常漂亮的轻礼服款式。可以想象,穿上之后,能衬得人优雅又精致。
偏偏,岑蝶只看到了裙摆上缀着黑色羽毛。
那几片羽毛,实在很像那天酒吧里,妙妙身上那一条羽毛裙。
只要想到妙妙,她就忍不住低落。
这种感觉,像是走钢丝。
前面那个人掉下去,后来者见了,就会愈发裹足不前。
岑蝶深吸一口气,转开目光,抿了抿唇,低声问道:“不好意思,请问可以换其他的裙子吗?”
“您不喜欢这款吗?”
“……嗯,不太喜欢。”
那造型师明显露出了一抹为难神色,犹犹豫豫地开口:“可是,这是段先生……”
顿了顿。
造型师收声,朝岑蝶微微曲身,转身离开内间。
不过两三分钟,段沉便从门外大步走进来。
这会儿功夫,他也换了身休闲西装,头发重新做了造型。
鬓角弯曲成一个刚好的弧度,抵在眉骨上,衬得他五官精致立体。
完全是正儿八经的富家贵公子模样。
和平日不大一样。
岑蝶有些愣愣地看着他。
段沉走到她旁边,轻轻敲了敲她额头,“怎么又傻了?”
岑蝶脸颊“噌”一下飞红。
连忙垂下眼,讷讷解释道:“……就是看你好看。”
段沉笑了一声,“谢谢小蝴蝶。”
语气很认真。
这下,倒是搞得岑蝶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只能默默回过身,坐直身体,面对镜子,避免与他对视。
镜中少女也化了淡妆。
不过,倒是没有改变太多,只是用妆容放大了五官优点,再提些气色。
合时宜,也合她年纪。
眼波流转时,眼珠像葡萄一样,灵动有神。
段沉也跟着看向镜面,端详了她数秒,满意地点点头。
他这才开口,问岑蝶:“裙子不喜欢?”
“……嗯。”
“那就换一套。”
他没有问为什么。
岑蝶松了口气。
造型师低声答了句“是”,又快步离开,去换裙子。
这回,她拿了条花苞裙回来。
淡黄色的底,裙摆上缀了几朵小花,很有春天气息。
再搭一根绸缎腰带,刚好,能勒出盈盈细腰。
岑蝶没得可挑,认认真真地朝人道了谢,去换衣服。
……
霞光四起。
终于,两人尽数准备好,离开四合院。
轿车驶至城郊。
又片刻,驶入一处庄园。
车上,岑蝶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裙摆上那几片小花瓣,喃喃:“规格这么高吗……”
虽然她只是在喃喃自语,但因为两人离得近,段沉也听到了。
他摇头,“不是,只是年轻人的活动。不用拘束。”
“……”
岑蝶讪讪笑了一下。
纵然这么说,但怎么可能不拘束呢?
她生硬地闯入不属于她的世界,无论在什么环境中,大抵都是格格不入的。
下一秒,段沉握住了岑蝶的手。
他俯下身,亲了亲她手背。
一连串动作叫人觉得猝不及防。
岑蝶反应不过来,愕然瞪大了双眼。
“小蝴蝶。”段沉温声喊她,“做我的女朋友,就是会有不少麻烦。你还愿意吗?”
闻言,岑蝶抬起头。
四目相对。
良久,岑蝶郑重地点头,“我愿意的。段沉。我愿意。”
为了和他在一起,她可以付出所有努力。
……
轿车停在庄园主楼前。
段沉领着岑蝶下车,在侍者指引下,慢步走进去。
大厅里已经有不少人在。
基本都是年轻面孔,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各自拿着酒杯,谈笑风生。
段沉甫一踏入,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
“段少来了啊!”
“嘿!老段!好久不见了!”
“段沉来了?人呢?”
“……”
很快,段沉被几个年轻男人团团围起来。
“终于结束流放了?”
“回来多久了?也没打电话来说一声。”
段沉表情依旧温和,带着淡淡笑意。
但眉眼间那种上位者的凌厉意味,无需潜藏,尽数迸发出来。
他说:“抱歉,在忙其他事情,没来得及。”
“是那个谁调岗的事吗?我听说了,据说是个铁手腕……”
“今天老魏生日,别说这种事。”
“我的我的。我自罚几杯?”
“段沉喝什么?”
“……”
岑蝶挤在中间,意外发现,这明明不是段沉的主场,是别人的生日会,但这些人好像还是隐隐以他为尊。至少,从他们走进来起,周围那些视线就没有从段沉身上转开过。
还有小部分分到她身上,带着微妙打量意味,居高临下的,叫人不适。
岑蝶不自觉缩了缩肩膀。
段沉立刻发现,停下交谈,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小蝴蝶先去找顾庭山吧。让他带你去吃点东西。老魏家的厨子手艺很好,不比别院的差。”
“顾庭山也来了?”
“嗯。在那里。”
段沉四下扫了一眼,遥遥一指。
恰好,顾庭山也看到了他们,正朝这里走来。
不用段沉多说什么,两人默契十足,只消一个眼神,顾庭山便看向岑蝶,笑着朝她招招手。
岑蝶抿了抿唇,从包围圈中离开,走向顾庭山。
顾庭山未语先笑,夸奖张口就来:“小蝴蝶今天好漂亮呀。裙子上是花吗?这下真像蝴蝶了。”
岑蝶接不上话。
只能笑着低声道谢。
顾庭山继续问道:“不过,今天姜挽倪也来了,段沉跟你说了没有?”
岑蝶摇头,“没有。是谁啊?”
“是段沉的某一任女朋友,一个很不讲理的大小姐。一会儿万一碰到她,你……”
顾庭山停顿了一下。
虽然岑蝶是段沉公开承认过的女朋友,还将她带到这种场合,两人关系算是铁板钉钉。但毕竟……情况复杂,他有些摸不准段沉的态度,也不好胡乱指挥。
想了想,他只能含糊,“你见招拆招就行。别搭理她,也别为她生气。”
岑蝶不明白。
不过,就算问得详细,估计也明白不了。
只能作罢。
她接过顾庭山递过来的饮料,抿了一口,小声问:“今天是谁过生日呀?”
“魏佳上,魏家的小儿子,一个公子哥儿。人估计在后头泳池泡妞呢。不用管他。”
“哦。”
岑蝶点点头。
顾庭山又给她随口介绍几句,领着她去旁边自助餐区域。
餐区放了几条长桌,上面是琳琅满目的菜品,精致诱人,看得人眼花缭乱。
顾庭山很贴心,问她:“你想吃什么?正好我也没吃晚饭呢。咱们一起。”
话音才落。
岑蝶尚未来得及答话。
倏地,一道身影拦在前头,将两人去路挡住。
看到来人,顾庭山条件反射地往后瞟了一眼。接着,才清清嗓子,笑道:“姜大小姐,魏二面子还挺大嘛,怎么把你请来了呢?”
语毕,岑蝶先愣了愣。
这个就是姜挽倪?
段沉的前任吗?
她站在顾庭山斜后方,微垂着头,不好意思径直抬眼,只好用余光偷偷打量她。
姜挽倪非常瘦,身形和岑蝶类似,都是清瘦款。
五官也秀气,眼妆几乎没有,好像只擦了粉底和口红。
不过,即使如此,她气场非常足,踩着细跟高跟鞋,看起来要比岑蝶高大半个头,都快赶上顾庭山了。
听到顾庭山开口,姜挽倪哼笑一声,傲气尽显。
“我这不是听说段少爷找了新女朋友,特地来瞧瞧嘛。”
顾庭山:“……”
姜挽倪往前两步,径直撞开顾庭山,与岑蝶面对面。
她可不似岑蝶这般谨慎。
只自顾自放肆地上下扫视她。
片刻,姜挽倪下了结论:“看来他们说得没错。你长得是有点像我。但其他地方,都逊色太多。……段沉从哪里找来这么个没名没姓的小姑娘?他家老爷子知道了没?”
第17章
顾庭山没来得及说话。
岑蝶却是蓦地一震。
因为姜挽倪这句话, 她鼓起勇气,抬眼,再次认真地看向面前这个女人。
平心而论, 两人从长相到气质都没有丝毫相似度。但如果非要硬说的话, 或许是因为脸型都是瘦弱型,眉眼之间、还有脸颊轮廓, 勉强能看出一点点类似弧线。
岑蝶本能地不想去揣度,姜挽倪为什么要做此推论。
一个妙妙在前,已经让人足够心烦意乱。
她干脆默默垂下眼, 往后退了半步,将场面交给顾庭山来解决。
幸好,顾庭山很是上道。
他往旁边挪了半步,刚好挡在岑蝶面前, 阻拦住姜挽倪锐利视线。
“倪倪, 别乱说了哈,注意分寸, 别闹得大家都不好看。”
姜挽倪瞪他一眼,“我胡说什么了?而且, 她又是个什么角色, 还配要我注意分寸?”
大小姐耍起脾气来, 从来都是不管不顾。
谁的面子都不愿意给。
顾庭山拿她没辙,只好叹了口气,转过身, 低声同岑蝶说:“小蝴蝶,要不你先去那边等我?”
岑蝶点头, “好呀, 正好我也饿了。”
说完, 她朝姜挽倪客气地点了下头。
再转过身,往餐台另一边走去。
没有顾庭山在旁边,周围那些窥探目光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自从岑忠出事后,岑蝶就打心底厌恶被人评头论足。
但,在这番情景之下,自己作为这个圈子的外来人,似乎也不可避免。
这一切,都是为了段沉。
为了能和段沉在一起。
为了能走在段沉旁边。
哪怕要她披荆斩棘、勇斗恶龙,她也要咬着牙往下走。
……
姜挽倪没有要追上去的打算。
她只是随意瞟了一眼,轻蔑地笑了笑。
注意力重新回到顾庭山身上。
“……真是段沉亲口承认的?”
这些年,段沉游走于形形色/色的女人之中,入幕之宾不少。
但大家心里都明白,那些,基本只是逢场作戏。
刨除家庭因素影响,事实上,姜挽倪一直疑心,段沉从来没有过什么真心。他对哪个女人好像都是那样,温和却淡漠,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站在神坛之上,施舍一点点眼神给她们,却叫人不由得感激涕零。
姜挽倪自己也是天之娇女,怎么受得了这种感觉。
两人便是因此分手。
哪怕她早就对段沉这个人释怀,但对他这种态度,从未释怀过。
过去多年,依旧耿耿于怀,不得善终。
所以,要姜挽倪相信段沉会给这么个没名没姓的丫头名分,她宁可相信,岑蝶身上有什么值得利用之处。
说不定是什么烟雾弹?
他不是不久前才闹出了事,被他家老爷子流放到海市避风头去了么?
或许,干脆就是领出来跟他家老爷子叫板用的?
然而,顾庭山却是郑重点头,答道:“你要是真对段沉有事相求,可别去招她。”
“……”
姜挽倪恨恨地咬了咬牙。
下一秒,身后响起一道男声。
声音略有些沙哑。
猝不及防,打断他们对话。
“倪倪,庭山?你们俩怎么站这儿呢?”
两人齐齐转过身去。
魏佳上从后头走上来,懒洋洋地眯着眼,怀里还搂了个美女。
他虽是今日生日会主角,但看着却没个正行。
既不在前厅招呼客人,也不care流程,只当个背景板,到这会儿才姗姗来迟地出现。
看到人过来,顾庭山率先笑道:“哟,咱们寿星来了啊。礼物给管家了哈,生日快乐兄弟。”
魏佳上揉了揉头发,叹气,“怎么快乐得起来啊。庭山,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这种活动……要不是我大哥非要……算了。”
顾庭山:“别这么说嘛,咱们也很长时间没见了,能见上一面不是挺好。”
这就是单纯客套了。
魏佳上不置可否。
视线径直转向姜挽倪。
“倪倪这次也这么给我面子吗?难道明天要西边出太阳了?”
姜大小姐脾气不好,他们这个圈子都知道。
这种活动又累又没意思,她一般都是礼到人不到,很少会露面。
姜挽倪:“这不是特地来给咱们老魏哥庆生吗?怎么?你还不乐意了?”
魏佳上又抓了下头发。
这回,倒是真笑了起来。
他戳破姜挽倪:“难道不是听说了段少爷找了个新女朋友,特地来看看人家的吗?”
“……”
“人呢?到了没?我也想看看是哪路神圣。”
顾庭山赶紧挡住这俩性子胡来的人,低声道:“人家还是个小姑娘,你们别把人给吓到了。”
魏佳上心情不虞,加上刚刚在后院还混喝了几杯酒,酒精上头,自然虎得很,说话压根不过脑子,“把小姑娘吓到不是重点,是怕人背后的段少爷不高兴吧?没事儿,我就看一眼,看看漂不漂亮。……倪倪?”
姜挽倪扯了扯唇,点头,领着他往岑蝶那边走去。
……
岑蝶正坐在角落喝饮料。
身处这种环境,没人是来吃自助餐的,她自然也没什么食欲。
只随便拿几个马卡龙,填了填肚子。
……也不知道段沉什么时候能过来。
想了会儿,她慢慢从沉思中回过神。
一抬眼。
姜挽倪正朝她这个方向大步走来,还带着一男一女。顾庭山却是不见踪影。
很显然,对方来者不善。
岑蝶抿了抿唇,站起身,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局促。
那男人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懒懒散散地开口:“这不是很漂亮嘛。段少爷有眼光。”
岑蝶:“……”
男人:“妹妹你好,我是魏佳上。”
岑蝶一愣。
磕磕绊绊地“啊”了一声。
这男人是今天生日会的主角?
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也是来看热闹的吗?
这么说来,段沉可真有面子啊,随便公开一个女朋友,竟然能引得一众好奇。
岑蝶不合时宜地在心中感慨了一句,脸上却不显。
她抿了抿唇,低声开口:“魏先生您好,我是岑蝶。祝你生日快乐。”
魏佳上:“不用客气……”
倏地,姜挽倪在旁边出声、截断他。
“说起来,岑小姐有准备什么礼物吗?”
岑蝶再次愣住。
姜挽倪了然,皮笑肉不笑地继续地道:“空手参宴不是我们的规矩。既然岑小姐是第一次见面,要不然……”
她顿了顿。
目光在场内逡巡一圈。
而后,落到正前方。
“……要不然,给咱们老魏哥哥表演个节目吧?就算是贺礼和见面礼了,你说怎么样?”
“啊……”
姜挽倪:“前面有钢琴,随便弹个什么曲子,应该不过分吧?前两年那个姐姐,是不是也弹过?就是许家哥哥的老婆,那时候还是女朋友呢。”
她噼里啪啦一番话砸下来,没给人插嘴机会。
当然,也砸得岑蝶不知所措。
弹钢琴……
她家是那种条件、那种情况,从小到大,她什么课外班和兴趣特长班都没有参加过。
所有乐器里,唯独就会吹个口琴。
那还是因为,口琴是海市小学生音乐课必学乐器,每个人都得学。
可是,姜挽倪提议之后,魏佳上也来了兴趣,煞有其事地看着她,眼神满怀期待。
推拒之词堵在唇间,难以说出口,让人觉得百爪挠心。
“我……”
“在说什么呢?”
一道熟悉声音响起。
成功打断这番尴尬场面。
只一声,岑蝶便心下一松,慌慌张张地往声音来源处望去。
在看到段沉后,她脸上不由得露出笑意来。
“……段沉。”
段沉朝她走过来。
远处,顾庭山将人带到后,转身离开,没有再靠近他们这行人,似乎完全不想参与明枪暗箭。
段沉走到岑蝶旁边,朝着魏佳上和姜挽倪点点头,算作招呼。
接着,很自然地抬起手,搂住了岑蝶肩膀。
“在聊什么?”
他又问了一回。
岑蝶靠在他怀中,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姜小姐说,想让我去弹钢琴……”
姜挽倪:“喂,你这话说得,怎么好像是我在为难你一样啊?”
“……”
“我只是让你随便弹个曲,当成生日贺礼送给魏哥哥,这也不算失礼吧?”
姜挽倪话是对着岑蝶说,但目光却一直盯着段沉,像是在试探他的反应。
魏佳上喝多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旁边煽风点火,“是哦,段沉,让你小女朋友露一手嘛。你可不知道,今晚来得这些人里,百分之99的女士都对她好奇死了。”
闻言,段沉脸色都没有丝毫变化。
他只是略略沉吟数秒,低下头,含笑望向岑蝶。
“小蝴蝶想不想弹?”
“……”
岑蝶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直接说不会,会不会让段沉丢脸?
好像在他们这些人说起来,女生会点什么乐器,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毕竟,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钢琴就是名媛的基础课。
可是,她确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说不会也丢脸。
上去弹也会直接露馅。
“段沉,我……”
段沉:“看来我的小蝴蝶是不好意思了。”
说着,他曲起指,轻轻刮了下岑蝶脸颊,状似安抚。
“没关系,不想弹也可以。”
他看向魏佳上,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意味,声音却还是含着笑意,“佳上,想听点什么?还是我来给咱们寿星助助兴。”
话音落下。
姜挽倪彻底怔住了。
刹那间,魏佳上也酒醒了一大半。
“段、段少爷……”
段沉:“嗯?不用客气。”
他将衬衫袖口挽起两道。
顺手拍了拍岑蝶脑袋。
接着,段沉迈开步子,慢条斯理地朝钢琴方向走去。
魏佳上二话不说,抛开女伴,大步追上去,试图拦住他。
徒留岑蝶和姜挽倪四目相对。
“……”
岑蝶没在意姜挽倪那种微妙眼神。
她只是望着段沉背影,心跳得飞快。
段沉是在给她解围吗?
是在给她撑腰吗?
这一刻,人就像是喝多了冰可乐,心脏都开始“咕嘟咕嘟”地冒起小气泡来,无法自持。
她真的好喜欢段沉啊。
岑蝶想。
第18章
最终, 魏佳上还是成功将段沉拦住,再低声下气地道了歉,将这祖宗哄回来。
要真让段少爷去弹曲, 魏佳上怕自己能折寿二十年。
都不说他大哥, 他家里人绝对不可能放过他,后头指不定要怎么收拾他呢。
魏佳上是喜欢看热闹凑趣, 有些圈子里纨绔子弟的陋习。
但到底也不是欠收拾。
总归,还是知分寸的。
经此一事,没人再敢跑来招惹岑蝶。
生日会热闹非凡, 她坐在角落,安安静静当壁花。
幸好,这回,段沉没有再离开去应酬, 也跟着一起坐在她身边。
“是不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听到段沉低声提问, 岑蝶精神一震,连忙摇摇头, 抬起眼,斟酌着作答:“……其实还好。”
当然称不上没意思。
三五老友, 花团锦簇, 珠光宝气, 觥筹铱驊交错。
只不过,这些都不属于她罢了。
她只是个外来闲人,融入不了, 也体会不到其中乐趣。
更多的,还有满腔惶惶不安。
段沉挑了挑眉, 笑道:“真的还好?”
“……”
岑蝶不说话了。
段沉:“没关系, 就是带你来看个新鲜。一会儿我们就走。”
语气十分散漫。
似乎对什么都浑不在意似的。
岑蝶从来没有问过他家庭情况, 但只从相处这些细节里,她再没见识,也看得明白,段沉定然是出身显贵,位高权重,才能有这般游刃有余、且肆无忌惮的底气。
顿了顿。
倏地,段沉问了句完全没关系的事。
“手串呢?”
岑蝶“啊”了一声,条件反射地低头扫了一眼自己手腕。
此刻,手腕上套了个小手袖。
是刚刚造型师给她戴的,用以和这身裙子做搭配。
她摸了一下,低声答道:“放在寝室了。”
段沉收到的肯定都是好东西,万一丢了,她自己肯定要心疼。
再加上佛珠太大,日常也不那么合适。
收到那天,岑蝶一回寝室,就小心地收了起来。
闻言,段沉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
眉头跟着微微蹙了起来。
岑蝶疑心他是不是不高兴,连忙说:“今天出门太急,忘了。下次我肯定戴着。”
段沉:“紧张什么……我是在想,送个别的什么,才能更适合我的小蝴蝶呢?”
“啊……其实不用……”
岑蝶有些愕然。
连忙摆手。
段沉伸出手,精准地捉住了她手指,收拢进自己掌心,轻轻摩挲了两下。
他语调十分随意,“得在小蝴蝶身上做点标记,出门才不会被人欺负。你说对不对?”
“……”
“今天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毕竟是家养的蝴蝶嘛。
总不能被不识相的外人觊觎伤害-
眉月高悬。
室外夜凉如水。
生日宴堪堪过半,段沉便领着岑蝶告辞退场。
司机将车开到庄园主楼大门口。
段沉替岑蝶拉开车门。
等她坐上车后,他顺手阖上门,隔着窗同她说:“小蝴蝶先在车里休息会儿,我抽支烟。”
岑蝶点头,“嗯,好。”
“真乖。”
段沉笑了笑,直起身,往后退了三四步。
也没走远,依旧在岑蝶视线番外内。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
还是熟悉的万宝路爆珠。
隔着一段距离,岑蝶都能认出来。
毕竟,两人就是因为一盒万宝路,才得以结识。她虽然自己不抽烟,却也忘不了这个烟盒包装,以及那股清淡烟味。
男人身形高挑清瘦,垂下眼,指间夹着烟,似是陷入思索。
烟雾氤氲而上。
岑蝶手背抵着下巴,不知不觉,看入了迷。
再回过神时,段沉已经拉开了车门,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这样开着窗不冷吗?”
他慢条斯理地问。
“……”
岑蝶脸颊“蹭”一下烧起来。
整个人往里挪了挪,闭口不言,只赶紧给他让位置。
这回,段沉倒没有再取笑她,只是坐到她旁边,慢声给司机报了个路名。
岑蝶刚到京市,对各地路名都还不够熟悉,随口问了句:“那是什么地方?我们要去哪里?”
“回家。”
“回家?”
她有些惊愕,不解地重复了一遍。
段沉揉了揉太阳穴,“唔,折腾了一天,不累吗?”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岑蝶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她想到了什么,又忍不住开始紧张起来。
在胡思乱想中,时间悄悄被拉长。
是夜,京市同海市一样,依旧还是车水马龙,不见消停。
进市中心这条路,偶尔还会有堵车情况,略显得有几分磨人。
大约五十多分钟后,两人终于抵达目的地。
段沉低声同司机交代了几句。
再领着岑蝶上楼。
“进来吧。”
岑蝶换了拖鞋,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段沉这套房子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平层,哪怕外头天黑,站在客厅里,依旧能感觉到视野开阔,比之前她去过那个酒店式公寓更大。
但内装却是一样不近人情。
看起来冷冰冰的。
岑蝶站在原地,视线四下逡巡了一圈,轻声问:“这是你家吗?”
段沉正在摘手表,闻言,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喜欢吗?”
岑蝶点头,“挺大的。”
段沉:“喜欢就送给你,好不好?以后你不想住寝室,就住到这里来,出去买东西吃饭也方便。”
“……”
岑蝶愣住了。
送、送给她?
这套房子?
段沉这轻描淡写一句话,陡然颠覆了她的世界观。
但事实上,岑蝶也不是很高兴。
她承认,因为和段沉在一起,自己变得矫情而敏感,还逐渐擅长脑补。
对于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就算距离开始已经过去那么久,她依旧无法做到完全坦然。
就像中彩票一样。
巨大喜悦过后难免患得患失。
“……这是什么意思?”岑蝶干巴巴地问了句。
金屋藏娇吗?
段沉挑了下眉,朝她这边走过来,顺手捏了捏她脸颊,假意叹气,“就知道小蝴蝶要瞎猜了。我是想让你能在这里待得舒服一点,毕竟是陌生的城市。对吧。”
这话听着很是妥帖顺耳。
刹那间,岑蝶再没了迟疑,安安静静地倚进男人怀中。
段沉身上永远是那股薄荷清香,很浅很淡,凑近了才方觉好闻。
此刻,还混合了一点点万宝路的尼古丁气味。
岑蝶趴在他怀里,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他衬衫纽扣。
她兀自喃喃道:“……还是不要了。感觉很奇怪。”
段沉轻笑了一声,“哪里奇怪?”
“哪里都奇怪。”
反正,和她想象中那种恋爱不一样。
哪有上来就送房送车的。
又不是包.养。
段沉沉吟半秒,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那就听小蝴蝶的。小蝴蝶高兴最重要。”
“谢谢。”
顷刻间,两人各自沉默下来。
谁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开始的。
一个亲吻,重新点燃了夜。
岑蝶身高一米63,比段沉矮了20公分还多,穿着居家拖鞋,得很费力地踮起脚尖,再仰着头,才能与他接吻。
不过,客餐厅装了岛台。
段沉轻轻松松地将她抱起来,三两步穿过空地,放到中岛台上。
位置瞬间倒转。
岑蝶低头去看他。
这个视角,加上头顶射灯光线斜斜打过来,愈发显得段沉五官深邃,眉眼精致。
雕塑一样。
完全找不到丝毫缺陷。
她忍不住抬起手,指尖落到他眉头,沿着轮廓,一点点向下抚去。
段沉并没有阻止她,任凭她轻抚,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唯独呼吸变得急促几分。
目光有些隐忍意味。
气氛愈发旖旎。
岑蝶缩回手,低低喊了他一声:“段沉。”
“嗯。”
“段沉。”
“嗯。”
“段沉……”
“我在。”
段沉声音逐渐变得暗哑。
岑蝶没再喊他,只虚虚地搂住他的脖子。
她眼睛湿漉漉的,像是一汪清泉,要将人溺毙其中。
“段先生,我好喜欢你。”
从第一次见面起,就陷入迷恋,无法自拔。
十八年来,她从来没有这么失控的时候。
段沉抬起手,大掌落到岑蝶背上,摸索着往上。
裙子后头有一条长拉链。
从脖颈后面,可以一直拉到腰下。
段沉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将她身体支撑在岛台上,不东倒西歪,另一只手则是准确摸到了裙子拉链。
“嘶啦——”
拉链很是顺滑。
一拉到底。
这般场景中,一点点细微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
岑蝶感觉整片后背尽数与空气相触,没了阻挡。
一阵凉意袭上大脑。
她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
段沉的掌心却是火热,先将她从裙子里整个剥出来,把这条昂贵花瓣裙随手扔到一边。再引领着她的手,去解他自己的衬衫纽扣。
这并非两人第一次赤诚相对。
比起上回,此刻,岑蝶心中不安削减了几分,也不再如上次那般紧张无措。
当然,紧张还是有的。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怎么都装不来那种游刃有余。
段沉像个温和的老师,不急不缓,循循善诱,又悄然蛊惑着她的神志。
两人一直维持着刚刚的姿势。
岑蝶坐在岛台上,激烈时分,纤细小腿腾在半空,止不住地摇晃,皮肤白得灼目。
手指蜷缩,手臂无力地搭在段沉肩膀上。
声音也被撞得破碎不堪。
“段、段沉……唔……”
她仰起头,难耐地咬住下唇,喘息。
眼角也噙了泪珠,要掉不掉的。
段沉曲起指,强势地捏住她下巴。
“小蝴蝶,看着我。”
声音到底是失去了一贯的沉稳平静。
“……”
岑蝶依言望向他。
段沉重重一个挺身,以一种绝对掌控的态度,开口道:“小蝴蝶已经是我的人了。以后,哪里也不要去。”
就待在他身边。
永远只这样迷恋地看他。
他会用最好的、最漂亮的瓶子为她做茧,风霜雨雪,百毒不侵。
段沉从来没有试过豢养一只蝴蝶。
不过,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
只这一下,岑蝶整个人便彻底软下来。如果不是靠着他借力,应该马上就会倒下去。
灭顶的欢愉冲上大脑。
顿时,眼前变得迷茫一片。
她没有听清段沉的低语,只用最后的理智,磕磕绊绊地开口:“……段、段沉,你,喜欢我吗?……你还、还没有回答。”
就算到了这种时候,岑蝶都不敢用“爱”这个字。
她渴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自然就要将标准放低。
不过,哪怕段沉说“不”,似乎也无法阻止自己飞蛾扑火,野火燎原。
段沉低笑了一声,声音十分愉悦。
等她缓过来,再将人抱起来,大步往卧室方向走去。
他说:“当然。我明明说过很多次,我当然喜欢小蝴蝶了。小蝴蝶问一百次也没关系,都会是这个答案。”
第19章
十八岁这一年, 岑蝶以一种顶礼膜拜的姿态,将自己尽数献给段沉。
并且,义无反顾。
酣畅淋漓过后, 等到天色擦亮, 两人才堪堪鸣金收兵。
收拾停当。
岑蝶趴在段沉怀中,累得睁不开眼。
但大脑却不受控制地依旧亢奋着。
因为段沉说, 从前没带过女人回自己家,忘了在这里给她准备女士睡衣,岑蝶不得不借了件段沉的短袖上衣, 当睡裙穿。
此刻,两人身上就有一样的味道了。
岑蝶深吸了一口气,低低喟叹一声,心中温澜潮生。
“睡不着?”
倏地, 耳边传来低沉嗓音。
听到声音, 岑蝶又往段沉怀中缩了一下,闷着脸, 摇头。
顿了顿,复又点点头。矛盾得可爱。
头发无意识掠过皮肤, 蹭得人心痒。
段沉低低笑了笑, 撩起她一缕发丝, 绕在指间把玩着,动作有些轻佻旖旎,“小蝴蝶再不睡, 天就要亮了。”
岑蝶抿唇,“……可是你也没睡。”
段沉“唔”了声, 抬手, 将台灯拧开, 调到最低亮度。
昏黄光线从灯罩里透出来。
带着一丝朦胧感觉,叫人觉得惬意,也不刺眼。
岑蝶微微抬头,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我抽支烟,介意吗?”
“不介意。”
段沉放开她,上半身半坐起来,靠在床头,再从床头柜上摸过烟盒和打火机。
烟雾袅袅。
蒸腾而上。
岑蝶仰着头,倏地,轻声问道:“能不能给我试试?”
段沉明显一滞。
很快,他眯眼笑起来。
再摸摸她头发,果断拒绝,“不行哦,抽烟伤身体。”
“那你抽也伤身呀。”
“嗯?小蝴蝶是嫌我年纪大了吗?”
“……”
岑蝶不知道他怎么会把思路歪到这种地方。
她只是看他吞云吐雾的样子太过迷人,福至心灵,便也想试试尼古丁的滋味。
是不是和段沉一样,让人上头。
不过,客观来说,两人年龄差确实不小,差了9岁还多。岑蝶想和段沉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确实也该考虑一下他的身体。
想了想。
她干脆默认下来。
段沉笑得有点邪气,“年纪是比小蝴蝶大了点,但是应该还能满足你。”
岑蝶陡然瞪大了眼睛,脸颊“唰”地飞红,睫毛微微颤抖。
伸出手指,难以置信地指着他。
“段沉,你、你……”
段沉像是被她这幅情态逗乐,眼神中也漾出了笑意。
“乖乖,不逗你了。”
说着,他侧过身,从床头柜抽屉翻出一个烟灰缸,随手按灭烟头。
再往下躺了躺,将小朋友结结实实地抱进怀中。
心跳声贴在耳边,怦怦作响。
这种节奏,让岑蝶逐渐平静下来。
她咬了咬唇,喊他:“段沉。”
“嗯。”
“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当然,问吧。”
岑蝶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将心中盘旋一晚上的疑虑问出口来:“今天,那位姜小姐,她说,我长得有点像她……是因为这样,你才会注意我的吗?”
闻言,段沉收紧了手臂。
回答得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小蝴蝶怎么会这么想?”
岑蝶:“其实也不是……就是随便问问嘛。”
她自己也不是没长眼睛,看得出来,两人确实称不上太过相像。
但在这种河倾月落的深夜,与心上人刚刚做完最亲密的事,总免不了患得患失,胡思乱想。
再滑稽的念头,都会伴随着渴望与爱恋,在须臾之间,应运而生。
段沉轻嗤一声。
台灯稀薄光线打在他脸上。
棱角分明,帅气逼人。
甚至,还带着深不可测的距离感。
他说:“姜挽倪真是什么事都能扯到自己身上,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岑蝶小心翼翼地揪了揪他后背皮肤——本来想捏的,偏偏这男人身材太好,肌理分明,后背一点肉都捏不起来,只能改为揪了。
“段沉,你生气了吗?”
段沉:“没有。我不会对小蝴蝶生气的。”
岑蝶松了口气。
决定不再提这个话题。
想了一会儿,她再次开口,问道:“你是真的会弹钢琴吗?”
还是料准了没人会让他上去表演,今晚才故意那么做的?
“唔,会一点。”
“……好厉害。”
段沉低下头,亲了亲岑蝶额头,温声说:“下次弹给你听。”
岑蝶点头,没再说话。
卧室里,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
折腾了这么半天,她倒是比刚刚更精神了起来。
大抵是过了生物钟时间,反而不再困顿。
身侧,段沉显然也没有睡着,气息不见多少平稳放缓。
这般挨了十来分钟。
岑蝶败下阵来。
她伸出手,从自己这边的床头柜上拿来便签本,撕了一页纸下来。
段沉睁开眼,也不打断,只默默看着她动作。
岑蝶拿着那张纸,开始手指翻飞。
不过三五分钟,一朵折纸玫瑰,已然安静躺在她手中。
她满意地笑起来,转身,将那朵玫瑰递给段沉。
“送给你。定金。”
“什么定金?”
“听你弹钢琴的定金。可以吗?”
“……”
倏忽间,段沉心尖一软。
纵观这近三十年,他送出去过无数玫瑰花,或半分真心、或逢场作戏,但这却是第一次从女人手中收到玫瑰。
小朋友总是这么简单,满腔真心尽数写在脸上,恨不得把心捧给他一样。
因而,只需要一个小举动、一个眼神,亦或是一个细微表情,就能将人打动。
段沉从她手中接过那朵玫瑰,仔细端详了片刻。
“小蝴蝶还会折纸?”
“网上学的。”
“很像。谢谢,我很喜欢。”
段沉将纸玫瑰放到一边,翻过身,重新覆到岑蝶身上。
“既然睡不着,那就再做点其他事吧。”
他声音里含着笑意和欲.色,如此说道-
次日。
晚饭结束后,岑蝶回到寝室。
姜亦可在寝室,没出去。
自然,免不了被一顿调侃盘问。
“岑蝶,夜不归宿吼!”
事实上,岑蝶算不上多腼腆的人。
但被姜亦可这么一闹,又想到自己昨夜胡闹了一整夜,也忍不住脸红起来。
她赶紧侧过脸,假装忙碌,试图避开对方灼热视线。
见状,姜亦可了然于胸,摆手,“啊呀,害羞什么。大家不是都说过的嘛。”
寝室里偶尔会夜谈。
自然要聊些恋爱话题。
关上灯,女孩子们变得百无禁忌。
不过,关于岑蝶这个男朋友,室友们追问过好多次,她都闭口不谈。被问急了,只含含糊糊、欲盖弥彰地说几句。时间久了,大家便也就知道,她可能并不愿说起这件事。
姜亦可没有再问什么,转而说起后面假期计划。
岑蝶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听着,间或给出点意见。
在姜亦可期待声调中,心情逐渐变得明朗。
不多时。
姜亦可话题一转。
“……说起来,岑蝶啊,你认识齐蒋川吗?”
岑蝶愣了愣,眉头皱起,想了几秒,点头,“是之前学生会的学长吧。我到京市那天,是学长来接我们的。”
不过,当时,齐蒋川突然问她有没有男朋友,让岑蝶生出些许戒心来。到开学以后,因为想着要做校内兼职,没去参加学生会,也没再与他有过什么交集。
姜亦可反坐在椅子上,仰头望向她,脸颊微红。
“我那天听他提到你……他不是你男朋友吧?”
岑蝶愕然,“怎么可能!”
姜亦可:“那就好。岑蝶,我跟你说,我打算追齐蒋川呢。”
……
国庆假期最后一天。
段沉约岑蝶一同吃晚餐。
这回,时间太巧,正赶上学生回校高峰。等岑蝶下楼这段时间里,段沉打开车窗,恰好被人偷拍到侧脸。
毫无意外,照片被投稿上了学校表白墙。
【墙!找人!】
【今天傍晚这个坐在车里的男生,有人知道是哪个系的吗?有女朋友了吗?我室友对他一见钟情了!求求了!】
【当时没好意思敲车窗,回到寝室越想越后悔!如果不能认识他,我室友说自己死不瞑目!】
【拜托墙了!要脸,还是匿一下~】
照片一经发出,立马引起轩然大波。
【哇!好帅!我们学校还有这么帅的男生呢?】
【完了,我也一见钟情了!】
【没正脸照,你们怎么看得出帅不帅的?】
【这打扮,看起来不像是学生吧,是不是哪个专业的老师?还是客座教授?】
【感觉像是明星。最近咱们学校有剧组过来借地方吗?】
【……】
一时之间,各种猜测,众说纷纭。
直到几近凌晨时分,终于有人出来说出真相。
【不是本校学生,应该是别人家的男朋友。我今天走过的时候,看到一个女生上这辆车了。】
但这条回复出现没多久,整条说说尽数消失,不见踪影。
岑蝶捧着手机,长舒了一口气。
她切出微信,给段沉发消息:【谢谢。】
Duan:【不客气。】
Duan:【小蝴蝶早点睡。晚安。】
段沉回答得这么爽快,却又叫岑蝶内心纠结起来。
他会不会不高兴了?
明明他把自己公开在所有朋友面前,自己却因为怕麻烦、怕被人过多关注到,躲躲藏藏的,还要麻烦他去找人删照片。
……
寝室已经熄了灯。
入目处,又有遮光床帘遮挡,皆是一片漆黑。
岑蝶将下巴抵在膝盖上,怔怔出神。
她对自己的感情不是没自信。
所以为什么第一反应是不想让人知道呢?
难道,是潜意识里对段沉没信心吗?
为什么?
明明两人已经这么亲密了,为什么还是没信心呢?
各种念头一个一个往外冒。
岑蝶长叹一口气,决定不再多想。
反正,无论是刀山火海,她总是得往下走的。
第20章
上学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知道什么时候起, 京市天气骤然凉下来。各处开始供暖。
这段时间里,岑蝶和段沉保持着每周末见一次面的频率,白天一起吃饭, 各处逛逛, 晚上则是留宿他家,与大部分年轻情侣没什么分别。
偶尔, 工作日晚上,段沉不忙,也会让司机驱车来到C大找她。
岑蝶迷恋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
她无法自拔地愈陷愈深。
转眼, 岁聿云暮。
一年走到尾声。
平安夜,岑蝶躺在段沉臂弯里,什么都没穿。灰色床单上,雪白皮肤漾出粉色, 自上而下, 淫.靡又艳丽,像一幅上好的油画。
骤雨初歇。
她睁了睁眼, 睫毛微颤着,小声问道:“……今天没应酬吗?”
段沉“嗯”了一声。
“没什么事。”
岑蝶嘟了嘟嘴, 嘟囔:“我还以为, 你年底会很忙。”
今夜, 段沉是突然出现的。
本来,寝室几个女生安排了平安夜聚餐活动,说一起去吃烤肉。
岑蝶想着, 段沉昨天今天都没发消息给她,肯定忙得没空找她。再加上, 自己上大学也该合群一点, 参加一些社交活动, 便爽快答应下来。
结果,走到半路,又突然接到段沉电话。
司机已经在等。
她不得不抱歉地爽了室友的约。
当即,段沉听出小朋友语气中一点点不满之意,沉沉地笑了声。
这点不满,比起抱怨,更像是撒娇。
因为过于可爱,叫他觉得心情十分愉悦。
段沉捏捏她脸颊,调侃道:“嗯?小蝴蝶不愿意陪我吗?想让别的事情绊住我?”
“……哪有。”
“那有想着跟我一起过圣诞吗?”
岑蝶重重点头,“当然啦。”
她恨不得每天、每时、每刻都能看到段沉。
像圣诞节这种情侣味道这么重的节日,自然是早就设想过。
段沉挑挑眉,“那圣诞礼物呢?”
岑蝶:“放在寝室了……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和室友一起出门了,没来得及再回去拿。”
对于这个答案,段沉终于心满意足。
他亲了亲岑蝶,呢喃般低语:“我的礼物,明天带小蝴蝶去拿。好不好?”
明天是周五。
岑蝶仔细回想着课表。
刹那间,决定翘掉一节专业课。
毫不犹豫。
“好啊。”
……
第二天。
京市竟然从早上就开始下雪。
岑蝶拉开窗帘,入目处,是一片银白色。
她忍不住,“哇”地惊叹了一声。
段沉从卧室外面走进来,习惯性地先过来抱她。
等小蝴蝶被圈入自己怀中后,顿了顿,才问道:“看到下雪了?”
“嗯,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北方的雪。真的好大啊,居然还能看清雪花的形状。”
海市是南方城市。因为平均温度偏高,冬天少有下雪。
就算偶尔下一两场雪,那也是只雪粒子。
落到半空,差不多已经化成水。
鹅毛大雪、白雪皑皑……这种形容词都不可能在海市的冬天里出现,才显得新奇。
岑蝶目光不自觉被窗外景色吸引。
嘴角挂上了笑意。
段沉是京市人,早就看腻了这种雪景。干脆侧过头,目不转睛地瞧着怀中的小朋友。
纵然他接触过无数漂亮女人,也不得不承认,岑蝶笑得实在漂亮,有种栀子花一样的清丽动人。
但无论什么花,总归是脆弱的。
哪怕养在暖棚里,再细心照顾,也无法改变花瓣的本质。
段沉心中闪过几个念头,脸上却不显,只俯身凑过去,亲了一下她唇角弧度。
岑蝶猝不及防,受惊似的瞪大了眼睛。
顿了顿,又赶紧捂住嘴,含含糊糊地说:“我还没刷牙呢。”
段沉:“没事,我不嫌弃。”
“……”
两人笑闹了会儿,等阿姨做完饭离开,再一同简单吃了顿午餐,收拾出门。
目的地还是上次那处四合院。
岑蝶有些懵懵懂懂,问段沉:“我们不是去拿礼物吗?”
段沉点头,“是。”
“那怎么……”
这么麻烦,居然还要换衣服做造型?
她嘟了嘟嘴,低下头,随手拨弄了一下礼服裙摆。
此刻,岑蝶身上这条礼服无比正式,比上次那身花瓣裙更甚,妆容和发型也被化妆师捣鼓得偏成熟几分。
每个细节、弧度,皆是一丝不苟。
唯独皓月般白皙的手腕上,带着一串佛珠。
说是不显协调,偏生,又给人勾勒出些许禅意和飒然。
岑蝶对着镜中看一眼。
倒是有几分名媛的感觉了。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只是她目光有些怯怯,欲说还休,到底不如正经高门大户的女孩那般坦然大方。
段沉合上平板,走到她旁边。
再牢牢握住她手臂,半扶半抱地带着她站起身。
他温声解释说:“因为,今晚有个拍卖会。我看中了一样拍品,想送给小蝴蝶当圣诞礼物。”
“啊,所以……”
“所以,礼物还在拍卖会,等小蝴蝶亲自去取。”
……
至傍晚,雪停。
暮霭沉沉。
两人抵达拍卖会现场。
主会场门口站了一圈黑衣保安,个个身材魁梧高大,表情严肃。监控也是布满了各处,十米一个,叫所有异样全都无所遁形。连风声好似都在此处停摆、转向,不敢擅闯其中。
这场面,实在夸张。
岑蝶紧张起来,条件反射般往段沉身后缩了缩。
没想到,段沉立马感觉到她状态变化,脚步略微一顿。
“别紧张。”
“……我不紧张。”
“那怎么松手了?”
段沉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向她,“小蝴蝶不是说好要一直挽着我的吗?突然松手,万一被别人带跑迷路了怎么办?”
“……”
岑蝶没办法,只得将手重新放回他臂弯里。
逼迫自己昂首挺胸,继续与他并肩而行。
内场和岑蝶想象中不太一样。
之前,她一直以为,拍卖会嘛,就该和审判庭似的。
拍品在台上展出,主持人做法官,底下都是观众,坐成一排一排的,想要就举牌。
然而,事实上,这一场拍卖会是非公开性质,宾客规格也很高,怎么会只让他们坐冷板凳。
两人被身着旗袍的侍者引领着,走到最前面的圆桌旁。
“段先生,请。”
按照标准礼仪来说,这一桌算是全场主位。
除了段沉和岑蝶,桌上其余面孔,大多是长者,四五十岁左右。
且,皆是身着西服,气度不凡。
“小段来了啊。”
“好久没见了,你爷爷最近还好?”
“今天是帮你爷爷来拍东西的吗?我记得他最喜欢收集这些玩意儿。”
“……”
段沉与之一一握手,面容含笑,温和作答:“各位叔伯,好久不见。”
“许久没去拜访您了,改日一定登门。”
“爷爷最近身体很健朗。”
“……”
岑蝶兀自缩在段沉旁边,只当一件装饰品。
全程没有人问起她的身份。
就算偶有视线掠过,也只轻描淡写地打量一眼,便径直挪开目光,再不分半点关注度给她。
幸好,不过寒暄几分钟,段沉就带她回到自己位置这里。
又伸出手,替她拉开椅子,示意她落座。
岑蝶理了理裙子,小心翼翼地坐下.身。
段沉也坐到她旁边,顺手递给她一本拍品手册,低声道:“别紧张,小蝴蝶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岑蝶“嗯”一声。
翻开手册。
第一页印了这次拍卖会的压轴品,天青釉瓷瓶。
起拍底价,五百万。
岑蝶:“……”
真是纸醉金迷的活动。
她抿了抿唇,赶紧翻到下一页。
后头几页都是一些古玩。
再往后,断断续续,出现了宝石饰品之类。
但也都有点来头。
所以,段沉想送她什么?
总不能是青花瓷吧?
岑蝶好奇心被提起来,翻阅得愈发仔细。
终于,她在手册后半段,找到一枚蝴蝶宝石胸针。
“……段沉。”
段沉放下酒杯,侧头,“嗯?”
“是这个吗?”
岑蝶指了指图片。
段沉笑起来,“小蝴蝶真聪明。喜欢吗?”
闻言,岑蝶脸色有些犹豫。
“好看是好看,可是这太贵重了。”
送礼这件事,就该有来有回,方显心意交相。
可是,她要用什么才能回报他?
段沉:“没什么贵重不贵重的。用来配我的小蝴蝶,什么都不嫌贵重。”
“……”
岑蝶无话可说。
不多时,主持人上台,拍卖会正式开始。
那枚胸针很快轮到。
主持人详尽地介绍了一番。
如胸针是什么来历、上头宝石是什么材质、什么工艺等等。
而后,才宣布开始竞拍。
因为有不少名媛小姐在场,这胸针造型又实在漂亮,价格顺势被叫起来。
段沉迟迟没举牌。
岑蝶不明所以,拿眼去偷瞄他。
恰好,被捉个正着。
“……”
圆桌铺着桌布,很好地阻隔了视线。
桌底下,段沉握住她的手,摩挲着她细嫩指腹。
岑蝶被他弄得有点痒,想甩,又甩不开桎梏,只好抬起腿,轻轻踢了一下他小腿,以作警告。
段沉低笑一声,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小蝴蝶,你知道吗?这种时候踢腿,是想和我调.情的意思。”
话音落下。
顷刻间,岑蝶脸颊变得通红。
“……段沉!”
段沉笑意愈发愉悦起来。
这短短一打岔功夫,台上,竞拍已然结束。
蝴蝶胸针拍出大六位数价格。
在下一件拍品端上台前,主办方已经将胸针送到段沉手上。
众目睽睽之下。
段沉将胸针带到岑蝶礼服裙上。
端详数秒,又调整了一下位置。
“圣诞快乐哦,小蝴蝶。”
胸口滚烫。
岑蝶手指不自觉蜷缩,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段沉说:“这下,所有人应该都知道,小蝴蝶是我的蝴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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