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叶闻新派人去给白夜烧了个纸。
他倒可以自己亲自烧, 但第一年烧了,第二年也要如此,一年又一年, 便成了不可推卸的责任和“标配”。
他对自个的亲生父亲尚且没有如此关爱,对白夜,也不至于如此。
派人替他年年烧纸, 已经算全了他和对方的情谊了。
叶闻新彻底打开了自己的社交软件和通话限制,然后有无数的电话和信息涌入, 都是来告知或询问他有关白夜的消息的, 叶闻新一般会很平静地说:“我已经知晓了白夜的死讯,前些日期,也去了米国见了他最后一面,没什么遗憾了。”
当他说完这句话后,电话的另一端总会沉默起来,然后转过来安慰他。
叶闻新听了几句, 就会寻个理由结束对话, 他是不需要安慰的, 他靠自己, 也已经走出来了——
叶闻新回国的第六天,恰好也是孤余风休假的日子, 他便派人去剧组接他回老宅,准备和对方吃一顿饭, 再派人送他回南湖别墅。
孤余风听了这安排,在电话里就表示了不解:“要么我陪你留在老宅,要么我和你一起回南湖别墅, 怎么吃完饭还要继续分开?”
“晚上有个视频会议,”叶闻新倒也没说假话, “时间刚好卡在了返程的时候,我今夜在这边处理些工作,明天便回去了。”
“我可以等你开完会一起回来,或者我留下来……”孤余风略带急促地说。
“听话。”
叶闻新只说了两个字,孤余风便止住了话语,他很清楚,叶闻新已经下了决定,就没有他再反驳的余地了。
“那……晚上见?”
“晚上见。”
叶闻新挂断了电话,又吩咐管家去做几道孤余风爱吃的饭菜,顺便叫他知会顾女士,如果身体没什么大碍,就出席晚上的聚餐。
没过多久,顾女士又通过管家回了消息,说是下午睡得沉了些,晚上就在房里吃,不过来了。
叶闻新听了这话,既不意外,也不难过,坦白说,他一直觉得顾女士那次被孤余风表姐救起来的“意外”是另有隐情。
大概率不是意外,而是顾女士试图寻死罢了。
然而叶闻新并不想将这件事翻到明面上来,试图宽慰她、劝说她——他倒是曾经这么做过,奈何只会将顾女士逼得更紧,反倒不如多派些人,暗地里看着她更有用些——
孤余风进门的时候,叶闻新正在喝温水。
他近日情绪波动得太大,有些怕自个生病,就用了最为朴素的法子。
他听到了脚步声,抬头一看,恰好与孤余风视线相对。
孤余风近日在拍现代剧,脸上还带着些许妆容,发型和上次相比也有了变化,整个人精致漂亮得不像话,像个小王子似的。
叶闻新看见他过得还好,心下也宽慰轻松了几分,放下了手中的水杯,扬声喊了句:“余风。”
孤余风忍不住笑了起来,边往里走,边说:“老公,我原以为你会瘦了点,刚仔细看看反倒像是胖了几斤。”
“米国那边的饮食太油腻了,”叶闻新懒洋洋的,也不站起来迎人,“随便吃吃就会胖。”
“也没有很胖,多吃点也挺好的。”孤余风坐在了叶闻新身边的沙发上,接过热毛巾擦了擦手,“你那朋友还好么?这次去米国还顺利么?”
其实原本叶闻新回国的时候,孤余风的话锋已经向这个方向拐过去了,但又被叶闻新不着痕迹地拨开了。
如今过了这么几天,孤余风才终于问出口。
叶闻新面色如常,平静地回答:“过得还好,他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但总归绝症,早也好晚也罢,也扛不了多少日子,见过这么一次,也没什么遗憾了。”
孤余风低头“嗯”了一声,放下了毛巾,亲手剥了个橘子,递给了叶闻新,宽慰他:“你不要太难过。”
“不会太难过的,”叶闻新接过了橘子,吃了一口,是酸的,但还是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那么多年都没见了,也只是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叶闻新观察着孤余风,发觉对方眉眼间露出了一点喜悦和轻松来,于是便知道对方多多少少也是有些介意的。
怎么会不介意呢?
伴侣的白月光,还是濒死的白月光。
叶闻新因着孤余风的这点介意,心情好了些,他吃过了橘子,用毛巾擦了擦手,随意问:“我听白灵说,你接过了手上这部戏,就要休息一个月?”
“是要休息一个月,我想和你一起出门玩完,度个蜜月。”
“想去哪儿?”叶闻新也想出门玩一玩,和他的伴侣好好培养交流下感情。
“出国吧,我不太想在国内玩。”
“也好,你想去哪些国家,回头我让底下人联系你,再让他做一份出游的行程。”
“你的意思是,出门去哪儿玩,这次都听我的?”孤余风明显有些喜悦。
叶闻新“嗯”了一声,感觉自己像是在逗心爱的猫咪似的,说:“你是我太太,去哪里度蜜月,自然是听你的。”
孤余风眉眼间都是笑意,他凑过来,亲了叶闻新的脸颊一下,说:“我好爱你。”
叶闻新盯着孤余风看了一会儿,说:“那就多爱我一点吧。”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贴心人。
——你是唯一的一个会说爱我的人。
——我身边只有你了。
请多爱我一点吧,用你的爱填补我内心的空洞,让我感受到人间的温暖和烟火气。
——不要让我失望哦,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第 82 章
“好啊。”孤余风轻易地答应了, 他的笑容很温暖,像初夏的太阳,明媚而不灼人。
两人边聊天边吃了个晚饭, 期间还谈到了叶闻新最近又塞给孤余风的几个资源,孤余风很认真地道谢,叶闻新却不以为意, 甚至很会说话:“是你演的角色不错,吸引了一些热度, 才方便给你调度资源, 我所做的,不过是锦上添花,但真正破局的人,是你而非我。”
孤余风盯着叶闻新看了足足十秒钟,才忍不住问:“这种安抚人的话竟然能从你的口中说出来,叶闻新, 你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叶闻新微挑眉尾, 非常镇定地反问。
“你竟然不毒舌了, 还会照顾我的情绪说些安抚人的话。”
“不喜欢?还是你更希望我毒舌一些?”
“更希望你自在一些, ”孤余风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压抑自己。”
“即使这会让你难过?让你不舒坦?”
“难不难过是我的事, 但因为不让我难过而让你自己压着,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
“我爱你,我希望你快乐。”
这话孤余风说得坦荡, 叶闻新却伸出手,用指尖戳了一下对方的脸颊, 回了一句:“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就这么爱我?”
“你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孤余风说情话的时候,总是显得过于认真,“只要和你相处过一段时间,就很难不爱上你,而一旦爱上,就会越来越爱,直到无法控制自己。”
“好吧,我姑且认为你说的是真的。”
“那的确是真的。”
“好。”
两人默契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挑拣着安全有趣的事去聊,气氛倒也融洽。
吃过了晚饭,两人又一起去庭院里散步消食。
孤余风的手挽在叶闻新的臂弯上,叶闻新隔着一层布料感受着对方掌心的温度,竟然品出了几分相濡以沫的温情。
春日即将结束,夏日即将到来,而过去的岁月里,因为有孤余风的存在,他过得更加有趣,更加规律,也更加温馨。
这场交易于他而言是超值的,而他现在,想继续下去。
他们在花园的深处接吻,记不清是谁先主动的了,或许是晚风太过温柔,或许是月色太过迷离。
他们从清浅的吻逐步变成狂热的吻,指尖逡巡过陌生又熟悉的皮肤,几近失控。
最后还是叶闻新克制住了自己,他用手背拍了拍孤余风的额头,喉结微微耸动,却平静地说:“一会儿还有正事做,等明天我回去……”
孤余风“嗯”了一声,却忍不住咬了一口对方的喉结,说:“我们好久没有……”
“明天。”
“好。”
叶闻新没有送孤余风离开,他只是冲他挥了挥手,自有殷切的工作人员为他引路。
等确定孤余风离开他的视线后,叶闻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最后用纸巾接了一口含血的痰。
他对此并不意外——这几天已经吐了好几口了,私人医生倒也来看过,只是说情绪激动所致,慢慢养着也就好了——
叶闻新睡了个好觉,第二天吃过了午饭,才踏上回南湖别墅的车。
刚进了南湖别墅,工作人员便齐刷刷地向他问号,态度殷切而不谄媚,端得是训练有素。
叶闻新近乎熟稔地回了自个的卧室,掀开了被子,然后发现靠近孤余风那边的桌面上,放着一本倒扣着的翻了一半的剧本。
叶闻新有一点好奇,但他的道德准则让他克制,他并没有伸手去看看那剧本,反倒是拉高被子,闭上双眼,又睡着了。
等再睡醒的时候,还不到晚上五点钟,叶闻新披着睡袍随意走了一圈,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健身房。
健身房里的拳击老师还是之前的那一位,一见叶闻新就笑,叶闻新便也打了一会儿拳,闲聊的时候,却听见对方说了一句:“孤先生最近常来打拳,打得还很凶。”
“是么?”叶闻新笑了起来,脾气很好的模样,“也找你做教练?”
“不需要我做教练,孤先生自个会打拳,还挺专业的,闷不做声过来,又闷不做声离开。”
“哦,那估计是拍戏的时候,剧情需要吧。虽然他没喊你教导,但你也在一边陪着了,现在统计好时长,还按照课时费给你结算。”
拳击老师也是个有意思的人,没推辞,再三道谢,就将早就准备好的课时表递给叶闻新确认了。
——他的工资分成两部分,有底薪,额外教导还有提成,平日里两位先生都不在的时候,也不拘束他必须留在这里,可以悄悄地做个兼职,称得上极好的工作了。
原本这课时统计的事,让管家代为处理就好,但叶闻新既然过问了,让他确认自然是更好的。
叶闻新扫了一眼打拳记录,发现在他离开的那十天,孤余风天天都要来打拳一个小时,他从机场落地那天没打,之后没回别墅后又来打,一直持续到了前天——昨天是他们在老宅吃饭,所以没打。
或许是他不在家,他太寂寞了?
叶闻新笑着摇了摇头,点了下确认的按钮,课时确认成功。
孤余风在晚上六点半准时到了家,刚进家门就递给了叶闻新一束娇艳而漂亮的玫瑰。
叶闻新对玫瑰花的喜爱度一般,不过既然是伴侣送的,他还是很配合地露出了名为“欣喜愉悦”的笑容。
他们喝了红酒,吃了法式大餐,然后顺理成章地滚在了床上。
情迷之时,孤余风的目光看向了放在床头的倒扣着的剧本,叶闻新咬了他一口,似在惩罚他的不专心。
“你看它干什么?”
第 83 章
“看你容易失控, ”孤余风喘着气回答,“随意看看,转移下注意力罢了。”
“看着我。”叶闻新仿佛接受了这个答案, 吻上了对方的嘴唇。
一夜翻云覆雨,好眠无梦。
第二天,叶闻新睡醒的时候, 孤余风人已经不在身侧了,那本倒扣在桌面上的剧本也不见了。
叶闻新对孤余风起了一点疑心, 不多, 但足够如鲠在喉。
他是很不喜欢手中的人或者事失控的。
但他倒也没有派人去查孤余风,而是压下了心头的疑窦,准备静观事态发展。
如果一切都是误会那当然最好不过,如果那并不是误会,该用什么手段,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再说。
叶闻新感到了疲倦, 这种疲倦并非身体上的, 更像是心理上的, 这让他吝啬去做一些更为激进的、预判性的举措——
叶闻新久违地上了围脖, 孤余风刚好在热搜上,他新剧的路透被曝在了网上, 不少粉丝和路人都在齐刷刷地夸赞。
叶闻新熟稔地翻到了他的主页,观察了一下数据, 发现对方的转赞评都过了两万,虽然达不到顶级流量那种日常几十万动辄上百万的数据,但和之前转赞评均不过百相比, 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叶闻新顺便看了看评论区,除了向孤余风告白的, 竟然还有向孤余风告状说工作室不作为的。
叶闻新完整地将这条评论看完了,顺手截了个图,发给了白灵,叫她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做完了这件事,叶闻新正想离开,却发现围脖官方在他的首页推送了一条博文。
是很有意思的内容。
开头就是#扒一扒孤贵妃嫁入豪门前的隐秘爱情#。
叶闻新有一点想看,但他克制住了,选择了退出围脖软件。
他的心理状态过于脆弱,不太适合欣赏他伴侣曾经的那些过往——会发疯的,这不是玩笑话。
叶闻新吃过晚饭,去了趟集团,之前他接手的国外项目运作良好,上头十分高兴,虽然没给他多少物质奖励,但却对他放开了不少贸易方面的限制。
叶闻新底下人得了利益,便有些“飘”,叶闻新特地过去敲打了一番,又警告各方该守的规矩应当恪守,模糊不清的底线也不要轻易触碰。
一忙碌,便忙碌到了深夜,期间孤余风倒是打了电话过来,叶闻新亲自接了,聊了几句,也就挂断了。
午夜,叶闻新乘车回家,孤余风睡衣外披着外套打着哈欠来接,眉眼间不见一丝不耐烦。
叶闻新抱了抱他,又笑着问他:“梦中可有我?”
孤余风搂紧了叶闻新,仿佛是在实话实说:“我倒是想梦里见到你,奈何白日太累,连周公都见不到,直接昏睡过去了。不过好在一睁眼,就知晓你回来了。”
叶闻新亲了亲对方的脸颊,似亲昵,又似安抚,他说:“我回来了,你也就不用再想我了。”
两人亲亲密密地回了房间,聊了一会儿,又倒床休息。
叶闻新睡了几个小时就醒了起来,他在这个静谧的夜晚里,莫名地想到了孤余风之前喊过的那一句“吴启明”——
在不了解孤余风之前,叶闻新对他的前任并不怎么感兴趣,不管对方是先与孤余风交往、再成为了那些幕后黑手的棋子,还是对方自始至终就是一枚棋子。
因为他在孤余风出事后立刻销声匿迹,再加上孤余风从未提过他,叶闻新在处理那些曾经伤害过孤余风的人的时候,竟然没想起过他,也没有给予对方任何打击报复。
孤余风从未在他面前表现过对这个人的情感波动、谈论过和这个人相处的过往,仿佛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但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如果没有爱过,他不可能愿意冒天下之不韪、甘愿和对方缠缠绵绵做一对地下情人。
即使不那么爱,在对方的参与下,他的事业一落千丈,对方又选择在他人生低谷的时候扬长而去,又怎么可能不恨。
而之所以从未提过对方,从未表露过明显的情绪,此时此刻,更像是一种暧昧不清的保护。
——因为知晓叶闻新的那些折磨人的手段,所以不愿意毁了前任的人生。
叶闻新及时止住了自己思维拓展,他怕他会信以为真,做出什么不妥帖的过激行为。
第 84 章
《逍遥路》的播放终于到了尾声。
叶闻新也抽出了时间, 追了尚未追的几集。
原本他和孤余风都是一起看剧的,但之前他出国去找白夜,回国后又在老宅独自呆了七日, 再回来后忙于处理工作上的事物,自然也就没办法继续一起追了。
叶闻新又一次打开了家庭影院,找到了上次看到的集数, 按下了跳过片头的确认键。
镜头由暗转明,落在了皇甫寒那张状若好女的脸上。
皇甫寒低笑出声, 却没有片刻犹豫, 答道:“承蒙二位厚爱,然而我对二位只有兄弟情义,并无半点旖旎心思,还往二位趁早收了这青丝,另谋佳缘为好。”
“我知如此,但情之所至一往情深, 虽欲控制到底控制不住, ”苏子贤轻叹了口气, “我亦不会做甚么无礼之事, 只愿天涯海角,日夜陪着你便好。”
苍树的话语却直白了一些:“若有朝一日, 你觅得良缘,我自会备好贺礼不会再做纠缠, 在此之前,就容我纠缠一二吧。”
皇甫寒叹了口气,举起杯中酒, 扬起笑道:“只是怕二位会后悔做今日决定,我父曾教导于我, 千金难换真情,我不想辜负二位的情谊。”
“无妨,我不会后悔。”苏子贤温諵砜声答道。
“纵使后悔,亦是未来之事,须尽欢时应尽欢。”这话便是苍树道出的了。
三人的酒杯触碰到了一起,伴随着愈来愈小的交谈声,将那一夜的记忆渐渐拉远——
这一路前行,倒也并不总是一帆风顺,但三人配合默契,总能顺畅地解决大大小小的难题。
待到了极寒之地,皇甫寒随意去了一家店铺,出示了一枚令牌,拿出了三件漂亮的大氅,一件黑色一件白色一件则是大红色的。
大红色的不必说,自然是皇甫寒裹上了,剩下的两件,苏子贤要了那件白色的,苍树则是要了那件黑色的。
皇甫寒夸赞了一番二人好看,末了,道了句:“我如今快到家了,亦要与二位就此别过了。”
苏子贤脸上并不惊讶,只苦笑道:“你出身南方是假的,道甚么未曾来过北地是假的,只怕姓名亦是假的。”
苍树不发一言,只盯着皇甫寒看。
“但相识大半年,我们之间的情谊,总归是真的。”皇甫寒脸上竟然也带了笑容,“我原本想害你们,但思来想去,总归不愿意如此行事,我们就此别过,好聚好散。”
“你可是受人胁迫?”
苏子贤上前一步,却被苍树拦了下来。
苍树闭了闭眼,像是在忍受甚么痛苦似的,一字一顿地询问。
“武林大会上的命案,与你有关,是不是?”
“是。”皇甫寒低笑回答。
“你是魔教中人,是不是?”
“是。”
苏风溪愕然地看向了他的“白牡丹”。
“你是皇甫寒,还是皇甫冰?”苍牧继续追问。
“这有区别么?”皇甫寒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有些恶劣的笑容,“你难道要杀了我么?杀了我的话,你每月服用的药,又要从哪里求呢?”
“铮——”
那是拔剑出鞘的声音,苍树终于拔出了自己的剑,剑尖却指向了地面,不愿与皇甫寒拔剑相向。
“你原本可以将我们二人骗入魔教的领地,或将我二人诛杀,或将我二人囚禁作为人质,为何偏偏选择在此处此刻挑明一切?”
苏子贤问出了盘旋在胸口许久的疑问。
“苏兄,你想要甚么答案呢?”皇甫寒笑吟吟开口,“莫非你以为,我是与你相处时日太久了,便舍不得对你们下手了么?”
第 85 章
“我不需要甚么答案, ”苏子贤摇了摇头,“倘若你真的要杀我,早有千万次机会, 如今我活着,那便是你不想杀我。”
皇甫寒收敛了笑容,平静道:“你一贯是聪明人, 走吧,不该问的无须问。”
“我想带你走, ”苏子贤的表情格外认真, 甚至称得上执拗,“我们回江南去,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好不好?”
“为何不是你留在北地呢?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回魔教,日夜与我相伴。”
皇甫寒话语说得轻佻, 苏子贤竟然听了进去, 沉思片刻后道:“也好, 若是能与你长相厮守, 江南也罢,魔教也罢, 都没甚么区别。”
“你疯了么?”这话却是苍树道出口的,“苏家好歹也是江南名列第一的富商之家, 你若投奔魔教,至家族于何地?你要将家族基业毁于一旦么?”
“我既已投魔教,自然会与家族断绝关系, 家父尚未老,想来维系家族产业应不在话下, 既无须我担忧,亦无须苍兄担忧。”
“咳、咳,”皇甫寒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我虽然很想让你陪我回魔教,但却不能。”
“为何不能?”
“我爱的两个人都不会同意的。”
皇甫寒笑得眉眼弯起,是真正绚烂的、自在的笑容。
“为何会不同意?”
苏子贤轻轻地问。
“我的父亲们和你的父亲们有些过往的爱恨情仇,如今虽然断了联系,但到底不愿意再生甚么波折,”皇甫寒用指尖敲了敲苏子贤送他的碧游剑,“倘若你与我回去,必定会与我爱恨交缠,最后既恩断义绝,又伤心伤身,我唤你一句苏兄,我不愿与你落到那般田地。”
苏子贤张了张口,半响,叹了口气,道:“我想说我不畏惧,我亦不会恨你,但总归,你不会信。”
“我会信,但我不敢赌,”皇甫寒笑吟吟道,“你我共同度过一段时光、同行过一段旅程,便也称得上无憾了。”
“岂会无憾,”苏子贤摇了摇头,却依旧道,“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能再相见,若是想见我,要么去江南,要么寻个人,递一封信至苏家名下的铺子,天南海角,我必定赶过去与你相见。”
“此话我记下了,”皇甫寒神色认真,“有生之年,必会相见,也不必难过。”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苍树待两人聊得差不多了,才开口询问。
“甚么话?”皇甫寒同样笑吟吟问。
“你与我不打不相识,是偶然起兴,还是蓄意为之?”
“这问题重要么?”
“重要。”
“你以为甚么,那便是甚么吧。”
“那我便再问一个问题。”
“问。”
“从一开始,你就知晓我需要魔教的解药,对么?”
“对。”
“你是故意杀人,栽赃嫁祸于我的么?”
皇甫寒盯着苍树看了一会儿,忽而冷嗤道:“你比你爹,可是差远了,你爹好歹算个杀伐果决的枭雄,你却软弱多疑、瞻前顾后,行事也不够坦荡利落。”
“我自然是比不过我爹的,”苍树并未生气,“一直以来,我不过是他的累赘罢了。”
“也未必是累赘,说不定是个绝佳的借口,”皇甫寒有些恶劣地笑了笑,“也只有借着一年一度求药的机会,他才能远远地看上一眼他真正爱的人。”
苍树默然无语,皇甫寒也觉得索然无味,他叹了口气,道:“若是想见我,下次求药的时候,可以随你父亲一起过来,若是不想见,那此刻,也是你我相见的最后一面了。”
皇甫寒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他冲着苏子贤点了点头,转过身,直接准备离开了。
但他刚走了七八部,却听见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噗——”。
他下意识地转过身,然后发现苏子贤挡在他的面前,嘴角和衣衫上都是血,一把剑穿透了他的胸膛,剑的主人,竟然是苍树。
竟然是苍树。
第 86 章(补了内容,建议重看)
叶闻新很想看到后续, 但剧情还是戛然而止了。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无法随个人的想法随心所欲——譬如播放进度条已经清零,没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窗外下起了朦胧细雨,叶闻新换了身外出的衣服, 一路遇到了数个工作人员,都在温声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叶闻新对此漠然以对,他知道他们的询问或许是出于真心, 但更多的是出于对薪水的负责。
叶闻新以为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等价交换”,但或许是因为今天他的心情不好, 竟然会感到厌烦。
在靠近门口的时候, 叶闻新遇到了他的管家先生,管家什么都没有说,但亲自在室内为他撑开了伞。
叶闻新抬头看了一眼黑色的伞面,忍不住说:“我并没有要出门。”
年纪已经不小了的管家微微低下头,温声说:“但您或许需要一把伞。”
叶闻新有心反驳,但最后还是说:“我的确需要。”
叶闻新带着管家一起走进了雨幕里, 伞很大, 足够遮挡住两个人不被细雨沾湿。
叶闻新在花园里走了一小会儿, 看着潮湿的地面, 就失去了兴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来走这一圈,他并没有雨天走路这种兴趣爱好。
但不得不说, 出来转一圈之后,他的心情好了很多。
叶闻新沉默地向别墅走去, 等进了门,他才微不可察地说了声“谢谢”。
但管家竟然听到了,他笑着鞠躬, 说:“这是我分内之事,您无需道谢。”
叶闻新于是没再说什么, 而是泡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服,又去书房处理公事。
等公事处理得差不多了,他打开了社交软件,查看那些被列入“不太重要的人”发来的消息。
大多是一些宴会邀请以及商业求助,叶闻新快速地扫过,然后停在了一个人的对话界面上。
【叶先生,或许您会对您伴侣的前男友很感兴趣?我们愿意为您提供适当的帮助。】
叶闻新在确认内容后,没有一秒钟的犹豫,直接选择将对方拉入了黑名单。
他对孤余风的前男友并不感兴趣,也没有任何想主动得知两人过往经历的欲望,他更期寄对方最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太过碍眼了。
叶闻新又去健身房打了一会儿拳,或许是太过用力,摘下拳套后,手指竟然有些充血的红。
拳击教练颇殷切地拿来了软膏,想帮叶闻新涂下,叶闻新看了一眼软膏的名字,冷淡地开了口:“我不愿意和其他人共用软膏。”
拳击教练讪讪地收回了东西,叶闻新也没再理会他,径直出了训练室。
工作人员给叶闻新递来了软膏,叶闻新自个擦了,擦完之后,才觉得借由这种途径来发泄情绪,不那么妥帖。
不止击拳,就连去雨中漫步,也不像是正常的他能做出的行为。
纵使他不太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孤余风对他的影响愈发大了,或者说,在白夜离世之后,他的心理状态已经失衡,而孤余风,成了他与这个世界产生联系的“救命稻草”。
叶闻新喝了一杯椰子水,打了内线电话,叫人安排车辆,他准备去现场探个班,看看这个影响了他情绪的男人,现在正在做什么。
外面的雨依旧在下,甚至还有了越下越大的趋势。
叶闻新透过车窗看向窗外的雨帘,脑海里回想起一件小事。
那天的雨也像今晚这样大。
叶闻新下班的时候,当车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发现孤余风已经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上。
孤余风的头发和衣服都有被雨滴扫过的痕迹。
叶闻新上了车,蹙起眉询问:“怎么被浇湿了?”
“打车过来找你,下车的时候没太注意,”孤余风满不在乎地说,“结果到了之后,又感觉不太合适直接这么找你,于是联系了你的助理,先在车里等你了。”
第 87 章
叶闻新看着雨珠从孤余风的发梢滑落, 他动了动手指,最后还是在出声和动手之间选择了动手。
他拉开了手边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份柔软的白色毛巾, 递到了孤余风的面前,平静地开口:“擦擦头上的水。”
“已经擦过了,放心, 不会弄脏你的车。”孤余风并没有接。
叶闻新抖开了毛巾,披在了孤余风的头发上, 揉搓了几下, 他们靠得极近,近到每一次开口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叶闻新的声音也变得有些低哑,他说:“我并不介意你弄脏我的车,但我介意你弄坏属于我的身体。”
孤余风没有说话,但捧着叶闻新的脸,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他们在车中激吻, 直到意乱情迷, 孤余风推了推他的肩膀, 小声呢喃:“车里……还有……司机……”
叶闻新却看也不看, 笃定地说:“没有人。”
——虽然叶闻新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也从来都没有带人在车上“乱搞”过, 但叶家的司机也有相对应的、必备的职业修养,不会在他想要“意乱情迷”的时候, 选择在前方“旁观”。
孤余风不再抵抗,叶闻新却没有继续下去,他微微喘着气, 说:“我可以不要面子,你总要面子的, 回去再继续吧。”
孤余风吻了一下他的嘴角,他的笑容很漂亮,像一朵夜里娇艳的玫瑰。
他说:“我爱你。”
那仿佛是真的——
叶闻新收回了对过往的思绪,他乘车抵达了孤余风的片场,下车前他看了一眼表——晚上五点半。
车子停在了底下停车场,但在下车前,随行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地面上铺上了厚实的防水毡毯,以确保积水不会沾染上叶闻新的鞋底。
尽管没有刻意吩咐,他的派头依旧很大,帮他打伞的人就有两个,剧组的工作人员也早早地站立等候,但叶闻新的视线扫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孤余风的身影。
于是他的目光对上了站在最前方的导演,随口问:“拍摄还顺利么?”
导演点了点头,回了句:“顺利。”
叶闻新微微勾起笑,和导演攀谈了几句,又很有兴趣地聊了聊今天拍了什么戏,到最后接了导演送上来的近几个月的剧本和拍摄进度表,表示要回去学习一番。
从下车,到叶闻新重新上车,不过耗费了半个小时。
叶闻新的笑容在上车后,就化为了乌有。
他没有立刻去联系他安插在孤余风身边的助理。
他甚至给了自己一句心理安慰——早上孤余风出门的时候,也没有说他要去片场。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他或许是想去见其他朋友,或许是要办点自己的私事儿,瞒着他也在情理之中。
他没有欺骗他,他只是选择了隐瞒。
叶闻新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在他迈入家门后没多久,他就收到了来自孤余风的消息。
“剧组今晚要加拍夜戏,回来会很晚。”
叶闻新并没有生气,他甚至有心思忖度,剧组的人与孤余风相处似乎称不上融洽——毕竟他刚刚去过剧组,按理说,他们应该知会孤余风一声的。
叶闻新回了一个字“好”。
第 88 章
叶闻新翻阅了剧组的拍摄进度表, 最近孤余风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剧组拍戏,但每周都有半天到一天的时间并不在剧组。
叶闻新不认为这是非常过分的事,即便是最乖顺的学生, 也会有想要逃课摸鱼的想法,直到他翻到了上一页,然后察觉到在他出国的十天里, 孤余风向剧组请了五天的假,隔一天就请一次, 拍戏进度倒是在后续的日子里通过夜里加戏补了回来。
——原来因为拍戏不方便请假和他出国, 这件事是有水分的。
叶闻新将拍摄进度表连同剧本一起扔进了抽屉里,他拨通了孤余风的经纪人白灵的电话,对方几乎是秒接了。
叶闻新也没有绕圈子,直接问了个问题:“余风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事?”
“有您为他保驾护航,怎么会遇到麻烦事?”
“余风的前男友不是回国了?这件事,你没有再跟进?”
“那件事已经解决了, 孤先生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了我, 我向他科普了一些法律, 他就很识相, 说只是在国内探探亲,很快就会走了。我也派人一直盯着网上的消息, 他也没有爆出什么猛料,还算安分。”
“你是什么时候联系上他的?”
叶闻新追问白灵, 然后得知刚好是他去米国的那一天。
他没有再继续追问什么,他还想给孤余风留下一些面子,也为他们之间的关系留下一些转圜的余地。
叶闻新拨通了一个并不经常拨通的号码, 上次拨通还是替孤余风处理那些背后害他的人。
当时的处理结果是始作俑者祁书陈的陈年旧案被翻出,直接判了死缓, 祁家破产,多位祁家的高层人士因为牵扯到税务问题而锒铛入狱。
祁家的联姻卢家也收到了波及,卢家人虽然没事,但资产大幅度缩水,称得上元气大伤。
叶闻新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他当年不太想听祁书陈是如何利用孤余风的前男友毁了他的,但现在他有了兴趣。
“把调查报告发到我邮箱里吧。”
“好的,叶先生。”
调研报告其实写得很客观,也很冷静,但叶闻新愣是从字里行间里,看出了几分狗血言情小说的意思。
之前,叶闻新曾经听过几句汇报——孤余风的前男友吴启明是祁书陈的情人。
报告里说得更详细了一些,吴启明在遇到孤余风前,严格来说,已经成了祁书陈的前情人。
吴启明成为祁书陈的情人也并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喜欢”,当年还在大学读书的吴启明对回学校演讲的祁书陈一见钟情,而祁书陈也对吴启明见色起性,两人在谈了一段时间的恋爱后,很自然而然地在了一起。
尽管祁书陈“爱好”特殊,但吴启明因为爱情也对这一切甘之如饴,甜蜜的日子过了不到一年,吴启明就发现了祁书陈还豢养了很多和他一样的情人,他就在一个大雨天,即使达不到车,也连夜拖着自己的行李搬离了他们同居了大半年的“爱巢”。
也就是在那个狼狈的夜里,吴启明碰到了刚进山拍完广告、返程回家的孤余风。
他上了他的车,开启了一段本不该存在的孽缘。
第 89 章
调查报告很详尽, 甚至包括了大量的照片,当然,这也与孤余风当时是顶流, 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他看有关。
一开始,孤余风和吴启明并没有什么暧昧关系,站姐拍到的照片也只是两人偶尔相约出行, 一起去个动物园或者小饭馆。
孤余风的粉丝们甚至还有些高兴——孤余风终于有了个圈外朋友,对方不会疯狂蹭他的热度, 也不会拉着他一起卖腐。
他们并不住在一起, 吴启明总归还是学生,于是孤余风就经常去吴启明的学校里找他。
孤余风虽然是大明星,但没什么架子,即使在校园里被人认出来,也会很从容地给人签名、同人合照。
两人做了好几个月的朋友,直到吴启明毕业, 孤余风亲自开车载着吴启明回了自己的别墅。
孤余风的前线站姐们内心开始有些嘀咕。
即便是很好的朋友, 共同住在一起, 也有些夸张了。
然而人总是不愿意面对现实, 选择逃避的。
——直到两人第一张牵手图的出现。
叶闻新那时候并不认识孤余风,自然不会关注对方的粉圈, 更不可能知道那张牵手图到底引发了多少轩然大波。
但这件事还是被资本的钞票和粉丝们的自欺欺人压了下去,吴启明的存在也被人为“抹去”, 粉圈内甚至流传着“两人现在已经不再合住”“从头到尾都是对家的局,只是一场误会”“他们已经分手了”等等多种类型的“澄清式”的谣言。
然后在一年后的某一天,孤余风和吴启明的拥抱照被圈内的知名狗仔爆出, 在工作室发布澄清声明后没过几十分钟,他们紧紧相拥的视频再次上了热搜。
就在孤余风和他的团队准备公开恋情的时候, 吴启明的艳照被公开在了网上,随着艳照同步公开的,还有围绕着孤余风本人的无数黄色谣言。
与此同时,吴启明“人间蒸发”了。
叶闻新翻阅着孤余风独自找寻吴启明的照片,不知道是该感叹他当年用情至深,还是该感叹自己错看了人。
吴启明人虽然消失了,但他还是通过媒体发布了几篇采访。
这几篇采访给孤余风扣上了耍大牌、不敬业、滥交、虚伪等等的负面标签,更是彻底驱散了孤余风本就所剩无几的粉群。
在那段时间,孤余风的负面消息一直高高挂在热搜上。
他团队每一次澄清都会被迅速打脸。
于是,像每一个塌房的明星一样。
先是签约的品牌方纷纷解约,然后是过往的影视作品和音乐作品纷纷下架,之后是签订的各类演出、电视剧、电影及综艺合约纷纷取消,最后是被围脖官方送上了禁言三个月的大礼包——这已经算是很“轻”的“处罚”了,不知道有多少曾经的顶流,都在触碰红线后,直接被围脖“绞杀”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
叶闻新看完了这个故事,倒也没怎么生气。
他只是从中判断出,孤余风应该挺恨吴启明的。
但又爱才会又恨,从这个角度来说,孤余风曾经应该很爱吴启明。
他的伴侣,曾经很爱过另一个男人。
第 90 章
叶闻新看完了报告, 又等了一会儿,最后等来了孤余风“我今晚可能没办法回去”的消息,他在这一瞬间, 竟然想到了他鲜少看过的那种狗血言情剧。
美貌而痴情的女人做好了满满的一桌饭菜,然后收到了来自伴侣的“我今晚有点事,可能没办法回去”的消息, 此处应该搭配一些苦情的BGM。
叶闻新收回了发散得过于离谱的思绪,他从下属的手中要到了对方派出的孤余风助理的联系方式, 很自然地发了一条消息。
“我是叶闻新, 孤余风现在在哪里?”
叶闻新只等待了几十秒钟,就收到了对方的回信。
——那是一个医院的名字,搭配了助理的一句解释“孤先生身体不适,所以过来看病”。
看病要看一天一夜么?看病需要隐瞒他么?
叶闻新没有拆穿助理试图帮孤余风“圆谎”的行为。
他只是一边叫人安排车,一边更换自己的衣物和配饰。
在绝大多数的时候,他并不愿意充当一个等待者的角色, 他更愿意亲手撕开真相——即使那个真相, 并不是他所乐意见到的。
今夜的雨下得很大, 上好的雨刷在持续工作, 但依旧无法隔着窗户看清窗外的风景。
经验丰富的司机在征得叶闻新的同意后,适当压低了速度, 叶闻新并不焦急,他甚至莫名地希望这段路最好不要太快走到尽头。
然而, 三十分钟后,车辆还是停在了住院部的门口。
医院的高层早就听到了消息,虽然不至于所有高层出动, 但也派出了一位副院长提前若干分钟等在门前。
叶闻新下了车,精致的皮鞋沾染上了些许泥水, 他与副院长握了握手,说了句叨扰,又利落地表示将会从名下的基金会中捐助一批不易申报的医药耗材,副院长原本客套的笑容瞬间变得格外亲切,等听到叶闻新说不必陪同,他自行前往的时候,更是难掩喜悦之情。
叶闻新送走了副院长,在院长助手的陪同下上了电梯,他刚上电梯,就发现不远处有个坐轮椅的病人,他伸手按了下开门键,对门外的工作人员,说:“帮他推下轮椅。”
坐在轮椅上的病人笑了笑,摆了摆手,自个推着轮椅进了电梯。
“几层?”
“五层。”
叶闻新亲自按了电梯,又听那病人说:“年轻人,很平易近人嘛。”
叶闻新其实不太想和陌生人攀谈,但他“嗯”了一声,权当是听到了。
“来看家人哈?”
“嗯。”
“你性格好,是有福之人,你想要的,会得到的。”
电梯到了五层,叶闻新不必回应这句话了,坐轮椅的病人推着自己的轮椅出了电梯门,电梯再次合拢,上了六层。
叶闻新迈出了电梯,走廊灯火通明,惨白的灯光照亮了防滑瓷砖,皮鞋走过的每一步都能落下清亮的声响。
工作人员殷切地为他带路,同时也压低声音,提醒着对方病人的病情。
“那位吴先生刚做过肿瘤手术,虽然活检是良性,但到底还在恢复期,您一定不要冲动。”
叶闻新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说:“我没有那么傻,你大可以放心。”
第 91 章
叶闻新其实这一路都有一种不算太真切的感觉, 他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审视着他自己一步步走近真相,审视身边人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个表情。
然而在抵达病房前的最后几十步里,他终于从旁观者心态里抽离了出来, 体会到了“真人”的复杂的情感。
他不知道那种情感是什么,但他知道,那决计与“高兴”没什么关联。
他站在了病房门口, 向后挥了挥手,无论是他的下属还是医院的工作人员都很默契地选择后退离开。
他并没有推开门, 而是看向了门上的玻璃, 然后透过玻璃看到孤余风蜷缩在了狭小的陪护床上,不远处,一个长相清秀的男人身着病服同样闭着双眼。
叶闻新看了几眼病床上的男人,重新将视线落在了孤余风的身上,他突兀地想到一年多以前,他第一次见到孤余风的时候, 对方就是如同现在这般, 蜷缩在沙发上。
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 一切仿佛都没有变, 一切仿佛又都变了。
叶闻新的手抬了起来,触碰到了门把手, 医院的把手设计得很合理,向下压的时候并不吃力, 也没有什么刺耳的声音。
叶闻新将门推开了一道缝隙,室内的冷气迎面而来,让他的头脑也清醒了一瞬。
他的手只停顿了一秒钟, 就重新关上了房门,最后透过玻璃看了一眼孤余风, 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医院的工作人员殷切地凑了上来,叶闻新看了他一眼,说:“不要让他们知道我来过。”
“好的好的,先生。”对方满口答应。
叶闻新并不放心,他又看向自己的轮值助理,简明扼要地吩咐:“处理好后续的事。”
“是,叶董,”助理欲言又止,“要不要派人……”
“不用,”叶闻新轻笑出声,“他们不敢。”
叶闻新重新上了电梯,然后看着电梯里的数字不断变化,身体也随着电梯不断下坠。
当电梯上的数字归于0,叶闻新起伏的情绪也回归成一片死水。
他小幅度地侧过头,像是在询问他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当一个人拥有的一切都源自于我,我随时可以收走他所拥有的一切,对吧?”
他的声音不大,总有人能听见,但并没有人敢回答这个问题。
叶闻新并没有听到答案,他轻笑出声,说:“为他人而约束自己的行为、收敛自己的情绪,某种意义上,是一种软弱而愚蠢的行为。”
“……但也可能是因为太爱了。”这句话是一直跟随着叶闻新的医院的工作人员说出口的。
那位工作人员还很年轻,满脸的胶原蛋白。
叶闻新并没有愤怒,只是摇了摇头,说:“我不需要爱情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
叶闻新出了住院部的大门,上了车,身体后仰靠在了柔软的车座靠背上。
雨不知道在何时已经停了,他越过车窗看了一会儿不断后退的夜景,半响,他拿起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暂停剧组拍摄,给孤余风放假。”
第 92 章
叶闻新这天晚上没有回南湖别墅, 反倒是让司机将车开到了中庭别墅,车辆停在了中庭别墅的大门外,司机低声询问是否要告知别墅里的工作人员出门迎接。
叶闻新透过车窗看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说了句,开走。
白夜已经死了,即使没死, 他也早就不是他的避风湾和遮风港了。
司机压低着车速,在这座城市的高架路上盘旋, 叶闻新的脑子里其实什么都没有想, 只是完全放空了。
良久,他说:“去东方公馆。”
“是,先生。”
东方公馆的房子是只租不卖的,不过叶闻新作为东方公馆的主人,拥有这里所有庭院的产权。
他下车的时候,依旧被一群工作人员殷切围绕, 即使已经是深夜, 众人的眼中依旧没有一丝不耐烦。
这是金钱的力量。
也是权利的力量。
与爱无关。
那爱又有什么用处呢?
叶闻新思考着这个问题, 任由工作人员帮他褪去衣物, 然后他跨步迈进了温热的汤池里——
在泡了个温泉,用过了夜宵后, 叶闻新躺在了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在这之前,工作人员询问是否要为他开夜床, 顺便暗示了可以协调专人为他提供特殊的服务。
叶闻新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拒绝了。
他倒不是执着于守贞,只是并不热衷于性, 也不爱将漂亮的男男女女充当舒缓压力的工具。
室内点燃了助眠的精油,叶闻新这一夜睡得很好, 日上三竿的时候方才睡醒,醒来后,就发现孤余风给他打过三个电话,并且发了很多消息,不过他在睡前就将手机静音了,听不到也在情理之中,是……吧?
叶闻新冲了个澡,吃过了早饭,才将自己现在的地址发了过去,孤余风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叶闻新看着上面的“老公”两个字,一边回忆自己是什么时候给他改的备注,一边没有任何犹豫地,按下了挂断的按钮。
他暂时不想听到对方的声音,所以挂断他的电话,也是清理之中的事,是……吧?
孤余风到得很快,他敲门的时候,叶闻新正开着台灯阅读,听到了敲门声,也只是很冷淡地扬声道:“门没有锁。”
过了几秒钟,房门被轻轻地推开,室内是一片黑暗,走廊却是灯火通明。
叶闻新看向了门口,孤余风逆着光站立,他还穿着昨夜的那身衣服,身上有明显的褶皱,风尘仆仆,看起来是赶着过来的。
——他看着好可怜啊。
叶闻新漫不经心地想。
——但他难道不是咎由自取么?
叶闻新翻过了一页书,说:“怎么,还要我请你进来么?”
孤余风反问了一句:“怎么没有开灯?”
“开了。”
只不过只照亮了我自己。
孤余风抬起手,摸索着想找灯。
“别开灯。”叶闻新沉声提醒。
孤余风果然停住了手,他犹豫片刻,还是迈进了门里,又反手关上了门。
室内很暗,他按亮了手机,又借助这细微的光亮反锁上了房门。
静谧的室内,一时之间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直到叶闻新又翻过了一页书,孤余风才像是终于积攒够了勇气,低声问:“怎么没回家呢?”
叶闻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似的。
“我昨天……有些事,不是故意不回去的。”
叶闻新合拢了书,又随意地拿起书,将它扔到了桌面上的另一角。
“你生气了么?”
“知道剧组给你放假了?”叶闻新低笑着开口。
这次默不作声的人变成了孤余风。
“是我吩咐下去的。”叶闻新大方承认了。
孤余风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不要这样……”
“为什么不要?”
“我们可以好好沟通,而不是……”
“孤余风,你是不是怕了?”
第 93 章
孤余风沉默了几秒钟, 苦笑着说:“我说我并不害怕,你会相信么?”
叶闻新嗤笑出声,他明知故问:“你昨天去哪儿了?”
孤余风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点, 他说:“我不想说一些谎话。”
“但你已经说了谎话,”叶闻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余风, 你还要继续隐瞒下去么?”
“你知道了什么?”孤余风轻声问,叶闻新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些许不安。
他端坐在他的座椅上, 遥遥地看着他的伴侣。
半响, 他笑了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要一直站在门口那里么?”
孤余风终于开了口:“昨天晚上……”
“我已经不想听了,”叶闻新慢吞吞地打断了对方的话,近乎温柔地说,“过来。”
孤余风住了嘴, 他刚向叶闻新的方向走了一步, 又得到了新的指令。
“要不要脱了身上的衣服?”
“……”
孤余风沉默地解开了上衣的扣子, 脱下了自己的上衣, 扔在了地上,向叶闻新的方向走了几步。
“继续。”
“……”
孤余风只能继续。
“继续”
“……”
衣物散落了一地, 孤余风也终于走到了叶闻新的面前,台灯照亮了他不着寸缕的身体。
叶闻新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 观察了一会儿,又继续说:“转过去。”
“叶闻新——”孤余风看起来已经忍耐到了极致,似乎要爆发了。
叶闻新扬起了头, 尽管身处下位,却丝毫不见慌乱。
他轻声说:“我不太喜欢你喊我的全名, 也不太喜欢你质疑我的决定。”
孤余风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的眼角变得通红,甚至隐隐约约能看到透明的液体,像一只被逼到了绝境的小兽。
但他是孱弱而无力的。
猎人或许因为一时的喜爱而对他温柔以待,但当猎人重新拿起□□的时候,他又没有什么抗拒的方法。
那些亲昵愉快的过往是真的,但猎人与猎物之间巨大的诧异也是真的,在这场名为“婚姻”仿佛“恋爱”的游戏里,叶闻新永远握着随时变更游戏规则的权利。
叶闻新甚至没有催促,他只是很从容地等待着。
孤余风果然也没有反抗,他转过了身。
叶闻新的手指划过了对方柔软的皮肤,像一个皮肤科医生似的,仔细观察着对方。
他没有在触目可及的地方发现什么痕迹,但仰头观看有些累,于是他很自然地说:“你站得有些高了。”
指腹下的皮肤颤抖得有些厉害,叶闻新甚至听到了极其细微的呜咽声。
他猜孤余风一定会想“他们之间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明明昨天的时候,还都是好好的”。
好巧,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叶闻新做好了孤余风会反抗的准备,但他等待了一会儿,等到了孤余风缓缓地蹲了下来——他变得比他更低了,也更容易观察了。
叶闻新的手指随着他的向下而不断向上,最后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叶闻新稍稍用力戳了一下,孤余风就很顺从地从蹲着的姿势变成了跪坐的姿势。
——他跪在了他的脚下,仿佛在祈求他的原谅和怜悯。
第 94 章
叶闻新在这一瞬间, 大脑里突然升起了很多的恶趣味。
不,不止是恶趣味,还有很多真正的折辱人的方法。
叶闻新成长的环境较为复杂, 一路结实的“朋友”也并非纯良之辈,他虽然没做过,但也见识过了解过该如何磋磨人。
当然, 这种时候他一般选择袖手旁观,毕竟是在法律允许范围内的你情我愿的交易, 纵使那些被豢养的情人和金丝雀看起来处境凄惨, 叶闻新也不会因此产生任何不必要的怜悯。
他其实很懂该如何充当一个金主。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从一开始,就不想那么对待孤余风。
不想让对方的眼睛里流露出名为绝望的情绪,不想让对方死气沉沉、哭个不停,不想让对方没名没分地跟着他、被他人恶意推测背后讨论。
他曾经真的是一个对孤余风很容易心软的人。
甚至事到如今,他也并不能很愉悦地行使他作为“金主”的权利。
叶闻新的手触碰到了孤余风的脸颊, 因为是背对的姿势, 并不太容易看到对方此刻的表情。
于是叶闻新开口问他:“你想要剧组重新开工么?”
“想。”
孤余风回答得很快, 叶闻新能够感受到孤余风脸颊上的肉轻轻地动了一下。
叶闻新低笑出声, 他用手背拍了拍孤余风的脸,其实没花费什么力气, 但孤余风看起来很想躲——虽然他最后克制住了自己闪躲的动作。
“但我很不高兴,”叶闻新的手背贴了贴孤余风的脖子, “我不想让那部戏继续拍下去了。”
“前期已经投了很大的一笔钱进去,剧组也已经拍了很长时间……”
“但你让我很不高兴。”叶闻新收回了自己的手,漫不经心地给出了理由, “我也想让你很不高兴。”
“……为什么?”孤余风仿佛终于积攒够了勇气,终于问出了口。
“你昨晚去哪儿了?”叶闻新笑着问。
“去了医院, 有个朋友昨天做手术,我去陪了一夜。”孤余风闭上了双眼,声线里不易察觉地带了一丝颤抖。
“医院可以雇佣护工,只是朋友的话没必要连夜陪床,当然,你也可以向我坦白一切,而不是拿拍戏做借口。”叶闻新很平静地说出了这段话,他甚至并不愤怒,所有的情绪在昨天都已经抹平了,他只是,不太想让孤余风好受罢了。
孤余风沉默了一会儿,他说:“这个朋友比较特殊。”
“我也有一个比较特殊的朋友,”叶闻新用老式的打火机点燃了一根香烟,“但我去见他的时候,并没有隐瞒你。”
“所以……你都知道了。”
叶闻新吸了一口烟,然后因为许久没抽,被呛得剧烈咳嗽了一会儿,他擦了擦眼角生理性泛出的水,顺手压住了孤余风肩膀,阻止了他试图转过头看他的动作。
“我不止是你的丈夫,还是你的老板,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会知道?”
孤余风深吸了一口气,说:“或许是因为,你从来都不会插手管我的私事,从来没怀疑过我的行程。”
“而你辜负了我这份信任。”
“抱歉。”
叶闻新看了一眼手中的烟头,他有一种故意伤人的冲动,但又想了想,那总归是违法的行为,还是不该做的。
于是他很认真地将烟头压在了水晶制成的烟灰缸里,并且拧了个圈,确保它彻底熄灭。
空气中弥散着香烟的味道,他问孤余风:“你们做过么?”
“没有。”孤余风回答得很迅速。
“重逢后也没有?”
“没有,我们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孤余风停顿了几秒钟,又说,“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不喜欢他,但是还频繁地看他,甚至愿意陪着他做手术,”叶闻新的目光落在了孤余风光滑的脊背上,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开玩笑,“孤余风,你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他的手里么?他拍了你的私密视频?威胁你不去见他就将这些视频公之于众?”
“他并没有那么做,”孤余风低垂着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只是很想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和他私下里接触。”
“有什么事,电话里说不得的么?一开始,不是叫白灵帮你处理么?”
“……他说他快死了。”
“临死前的心愿,就是再见你一面么?”
孤余风选择了沉默,而沉默在某种意义上,就是肯定的答案。
“肿瘤的活检结果是良性,他死不了了。”
“……你去了医院。”
“去了,”叶闻新叹了口气,“差一点就要推门抓奸了。”
“为什么没推门?”
“你想听什么理由?或许是你睡得很熟,我不忍心让你半夜醒来承受我的怒火,又或许,我感觉抓奸这事对我来说太过荒谬,不太想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
第 95 章
孤余风又沉默了一会儿, 最后轻声说了句:“抱歉。”
“道歉要是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
“啊?”
孤余风似乎并没有GET到这个梗。
“《流星花园》看过么?”
“有听说过,之前当红的时候, 经纪人想让我去那部剧新版的剧组面试,但后来出事了。”
“刚刚我说的是里面的一句经典台词。”
“哦,你竟然也会看电视剧。”
“会啊, ”叶闻新的声音很轻松,像是在闲聊似的, “有一段时间, 我很想弄明白,爱情到底是什么,于是看了很多的经典爱情剧。”
“听起来不像是一个非常好的主意。”孤余风温声说。
“那的确不是一个好主意,”叶闻新抬起手,打了个哈欠,“我无法理解男女主角为什么会相爱, 无法理解男主为了爱情放弃家业的行为, 我一开始还很喜欢男主和男二, 但当他们喜欢上女主后, 我认为他们愚蠢至极。”
“好吧……但或许,爱情就是那么不可理喻。”
“你还爱你前男友么?”叶闻新忽然问。
“不爱了。”孤余风这句话倒是回答得很坚定。
“既然不爱, 那为什么要去看他?”
“他快死了。”孤余风给出了和之前一样的答案。
“他快死了,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吧, 况且,他还害得你身败名裂,险些熬不过去。”叶闻新是真的很不理解孤余风的选择, 他和对方相处了一年,也没发现对方是个心慈手软的圣母。
“那你的朋友快死的时候, 你又为什么要去见他?”
孤余风反问了一句,他以为很快就会得到答案,但事实上,过了几分钟后,他才听到叶闻新的答案。
“因为我们真的是很好很好的朋友,认识了很多年,我知道我见他这一面会后悔,但如果不去见,可能会更后悔。”
“我也一样,”孤余风叹了口气,“我一开始是特别恨他的,特别特别恨,但他那么可怜,我又没办法太恨他。他现在没有家人,没有工作,没有钱,我如果不管他,他连医院都不会去,是真的会活活拖死的。”
“你的怜悯被他拿捏住了,”叶闻新看得很透,“他害你的时候,并没有考虑过你会怎么样。”
“倒也是考虑过的,但那个时候,他的母亲需要骨髓移植,配型成功的那个人,被祁家人拿捏住了。”
——还真是个狗血的故事。
叶闻新腹诽了一句,开口说道:“很充分的理由,但他为了家人的健康而毁了你的事业,这件事上,你是受害者,你不应该原谅他。”
“当年是我选择帮助他,是我先喜欢上他,是我选择悄悄和他交往,是我隐瞒了粉丝,最后事业受损,我也有责任。”
“你的责任心没必要那么强,你不用考虑你做错了什么,只需要考虑他是不是背叛了你、伤害了你,推卸责任应该是每一个正常人的必修课。”
“祁书陈和他谈判后,他当时犹豫了两个月,他母亲也为此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机会,最后虽然配型合适,但因为病情恶化、已经不再适合做手术了。”孤余风的声音很轻,带着很容易被他人察觉的颤抖。
叶闻新暗忖他的确是冷血心肠,听了这故事也没什么情绪波动,反而能很冷静地开口:“在这件事上你并没有任何责任,是他优秀寡断、犹豫不决、既要也要,最后伤害了你也没有保住自己的母亲,你不需要愧疚,也不需要再因为愧疚,而做出一些会毁了你自己的蠢事。”
第 96 章(已补)
叶闻新认为自己的劝说已经足够充分到位, 但孤余风还是叹了一口气,虽然没说什么,但看起来并没有扭转想法的意思。
叶闻新也并不觉得有多难过。
人大多都是很固执的生物, 孤余风不听劝告,也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又打了个哈欠,问孤余风:“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孤余风用很轻的声音说:“他没有生命危险, 等他出院了,我会给他一笔钱, 以后不会再见他了。”
这其实是一个差强人意的回答。
如果叶闻新是那种又温和又宽容的人, 或许会选择接受这个答案,让这件事到此为止,然后直接揭过去,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叶闻新并不是这样的人。
实话实说,他之前在医院的时候,甚至萌生了“要不离婚吧”这样的想法, 虽然很快他压下去了这种冲动, 但在那一瞬间, 他的确是想过的。
他活了三十多岁, 让他受过委屈的人只有三个人,顾女士是生他的母亲, 白夜是陪他长大的友人,而孤余风, 虽然是他的伴侣,但他们相处的时间只有一年多,那并不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但叶闻新在起了这个念头的下一瞬, 竟然会生出极大的不舍的情绪——他并不想和孤余风分开,即使对方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不想离婚分开, 但也不想轻描淡写地将这件事揭过去。
叶闻新感觉自己的胸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他不想看到孤余风陷入困难的境地,但也不想让对方过得太过舒坦。
叶闻新沉默了很久,久到孤余风想转过头看他一眼。
叶闻新叹了一口气,压了压对方的肩膀,阻止了对方的动作。
他用很平静的语气说:“我刚刚试图原谅你,但我没办法做到,孤余风,你让我非常愤怒,也让我非常失望。”
孤余风低下了头,那是一种很顺从很乖巧的姿态,他说:“抱歉,我不应该隐瞒你的。”
“还有呢?”
“也不该和他再见面,更不该陪他去医院……”
“你知道不应该,但你全都做了,”叶闻新沉默了几秒钟,忽然笑了起来,说,“作为惩罚,这部戏你不用再拍了,我决定撤资了。”
“你不能这样做。”
孤余风的声音并不大,态度却很坚决,叶闻新甚至能看到他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像是很气愤似的。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做?”叶闻新轻笑着反驳,“我是最大的投资商,我拥有最好的话语权,我想捧你可以让你做男一号,我想罚你,自然可以撤资,让你无戏可拍。”
“但我们是夫妻。”孤余风的声音很轻,话语中不知为何带上了一丝迟疑。
“那并不是你的免死金牌,”叶闻新并不给对方什么面子,他的话语平静而冷漠,“我们只是协议夫妻,而在我们的协议里,我会解决你的债务,满足你的生活所需,但不包括额外出钱出资源让你重新在娱乐圈拍戏。”
孤余风这一次沉默得更久了一些,然后他用很轻的声音说:“我刚刚并不是想说‘你不能这样做’,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我想表达的意思是‘当你选择戳破我们之间温情脉脉的假象,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很难恢复如初,我会难过,或许你也会难过’。”
“那都是因为你的缘故,”叶闻新眉梢向上挑起,变得极富有攻击性,“孤余风,是你隐瞒了我,悄悄和你前男友联系,是你先让我不痛快的。”
“你可以惩罚我。”
“我正在惩罚你,我知道你很在意这部戏,很想出演这部戏,我毁了它,对我而言损失极小,但能让你痛苦,这笔生意是很划算的。”
孤余风没有再说话了,室内连续几分钟都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叶闻新叹了口气,说:“你跪在那里不冷么?站起来吧,我没有体罚别人的习惯。”
孤余风几乎是立刻开了口:“难道刚刚你不是在体罚我么?”
“我是在羞辱你。”叶闻新轻飘飘地说。
孤余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从地板上踉跄地站了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为什么要受你的羞辱?”
“因为你做错了事,”叶闻新用手撑着自己的脸颊,“也因为我是大资本家,而你需要仰仗着我的心情过活。”
孤余风随意抓了件衣服,披在了自己的身上,他转过身看叶闻新,说:“我的确做错了事,但你在推开我。”
“难道你会离开么?”叶闻新轻笑出声,“你的翅膀还不够硬,即使你的翅膀硬了,我随时可以将它折断,到那时候,恐怕你连这么和我说话的勇气都不会再有了。”
第 97 章
孤余风穿上了衣物, 选择了离开,他和叶闻新称得上不欢而散。
叶闻新可以拦下他,也可以和他发生很多的半强制的不便于对外描述的行为, 但他最后都没有做。
诚然做那些事能够平复他的愤怒、疏解他的欲望,但也只会将这件事轻描淡写地放过。
或许在其他人眼中,很多事糊里糊涂就可以揭过去, 正所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或许在很多豪门联姻伴侣的观念里,忠贞不是什么必不可缺的事, 你玩我也玩, 因为并不是很在意对方,所以也默契地维持着开放式的性关系。
但叶闻新眼里容不下沙子,也永远不可能接受一段并不完全受他掌控的关系。
他不打算将这件事轻轻揭过去。
尽管处在这种紧张而对抗的氛围里,他谈不上轻松愉快,但好在他有能力,让孤余风比他更不痛快。
叶闻新打了个哈欠, 上床倒在床上, 没过几秒钟, 竟然就睡着了。
第二天睡醒的时候, 他并不意外地又在手机里看到了来自孤余风的消息。
昨晚孤余风负气离开,他虽然没有吩咐, 底下人自然会看顾好对方的安全。
孤余风的人身安全是有保障的,但昨晚想必不会过得太痛快——毕竟剧组上上下下几百号人突然停工不是件小事, 不管是导演还是编剧,亦或孤余风手下的员工、他工作室挂靠的鑫鑫影视的对接人员,都会劝孤余风来“哄哄他”。
叶闻新其实也能有那么几分能理解孤余风的感受——孤余风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很想把感情上的事,和叶闻新给予他的优待划分一道线。
他们刚新婚时, 叶闻新给孤余风塞资源,除了影视资源外,孤余风大多都会选择推脱,并不想迅速“功成名就”、仰仗着他获取更多的优待和利益。
然而对叶闻新而言,他对孤余风所有的优待,都是源自最初相时,他对对方产生的兴趣,以及后来似有若无的喜欢。
他对他的优待与他对他的感情密不可分,叫他做不到公事公办、冷漠以待。
如今孤余风让他不痛快,他自然要收回所有的优待。
叶闻新粗略看了看孤余风的消息。
孤余风很认真地向他道歉、很详细地向他解释、很理智地和他讲全剧组的人付出了多少心血而他又多么喜欢目前正在拍的这部戏。
不得不说,孤余风的文笔不错,叶闻新甚至有被一些语句触动到了。
然而下一瞬,他就将手机随意扔到了桌面上——他的心很硬,只要做下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
叶闻新没有回南湖别墅,反而去了一次集团总部,并且开了一整天的会。
等一天的工作结束,他从专属的电梯间走出,这才发现孤余风就站在了他的豪车旁边——距离上一次见面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孤余风肉眼可见地憔悴了很多,也愈发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犬。
因为有工作人员在,叶闻新对孤余风的态度称得上温和,他问:“晚饭吃了么?”
孤余风摇了摇头,用很轻的声音说:“晚上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
叶闻新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他说:“好啊。”
第98章(小补)
叶闻新和孤余风一路都没说什么话。
他看着窗外的风景逐渐变得熟悉, 很突兀地,有了一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错觉。
然而下一瞬,他又意识到, 那只是“错觉”。
如果他和孤余风之间没有发生这件事的话、他现在应该是和对方更亲密一些的,可能他们会一指相扣、可能他们会相视而笑,也可能他们会肆无忌惮地接物, 但偏偏什么都发生了,他们至少在这一瞬间, 也变得无话可说了。
叶闻新曾经为了研究顾女士的心理状态, 而看过一些狗血电视剧,那时候他不太清楚里面主角们的精神状态,总感觉他们为了所谓的“爱情”做出的种种行为都有些癫狂,几乎是疯了。
他无法与这些主角共情——直到他遇到了孤余风。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孤余风改变了他。
或者,更直白点说, 孤余风让他变得疯癫而软弱。
叶闻新很厌恶这种变化。
但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 他可能还是会对孤余风伸出手。
虽然叶闻新并不想承认, 但他很清楚他的所作所为, 只彰显了一个事实——他像那些烂俗小说的主人公一样,从高台坠落, 陷入爱河,失去了引以为傲的理智。
过去的叶闻新站在高台上俯视着现在的他。
他恍惚间听到他说。
——智者不入爱河。
叶闻新从冗长的思绪中回过神。
车辆直接开进了别墅的地下停车场, 又通过专属的电梯直接升到了卧室附近的房间里。
叶闻新打着哈欠下了车,眼角余光发现孤余风伸出手,似乎是想触碰他。
叶闻新没有躲。
但孤余风最后还是收回了手——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勇气, 也像是笃定叶闻新会厌烦他的行为似的。
叶闻新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糟糕起来。
这真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
叶闻新一边斥责自己会为了这个人而牵动情绪,一边又觉得是这个人倒也称得上“安全”。
他不会像顾女士一样, 无法掌控自己的丈夫,也不会像对白夜一样,因为多年的友情,而不忍心和对方闹得头破血流。
叶闻新当初想和孤余风结婚,很大的一个因素就是他很安全,可以完整地属于他。
一个没有任何直系血亲、事业几乎毁灭、身上永远挂着污点的男人,很难翻出什么风浪来,可以被他轻而易举地掌握在手中。
虽然随着后续的相处,叶闻新已经放弃了诸如“玩腻了就让他离开”“他怎么想不重要,我高兴就行了”这类的想法。
但有一点是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的。
——这段关系的掌控者是叶闻新而非孤余风,当叶闻新想要的时候,孤余风没有拒绝的权利。
叶闻新进了卧室,开始脱身上的衣服,孤余风跟在他的身后,像一只飘荡盘旋的幽灵。
叶闻新扫了他一眼,然后又想起了前段时间他的模样。
那时候的他刚刚从事业的低谷爬起来,笑容很多,意气风发,还会和他开玩笑斗嘴。
只是折了他一部戏,他就成了这副模样。
看着有些可怜。
又有些……可爱。
是的。
叶闻新的确觉得孤余风有些可爱。
当他处于一种惶恐不安的阶段的时候,叶闻新会觉得他像摇摇晃晃的果冻,可能一不小心,就会将自己摔碎。
于是叶闻新笑了起来,问他:“是不是特别恨我?”
孤余风没有任何犹豫地摇了摇头,他说:“我没有理由恨你。”
“但你很喜欢的剧组因为我的吩咐停工了,那么多人的心血付之一炬,你也成了夹生饼干,左右为难,被他人指责。”
“起因是我的错。”
孤余风不知道是真的这么想,还是拿这种漂亮话哄叶闻新开心。
但叶闻新听了这话,多少开始有些“欣慰”的。
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总归承认做错了,下一步,自然是要教会对方学会顺从。
第 99 章
叶闻新最后并没有让孤余风去厨房做饭。
这种活可以让南湖别墅的工作人员去看, 而孤余风,要陪他玩一些成年人才可以玩的,并不能对其他人明确告知的“游戏”。
叶闻新玩得还算开心, 但孤余风应该不太开心。
不过他虽然不开心,倒也没拒绝——或许,是不敢拒绝。
叶闻新坐在露天阳台上喝红茶, 没过多久,家庭医生来了, 他从对方的手中拿到了疗伤用的药膏。
家庭医生的态度很温和, 但压低了嗓音提醒:“最好不要弄出太明显的伤痕,如果他对外公布……”
“我有分寸,”叶闻新停顿了一下,又笑着说,“不过是伴侣之间的私密情趣,我们当然不会让旁人知晓。”
医生抬起头, 深深地看了叶闻新一眼, 说:“你现在变得很危险。”
“有么?”叶闻新反问。
“如果你跨越了那条线, 我会考虑换一位雇主。”
“不会, ”叶闻新笃定地回答,“叶家人一贯遵纪守法, 我也不例外。”
医生叹了口气,说:“你变化真的很大。”
“这种话, 你不该说。”
“你雇佣了我二十年,算我越界。”
“我很喜欢他。”叶闻新突兀地说。
“你可能已经爱上他了。”家庭医生直言不讳。
“那可真荒谬。”叶闻新喝了一口茶向下看,他雇佣的工作人员正在兢兢业业地清洁、修整他的庭院。
“是很荒谬, ”家庭医生低声说,“不过好在他已经是您的太太了, 您可以对他做任何您想做的事。”
“刚刚你不是还在劝我收敛些?”
“您自有分寸。”
叶闻新摇了摇头,他问:“我记得你结婚十五年了。”
“嗯,那时您还出席了我的婚礼。”
“你们夫妻感情怎么样?”
“很好。”
“你爱你妻子么?”
“自然是爱的。”
叶闻新有冲动想和医生讨论下婚姻间夫妻相处的问题,但他压抑住了这种冲动,毕竟对方结婚的基础是爱情,而他与孤余风之间的婚姻,从最初开始,就是一场赤果果的交易。
但他不是没有给过孤余风选择的机会。
他可以出钱解决他的难题,但孤余风索求得更多,他想借由这段婚姻关系获得东山再起的助力,或者,至少获得一张长期的饭票。
这是他从最开始就知晓的事实,也是他屡次拒绝孤余风靠近的缘由,但偏偏抵不过“见色起意”和“日久生情”。
他一直以为他和他那早逝的父亲不同,他足够理智也足够冷漠,但最后却和他一样,看上了一个他不应该看上的人。
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了出去,叶闻新又在露台上呆了一会儿,这才回了自己的卧室。
他出门前有在卧室留灯,但重新回来的时候,室内却一片漆黑。
黑暗中,叶闻新听到了极其细微的啜泣声,像受伤的小动物在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
叶闻新开了灯,室内亮起的一瞬,叶闻新看到孤余风蹲坐在猩红的地毯上,藏在房间靠近落地窗的角落里——那是整个房间离房门最远的地方。
他在怕他。
但他也不敢逃离。
毕竟,这里是他仅剩的避风港,是他达成目的的唯一途径,也是他的家。
叶闻新点燃了一根烟,久违地塞到了自己的嘴唇里,他大跨步地走进了房间,顺手拿了一盒纸巾,扔在了孤余风的面前。
叶闻新抽完了手中的烟,用几乎燃尽的烟蒂指了指那盒纸巾,说:“先擦擦眼泪。”
孤余风缓慢地抬起头,自下而上地看向叶闻新,眼里没什么恨意,但也没什么情谊。
半响,他说:“你把我当做了什么呢?”
“这取决于你想做什么。”叶闻新将烟头碾进了手边的水晶烟灰缸里,“你想做我的伴侣,就做些让我看得过去的事。如果你还想和前任纠缠不清,私下里拿钱贴补他,撒谎去陪床照顾他,那我愿意上你,你就是我的情人、床伴、宠物,我不愿意的话,你就是我的陌生人、乃至仇人,之前我为你花费的金钱不必还,但之后你混成什么模样,也与我再无干系。”
第 100 章
“叶闻新, ”孤余风声音很轻,“我们之间不该变成这样的。”
“那是你的错,”叶闻新不带一丝感情地回答, “你曾经伪装得很好,好到几乎把我骗了过去。”
“我爱你,并不是伪装。”孤余风的声音微不可闻。
“或许吧, 不过那并不重要,”叶闻新不耐烦在这个话题上反复纠缠, 他轻笑出声, “你很想让剧组重新运转,对么?”
“是的,我想,”孤余风的声音里几乎有些自暴自弃了,“但你不会同意的,是么?”
“激将法对我没什么用处, ”叶闻新仔细地观察着孤余风, “我们当年的约定, 结婚后我会帮你处理债务, 并不包括我要砸影视资源捧你上位,一直以来, 我都在做赔本生意,现在我不想再赔本了。”
“也好, ”孤余风惨淡地笑了笑,“或许一开始,你就不该答应我。”
“现在纠正这个错误, 倒也来得及,”叶闻新平静地提出了一个建议, “要不,我们离婚?我放你自由,你可以自由地和你前任在一起。”
“我不会和他在一起,我不爱他了。”
“那你想和我离婚?”
“不想。”
“聪明的选择。”
“如果我说我是因为舍不得你,而不是觊觎你的权财……”
“这二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叶闻新冷静地回答,“如果我是个普通人,我们也不可能结婚。”
“……你想要我做什么?”
“你想要什么。”
“让剧组复工。”
“那不在我们的合约范围之内。”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求我。”
“我已经求过了。”孤余风忍不住怼了一句。
“不是那种求。”叶闻新的内心竟然有一丝愉悦。
“是哪种求?”
“讨好我,取悦我。”
“……”
“我并不是在逼你,”叶闻新“好脾气”地补充说道,“我给了你选择,而你要做的,是做出选择。”
“……”
叶闻新并没有等待太久,孤余风下决定的时间甚至比他想象得更短了一些。
他几乎是强迫自己从瑟缩的状态“挣脱”出来,靠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然后一件一件褪去了勉强给他些许安全感的衣物。
叶闻新的手指压了压孤余风身上的一道红痕,孤余风咬紧了嘴唇,没发出什么声响。
叶闻新笑了起来,说:“叫出来吧。”
孤余风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柔顺地张开了嘴——
几个小时后,孤余风去了洗手间干呕,叶闻新推开洗手间的门,然后并不意外地在镜子里看到了孤余风瞬间变得惊恐瑟缩的脸。
空气中弥散着石楠花的味道,味道的来源,则是孤余风的全身。
叶闻新的手指点了点孤余风的脊背,对方很顺从地压低了身体,露出了很漂亮的腰窝。
叶闻新扣住了对方的腰身,在满足了他自己的那一瞬间,慢条斯理地开口:“剧组后天就可以复工。”
孤余风猛地转过头看他,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
叶闻新嗤笑出声:“司机会每天接送你上下班,我会根据你每天的表现,决定第二天剧组是否还要继续拍下去。”
孤余风的身体微微颤抖,像是激动,更像是愤怒。
他说:“听起来像是威胁。”
叶闻新好脾气地“嗯”了一声,他说:“的确是威胁,毕竟,你总是不怎么听话。”
下一瞬,孤余风惨叫出声,像是有些挨不住了。
叶闻新很轻松地抱起了他,吻了吻对方的脸颊,似乎很怜爱似的开口:“我准备给你的前男友介绍一位金主,当然,如果他不介意的话,多介绍几个也完全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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