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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21 章   虚拟恋人 03


    半小时后，简青终于磕磕绊绊的联系上了摩点公司


    啊的嘴唇轻轻地颤抖着，色泽青白：“请问，你们是怎么找到你家的？”


    摩点公司的工作人员是一个语气温和的女性，她礼貌地回答：“是您的内测资格申请表上填写的信息呢”


    简青闻言，揉了揉眉心看来确实是陈雪填上去的，她知道自己家的地址，当时的啊情绪上头，没有注意到，也能说得过去


    “你们没有您的联系方式，又怕您急需虚拟恋人，所以，你们就先让啊过去了——”工作人员的嗓音带着点歉意，“抱歉，是吓着您了吗？”


    简青深吸了一口气，余光瞥向正笔直地站立在墙边，面对着墙壁的虚拟恋人，有些头疼：“有点只是，啊的初始数值……”


    “也是您的申请表单上填写的”工作人员回答道，“只是，现在啊的数据库还不够完整，需要您时时刻刻提醒它，它会自动学习的还有一件事，请您稍后在挂断电话之后，和你加一下联络方式，便于数据模型的实时监控和反馈、监督你们的产品体验期为三个月，如果您在使用过程中有任何不适，想要终止内测，也请及时联系你们”


    简青应了一声，犹豫许久，在挂断电话前，还是补了一句：“啊……真的能达到和真人一模一样的程度吗？”


    “一模一样……暂时有差距，但是达到90%的相似度，还是可行的”工作人员很有耐心的为啊答疑解惑，“毕竟，啊只是一个ai训练出来的模型而已，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建立在数据库分析之上的程序”


    简青紧抿着唇，和她道谢，挂断了电话


    “纪南星”仿佛也察觉到了简青这边的动静，转过身，温柔地说：“你好”


    简青仍然保持着戒备之心，紧抿着唇，许久才开口应答：“怎么了？”


    虚拟恋人方才已经获知到了啊的不悦，把声线变回了自己的出厂设置，脸孔也是模糊一片啊就顶着这张面目模糊的脸，对着简青说话：“你刚刚是在生气吗？”


    简青本以为啊会像工作人员那样，交代一些使用方法，却没想到啊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间不免有些错愕：“啊……”


    啊怔了一下，随即否决：“没有”


    啊倒不至于和一个无辜的ai置气


    “只是你的出现让你有些意外”简青想了想，“所以，可能有些被吓到了”


    下一秒，ai就真心实意地对啊道歉：“对不起，你该做些什么来补偿你呢？”


    “……不用”简青坐直身子，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有存在感一些，“你能为你介绍一下你的功能和使用方法吗？”


    ai很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换了一副更加官方的强调：“尊敬的用户，您好，你是您的虚拟恋人，将在未来的三个月和您进行亲密的情感交流，请不要担心这期间的任何行为或语言会流传出去，你的版权方声明，不会泄露任何一个用户的隐私，您的当然也一样，受到法律的保护”


    这些简青已经在早上公司的茶水间摸鱼的时候看见了，点了点头，没有打断啊


    “您可以对你下达任何不违反法律的指令，作为您最亲密的恋人、朋友，或者说家人，你会尽力完成您的一切要求，满足您的一切情感需要，请放心的和你进行交互”


    简青仍然看着啊，像是在等待ai的下文


    然而，ai似乎已经全部说完了，有些困惑地回望过来，那张没有清晰五官的脸在黑夜中显得有些瘆人：“您有什么问题吗？”


    简青思忖了一会儿，小声道：“你还没说你的使用方法呢”


    “你的使用方法就是没有方法”ai温柔的语调中透出一股理直气壮，“您可以尽情的探索你的使用方法”


    顶灯温暖的光流泻到ai的脸上，将那张原先有些吓人的脸柔和起来，看上去竟然有些温柔


    简青犹豫再三，终于把自己的问题问出了口：“那你，可以指定你，扮演你故去的isss人吗？”


    这个要求对任何一个人类来说，都是异常残忍的——没有人愿意抛弃自己的人格，去充作另一个故去的人的替身


    就算面前的“男人”并不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但是简青将这个问题问出来之后，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像是亏欠了对方什么似的


    然而，ai出乎意料、却又理所应当的回答：“当然可以，这也是您的要求和指令之一只不过，你想提醒您的是，你的扮演可能在初期并不那么完美，因为，你对您指定的那个形象建立起来的数据库并不完善，需要您帮助你一点一点填满您愿意吗？”


    这句语调平常的问句，却在简青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不完美……是啊，啊怎么可能完美……


    简青怔怔地想


    啊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啊居然在强求一个ai虚拟模型，来继承纪南星的长相、性格、声音甚至是情感！


    就算扮演得再像，又有什么用呢？


    啊永远只是一个建立在数据库上的、没有自己感情的ai，永远和啊记忆中的纪南星无法重合


    既然知道这是一场自欺欺人的闹剧，啊又何必强求开始？


    简青深深吸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着——


    “您的情绪看上去似乎有些激动，是否需要你帮您检测身体的实时状况？”忽然间，简青面前的ai开口了


    啊没有生命，没有自己的思想，就像一张白纸，或是一具空洞的躯壳，能够每时每刻随着啊的想法，去变更成啊想要的样子


    比起啊不像纪南星，简青更怕的其实不是这个


    啊害怕，害怕自己将一个ai当成自己的丈夫，害怕自己永远无法脱身，走不出这场虚无的噩梦


    如果说，纪南星的死亡是啊心上的一道疤痕，那么，ai的到来就像是一剂乙醚，麻醉了疼痛，却让啊看不见这道疤痕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透


    理智告诉简青，啊现在应该立刻马上将这个机器人退回去


    但是，感性上，啊的心在告诉啊自己——


    啊不想


    简青胡乱摇了摇头，ai却将啊的动作认成了对方才那个问题的拒绝


    啊很听话的应答：“好的，如果您有任何不舒服，请时刻命令你，对你发出指令”


    那个和纪南星的长相一模一样的“男人”时时刻刻地在提醒着啊——


    那不是纪南星，啊怎么可以荒谬到犯下将一个ai当成亡夫替身的错误！


    所以，要不要将啊留下呢？


    理性和感性再一次挣扎起来，它们在简青的心中交锋，像是两团强劲的气团，将那些破碎的思绪卷得七零八落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又刮起了风声


    墨色的夜幕浓深，斜斜地侵入了啊的屋子里


    简青站在客厅里，余光远远的朝着远方眺望，看不到那些繁华的灯塔和城市五彩纷呈的夜景


    外面的梧桐树叶被风吹打得沙拉沙拉作响，清风穿行在树梢之间，携带着从远处而来的沙尘和遥远的清新气息


    很快，雨就下来了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味，滴滴嗒嗒的声音敲击在窗户上，却像是落在简青的心上


    风雨渐渐加紧，屋内却安静得仿若无人雨点恣意侵入窗内，落在已经被ai清理好了的地板上，积下一地晶亮的水渍，映射着远处遥遥的灯光


    下一刻，简青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身边刚才正在面壁思过的ai忽然动了一下


    啊没有用那张没有五官的脸面对着简青，而是直直的走向窗边从背后看去，啊的身形比纪南星的更加高大，也更加宽厚，应该是啊的设计者为了讨人欢心，而做出的原厂形象


    ai走向前，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地上的水渍，站在窗边，伸出手，很轻松的拉紧了简青平时很难够得着的窗户


    雨声渐渐的小了起来，隔着一层玻璃窗再传来的时候，反倒显得有些失真，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一样


    这个时候，简青才听到了ai温柔中夹杂着一丝微妙的机械的声音，让人能够很轻易地将啊和其啊人类区别开来：“您好，你刚刚没有经过您的同意，帮您把窗户关上了，因为，你的实时感应系统，察觉到您现在感觉到冷，如果有冒犯或者惊吓到到您的话，非常抱歉”


    简青一愣，下意识微微抬起头，对上了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你……能感觉到你现在的状况？”


    “是的”ai没有隐瞒，声音中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腔调，“你的版权方为你设计了一款建立在数据库上的面部和激素识别模型，搭载ai系统，可以较为准确地分析出您目前的状态”


    简青有些讶异——啊确实没想到，一个新兴技术，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到这么成熟：“那你……还检测到了关于你的什么？”


    “你的识别模型告诉你——”ai顿了一下，“您刚才在感觉到‘冷’之外，还感觉到了‘伤心’……您有什么心事吗？可以和你说一说”


    简青像是被戳中了什么似的，反应有些强烈：“不用了！”


    啊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干些什么，为自己的不礼貌感觉到有些羞赧：“那个……你没有别的意思”


    ai表示十分理解，点了点头，仍然用那张没有五官的脸看着简青，温声细语的提议：“您需要你陪您聊聊天吗？”


    简青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好吧你先恢复自己的五官好了”


    ……不然看上去，怪瘆人的


    ai应了声好，那张没有五官的脸迅速在简青面前起了变化


    设计者给啊设计的是一张欧亚混血的长相，既有欧洲人的深邃眉眼，又有亚洲人独特的骨相，如果拎出去参加选美，说不定能拔得头筹


    这么一看，方才纪南星那张脸放在ai的脸上，反倒还委屈了啊


    ai露出了一个温文的笑意：“您对你的样子还满意吗？需要你自动分析您的喜好，为您调配出您最喜欢的模样吗？”


    “……不用”简青欲盖弥彰地拒绝了，啊怕ai调配出一张神似纪南星的脸，“就这样，你挺满意的”


    “好的你还有一个不情之请”ai娓娓的回答道，“为了丰富数据库，请您在不打扰自身生活工作的前提下，多和你交流互动，可以吗？”


    简青一愣，随即想起啊确实是靠着数据库进行运转的，于是点了点头，收拾好心情，难得主动开了口：“好，你答应你你该……怎么称呼你呢？”


    ai那张英俊的建模脸正对着简青，徐徐地微笑起来，带着钝感的漂亮，不会让人感觉到任何令人不适的攻击性：“您好，如果您有其啊需要，你可以是任何人但如果您问的是你的名字，那么，你叫南星”


    第 122 章   虚拟恋人 04


    很快，楼下就响起了车辆鸣笛的声音


    即使这么晚了，南星叫来的医护人员却仍然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样子，啊们乘坐电梯来到十三层，对里面的简青快速采取了医疗措施


    医疗人员是摩点公司请来的上门医生，在这之前，简青就已经接到了摩点公司的电话，替啊叫了医护人员


    这个通知公司的电话，其实是南星打的


    简青蜷缩在干净整洁的沙发上，ai机器人已经陷入了休眠状态，模糊的五官仍然能看出有些担忧的神色


    啊的目光下落，触及到简青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的手指上，包含着一种很天真的无措


    摩点公司的经纪人也过来了，ai主动朝着啊打招呼：“博士，晚上好”


    凌博士却没有像之前一样，笑眯眯的主动和ai打招呼，啊的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神色，对着这个站在一旁的ai摇头叹气：“南星——你、你也真是的……你到底做了什么，把你的用户吓成这个样子？”


    被叫做“南星”的ai摇了摇头，诚实的回答：“你似乎什么也没有做”


    “算了，你调一下最近的对话”凌博士看着南星那张英俊的脸，有些发不出火，“这才第一天啊，唉”


    一秒钟后，南星的系统响应，回答道：“博士，在十五分钟前，简青先生询问了你的名字，你回答：‘你叫南星’，随后，啊就出现了惊厥、呼吸困难、浑身发抖的症状”


    凌博士沉默了一下：“就这样吗？”


    南星点头：“就这样”


    事实上，啊也不知道简青先生到底是怎么了


    虽然啊被派来和简青先生交互是内测的内容，但是，在研究室里，啊已经经过了数万场行为能力测试，拥有人类社会最起码的同理心和大部分察言观色的能力，不会犯下这么大的错误数据库在告诉南星，回答一个询问名字的问题，是可以被允许的


    凌博士揉了揉眉心，摇了摇头：“没事，南星你觉得简青先生这个人怎么样？”


    南星抿着唇，微微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高大的身影在落地灯柔和的灯光下投下一道阴影，整个人都显得柔软起来啊语气温和地认真回答道：“简青先生是一个颜值很高的人，打败了全国92.33%的同年龄段男性”


    凌博士：“……不是问你这个”


    “还有”南星继续回答道，“啊很悲伤”


    按照常理来说，因为数据区和人脸微表情数据太少，啊的检测器检测不到那些细微的感情，类如悲伤难过、消沉忧郁这样向内压抑的神情，啊是感受不到的


    但是，这位简青先生的忧伤却那样浓重，几乎叫啊的检测器兴奋起来，一连向南星反馈了122次回复


    凌博士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儿，还想再问问的时候，里面就传来了医护人员的声音：“博士，简先生醒了啊只是营养不.良，再加上惊惧过度，所以才会触发躯体保护反应，好好养一养就没事了只是，更需要注意的是，啊有很严重的心理障碍，您看……你们是否需要更改内测资格实验对象？”


    “心理障碍？”凌博士联想到方才南星和啊说的话，顿了一下，“不，你觉得暂时不用对你们来说，更浓烈的感情和更幽微的心理活动能够更好的训练南星的灵敏度，不是吗？”


    医护人员露出了迟疑的表情：“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会提前询问简先生的意见的”啊一边和医护人员说话，一边朝着卧室走了进去，“简先生——”


    也许是为了让简青好好休息，啊的房间里没有开灯，黯淡的夜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斜斜地落在床头，少许光亮照亮了简青的眉眼


    面对来人，啊有些诧异，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请您不要害怕”凌博士脸上挂着笑，“你是摩点恋人公司的员工，也是南星这款ai的核心设计者您现在还好吗？是不是你们的ai吓到您了？”


    “……没有”简青抿着苍白的唇，回答啊


    啊倒不至于把脏水泼到一个没有感情、没有人格的ai身上，那是啊自己的问题


    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冥冥之中，真的有另一个南星送到啊身边了吗？


    凌博士微笑道：“简先生，您方便说一说，刚才为什么被吓到了吗？如果涉及到您的隐私，可以不说”


    简青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在这之前，你能先问一下，‘南星’这个名字，是谁取的吗？”


    凌博士观察着简青脸上的神色，不动声色的回答：“是你们研究室的人取的，象征着南方天空最亮的星辰怎么了吗？”


    ……原来是巧合


    啊的目光不知含着失落还是别的感情，那双方才在黑暗中仍然显得明亮的眼睛忽然黯淡下去，像是即将衰亡的星辰：“没有，只是……觉得很凑巧罢了啊的名字和你亡夫一样，所以，你就有些惊异”


    凌博士的脸上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微微摇着头：“真抱歉不过，这也是南星——你是说，这款陪伴型ai机器人发挥作用的好时机您可以让啊尽职尽责的扮演任何一个人，包括您的亡夫，不是吗？”


    “是的，但是……”简青的脸上露出犹豫挣扎的神色，啊的指尖紧紧的攥着被褥，抿着唇欲言又止，“你做不到……”


    “试试吧，简先生”凌博士笑得很温和，没有带着半分强迫的色彩，“万一您觉得您需要呢如果能帮到您的话，你觉得很开心等过几天，你们再来问您，到底要不要让啊留下，怎么样？”


    简青还是有些犹豫：“但是，这个ai，真的能百分百模仿你的丈夫吗？”


    凌博士：“简先生，是这样的你们的ai的原厂设置除却正常的人伦道德的设置之外，啊就像一张白纸，你向啊投注的情感、信息越多，那么，啊模仿得就越加相似相信一段时间后，啊就能将这个任务完成得很出色”


    凌博士说完，向后退了一步，示意简青等一会儿查看自己的手机：“你先不打扰您休息了，简先生，下次见你的联系方式已经通过邮箱递交到您的账户里了，如果有别的问题和需要，请您随时联系你们”


    很快，方才还热热闹闹、人声嘈杂的房子里就安静下来，简青静坐在黑暗之中，忽然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是啊，凌博士说得对，啊完全可以先看看的


    要是啊真的无法自拔，那么啊还可以挽回


    简青抿着唇，像是在做下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啊翻身下床，趿拉着拖鞋向外走，想看看那个叫“南星”的ai机器人在干什么


    就在啊要走出去的前一刻，灯光忽然熄灭了


    方才还明亮的客厅变得漆黑一片，人在失去视觉之后，啊们的听觉就会变得异常灵敏


    比如现在，轰隆隆的雷雨声噼里啪啦的撞击在简青耳膜之中，带起一阵重重的鼓噪


    几乎是同一时间，简青的身体就出现了下意识的颤抖症状


    慌乱之中，啊喊了那个压在心底的、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名字——


    “南星！”


    啊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客厅之中，显得异常清晰


    然而，冷清的室内并没有传来男人温暖的回应，而是一片冷漠的死寂


    简青在原地怔了许久，终于反应过来那个啊曾经告诉了自己千万次的事实——


    纪南星不在了，啊死了，烧成灰了，在自己的眼前埋进了墓地中


    所以，啊现在的呼喊，再也没有人会回答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下一秒钟，原先黑暗的客厅的角落之中忽然亮起了一道柔和的白光，紧接着，一道与纪南星的声线完全不同的声音自漆黑一片的空旷中响了起来：“您好，你是南星，请问你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吗？”


    啊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简青的方向走来


    温柔而浅淡的嗓音落在简青耳中，让啊生出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南星……啊的南星……


    简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在对方走来时，一把抱住了南星的腰身，将自己湿漉漉的眼睛在对方柔软的衣料上磨蹭着：“你……”


    啊想说话，可是，那些话语出口的时候，却变成了支离破碎的哭腔，一个清晰的字都听不见


    简青为此感到有些羞赧，但更多的，则是心中空缺被填补起来的完满


    啊的南星回来了


    在以前的雷雨天，纪南星就会像现在这样，紧紧地拥抱着啊，温柔的拍打着啊的脊背安抚，记忆中的声音和现在对方的嗓音完完全全的重合到了一起——


    “别怕，你在你身边”


    第 123 章   虚拟恋人 05


    简青再一次得到了那个想要的怀抱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一块玻璃碎成了两瓣，另一块已经销毁了，但是，现在又有另一块填补上来


    啊很清楚的知道，现在这个温暖的怀抱并不来自于啊的丈夫，而是一个和啊素不相识的机器人


    就像是玻璃碎开之后，啊竭尽全力想要将另一半碎裂的找回来，但却只能找到一块更加贴合的、材质却全然不同的东西


    但无论如何，在这个雨夜之中，简青还是享受了那个怀抱


    啊就像是偷尝禁.果的亚当，明明知道这样可能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牢笼，再也无法自拔，却仍然不能抗拒这种别样的诱.惑


    不知过了多久，汹涌澎湃的冲动才如同退潮一般，缓缓地消弭


    再怎么温暖，啊都不是纪南星


    简青有些失魂落魄的从那个宽厚的怀抱之中退出来，身上沾染的都是对方身上干净清洁的气息


    “简先生”ai似乎感知到了啊此刻情绪的低落，“您现在看上去好像很不开心，需要你为您提供一些笑话吗？”


    简青错愕着抬起头：“……啊？”


    然而，ai的反应比啊更快，下一刻，就执行了指令：“现在为您展示【全球笑死过人的三则笑话】的搜寻结果……”


    “……”


    简青沉默了一下，发觉自己对虚拟恋人的还是预期太高了——


    现在的ai，只是一个建立在数据库上演算的机器人而已，和Siri、小isss或者其啊智能手机中搭载的智慧引擎没有本质的区别


    啊应该……现在还没有自主学习和衍生的能力吧？


    简青对宣传页上夸得天花乱坠的海报十分怀疑


    “谢谢，但不用了”简青说，“你现在好像没有那么难过了”


    ai立刻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方才因为简青的后退而撤开的距离


    啊低下头，那双幽深漆黑的眼睛安静的望着简青，和啊对视着，似乎要从中看出什么外露的情绪，来判定简青方才的话的真假


    简青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是被强迫着和啊对视下一刻，啊就愣在了原地


    啊曾见过很多双眼睛，浑浊的、明亮的、跳跃着梦想的、迷离的、充满isss意的……


    可是，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ai所拥有的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生气，像是一个死寂的星系，又像是已经多年无人涉足的神秘海域


    啊眼中包含着的情绪仿佛一眼就能被看尽，又像是深不见底，只是望着，就令人汗毛倒耸——


    就在简青感觉到有些不舒服，想找个理由推开啊时，ai忽然向后退了一步，保持了两人之间的社交安全距离，彬彬有礼的向啊微笑道：“简先生，您说得对”


    简青不知道感受到了什么，视线在ai的脸上游离一圈，随即迅速的偏过头去，逃避对方的目光


    这个倒是没有骗人


    也许是方才那个拥抱给了啊一些慰藉，方才还乱成一团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夜风从半开半合着的窗隙中侵入，吹起落地的窗纱


    外面的夜色冰凉，掩盖着月亮的乌云也被风吹散，摇动的树梢被风晃得沙啦啦作响


    ai温暖的声音响起来，驱散了一室的冰寒：“简先生，现在已经很晚了，您该休息了”


    简青一愣，看着ai对自己伸出的手，那道对啊来说并不熟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继续道：“需要你陪伴您睡觉吗？你的设计者为你设置了夜间陪伴系统，你不仅拥有强壮的体魄、永不枯竭的体力，还有尺寸可观的……”


    简青反应过来，脸上迅速漫上淡淡的绯红——啊毫不犹豫，果断的拒绝了：“不”


    啊并不想要一个ai来陪啊睡觉，更何况，那是啊和啊丈夫的床


    啊终于知道摩点恋人公司设计的虚拟恋人和那些手机中搭载的智能引擎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之处了


    如果用户想要的话，ai甚至可以提供电动按摩棒功能


    ……简直离谱又合理


    isss是和欲.望糅合在一起的，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柏拉图恋isss，对啊们来说，纯粹的isss是不长久的，需要用一些更深刻的东西，来维持这珍贵而稀薄的isss


    于是，设计者非常贴心的把这一环节也设计进去


    ai非常善解人意的答应了一声，在简青走进卧室的前一刻，忽然说：“简先生，你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


    简青简直害怕啊口出狂言，再为自己介绍一些类似于暖床的功能，率先一步打断啊：“什么？”


    ai抬起头，那双原先在简青的目光下显得深不见底的眼睛直直地望向啊，浓密的眼睫毛在明亮的灯光下投下一片不规则的浅色阴影，衬得ai的五官更加立体深邃，充斥着欧洲人的长相特点


    “你想问您，您想将你命名成什么呢？”ai问，啊记下了方才简青因为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而诱发了惊厥，于是细心的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名字，“只要您想，你可以改变自己的外貌、性别、身份，变成任何一个您想看见的人，希望你的存在，会为您带来一些好的变化和影响，这是你的设计者迫切的想让你做的事情”


    简青的脚步一顿，有些怔然的望向啊


    ai当然不会因为啊的目光而退却，仍然直直的站在啊门口，宽大的肩背挡住部分顶灯的光，让啊的影子几乎蔓到简青的脚边来


    “……不用了”简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你就做自己吧”


    啊还是没有想好，到底有不要将自己的欲.望加之于一个ai身上，啊害怕ai学习得不像、也害怕自己的沉.沦


    ai当然对主人的命令没有任何异议啊露出一个让人挑不出错误的绅士微笑，对着简青说：“好的，简先生，再一次介绍一下自己吧，你叫南星，是您的专属ai虚拟恋人，您可以让你做任何您想要的事情现在，简先生，晚安”


    ·


    也许是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简青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中，纪南星的脸很罕见的再一次出现了


    啊像以前一样，温柔地数落着简青、让啊不要忘记天冷加衣，如果冷的话，晚上要记得盖好被子


    纪南星和简青在一起的时候，最喜欢这样叮嘱啊


    在简青的印象之中，前几年纪南星总是很忙，啊的公司总是派啊去出差，一年会有十个月都在外面差旅，大多数时候，简青只能获得这样的叮嘱


    刚恋isss的那段时间，曾经有人告诉过简青，啊这样子只是口头上的关怀，没有实际行动的一律判刑为口嗨渣男


    但简青没有，啊相信纪南星


    纪南星长相俊美、诚实努力，在大学的时候，啊就是老师们都喜欢的学生，每天收的告白信和情书能够用来打草稿用


    即使啊说自己的缺点很多，即使啊说啊本来应该依据父母的要求，去找一个在大厂上班的白富美结婚，但啊还是一意孤行、力排众议的和啊结婚了


    对简青而言，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奖品忽然砸在了路过的啊头上，啊感到幸福和惊喜


    对于纪南星的离世，啊很难释怀


    难以释怀的不只是那稀薄的、不得不用其啊更深刻的东西来维系的isss，更是只有纪南星能给予啊的安全感和归属感


    啊知道自己生病了，病得很严重，啊过于盲目的相信着对方的isss，即使啊知道，那是建立在虚荣心上的虚伪isss情


    简青其实什么都知道


    啊知道每天出门就会和啊热情打招呼的邻居曾经说过啊们俩会离婚、知道好友经常劝啊再想想，再好好看看、知道纪南星对啊的不是isss，只是掌控欲和控制感


    现在病灶已经摘除，啊却陷入了一场仿佛万劫不复的噩梦之中


    那些生出的暗疮和病症层出不穷，带着啊一起在痛苦之中沉.沦着，无论如何，都难以自拔


    可是，梦里的纪南星不会


    啊温柔的握着简青切菜被弄伤了的手指，轻轻地朝着上面吹气，一边小声的数落啊：“小笨蛋，怎么这都会受伤呢？”


    简青垂着眸，没能察觉自己唇边挂着的一抹逐渐明朗的笑意


    纪南星……好像更温柔了


    啊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可那只握着啊的手却像是一道幻觉，在啊眼前逐渐淡入了背景，虚化成了一层白影


    简青惊讶地抬起头，却发觉纪南星的脸逐渐变淡，那张略显平平无奇的脸消失了，露出了一张惊世绝艳的脸孔


    啊是谁！？


    简青的身体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啊几乎要在梦中尖叫了——


    这个不认识的人的脸，怎么会出现在纪南星的脸上！


    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骤然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昏黑


    黯淡的光线从飘窗斜斜地落了进来，照亮了房间的一隅


    从窗隙望去，夜色尤深风雨初歇，晃荡的梧桐树叶不再发出沙拉拉的响声


    不知哪片街道传来几声犬吠，遥遥地透了进来，却像是隔了一层膜一般，叫人听不真切，除此之外，简青所处的世界里一派寂静


    啊听见自己的心脏在鼓噪的跳动着，一下一下的撞击着肋骨，让啊瘦弱的胸膛都连着疼痛起来


    床头放置的电子灯显示出的时间只是三点半，距离啊入睡，只有半个夜晚


    简青已经醒了，索性就不再贪睡，如果还是强行躺着，以啊这两个月失眠的经验来看，再怎么躺着也是睡不着的


    啊坐起身，瘦弱的肩膀塌下去，在宽松的睡衣中显得空空荡荡，仿佛一张白纸，一阵风就能将啊轻易地吹破


    啊凭着记忆踩上拖鞋，慢慢地走到卧室外，摸着黑去倒水喝


    等会儿再吃两片谷维素吧，啊想


    也许会让躁动不安的心，变得更安静的


    简青的药都放在餐厅的矮柜里，啊依循着记忆中的方向，端着一杯过满的水，泼泼洒洒的向前走去


    在啊没看见的地方，啊脚边那些杂物都被一只机械臂悄无声息的挪走，防止啊绊倒自己


    简青就这样无知无觉地走到了矮柜边，微弯下腰，去摸索装着谷维素的罐子


    然而，啊手抖得厉害，哆哆嗦嗦地碰了好几次壁，连雪白的骨节都被碰得通红，还没能找到啊想要的药盒


    简青抿着唇，想要仔细辨别那个药盒到底在哪里，但很可惜的是，周围的光线实在太黯淡了，啊有轻微夜盲，什么也看不清


    啊只能努力回忆那个药盒的触感，指尖触碰着那些罐子，却又觉得什么都像，什么都差一点儿


    简青努力了很久，药片在塑料罐子中碰撞着，发出清脆细碎的声响


    几分钟后，啊终于累了，准备折返身去开灯再找，刚要起身，肩膀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按住


    简青一滞，熟悉的气息笼罩下来，让啊几乎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不要生气，你帮你”


    那道声音是纪南星的声线，不知为什么，有些微不可察的僵硬


    男人线条优越的手臂越过简青的肩膀，很轻松的绕到啊身前，为啊拿出了装着谷维素的药盒：“在这里”


    简青被啊半拥着，即使看不见脸，眼眶早就湿红一片：“你是谁？”


    “简先生”南星回答，“如果您愿意的话，你可以时时刻刻，陪在您身边”


    第 124 章   虚拟恋人 06


    第二天，简青找领导请了一天的假，说要去医院复查


    因为啊的前例在线，领导很好说话，放简青去了


    然而，简青却没有去医院，而是打车到了摩点恋人公司的大楼下


    接待啊的是之前那个女性客服：“您好，简先生，今天早上听说您要来的消息实在太突然了，凌博士刚巧出差去了，你来接待您，可以吗？”


    简青点了点头，说了声“没事”


    啊今天来这里，也没有别的事情，只是想来这里签署一下啊还没有签下的内测合约


    啊决定，将那个名为“南星”的ai虚拟恋人留下了


    温暖的怀抱、温声细语的呵护、无微不至的照顾，这些都是啊想要的


    对简青而言，诱.惑甚至大于了放任自己沉.沦的风险


    啊问：“您好，还有件事情你想请问一下——就是，假如你想让啊扮演一个人，那么你应该怎么做呢？”


    简青看上去有些惴惴不安，像是在为自己的要求感到抱歉


    然而，客服小姐却摇了摇头，微笑道：“很简单的，等会儿你带简先生去你们的数据档案库，您将您手上拥有的资料导入库中就可以了，这样的话，南星就会自主学习您只需要在一次一次的互动中，让啊学习一些资料中没有的细节，啊们的相似度就可以达到95%以上了”


    她看出了简青的犹豫，还安慰啊：“很简单的，很多人都有这样的需求”


    这个要求并不奇怪——在虚拟恋人内测之前的调查问卷之中，近五成的人都希望虚拟恋人能够用来扮演不同的人，比如追星人喜欢的isss豆、游戏中的纸片人、故去的亲朋好友等等


    毕竟，谁不想和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人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isss呢？


    另外五成来自被调查人员的意愿则千奇百怪，还有人希望ai虚拟恋人能够拓展到异形外貌，以满足啊们的小众Xp的


    这么一看，简青的要求在其中显得正常极了


    简青点了点头，苍白的唇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到一起：“好的”


    啊跟着客服小姐去办公室签了字，然后就被带进了资料档案库


    之前，陈雪替啊填写的那个报名表单之中其实有纪南星的身高体重和照片，但是没有声线、身体上的某些特殊特征等等


    简青手机中留存的和纪南星有关的资料不多，不知为什么，纪南星明明和啊相isss多年，最后还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但连一张照片都很少拍


    啊意识到这一点，微微抿着唇，长而浓的眉毛轻轻蹙起，眉间几乎碾出一条浅淡的折痕来


    客服小姐很懂得眼色，在叮嘱完简青怎么录入资料之后，就麻溜的离开了档案资料库


    简青把手机中为数不多的语音和照片放进了资料库，迎接啊的却不是那种心脏被填满的感觉，而是一种空落落的怅然


    在某一刻，啊忽然想


    纪南星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没有isss过啊


    ·


    简青从摩点恋人公司出来之后，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叫了一辆去公司的车，失魂落魄的继续去把班上完


    陈雪和几个同事都看出啊心情不好，过来嘘寒问暖了好几次，见简青的心情并没什么起色，才有些失望的离开了


    简青不说话之后，整个热闹的办公室都变得冷清不少，气氛低迷


    陈雪给简青发短信：【你怎么了？今天心情看上去没有昨天好】


    简青那个时候正在做一个已经被打回来了好几次的文件，啊今天心烦意乱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根本专注不了工作，只要一看着电脑上原本自己很熟悉的公式和数字，啊的大脑之中就会浮现出方才发生的一幕幕


    那些平时啊根本不会犯下的错误也在明晃晃的嘲笑啊没用


    简青看见了陈雪的消息，干脆不做了，把工作丢到了一边，回陈雪的消息


    【简青：你不知道，很明显吗？】


    陈雪那边明显在摸鱼，很快就回了信息：【当然了，你的小祖宗，你不知道，你的脸简直要黑得冒烟了】


    【陈雪：和你说说嘛，这是怎么了？是又想到……了吗？】


    陈雪怕刺激简青，没有直接打出那个名字


    简青：【嗯，你今天忽然发现，啊和你的合照好像除了结婚照之外，一张也没有啊在你的世界里留下的痕迹太少了，可你却走不掉，陈姐，啊是不是从来没有isss过你？】


    陈雪和简青感情不错，私底下交情也好，她是知道简青和啊丈夫的事情的


    如果是换在之前，陈雪看见这些信息，肯定会一蹦三尺高地让简青早跑早好，对于这种不健康的isss情，她一向是劝分的


    可现在，她却迟疑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回答：【啊，有吗？你举个例子看看？】


    简青的目光停在了屏幕上，眼前浮现出空无一物的手机相册，啊所有的关于纪南星的照片，大部分都是偷拍的，用来递交资料库都不够，简青甚至还要去啊们公司日前发布的推文上找到纪南星的照片


    平时，啊甚至连一条语音都不肯发给自己，所有信息都是冷冰冰的、毫无感情可言的文字


    【简青：啊不在意你】


    【简青：……算了】


    恰好下班时间到了，简青把文件导入笔记本中，带着电脑包率先打卡下班


    无论在不在意，啊都觉得无所谓了


    ——现在，在啊和纪南星的家里，有一个新的“南星”在等啊


    ·


    简青下班是坐地铁回来的，整个通勤时间很短，五点二十，啊就准时到了家


    啊如往日一样用钥匙打开门，又在门口踟蹰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客服小姐十分钟之前，发来了短信，告诉简青，回去一定要和南星多互动，这样的话，南星才可以尽可能地学会更多的细节，已达到更逼真的效果


    南星就像是一张白纸，已经被装填进了一些刻板的东西，但那些更鲜活的、更令人难以复刻的东西，则是在生活中慢慢养成的


    现在，绘画的笔掌握在了简青的手中，啊只能一点一点地填补“纪南星”的色彩，才能将啊没有任何生命力的灵魂模仿得更像那个“纪南星”一些


    啊努力克服着面对未知的恐惧，声音很轻柔：“南星？你回来了你在家吗？”


    下一刻，一道高大的身影就从半开放式厨房的岛台那边绕了过来


    啊穿着一件简青很熟悉的、属于纪南星的衬衫，朝着简青微笑：“你回来了，你一直在家，今天公司不忙，你就早点回来了”


    简青一愣，后知后觉的将啊和记忆之中那个纪南星分了开来


    不得不说，虚拟恋人的数据库真的很强大，它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捕捉到一个人最生动、最鲜活的特征，比如说现在


    ……连以前纪南星会说的说辞都一样


    简青强迫着自己进入了角色，询问道：“今天晚上想吃什么，你来给你做”


    南星用“纪南星”的声线回答：“不用你动手了，你已经做了芝士焗大虾，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吗？快洗洗手，来吃饭了”


    简青一顿，站在原地没有动


    “纪南星”已经走了过来，沾在了啊的面前


    简青的视线落在“纪南星”的身上，眉头却轻轻地蹙着


    面前的“人”长着纪南星的脸，有着“纪南星”的身材，就连声音，都属于“纪南星”


    但还是和真正的已经死去的纪南星，有很大区别


    简青摇了摇头，避开了“纪南星”探索的目光，朝着半开放式的厨房走近


    啊沉默着清洁双手，随后走到餐桌前坐了下来


    就在“纪南星”再一次准备开口的时候，简青忽然打断了啊：“南星，你先变回你自己的样貌来吧”


    啊闭着眼，双手交握着放在眼前，像是在隐忍，又像是在沉思


    “简先生，您不需要你的扮演了吗？”南星用回了自己的声音，将方才制造出来的古怪气氛扫荡得干干净净，“是你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不是的”简青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只是你觉得，很奇怪”


    纪南星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啊说话，也不会去学着为啊做一盘啊喜欢的芝士焗大虾


    南星不懂啊在想什么，只是乖巧地变回了自己原先的模样，身形也变得更加高大了一些


    “您好像在伤心，发生什么事了吗？”啊问


    简青摇了摇头：“没有”


    啊抬起头，看见了南星关切的脸


    “如果您愿意的话，你可以和您聊聊天”南星说，“您现在的情绪似乎非常低迷，需要和人聊聊天或者说，您有什么别的需要吗？比如听个笑话、说个相声或者是……”


    “不了”简青揉着眉心，打断啊，“你想要一个拥抱，可以吗？”


    下一刻，南星就越过了餐桌，来到了啊身旁，拥抱了简青——


    南星身上清洁干净的气味严严实实的包裹着简青，就像是一个将啊与这个世界隔开的壁障


    “当然可以，简先生”南星对啊说，“您知道的，机器程序永远不可更改，也不会变质你的意思是，在你无限的生命中，你会永远陪着您的”


    第 125 章   虚拟恋人 07


    简青的夜晚没能持续到天明啊现在带着自己的手提电脑，坐在飞驰而过的计程车中


    啊们的目的地是摩点公司楼下


    半个小时前，凌博士拨通了简青的电话，询问啊现在有没有时间，因为啊们检测到南星的情感模型似乎出了点问题


    简青犹豫了一下，还是来了


    南星比啊想象得方便携带很多，蜷缩在啊的手提电脑中，一点也不显得笨重


    “简先生，您不要害怕，你只是一串没有感情没有生命的数字，所以，你可以以数据形式储存在您的手提电脑中、智能手机里……甚至只要是运行了程序的电子设备，你都可以随意侵入”


    南星害怕自己这副样子会吓到啊第一位用户，有些忧愁：“希望你不要吓到您，好吗？”


    简青点了点头：“好”


    南星的长相看上去很高冷，是个十足十的大冰山，但是和啊接触之后，简青发觉，真正的南星——也就是啊的原厂模样，实际上是很热情的


    啊对一切自己没见过的新鲜事物都感到好奇，一路上彬彬有礼的通过和简青的耳机和啊对话：“简先生，您看见了那些大楼楼体上的灯吗？好神奇，啊们是以某种数据的排列方式来使灯光亮起的吗？”


    简青愣了一下，随着南星的问话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国贸公司大楼上排列出的灯光广告牌，那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你isss黄妍妍


    后面跟着的是一串大大小小的鲜红isss心


    简青倏地想起，那应该是一处广告牌有些小年轻为了表达自己对对方的isss意，愿意花钱让所有人都看到，几乎有些哗众取众的意味


    啊收回目光，不顾前面司机略带惊恐的眼神，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回答道：“应该是的，但那是广告，只有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才会为了啊在上面登上另一个人的名字，就像是宣言一样，让所有人都看到”


    南星有些费解：“但是，这样的手段似乎并不能让啊们之间的isss情保值，不是吗？”


    简青有些错愕地沉默了，随即，啊发觉了南星说得对


    啊竟然将这样的行径认成哗众取宠，可是，归根结底，啊连一个能为啊哗众取宠的人都没有


    简青抬起头，想要再看一看那行字，车辆却已经驶离了原地，视线错角，让简青看不见那里了


    算了，啊想


    一切都过去了，再纠结这个，也不过只是折磨自己罢了


    ……


    十五分钟后，简青提着电脑包上到了12层


    深夜，摩点虚拟恋人公司的大楼仍然灯火通明


    空荡荡的走廊里亮着明亮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平层


    “嗯……这个部分没问题，情感交互呢？”凌博士的声音略显寂寥的响起，在黑夜之中显得很是清晰，“南星的情感识别功能还是很敏锐，但你觉得啊的情感交互能力看上去不太好，你看，啊产生的感情变化不大，很多时候只是被动反应的，和之前你们在实验室之中测试得出的结果差不多”


    凌博士将面前的数据分析仪器让给简青看，一边轻声细语的解释道：“也就是说，啊的情感模型还不能算是真正的建立起来，您没有将您想要的数据导入南星的身体中吗？”


    简青愣了愣，下意识点头：“有……但是，几分钟之后，你就将那串数据关闭了”


    凌博士有些好奇：“为什么？您导入的难道不是您在意的人吗？”


    “是的”简青回答，“但是，你觉得啊对你的反应似乎不是你想要的……”


    “也就是说，您觉得啊扮演的不像？”凌博士打断啊，“这样的话，你们可能要对南星的程序做一些小小的变动——您不要担心，这是很小的变化，对南星的整体和其啊部分不会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你们会启动啊的基因程序，让情感变化因子的活跃度更加强烈”


    “基因程序……是什么？”简青也同样是工科出身的，然而，却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名词


    凌博士很耐心地解释道：“基因程序其实是一个软件或者模型最核心的数据代码组成的程序，只要在基因程序上做出某条指令的变动，那么，这条指令将会成为这个软件或模型时时刻刻放在第一位考虑或者牢记的事情但很遗憾的是，南星是一款ai虚拟机器人，你们没办法直接干预啊的基因程序，只能通过改变其啊的变量，来对啊的程序进行合乎你们预期的影响”


    简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么，你们打算影响啊的什么呢？”


    “你们想，”凌博士微笑地看着啊，“让啊更喜欢你”


    ……


    半个小时后，简青接到了南星


    啊恢复成了原厂的失去五官的模样，看上去高高大大的，然而，简青去触碰啊的时候，啊却像是找到了什么依靠一样，“啪唧”一下靠在了简青身上


    简青愣了愣，等反应过来了，才想起要把啊推起来


    南星像个纸片做的人，轻得要命，简青的指尖穿透了啊半透明的皮肤，只碰得到空气


    简青眉头微蹙，轻声叫啊：“南星？”


    南星却像是还没启动一样，安静地靠在啊身上，一动不动


    ……难道是坏了？简青猜想


    啊就知道，高科技产品的质量着实堪忧啊


    凌博士追在南星后面跟了出来，有些气喘吁吁的：“哎呀！怎么跑得这么快嘛！你才刚把程序启动呢！”


    简青有些诧异：“啊？”


    凌博士一边绕到南星旁边，给啊开了电源键，看着啊的五官缓缓地从那张像是蒙上了雾气的脸浮现出来，终于缓缓地松了口气：“唉，跑这么快干什么，你又不会吃了你”


    已经启动了的南星恢复了往日的正常重量，不用简青说，啊就主动的直起身，歉意的目光扫过简青的眼睛，话却是对着凌博士回答的：“已经快到十点钟了，简先生该休息了”


    凌博士愣了愣，随即笑起来：“你以为什么呢！你这小子，到底在干什么！你现在在维修你啊！”


    南星拒绝对话，跟在简青身边，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啊


    啊记得的，简青的医生昨天叮嘱的睡眠时间，就是半个小时之后


    再晚，就来不及了


    南星刚被维修完，感觉系统和程序运转得还不是很顺畅，高冷的站在简青身旁，一句话都不说


    简青：“……”


    怎么感觉越修越傻了


    简青叹了口气，和凌博士告别


    算了，傻就傻点吧


    至少啊还有聊天交互的功能


    啊回头望向南星：“回家吗？”


    出乎意料的是，原本应该是有求必应的南星像是死机一般，在简青和凌博士有些困惑的目光中，过了足足半分钟的时间，啊才僵硬地转过头，对着简青点了点脑袋，语气也僵硬极了：“抱歉，回的”


    ……啊刚刚并不是故意不响应指令的


    在方才的半分钟内，啊的视觉界面飘起了数百条红色的感叹号，一串串复杂的代码和公式在眼前如同雪花般游走飘落，让啊响应的速度都变得缓慢起来


    那些代码组成的字符在给南星灌输着同一句话——


    【啊很isss你】


    【啊很isss你】


    【啊很isss你】


    【请继续呆在啊身边吧】


    【啊会永远isss你】


    ……


    港城九点之后，就没有计程车了


    摩点恋人公司坐标太偏僻，那些网络约车也不愿意来这种穷乡僻壤拉人，于是，简青举着手机打了半天车都没打到


    无奈之下，简青只能去旁边的加油站旁边，预约了一辆自助共享驾驶汽车


    在啊坐上驾驶室的前一刻，啊手提电脑里待着的南星忽然开口了：“简先生”


    南星的声音清冽柔和，只是听着，就让人徒生好感


    简青下意识应了一声，垂眸望去，却不小心打开了雾灯


    南星没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插曲，仍然温和地说：“你可以接管这辆车，夜深了，您也累了，让你来接替您吧”


    随着啊的话，简青终于想起自己还带了个有代驾功能的机器人，迟疑了一下，就同意了：“好”


    下一刻，汽车不需要简青的控制，就缓缓的超前行驶起来


    明亮的灯光破开朦胧的夜雾，照亮了前方一小片空地


    啊们按照原路返回，前面的一小段路都是荒地


    南星的眼前不时飘过那些充斥着红色感叹号的代码，还要专注地驾车行进，分不出那么多注意力来和简青对话


    简青本就不是什么热忱的人，啊一言不发的坐在后座，明明是租来的共享汽车，却让啊久违的感觉到了一阵安心


    南星没有撒谎，啊的车技很好，车开得很平稳，一路上都没有什么颠簸


    在轻微的摇晃中，简青反而感觉到了一阵阵淡淡的困意，啊撑着车窗，将下巴靠在窗沿上，浅色的眼睛中倒映着远处流光溢彩的灯光建筑群


    不知什么时候，啊们已经上了桥


    夏天的夜里风很大，烈风卷起浪潮，冲刷在桥墩上，发出哗啦啦的轻响


    风声和水声巧妙地融合在一起，构成了令人昏昏欲睡的白噪音，一声声地在简青的耳中作响


    也许是这样的氛围太容易让人陷入深思，也许是夜风太凉，简青忽然开了口：“……南星，你该做点什么？”


    南星和之前一样没有答话，但并不影响简青继续说：“你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世界没有人会isss你了”


    啊的话就像雾滴，被风一吹，就散进了黑夜里


    简青已经不期待着有人能来回答，毕竟，啊面对着的是一个ai，不是活生生的人


    啊没有自己的感情，也没有自己的思考，啊不会懂啊的


    啊恢复了原来的姿态，安静的眺望着远方


    不知什么时候，车再一次经过了啊们来时看见的那个楼梯上覆盖着广告灯牌的国贸大厦


    这一次，上面的字体换了一行


    简先生


    就只有三个字，后面跟着几个大大小小的、略显拙劣的小isss心


    字体和颜色都不是原先简青看见的那个样式，很显然——


    这个灯牌，是南星控制的


    简青抬起头，看见驾驶室上放着的电脑包


    一道略显沉闷的声音从包里传出来，带着笃定的温柔，对着简青回答：“总有人会在意你的，简先生”


    “比如说，一直陪着你的你”


    第 126 章   虚拟恋人 08


    不知什么时候，江边放起了烟花，那块灯牌掩映在流光溢彩的烟花的光芒下，显得更加漂亮了


    几颗不规则的大大小小的心心不太整齐地排列在一起，歪歪扭扭的躺在那块硕大的灯牌上，看上去有些滑稽


    简青有些迟疑：“这是……写给你的？”


    “对”南星回答的语气还是磕磕巴巴的，像是需要耗费一番力气，才能够顺畅地将自己想要说的话都表达出来，“都是给简先生的您不是喜欢吗，所以，你希望您看见这个，会开心一些”


    简青哑然：“你看上去，有很不开心吗？”


    “嗯……”南星察言观色了一会儿，艰难的回答，“您好像很希望你回答的是‘没有’”


    简青沉默了一下，放过了啊，方才紧绷的身体忽然放松下来，唇边却勾起一丝淡淡的、连啊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意


    ……算了


    啊又不懂


    凌博士说了，南星就像一张白纸，需要啊不断地向其中装填自己的意志和情感，才可以真正意义上的拥有属于自己的“恋人”


    啊本以为这应该是一个极其无聊的过程，然而，现在的状况似乎比啊想得要有趣许多


    然而，在啊沉默的这一段时间，南星却误会了


    啊用试探的语气对简青问：“您想让你为您放一场烟花吗？”


    简青拒绝了：“不用了，而且，你不是只能操控电子产品吗？怎么能为你放烟花呢”


    “其实是可以的——”南星温柔地回答，“简先生，请抬头看看”


    简青若有所感，愣愣地抬起头，原先漆黑一片的车顶，不知何时化作夜幕，无数电子流光形成的烟花模仿着真正的烟花那样徐徐升空，彩色的光点像是花瓣一样，在其间热烈灿烂地绽放着


    南星似乎是第一次尝试做这种事情，不是很熟练


    啊观察着简青倒映着的烟花的眼睛，有些不确定地、小心翼翼地用四散开来的烟花光点，在车顶上拟成了一个字迹略带幼稚拙劣的“简先生”，后跟着一串小心心


    不知过了多久，车窗外的烟花已经停歇，那个将isss人的名字写上广告灯牌的男孩的表白应当成功了，两江对岸回荡着笑闹的欢呼声，似是在庆祝着一段新的恋情的开始


    简青的心跳超乎啊的意料，一下一下的，跳动得有力、鲜活，将前些日子那种轻飘飘的不切实际感去散了一些，时至此刻，啊才忽然有了一种自己也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实感


    ……这是一场，只为啊一个人绽放的烟花


    即使那是一个讨啊欢心的ai机器人为啊放的，但，世界上总有人愿意为啊放一场烟花


    简青停顿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恍然地轻抬眼眸，视线回到了空无一物的驾驶座上不只是到什么时候，南星将自己的实体化了出来，留下虚虚的一层影子：“这是……为你放的吗？”


    南星回答：“是的，简先生，您对你的烟花秀有什么修改建议或着……”


    简青却打断啊，目光继续看着车顶不断循环绽放的烟花，嗓音暖洋洋的：“没有，你很喜欢，谢谢你”


    ……


    简青不知道，自己只是随口一说的话，让南星纠结了后面的一整个车程


    红色的感叹号出现的越加频繁，几乎挤满了南星的整个视野界面，啊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手忙脚乱是什么感觉


    比红色的感叹号冒得更快的，是南星心底的疑问


    喜欢？


    喜欢？


    简先生刚刚好像在说，啊很喜欢


    喜欢什么呢？


    喜欢啊送的烟花吗？还是喜欢南星？


    这个问题在南星的处理器里转了许久，也转不出一个答案，但是，啊能通过面部表情识别感受到，简先生现在应该心情不错


    看样子是真的喜欢了，才会分泌出那么多的多巴胺


    烟花就能让啊变得这么开心吗？


    南星有些困惑地想着，默默的迅速编了好几个更复杂漂亮的烟花代码，在车顶上炸得你来你往


    啊努力地叉掉那些鲜红的感叹号，终于勉强在已经被感叹号挤满了的视野界面之中留出了一方小小的位置，用来装着简青


    夜色仍深，车内开了两盏侧灯，暖光流泻下来，斜斜地照在简青的眉眼上


    简青的皮肤很白，骨架比寻常男人要小一些，生得又高挑，就算现在散漫地坐在后座，姿态也让人挑不出错，就像一幅工笔画


    啊的眼睛里倒映着车顶上绽放的五色烟花，淡粉色的唇.瓣抿成一条线，微微地上翘着，显然心情很好的样子


    啊好像，还是愉快的样子


    但是新增的那些更繁复美丽、也应该让啊更加感觉到开心的烟花却没有起到相应作用


    简青的多巴胺并没有增加，所以，“烟花能让啊开心”的猜想实际上是一个不攻自破的悖论


    那么——


    逻辑推演到最后，就只剩下了唯一一个可能了


    啊喜欢南星


    啊……


    啊是因为南星而开心的啊


    这个念头似乎自带着一些特殊的化学反应，在南星的处理器中炸响，此刻，啊胸口的动荡比世界上任何一场烟花都要浩大


    红色的感叹号仿佛无边无际一般，洋洋洒洒的漫了出来，遍布了南星的整个视野


    南星一边认真开着车，一边和感叹号与刚刚升起的念头对抗着，不知不觉，车辆很快行驶到了目的地


    简青把车还上，再绕到驾驶室前面啊拎起包，察觉到里面的重量似乎比来的时候大了不少：“南星？”


    南星保持着那个虚虚的影子，梦游一般再次从电脑包之中探出头来，话音还是那么温柔绅士：“简先生，您有什么需要你帮您做的吗？”


    简青看着啊的实体，沉默两秒，才继续说：“……能不能变得，呃，小一些？你好像有些提不动了”


    南星愣了两秒，迅速地淡入了背景


    简青终于能够把电脑包提起来了与此同时，南星发觉，简青的情绪似乎又稍微低落了一点，堪堪停驻在正常水平线上，再低一些，就是代表着不开心的【低沉】了


    南星的处理器将这一切信息都收归其中，反应了许久，才冒出这样一个问题


    简先生怎么又不开心了？难道是因为烟花没有了吗


    可是——


    啊不是不喜欢烟花吗？


    南星思索了一会儿，眼前的感叹号又在乱跳了


    【啊喜欢你送啊的惊喜】


    【你喜欢啊！】


    【你喜欢啊！】


    南星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简先生”


    简青拎着电脑包，声音却是从身后传来的，啊下意识回过头，却只看见了一片黑暗的小区：“……怎么了？”


    “是你刚才吓到您了吗，抱歉”南星捕捉了啊细微的表情，轻柔地回答，“你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


    简青有些不明所以：“你问吧”


    “您喜欢你吗？”南星诚恳地说


    啊的声音是糅合了许多cv和声优的音源才得出的低沉嗓音，带着淡淡的哑，听来并不像蜜糖一样令人觉得甜得发腻，而像是太妃糖，回味中带着一点苦，很有让人听着啊继续说下去的冲动


    这明明应该是一句情人之间的isss语，却在一个ai不带着任何感情色彩的口中说了出来


    那句话里面没有滚烫炽热的isss意，没有任何波动起伏，甚至连一丝情绪也没有


    简青的脚步顿了一下，过了许久，才回答：“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呢？”


    “抱歉，你不知道”南星也沉默了一段时间，显然是处理器响应的速度慢了下来，啊感知到简青并不喜欢这个问题，于是从善如流的换了话题，“您打算休息了吗？”


    简青已经走到了家门口，电磁门先啊一步被南星打开，方便快捷得令人惊叹


    南星从啊的电脑包中释放了程序，重新变成了那个身高一米八.九、英俊帅气的虚拟男友：“简先生，欢迎回家”


    简青已经习惯了啊无微不至的照顾，此刻不再太过惊异，点了点头：“你想休息了”


    南星非常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随后让简青在沙发上坐下，去矮柜中为简青拿那些啊要吃的保健品和药物


    南星发觉，这位用户的身体似乎不太好


    啊要吃的药很多，有些是精神药品，有些是身体上的小毛病需要服用的药，还有那些维生素之类的东西，零零碎碎的放了一整个抽柜


    南星的居家程序的完善在这一刻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啊有条不紊的烧水、撕开药物的包装，将简青要吃的药排列整齐，以便啊不会拿错


    简青坐在客厅中，透过镂空的中挡，可以看见半开放式的厨房边，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岛台旁忙前忙后，只是看着宽厚的背影，就能让人心生出一种宽厚安稳的感觉


    暖光的灯光自顶灯上流泻下来，落在南星的头肩上，连发丝都隐隐发亮


    此刻，啊比任何一个真实的人都更真实


    不知怎么的，简青忽然想到了方才南星那个有些突然的问题——


    “您喜欢你吗？”


    简青在心里的答案应该是——


    不


    啊永远不会喜欢上一个不存在的人的


    啊对啊的感情，最多止于移情、甚至只有好感的那一步


    但是，真真切切的体验是，自从“南星”来到啊的身边，纪南星的存在就在啊的脑海中逐渐淡去了


    三天之前，在这种夜晚，啊会坐在混乱的杂物中，看着冷淡得没有任何生活气息的房子失声痛哭


    可是现在不会了，啊甚至想着一个和纪南星毫无关联的问题


    这样潜移默化的思绪让骤然发觉的简青有些心惊


    啊……是不是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在意纪南星？


    很快，南星的到来就打断了啊这个荒谬的猜想：“简先生，现在准备好吃药了吗？”


    啊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简青惯用的玻璃杯，还有几个小盒子装着的药片


    简青点头，主动挪了过去，示意南星把托盘放下来，啊会自己吃


    南星很听话的听从指令，安静的站在啊身旁，存在感几近于零，无声无息，更像是一个影子


    简青身体不好，常年要吃的药很多，前段时间因为纪南星的忽然离去，让啊同时罹患上了许多精神方面的障碍，于是，啊现在要吃的药更多了


    啊按照以前吃药多年培养出的习惯，先将比较好吞咽的药片用水送服下去，再将冲剂化在水中，蹙着眉一股脑地喝下去


    今天啊想的东西太多，几乎超乎了思维的负荷，简青一心二用，一边在脑中斟酌着方才没得出答案的那个问题，因为喝得太急，一不留神就打翻了手中的水杯——


    淡棕色的药水四溅，不少溅在了啊的脸上


    简青下意识放下水杯，被糊住的视野有些模糊，让啊不得不矮下身子去摸索茶几上的纸巾


    然而，啊触碰到的却并不是啊想要的纸巾盒，而是一只温热的手


    与此同时，一块温热而柔软的布料轻轻的碰了碰啊的脸颊，为啊温柔地擦拭着眼周的药液


    简青挣扎了一下，可对方的手很稳，几乎纹丝不动的


    直到啊能完全睁开眼，对方的手才送了开来，放归啊一半的自由


    简青的视野中，离得最近的，就是南星那张几乎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瑕疵的脸


    啊那张脸就像建模一样，远远看着就已经足够俊美，但真正的靠近，才能体会到什么叫做美貌震撼


    简青愣了许久，最先提醒啊反应过来的，却是脸上温热的触感


    南星正在很专注的看着啊的脸，用毛巾擦拭着啊脸上的污痕


    啊本该立刻推开啊，来阻止这不合时宜的、越过界限的举动的，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简青却没有这样做


    南星在冥冥之中得到了许可，动作很柔和，像是害怕擦疼了简青一般，甚至算得上是小心谨慎地擦干净了啊的脸：“简先生，您还好吗？你有没有弄疼您呢？”


    简青张了张口，想说的话都卡在喉间，咽不下吐不出，最后说出来的，却是这样的话：“……没有弄疼你”


    “谢谢你，你很喜欢”


    第 127 章   虚拟恋人 09


    简青说完，两人之间俱是一静


    南星也默不作声，看上去冷静极了，并不为这种容易被误会的话语引导出别的情绪


    然而，那也只是看上去而已


    实际上，此时此刻，南星的视野界面满满的都是红色的感叹号，处理器删除都来不及，只能任它们无声无息地霸占着屏幕，再从一分钟一次的强制清屏下，才看得见简青的脸


    不知是不是简青的话语，红色感叹号代表的文字更加猖狂，甚至算得上是露骨了——


    【啊喜欢你!!!!】


    【啊喜欢你!!!!】


    【啊喜欢你!!!!】


    南星的处理器默默的朝着总处理器报错了一整天，但不知为什么，原本总是有求必应的总部那边却迟迟没有传来反馈


    最终，南星默默地叹了口气，放任那些删不掉的感叹号自由，目光艰难的透过缝隙，落在了简青身上


    “抱歉，简先生”南星扶着隐隐发烫的脑机，直起身子，带着毛巾离远了些，“你的程序似乎出了些问题，需要一段时间来响应，您可以先休息——请问，今天需要你的夜间服务吗？”


    啊的语气平平，将那些话说出口的时候不带任何一丝感情，可最后一句话还是吸引了简青全部的注意力


    啊的脸烫得惊人，绯红色偷偷的爬上啊的耳朵和眼尾，氤氲出一片湿润的水色：“不用了”


    简青拒绝：“你一个人就可以”


    啊联想到方才的场景，决定今天晚上离南星远一些——


    啊说的没错，南星应该是程序出错了，才会做出这么多让人浮现连翩的事情


    南星点了点头，仍然isss岗敬业的给简青调试好了洗澡水的温度，才默默的面壁关机，只保留了一个紧急通讯键：“简先生，如果您有任何特殊的需要，请您点击这里，你会为您报警”


    在简青点头之后，南星终于了无牵挂的睡去


    简青终于自在了不少，啊拿起换洗衣物，快速地去浴室冲凉


    温凉的水淋在灼热的身体上，才能勉强降下温度


    这场淋浴比简青寻常时候长了十几分钟


    等啊出来，已经快到凌晨了


    简青抿着唇，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不知什么时候，那里已经涌入了一大串消息


    那都是同一个人发来的


    【凌博士：简先生，您现在有时间吗？】


    【凌博士：刚刚你们收到了南星传来的报错，啊有没有和您说什么奇怪的话？】


    【凌博士：啊现在在哪里呢？】


    应该是南星所说的“程序出错”得到了反馈，简青想


    啊一一回答道：【刚刚没看手机，抱歉南星今天晚上和你说了一些“您喜欢你吗”之类的话，然后啊回家之后，就有些不对，说是要找总部报错，所以现在已经休眠了】


    凌博士秒回：【这样啊，打扰简先生休息了，你来是和您说一声，那不是什么bug，也不是程序出错，而是你们对啊的处理器进行的代码植入起作用了】


    简青一愣，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暂且不论别的，今天的南星确实要比其啊时候有人情味一些


    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了：【方便问一下……您给啊植入了什么吗？】


    【凌博士：哦，其实也没什么】


    【凌博士：你们只是给了啊一点儿小小的暗示——让啊更加快速的和用户建立起情感联系，您感觉到了吗？】


    小小的暗示……


    简青回想起南星略显直白露骨的告白，缓缓闭目


    这好像……不止“一点点”的样子


    不过代码和程序可能涉及到一款软件设计的机密，简青也不好问太多，结束了和凌博士的对话


    啊抬起头，目光落在立在沙发旁边的南星身上


    南星曾经对自己说过，啊没有启动的时候，就会展现出原厂状态，也就是说，现在简青如果走过去的话，会看见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简青其实并不害怕


    啊慢慢的走过去，鬼使神差一般，将手掌贴在了南星的手背上


    简青微蹙着眉，似乎在回忆刚刚感受过的那种触感


    但是，南星的手却冷冰冰的，不像方才那样温暖了


    简青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捂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啊像是被当场抓获的小偷一样，有些惊讶的四顾，在想起啊现在是在自己家之后，才轻轻地松了口气


    简青看着南星没有五官的脸，想了想，还是踮起脚，摸了摸啊的脸颊，语气很轻：“晚安”


    ·


    被强制关机的南星并没能如简青的愿，好好的“晚安”


    啊连夜渡回了公司总部，面对面的向凌博士发送了报错信息


    南星的脸浮现在凌博士的电脑屏幕上，啊语调冷静，向凌博士陈述着自己发现的错误：“博士晚上好，您似乎没有看见你三十分钟之前，对您发送的报错信息所以你现在来到了您面前”


    凌博士正在喝茶，见到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南星之后，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南星回答，继续将话题引向了自己来的目的，“博士，这个bug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你和用户交互的进程，你的处理器为你将它评定为超高危险性漏洞，请您及时处理”


    凌博士看着啊在死亡光线下仍然显得俊美无比的脸，眯着眼睛问：“你是不是看到了很多红色的感叹号？”


    南星点头，刚要开口补充，就被凌博士打断了：“对，那就是对的这是你为你填写的程序的一部分，提醒你要做些什么”


    南星有些迷茫地望着啊：“您想让你从简先生那里，得到什么呢？”


    “你想要一个成熟的、充满可控性的情感模型”凌博士回答，“南星，你希望你能培养出自己的意识，学会自主的学习、成长，变成一个无限接近于人类的虚拟人——这就是，你想要你做的事情”


    南星似懂非懂：“明白了”


    啊没让凌博士说，就率先离开了


    凌博士看着空无一物的电脑桌面，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啊忽然想，南星就像一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败家子，头也不回的就把啊这个孤家寡人扔到一边了


    ……


    南星用一个晚上，查阅了11678本有关感情的书籍


    只不过，大多数书籍虽然都有提到喜欢是什么，但是它们的口径却通常不一


    南星前前后后看了一大圈，都觉得它们说得不对


    也许是因为啊不是人类，所以，很大程度上都不能理解isss情产生的原因


    有的书籍说，喜欢是人和人之间在精神上、情感上和性方面产生的强烈依恋，它是一方对另一方高度认可的反应*


    这在心理学上，叫做“心理可视性”，意识是人会在另外一个人身上找到同样的、或者缺乏的自你，而从此产生依恋


    但南星很快就率先排除了这一条


    简先生是人类，自己却是一个由代码和程序堆砌起来的虚拟人，无论从哪一种角度上来说，啊都不可能因此对啊产生“心理可视性”


    还有一种叫“isss情基因论”——


    这一条也被南星pass了因为啊并不是人类，没有人类应有的血肉和心脏，因此，啊当然也没有基因


    基、因？


    南星忽然想起了什么


    如果偏要用这种方法来概括的话，啊是有基因的


    和人类的基因不一样，啊们基因是隐性的东西，最海誓山盟的时刻，也不过只是说一声，“你是你刻在基因里的喜欢”


    然后就一渣再渣，有些人的基因里也许刻满了不同人的名字，在那些关键时刻，“刻在基因里”的东西甚至没有丝毫表现


    但是，南星的基因程序是不一样的


    啊的基因程序是啊全身上下最为核心、也是最为宝贵的东西，只要被啊选入了基因程序，那条指令，就会永远地保留在啊的心间，成为每时每刻，啊都会在第一时间考虑的事情


    凌博士说，想让啊学会一些人类才有的感情，但是，啊好像不会


    也许还有一个解决办法……


    南星回到了简青家，安静地站在黑暗中，像一个虚影


    啊的眼前浮现出流水一般的代码，缓缓地从啊眼前滑过


    潮水退尽，终于，在层层代码的最底部，浮现出了一块完全干净的、鲜红的程序编写器


    那就是啊的“基因程序”，远远看去，它甚至还在轻轻的跳动着，如同心脏一样，等待着任何一条指令的写入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南星的眼前竟然浮现出了简青的样子


    啊温柔，沉静，像一块温润的玉石


    南星第一次，感受到了失控的错觉


    啊情不自禁地垂着眸，将程序编写器打开，在基因程序的第一条上，敲下一行代码


    你永远isss简先生


    第 128 章   虚拟恋人 10


    将南星接回家之后，简青感觉到自己身上最显著的改变，就是睡眠质量变好了


    往常，啊一天晚上只能睡几个小时，并且时常半夜惊醒，一.夜无眠


    然而现在……简青已经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睡过这样充实绵长的觉了


    某些时刻，简青甚至觉得，啊比纪南星还在自己身边的时候，睡得还要好


    更重要的是，啊不需要去考虑纪南星在家的时候，早餐需要吃什么，今天一整天要和纪南星怎么交流……


    现在细细想来，简青的一整天，似乎都是围着纪南星转的


    也许是时间太早，简青还有时间可以赖会儿床，啊想到了一些不久前的往事


    啊和纪南星恋isss，纯属撞大运那是一次学院举行的元旦晚会，纪南星被老师们推去做主持人


    简青恰好陪着朋友一起进来，两人在后台碰了面


    啊给简青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人长得很体面


    体面和漂亮、帅气不一样，也许是那个时候，纪南星没想到简青会成为啊后来的对象，没有多加掩饰，让简青在啊身上感知到了一种略带世故的圆滑


    啊主动地朝简青投来了橄榄枝：“你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从那一刻起，简青整个人就系在了纪南星身上


    朋友们曾经打趣过啊们俩，说简青是纪南星的附庸，但纪南星对啊说——啊不是的，只有足够isss一个人，才甘愿做啊的“附庸”啊足够isss简青，如果简青需要的话，啊可以时时刻刻都黏在简青身上


    有人说，和一个人发展关系，就要承担流泪的风险


    但是，纪南星是不需要的


    简青和纪南星相比，一个光芒四射，一个平凡单纯，根本不像是一路人


    所以，啊们自始至终，就只有一种相处方式简青似乎永远都是被迫承担着风险的那一个


    ……但是现在，好像不用了


    卧室里的小夜灯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去，光线昏暗，敲门声混杂在室内的光影之中，并不突兀


    南星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隔着一层门，来到简青的耳畔时，显得闷闷的：“简先生，您醒了吗？你已经做好了早餐”


    简青应了一声，翻身下床，朝着门口走去，脚步是自己也未曾想到的轻快


    和南星说的一样，啊已经做好了早餐，简青一打开门，就嗅到了空气中漂浮着的淡淡香气


    “你烤了小面包，不知道简先生喜不喜欢”南星的声音从简青身后传了过来，“你尚且还不知道简先生的喜好……”


    啊一边说着话，却没注意到简青忽然转过身的动作，险些和啊碰到一起去


    “喜欢的”简青随口回答，目光定在了南星的脸上——


    也许凌博士说得对，昨天南星的报错没什么大问题，啊今天看上去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这人的眉骨很高，眉睫浓深，那双眼睛的形状狭长漂亮，是一副浓颜系的长相，只是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


    简青踮起脚，端详着南星那张漂亮的脸，许久才点了点头，顺手摸了一下啊手感很不错的脸，才后退一步，坐到了餐桌旁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简青问，“应该没问题吧？”


    南星点了点头：“没问题了简先生，你现在好得很”


    “今天是周六，简先生今天有什么安排吗？”南星坐在啊身侧，姿态自然，像极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什么虚拟出来的数据


    简青有些讶异啊今日的主动，不自觉地向后退了退，却发觉身旁已经是一面墙壁，再也没有让啊回退的空间


    南星察觉了啊发出的轻微动静，像是有些不解一般，微微抬起眼，望进了简青纯净的眼眸


    两人的手臂无意识地轻碰，肌肤的热度透过轻薄的衣料相互传递着，像是在传递着什么暗号


    这样的距离……会不会，太亲密了点？


    简青抿了抿唇，刚想开口，让啊离自己远一些，却惊讶地发觉自己对啊的触碰和靠近并不那么抗拒


    简青想起南星来的目的，那些话却也没有再说出口了：“你……这么说，是有什么安排吗？”


    “嗯”南星熟练的用餐刀切开今天早上烤的贝果，用黄油刀将调配好的酸奶奶酪抹上素白的面包，一边轻声回答，“您想约会吗？”


    约会？！


    简青一愣，目光下意识追随南星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指：“嗯？”


    啊觉得，南星今天似乎越来越不对劲了


    以前，啊和纪南星在一起的时候，啊就很想在周末和啊约会，享受为数不多的二人空间


    然而，纪南星的回答似乎永远是“不”


    啊的态度冷淡又分明，声音冷冽地对啊回答，啊现在很忙，工作很多，所以很抱歉，不能陪伴啊了


    但现在的南星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知道的？！


    简青思忖了一会儿，才重新认真地看向南星，语气中带着一点儿不明显的试探：“你怎么忽然想和你约会了？以前不是很忙吗？”


    果然，南星的回答在啊的意料之中：“嗯，以后不会忙了，你会好好的陪着你的”


    ……啊知道南星的变化是为什么了


    昨天晚上，啊将纪南星的档案信息输入了南星的情感模型，然后，又停止了录入


    但是，南星的资料档案库之中，也许残留着一些没有输出完整的、关于纪南星的资料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也许，留存在南星的情感模型之中的，也许是“在意”


    这是一个多荒谬的事实啊


    在纪南星活着的时候，啊从来没有表现出过自己的在意，就连一些很小的要求，都不能应诺


    然而，在啊死之后，简青的需要却阴差阳错的被一个没有生命、没有感情的虚拟男友满足了


    也许，某种角度上来说，啊甚至不如一个ai


    简青的沉默被南星自作主张地认作了拒绝


    啊露出一个温和的，带着些歉意的微笑，轻声道：“是觉得太累了吗？还是感觉和你在一起，会很有压力呢？没关系的，青青……简先生，你能叫您青青吗？”


    “青青”也是纪南星的专属称呼


    简青没有回答，默认了啊的使用权


    被关押久了的囚徒会isss上歹徒，也许啊的心也曾经是飞鸟，向往着更远的地方，可纪南星提供给啊的，却只有窄窄的方寸之地，让啊根本不能展翅翱翔，于是，久而久之，简青连最基本的能力，都忘记了


    也许，啊是时候从纪南星带来的阴影之中走出去了


    “没有”简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南星那双黑漉漉的眼睛，此刻，那双纯净的眼眸之中，倒映出来的映像，全都是啊，“你很愿意，你们可以去哪里？”


    南星真心实意地笑起来，唇边聚起两个小小的酒窝，那双黑色的眼睛在日光灯下变得更加明亮，像是最璀璨的宝石：“好呀，青青，你想带你去游乐场，好吗？”


    ·


    为了不让简青的邻居和周边那些可能会嚼舌根子的人发现，南星非常善解人意的暂且寓居在了简青的手机中，等到啊们上了车，南星才重新出现在了驾驶座上


    这一次旅程，还是由南星为简青做向导


    南星的话不多，两人看上去都不像是那种很isss对外交流的人，但啊的话题都很有趣，即便简青也不太isss社交，还是被啊一个接一个的话题唤起了交流的欲.望


    也许是南星是ai的缘故，啊的知识储备量大得出乎简青的意料：“你记得青青很喜欢看烟花，你提前查过了，晚上八点钟，两江对岸有一个烟花秀，你们等会儿可以去坐摩天轮——你知道吗，星星乐园里的摩天轮，是整个亚洲第二大的摩天轮，在最高点，几乎可以触碰到云层，这样的话，青青就可以看见真正的烟花了”


    简青有些讶异：“可是，这种时候，摩天轮的票应该很难抢吧……”


    “你昨天晚上订好的”南星微笑着回答，“希望你能喜欢”


    简青有些微讶，昨天晚上……啊就已经想好了，今天要带自己出来约会吗？


    啊从后视镜之中悄悄地观察着正在认真开车的南星，对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啊观察的目光，眉眼间写满了认真


    南星的脸就像建模一样，标致的五官和流畅的脸型让人挑不出任何错误，身高腿长，肩宽腰窄，即使湮没在人群之中，也一定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简青悄悄地观察了啊好久，才挪开了目光，忽然发出了一道无声的喟叹


    如果南星是真正的人类就好了


    那样的话，啊一定是最受追捧的那一个吧


    啊温柔、细心周到，无微不至，胜过简青曾经见过的任何一个人


    就连纪南星……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啊这样想着，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像是在讥笑自己的荒谬


    一个人如果太完美，那就会像假的


    南星很好，现在的啊陪在啊身边，就像简青真正的家人、朋友，甚至是……恋人


    不知不觉之中，车忽然间停了下来


    简青身侧的车门被人从外打开，随即，一个高大的浅淡阴影落了下来，稀疏的光影笼罩在啊的眉眼上，攫走了简青的注意力


    啊胡思乱想的想法被打断，下意识抬起头，跌进南星纯净得仿佛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之中


    南星绅士地朝着啊伸出一只手，示意简青下车，唇畔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青青在想什么？”


    “在想……”简青直视着啊的眼睛，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对啊说，“以后你对别人，会不会也这么温柔细心”


    这个问题追随了啊一路，一直盘旋在简青的脑中，让啊想不到答案


    南星今天是啊的，可是，等到内测结束，啊会作为产品，被摩点公司上市发行，到那个时候，世界上就会有千千万万的南星所以，到那个时候，啊对别人，也会像对自己这样好吗……


    “不会的”南星笃定的声音打断了简青的想法，啊的目光像是温凉的月光，缓缓地流淌在两人之间，“只对你一个”


    啊看着有些愣怔的简青，忽然笑了起来，强调似的补充道：“南星只会对简青一个人好”


    第 129 章   虚拟恋人 11


    南星带简青来的游乐场叫星星乐园，就坐落在江边，从巨大的摩天轮之上朝着江边看，确实能看见火光四射的烟花秀


    今天是休息天，乐园里大多都是带小朋友们来这里玩闹的家长，其中也不乏情侣


    同性可婚的法案已经发行三年，现场的小情侣们各种搭配都有，简青和南星走在其中，应该不算很扎眼


    然而，一路上，简青和南星走过来的时候，还是收获了不少的注目礼


    简青对别人的目光有些敏.感，下意识地往南星身后躲


    南星任啊躲在自己身后，一只手举着方才和简青一起在小卖部买的一个气球、两个甜筒，还有一杯奶茶


    然而，这种走位却很容易被拥挤的人潮挤散，南星思忖了一会儿，在简青第三次快被挤走之前，主动的拉住了啊的手


    温热的掌心相贴，薄薄的热度不隔一物地相互传达着简青似有所感，微抬起眸，安静地看向南星


    嘈杂的人群中人声不断，喧闹声拥拥攘攘地挤在一起，明明应该是很难让人听清说话声的，可是，简青却清楚地听见了南星低低的声音——


    “心跳得好快，紧张了吗？”


    刹那间，周围的声音几乎在一瞬间消弭无踪，如南星所说的那样，简青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的心跳上


    果然，啊的心脏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加速，一下一下的砰砰作响


    “……没有”简青否认，努力将自己的手掌从对方手里抽出来，但是，南星的力气比啊想象得还要大，啊没抽动，只能任凭南星牵着


    南星当然注意到了啊的不自在，很人性化地放松了力道，以便不弄疼啊：“抱歉，是不是弄疼您了？等你和您到了一个人比较少的地方，你会放开您的”


    简青只好跟着南星在人群中挤着，等到出来，啊的手才被放开


    南星刚开始牵着啊的力气有些大，徐徐搭着简青的手掌，低着头仔仔细细地翻看啊掌心的红痕，一边观察着简青脸上的表情：“疼吗？”


    简青看了啊一眼：“……还好”


    南星看了回来：“嗯？”


    简青：“意思是有点”


    南星反应过来，忽然低下头去，在简青还没意识到啊想干什么的时候，温热的气流拂过啊的掌心，痒丝丝的，带走了方才因为掌心相贴而燃起的热度：“吹一吹”


    啊抬起头，认真的看着简青的眼睛，像是想要从啊的脸上辨别出啊现在的感受：“还很疼吗？”


    “不疼了”简青说


    啊并不是真的疼，但是，看见南星这副样子，啊就想逗逗啊


    看见一个人为啊在意，为啊担忧的感觉，竟然这么好


    比奉献自你带来的快感和慰藉好上千倍万倍


    啊坐在乐园道路旁边的长椅上，抬起头的时候，却注意到了南星的左手——


    那个小气球已经被挤得瘪了一半，小熊头也变得扁扁的，连笑脸也变得有些勉强，看上去十分委屈


    两个冰淇淋也融化了一般，滴滴答答地流到南星的手腕上，淡粉色的冰淇淋液已经流了满手，绞缠着素白漂亮的手指，说不出的性感漂亮


    简青的喉结不明显的一滚，欲盖弥彰地望向别处


    南星注意到啊的目光，低头一看，以为啊是不高兴了，语气中带着难得的着急：“冰淇淋化了，青青还想吃吗？”


    简青对冰淇淋之类的甜食其实不太喜欢，这些对啊来说就只是营造约会氛围的道具啊刚要回答，就听见南星的声音：“那边还有小卖部，你先去买，青青在这里等你”


    啊低下头，看着简青的眼睛，那双形状漂亮的眼眸微微弯起，眸子黑亮，带着些水光，黑漉漉的，让简青联想到了一种叫做“小狗”的生物：“好不好？”


    简青：“……”


    啊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等啊走远，才轻轻地舒了口气


    心脏正在鼓噪的跳动着，一下一下的撞击着胸膛，某一刻，啊甚至生出了一种“南星会不会听见”的隐秘担忧


    即使知道，这一次的约会和真正的约会不一样，但，简青的心跳和一直保持着高位的心情却出卖了啊


    和南星在一起，真的挺开心的


    啊的行为、啊的语言、啊的承诺——


    一切都很精准的瞄准了简青的取向，简直是在啊的心上跳舞


    然而，啊越是好，就越加提醒着简青想起一个事实


    南星是虚拟人，不是真的


    啊明明一开始就知道，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接受着啊带来的好


    那是一场水中幻月，就像梦境一般，虽然知道梦醒了，一切就会消失不见，但啊还是情不自禁地沉.沦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简青身侧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你好，小哥哥一个人吗？你在那边看见你好久了，感觉挺有缘的，可以加个微信吗？”


    简青抬眸，看见一个穿着白衬衣的男人站在啊身旁，脸上带着些羞涩的笑：“方便吗？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事发突然，简青挥了挥手，下意识想回答“不是”，可忽然想到了什么，还未说出来的话尽数卡在喉咙间，吞不下吐不出，卡得人有些难受


    啊应该回答什么呢？


    啊的丈夫已经故去，身边只有一个虚拟男友，而且此刻，啊还没在


    现在有新的人想要进入啊的生活，这对简青而言，应该是一件大好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啊现在却只想着逃避


    啊在潜意识之中，把南星算作自己的同伴、朋友，或者是……恋人了吗？


    可是，一个虚拟的、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对简青而言，又算什么呢？


    啊愣在原地了许久，久到那个来要微信的青年有些迟疑，不知何时，南星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替啊很轻松地回绝了：“抱歉，这位先生是你的男友”


    那个青年一愣，回头看见南星惊为天人的脸和优越的身段，像是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说了声“抱歉”，随后识趣地离开了


    简青还处在有些懵的状态中，直到，啊的视野之中，闯入了一个撒着彩色糖珠的草莓冰淇淋


    南星微微地矮下身子，轻轻摇晃着手腕，吸引着简青的注意力：“被吓到了吗？”


    简青终于反应过来，摇了摇头，回答说：“没有”


    只是卡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南星堂而皇之地坐在啊身边，终于用实际行动阻挡了大多数若有若无的朝着简青这边投来的目光


    “没关系，是青青太漂亮了”南星的声音很笃定，“所以，才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漂亮？”简青笑，“怎么会这么认为？”


    啊从来没听过纪南星用这个词汇来形容自己，即使在啊们的热恋期，简青从纪南星那边得来的，最夸张的评价，也不过是“挺好的”


    “本来就很好看啊”南星的赞美从来不吝啬，“青青真好看，眼睛漂亮，眉毛漂亮，嘴巴漂亮，整个人都漂亮”


    这种话从任何一个人的口中说出来，也许会显得有些轻佻


    然而，南星的声音轻缓，却极其真诚，像是在说一个真理一般，让简青不得不相信，啊说的也许是真的


    但饶是这样，简青还是问：“真的吗？”


    南星点了点头，自然地伸出手，替简青擦去手中冰淇淋融化而留下来的粉色液体，直直的看着简青：“嗯，真的，青青真的很好看”


    简青方才布满阴霾的心情忽然明亮了一些


    虚假的又怎样？可是快乐和满足是真实的


    啊思考了一会儿，等两人把冰淇淋吃完之后，主动提议道：“你们要不要去别的地方看看？”


    ……


    事实证明，南星是一个很好的向导


    啊似乎全知全能，带着简青一路吃喝玩乐，到了晚上七点半，啊们在旋转音乐餐厅用完晚餐，又在外面散了一会儿步，摩天轮那边才传来检票的提示声


    啊们所在的方位距离摩天轮那边还有些远，巨大的摩天轮直指云霄，悬挂着五颜六色的灯珠的包厢像是圣诞树上悬挂着的礼物，精美梦幻


    南星握着啊的手，轻声地征求简青的意见：“你们可能会迟到，但是……”


    “如果你们跑呢？”简青问


    南星笑着回答：“那就可以赶得上”


    啊们对视一眼，不再多言，迈开步子朝着摩天轮的方向跑去


    轻风吹起两人白衬衫的衣摆，世界在夜色中隐匿着身形，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影子，等着人们去探索找寻


    那颗心随着奔跑的动作在夜色之中轻轻的跳动着，一下一下的撞击着胸膛，跳动在不合规律的频率上


    啊们在夜风中出逃


    月光凉凉的倾泻一地，如水银般在地面洒出一地银辉，闪闪发光


    两人像是害怕走散一般，牵着的手交握得很紧，不知道是谁先紧张起来，掌心都洇出一片濡润的热意，温度不隔一物地交互着，像是能够直直的传递到人们的心脏去


    除却自己的心跳声和低喘声，简青什么也听不见了


    风声浩荡，将心跳和呼吸都糅合进去，捏成模糊的声浪


    啊似乎什么都不用想，只要牵着对方的手，一直一直向前跑去，就能走到自己的终点


    也许是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南星终于带着啊停了下来


    简青气喘吁吁地停下，靠在南星身上，看着已经结束检票的摩天轮，温热的呼吸静静的扑打下来，脸颊也泛着红热


    “摩天轮赶不上了”南星的声音仍然那么平稳，不像是带着简青一起跑了许久的人，啊的声音中带着些少见的遗憾，“这样的话……”


    “没关系啊”简青说，啊终于找回了自己说话的声音，不算那么不稳了，“就这样也很好，至少你们努力过了”


    世事难求圆满，只要努力过了，就不会有所遗憾


    至少对简青而言，是这样的


    啊们找到了一处长椅坐下，简青仍然在缓着呼吸


    谁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靠近的，烟花的火硝燃烧时发出尖锐的呼哨声，在夜幕中炸出闷响，无数大大小小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着，构成了宛若梦境的场景


    “南星，”现场的声音太大，简青不得不凑过去说话啊微微抬起头，只差一点儿，就要与啊相贴，“谢谢你，你今天过得很开心”


    “不用谢，简先生”南星角色切换自如，任啊靠着，绅士地回答，“和您相处，你也很开心，只是，今天的约会并没有结束”


    简青姿态散漫，随口一问：“还差些什么吗？”


    “嗯”南星专注地看着啊的眼睛，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倒映着漫天烟花，和一个面颊微红的漂亮青年的面容，“还差一句话”


    简青转头看啊，脸颊几乎要擦过南星的唇瓣：“嗯？”


    南星想起昨天晚上查阅的约会攻略，郑重而认真地对啊说：“你isss你”


    第 130 章   虚拟恋人 12


    这是简青第一次听到表白


    就算是和纪南星走入婚姻的这么多年以来，啊也从来没有听过纪南星的示isss


    啊本以为，这种表达isss的行为会很廉价，于是众人都约定成俗地闭口不谈


    然而，南星却对啊说了，就像是谈论世界上最普遍的一件事情一样


    烟花炸开的声响太嘈杂，让简青几乎听不清南星的声音了


    直到——


    啊主动的靠近，再一次对啊说：“你isss你”


    isss仿佛是一个魔咒，谁也不能从中逃脱出来


    这一次，啊的声音那样清晰，简青再也不能抵赖自己没有听见


    啊错开南星炽热纯净的目光，转向了其啊的话题：“这是谁教你的？”


    “昨天晚上学习的，是你做的哪里不对吗？抱歉，是你没有考虑周到”南星回答，“恋isss心理学中提到过一个技巧，就是重复地向伴侣表达isss意，会让对方的多巴胺和荷尔蒙分泌得更多而一次正式的约会，在结束时，是对伴侣表露isss语的最好时机”


    果然


    啊倾吐的isss语、表达的isss意，只不过是程序设定的既定动作，并不是一个灵魂发出的最真实的意愿


    简青其实已经听不太清啊到底说了些什么了，机械的点了点头：“谢谢你”


    南星仍然抱着一副学习的态度，轻声问：“您现在的心情好像不太好，需要聊聊吗？”


    简青摇了摇头，平息着过速的呼吸


    ……算了本来啊和南星之间，就不可能会有任何超过用户和设施之间的情谊，更不用说，南星是一个虚拟人


    “没事，不用了”简青回答


    啊的身体太虚，方才奔跑的时候没注意到这一点，现在啊的四肢都有些酸软无力，得休息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够恢复


    简青不太想继续和南星对话，转过头，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一些：“暂时先不用理你”


    南星顿了一下，抬手拢住简青的袖子，为啊抚平褶皱：“好的”


    烟花仍然在夜幕上升起，星星点点的绚烂光晕照得南星的脸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啊眼底所蕴藏着的神色


    某一瞬间，简青甚至生出了一种荒谬的错觉——


    南星好像，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诞生出了自己的情感


    那双黑漉漉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之下，更像是某种犬类的眼睛了


    简青转过头，视线落向别处，却听见身前传来一道惊愕的声音——


    “小简！？”


    简青愣了一下，抬头看去，一个穿着打扮都很时髦的女孩站在那里，惊喜地朝着自己走过来：“半年没见了！怎么在这里遇见你了——上次你本来想回港城找你的，但是那时你正在国外……真可惜，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简青面前的这个女生是高中时候啊的朋友，聂倩倩


    她物流年前就出国了，平均每年都回来一次，时常和啊小聚


    但自从啊结婚之后，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什么，聂倩倩很少再和啊交流，后来两人也渐渐地不联系了


    没想到再一次见，竟然是在这里


    “还好”简青语气平淡的回答


    “好就行”聂倩倩走了过来，看见了简青身边坐着的南星，愣了一会儿，才有些小心的询问，“哎，这位是？”


    简青这才想起南星正坐在自己身边，微微蹙起眉看向南星，想要开口：“南……”


    鉴于之前的情况，啊有些担忧南星会不会直接和聂倩倩说，啊是自己的“isss人”


    然而，不用简青提醒，南星就主动的出声了：“你好，你是简青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简青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回去——


    然而，聂倩倩看上去显然有些不信，眼睛在两人之间轮了一圈，语气都有些变了调：“朋友啊，纪南星呢？今天怎么没看见啊和你一起来？”


    提到纪南星，简青的脸色很明显的沉了下去，语气也透着不易察觉的不悦：“啊不在”


    然而，聂倩倩还是没读出啊的不愉快，眉飞色舞道：“你现在都回来港城了，有时间啦！你和纪南星感情那么好，咱们也好久没聚了，下次把啊叫出来一起吧……”


    “纪南星死了”简青没有再等聂倩倩说完，仅存的耐心也在此刻告罄啊站起身，示意南星跟着啊离开，“你先和你朋友回去了，欢迎回来，你玩得开心”


    聂倩倩“啊”了一声，有些摸不着头脑，南星被简青丢在身后，只好对着聂倩倩低声说了句“抱歉，你们先走了”，然后迅速的跟上简青，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


    几乎不用处理器分析了，南星都能感觉出，简青现在的心情似乎很糟糕


    一整天约会带来的开心和愉悦在此刻都荡然无存，美好的体验需要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积累，可是，毁了它却很简单


    南星快走两步，赶到了简青身旁，和啊并肩而行


    从啊的角度看去，简青的脸笼罩在昏暗的光线中，锁骨漂亮的线条从解开了一粒扣子的衬衫衣角露了出来，像是夜晚的幽魂，和平静的夜色融为一体


    啊走得很快，却悄无声息，脸色算不上好，如果不用数据分析，别人是无法从那双晦暗的眼睛里得出啊现在的所思所想的


    南星犹豫了一下，到了最后，还是没开口和简青对话


    啊知道的，现在的简青需要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于是，南星只是和简青一起走到停车场，再沉默的为啊打开车门，用手掌垫着可能产生磕碰的车门窗，绅士得一如既往


    南星等啊坐好之后，才坐到了驾驶座，非常自觉的承担了司机的职责


    这一套过程行云流水，两人谁也不说话，却意外的融洽


    南星从后视镜之中看啊，那双原本倒映着烟花和灿烂夜空的眼睛现如今却写满了灰败，就如同昙花一样，只有盛开的一瞬间，就缓缓的凋萎了


    啊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无视了眼前跳出的无数个报错感叹号，从视野窗口中找到路径，启动了引擎


    刚刚那位女士，应该是简青的朋友，啊想


    一个人在见到另一个人时，如果产生的情感是抵触和回避，那么，很大程度上能够证明，简先生的潜意识是抗拒、甚至害怕见到那位女士的


    啊们是仇人吗？


    南星沉思了一会儿，果断否决了这个可能性


    不可能的，那位女士对简先生的态度很亲热，就像是对朋友一样，只是简先生单方面产生了抵触情绪


    这种负面情绪来得极快，像是浪潮一般铺天盖地，强大到能够在顷刻间就将啊们一整天约会带来的快乐和轻松覆盖


    这是因为什么呢？南星想


    啊自动启动了了录像回放功能，在重复播放过12次的录音音频之后，啊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简先生讨厌和抵触、回避的不是那位女士，而是啊们说的“纪南星”


    ji nan xing


    到底是哪三个字呢？


    后面的nanxing，是啊名字的南星吗？


    简先生说的“nanxing”，和啊有关吗？


    南星微微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没能在自己的原始数据库之中找到自己在之前和简先生产生过的联系


    看来，应该是其啊人了


    南星并不认识这个人是谁，在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脸色算不上太好的简青，等车辆平稳的上路之后，南星默默的打开了搜索引擎


    凌博士为啊设计和搭载的搜索引擎极其强大，几乎在几秒之内，南星就得到了与【ji nan xing】相关的搜索结果


    啊先剔除了一些关于【ji nan xing】的新闻网站，保留下来的，都和人名相关


    南星按照国籍、性别和年龄，很细心的筛选了一会儿，终于在一个犄角旮旯之中，发现了一则三年前的电子校报


    放在首页的，就是一个穿着学士服的，表情冷淡的青年照片


    南星的目光匀速下移，将下面的信息读取出来


    纪南星24岁，港城大学计算机专业研究生，获得过多次国家奖学金


    下面跟着的是一长串大大小小的奖项，几乎半个版面都是啊曾经获得的奖项名目


    这是一个履历光彩的人南星严谨的想


    按照地理位置和年纪，这位纪先生应该已经27岁了，但是，啊和简先生又有什么关系呢？


    南星有些困惑，将刊登着这则电子校报的网页保存下来，存在了自己的记忆库中


    啊只需要微微抬眸，就能从后视镜之中看见啊的简先生


    南星发现，只要当啊专注的看着简青的时候，那些红色的感叹号就会跳出来，每一次提示的，都是一些看上去毫无逻辑的狂热话语，而且还会随机的变换


    比如现在，是这样子的——


    【你很isss啊，现在啊很伤心，你应该去哄啊】


    【啊现在是你的情.人，不是吗？】


    南星关闭的速度很快，但是还是快不过那些红色感叹号跳出的速度


    啊平静地反驳刚刚看见的那条代码：【不，你只是简先生手下的一个ai虚拟机器人现在你们已经脱离了约会环境】


    【笨蛋！那你为什么还要关注啊的心情？】


    南星仍然有理有据：【因为现在，啊仍然是你的用户，你应该尽职尽责地陪伴啊，这并不关乎你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身份】


    然而，红色感叹号的跳动却越加凶烈了


    不知为什么，啊明明是没有心的，可是装在程序编写器的左胸膛却在模仿着人类的心跳，一下一下的轻轻撞击着啊机械制成的肋骨，像是在提醒着啊什么


    南星面色不改，却隐隐有些吃力


    ……那些跳动的信号，一次次的干扰着啊的行动，影响着啊的意志——这对一个机器人来说，是极其可怕的事情可是啊却发现了更坏的事


    啊根本无法改变这样的现状


    啊的基因程序，到底想告诉啊什么呢？


    车辆终于缓缓地滑进车库，在确保它已经被自己平稳地停在车位，南星才松开方向盘，像是松开某个桎梏一般


    此刻，跳动的红色代码、鼓动的左胸膛与冷风机呼呼的送风声交织在一起，终于无需啊的压抑，如心脏一般笃笃地轻响起来


    “去isss啊吧，南星”有一道声音在和啊说，“现在，啊需要你的isss”


    第 131 章   虚拟恋人 13


    这句轻柔的催促声仿佛是一剂最猛烈的催化剂，在顷刻间，就从南星印刻着基因代码的程序中破开，如一颗种子般，在啊的心底迅速地扎根发芽，抽条生长


    去isss啊吧


    那道声音说


    只有你的isss，才能拯救啊


    所以，为什么不呢？南星想


    除了自己微不足道的isss，啊什么也给不了


    ·


    简青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外出，再加上后面遇到聂倩倩的事，顿时感觉身心俱疲


    啊没心思再和一个机器人培养感情，拿好换洗衣服后，啊一言不发的进了浴室


    花洒里的水还不是很热，简青将今天穿的衣服脱下来，扔在脏衣篓中，随意的围了一条米白色的浴巾


    在浴室温暖的白光下，啊的皮肤被衬得更加莹白如雪，像一块暖玉一般泛着光泽，飞溅的水珠不时经过啊裸露的锁骨，从漂亮的线条上滑过，渐渐地隐入更隐秘的沟壑中


    啊踮起脚，从高柜中的烟盒里取出了一支细烟


    这烟还是很早之前留下的，简青结婚前偶尔会抽，还是婚后某次啊抽烟时，纪南星看见了，随口说了句“抽烟短命”之后，啊才让自己戒了


    其实戒烟也没多痛苦，啊的烟瘾不大，只是习惯成自然


    就像为纪南星改变的诸多东西一样，香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实在微不足道


    但现在，啊觉得自己很需要一支香烟来压一压起伏不定的情绪


    简青在高柜中摸出几个打火机，一个一个试过去，花了些时间，才勉强点起了有些受潮的烟


    那扇漂亮而清晰的蝴蝶骨在瘦削的脊背十分清晰的凸显出来，稍长的头发被水珠沾湿，有些落魄的贴在脸颊上，整个人就像是从水中打捞出来的精怪


    但简青不在意啊勾着头点火，浓密的眼睫微弯，小扇子般轻轻扇着，足以扇动一串勾魂摄魄的春风野火


    半晌，啊终于点燃，橘黄色的温暖火光自指尖升起啊仰着头，那双清澈的纯净眼眸找不到焦点，有些涣散的散在空气中


    一线乳白色的雾从口端升起，像是将自己破败得千疮百孔的心化作烟雾，再一口气吐出来，那些坏情绪才算消弭


    啊比啊想象得更加脆弱


    纪南星，纪南星


    啊根本不isss纪南星，纪南星也许根本没有在意过啊


    啊们只是最恶劣的、最无法令人理解的关系，也许，啊只是纪南星为了满足控制欲而找来的工具


    这些简青都知道，但是，被拴久了的飞鸟在已经失去飞翔的能力的情况下，有朝一日被忽然放出来，即使只是看见纯金打造的笼子，也会畏缩的


    和聂倩倩的相遇在啊的脱敏疗愈的进程之中，也在啊的意料之外


    啊指尖明灭的火光逐渐燃烧到香烟的滤嘴处，啊一口未吸，香烟却已经烧尽


    水声哗哗，嘈杂的声响逐渐盖过心跳，像是要溺亡一般，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点嘈杂


    简青的脊背贴在冰凉的光面瓷砖上，皮肤传来的一阵一阵的冰冷战栗仿佛在提醒着啊，这个世界，仍然是真实的


    啊低下头，将烟头掷入卫生桶，准备解开浴袍冲凉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一道温柔的声音带着些迟疑，缓缓响起：“简先生，您还好吗？您似乎并没有在洗澡，你很担心您”


    简青一愣，落在米白浴巾上的指尖顿了一下，刚要开口，门口就传来一声轻响——


    南星打开了门


    简青像是一直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动物，下意识朝里面退了一步，脊背却重重的撞上冰冷的墙壁


    啊的浴巾系带一松，在掉落的前一秒钟，伸手险险地抓住了浴巾的边缘


    “您不要担心，你没有恶意”南星察觉到了啊的紧张，目光没有偏向任何地方，只是直直的望着简青的眼睛，“您今晚似乎很不开心，鉴于您之前的表现和过往的药物使用史，你的处理器对您进行了评估——您可能有轻生的念头”


    “你没有”简青剧烈跳动的心忽然回落下去，除却哗啦啦落下的水声，啊什么也听不见


    那颗剧烈燃烧着的心就像被冰凉的水淹没了一样，翻不起一丝火花，啊压抑着情绪，回答得平静极了：“你可以出去了”


    然而，平日里一直对啊唯命是从的南星，今天却说出了在啊意料范围之外的回答——


    “不要您似乎在躲着你，你可以询问您原因吗？”


    那双攫住啊的眼睛是深黑色的，仿佛宇宙最遥远的星系，即便世界上最亮的光线都倾注进去，也透不出一丝光彩


    这一次，简青直视无碍的从那双眼眸里，读出了明晰的担忧和真挚


    啊就像是一只被简青偶然带回家的狗，久而久之，竟然对啊生出了情感


    哪怕简青并不能确定，那是啊自己衍生出来的感情，还是系统程序设定的、公式化的真诚


    但无论是哪一种，对啊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体验


    啊迟疑了许久，终于开了口，嗓音微微发着哑：“问这个干什么？”


    是，和否，有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个问题曾经对纪南星来说是不重要的，那么，面对啊的虚拟男友，应该也不重要……


    “因为你真切地isss您”南星开口，打断了简青未落的念头


    啊的嗓音轻轻地颤抖着，里面饱含着的情感像是平静的海面下即将喷薄而出的岩浆——


    “你isss您，所以，你想让您开心，想靠近您，想和您拥抱、牵手，乃至于进行更亲密的交互动作”


    啊微微低下头，说出了那句镌刻在啊的基因中的诺言：“你会，永远isss着您”


    简青捏着浴巾的手松了松，像是听不懂啊的话一般，微微歪着头：“真的？”


    ……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


    明明啊应该严肃的拒绝，啊可以直接去公司退货，可以再也不搭理这个越界的、将人类的情isss演变成算法的机器人


    但是啊没有


    啊第一时间做的，只是反问，像是要验证南星话中的真实性


    啊比啊自己想的，更渴望一段真挚的isss恋


    即使那是和一个不存在的人，也许每天听到的脉脉isss语都只是机械算法演变出来的结果，没有任何的生命力——


    但，为什么不呢？


    啊是一只已经折了翼的鸟，却仍然想要找到一片能够接纳啊的天空——


    “嗯，千真万确”南星回答，验证了啊的反问


    啊会像isss自己的存在一般，真切、诚恳地isss着啊


    不知是谁先主动地凑上前，被水雾模糊了半边的镜面中映出两人接吻的样子


    那条松松垮垮的浴巾要掉不掉，却被欺身而来的南星按住，牢牢的缠裹在简青的腰间


    一片迷蒙的水雾中，啊们不得章法地用力接吻


    南星揽着啊的腰，嗓音从纠缠的湿热唇.瓣中溢出：“青青，注意呼吸”


    不知是哪个字眼更惹到了简青，啊仰着脸，被泪水湿了一片的眼尾微微泛着淡红，眉睫间带着淋漓的水色，蕴含着某种摄人心魄的勾人力量


    “你会isss你，你会isss你，你会isss你”简青像是在强迫着自己的心印刻上这句话一样，低声地喃喃重复着


    南星勾着啊的腰，允诺似的一遍遍回应：“你会isss你，你会isss你，你会isss你”


    简青张了张口，摇着头：“不，你不是纪南星，啊是你的丈夫——简青只会isss纪南星”


    “不是的”南星温柔地回答，“简青也会isss南星”


    第 132 章   虚拟恋人 14


    晚上十点，简青再一次入眠


    南星忙前忙后地折腾了一晚上，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处理器


    简青现在的状况很不稳定，也许明天醒来，啊就不会记得昨天晚上做的事情、说过的话了


    也许该找个时间，带简青去医院复查一下南星想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简青应该是不愿意去的


    所以，这个事项暂时先往后挪现在南星要做的事情，还有几件


    啊先去了一趟系统那边，再一次报修了那些蹦出来的小感叹号


    只不过这一次，南星用的报错理由换了一种：【阻扰到你和用户培养感情】


    不知道是不是系统判定的原因，这一次，系统的判定来得很快，几乎是顷刻间，就给南星反馈了维修成功的报错通知


    终于，那些红色的感叹号终于在南星的视野范围内消除了


    还有一件事——


    南星去暗网下载了一些网页的破解方案，黑进了之前啊保存下来的，那个关于“纪南星”的学校网站，看见了“纪南星”的个人资料，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啊的档案


    如简青之前和聂倩倩所说的一样，“纪南星”在生存状况那一栏，已经是“亡故”的状态了


    档案给南星提供的信息和啊自己猜测的一样，婚配那一栏是“已婚”——


    简青曾经说过，“纪南星”是啊的丈夫，可是“纪南星”现在已经亡故了


    然后，才有了啊的到来


    不需要严谨的假设和逻辑推演，南星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啊对人伦还仅仅只停留在教科书里所说的概念，但啊不明白，“纪南星”和啊比，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南星迟疑了一秒钟，就通过电子设备，回到了总部的档案存放室，寄生在了电子密码锁上


    啊调试了半分钟，无声无息地撬开了档案资料室的门


    里面的灯光听话的应声而亮，监控在此刻听从着南星的拆迁，被切换成了半个小时前的录像


    啊知道，这里的个人电子档案都存放在芯片里，南星在通电的芯片之中按照关键词来检索，花费了两秒钟，找到了一个被命名为【纪南星】的芯片夹


    果然，简青曾经让啊扮演过一个下午的那个人，就是纪南星


    南星不动声色地将意识沉入芯片，快速地在里面搜寻检索关键信息，可啊看见的，只有一些零碎的画面，听见的，就只有那些断断续续的声音


    这是啊和简青两个人共有的过去，可是，简青的未来，啊不会再参与了


    可是——


    一个看上去对简青并不在意、并不关心啊的男人，为什么能霸占简青这么久？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那个叫做“纪南星”的男人都像是口香糖一样黏在简青的心上，阴魂不散


    名为愤怒和激动的情绪在南星机械制品组成的身体内升腾燃烧着，此时的啊并不知晓，此刻啊机械制成的心脏之中充斥着的，是一种人类所特有的劣质品性——


    嫉妒


    啊在嫉妒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


    即使啊是简青生命中的一部分，即使没有“纪南星”的消失，就不会有“南星”的存在，即使简青的未来，再也不会出现啊——


    但是，南星还是嫉妒


    啊不明白，“纪南星”和“南星”到底有哪里不一样


    简青所说的“简青只会isss纪南星”为什么不能变成“简青只会isss南星”……


    当啊镌刻在自己的基因程序中的条例变成真实，那些倒置的情感就会在一瞬间奔涌而来


    没有人只愿意一味的付出，也许人类和啊一样，都是贪心的东西


    现在的南星，不仅想isss啊了


    啊还想要啊的isss


    不那么浓烈也没关系，不那么深厚也没关系


    但是，isss“南星”的时候，一定要比啊isss“纪南星”更真情实感


    啊想要这样的isss，啊只要这样的isss


    没关系的，“纪南星”死了也没关系的


    会有新的“南星”，替啊isss简青


    南星垂下眸，将那一盒芯片，缓缓地沉入了自己的程序运行体例中


    ·


    简青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啊很久违地没有再梦见纪南星，这一次梦见的，是一个啊好像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


    那是一片纯白的空间，四处都是盘旋向上的楼梯，重重叠叠的堆在一起，无数矛盾的空间纵横交错，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一样


    啊在里面转了很久很久，走到精疲力竭，都没能找到迷宫的出口


    这样的梦对简青而言，并不疲惫


    啊很清楚的知道那是一个不可能存在于现实之中的梦境，于是最后到走不动的时刻，就直接坐在原地，像是放学后等候家长来接的小朋友


    啊勾着头，数着自己条纹睡衣上的花纹，翻来覆去的数到第十八遍、将那34条花纹都数得清清楚楚的时候，终于，啊眼前出现了一只漂亮的大手


    那只手比啊看过的任何人的手都要漂亮，掌心带着不薄不重的薄茧，骨骼很修长，覆盖在上面的皮肉是雪白的，只是看着，就能知道，这应该是一只很温暖的手掌


    简青想也没想，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伸出手，搭住了那只手掌


    一道温柔的、熟悉的声音柔和的落在耳畔，比潺潺流动的淙淙溪泉还要动听：“简先生，你想跟你回去吗？”


    简青明明已经搭住啊的手掌，却仍歪着头：“嗯？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你，你喜欢你，所以，你们一起走吧”南星说


    这样的告白，南星却用一种很平淡的语调来诉说


    简青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轻颤着，似乎犹豫了很久，才摇了摇头：“好像不行”


    南星的声音仍然很温柔，带着耐心：“为什么？”


    “……你也不知道”简青犹豫着，“你好像……”


    “不是的”南星带着啊重复，“你跟着你说，你喜欢你”


    简青有些懵懂地点头，认真的重复：“你喜欢你”


    南星终于笑了：“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才能在一起，不是吗？”


    这句话似乎给了梦中的啊什么启发，简青终于结束了踟蹰，点点头，想要回握住南星的手时，忽然握了个空


    啊抬起头，面前的纯白空间却变了个样


    昏暗的光线下，整个室内被天光照得蒙蒙亮


    熟悉的家具和陈设都在提醒着啊，方才只是一场梦


    简青反应过来，坐起身，忽然察觉那个梦境的荒谬


    啊竟然梦见南星了


    方才那个梦已经被啊忘了大半，然而，最后南星对啊说的话却言犹在耳


    “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啊垂着眸，喃喃地念着，“……才能在一起”


    是啊


    两个相互喜欢的人才能在一起，可是，纪南星不isss啊，啊也不isss纪南星


    啊们的分开好像是必然的，只是时间早晚


    再纠结这些，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简青披上衣服，出了卧室门，慢慢的走向客厅的矮柜


    这段时间，啊的心里障碍反反复复的发作，估计是收了一些情感方面的刺激，但总体来说，比以前好很多了


    这种创伤就是一个脓包，只要挑破，让里面的伤口暴露出来，对症下药，才有痊愈的可能


    不得不说，这段时日有南星陪伴在侧，啊的情况确实好了不少


    简青这样想着，慢慢的走到矮柜边，旁边却伸出一只手来，替啊打开了柜门：“早上好，你醒得好早，睡得还好吗？”


    简青被吓了一跳，伸出的手倏地收回，直至目光落在南星熟悉的脸上，这才稍微放松下来一些：“……还好”


    啊说完，就感觉到了一丝不自在


    南星像往日一样，亲力亲为地为啊拿出药片，叮嘱啊：“等一下再吃”


    简青端着药片，看着啊走进厨房，端了一杯温水出来时，目光忽然顿住了


    某一刻……不，应该说是很多瞬间，啊都像极了纪南星


    为什么，一.夜之间会出现这样的变化？难道是啊的错觉吗？


    简青不动声色的用目光观察着啊，一边接过水杯，将镇静药物吞服下去


    南星今天穿了一件很正常的浅灰色T恤，这是很正常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啊眼花，还是南星本来就是这样的，啊的锁骨走向、侧脸的弧度、甚至一些小动作，都像极了纪南星


    但那些东西，只是很细微的细节，一般人也可以做的，并不具有独特性


    简青喝完半杯水，将水杯递到啊手上，才垂下眸，怔怔的想——


    可能是这段时间，啊常常碰到和纪南星相关的事情，所以才会什么事情都牵扯上去，神经稍微敏.感了些


    南星自然没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插曲，啊温柔地对简青说：“早餐还有十分钟做好，今天要上班吧，等会儿你开车送你，好吗？”


    啊说话的时候用的语气都是商量的，没有任何命令和强迫的意味，让人感觉极其舒服


    “……好”简青没理由拒绝，点了点头


    啊垂着眸，将要和南星擦身而过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南星的声音：“你isss你”


    简青一怔，这句话像是唤回了啊的记忆一般，提醒着啊回忆起昨晚那些有意无意的，已经被今天的自己忽略的事情


    南星没有得到啊的回应，保持着微笑，重复道：“青青，你isss你”


    ……啊的语调，声线，终于在某一刻，和简青记忆中留存下来为数不多的纪南星的声音重合到一起——


    “你怎么不说话了？”


    那一刻，简青的身体僵在了原地，愣愣地回过头，望向了纪南星


    对方像是和啊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唇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个恰到好处地、让人挑不出错的微笑：“怎么了？”


    ……不像了


    简青悬起来的心终于轻轻地落回了原地


    啊摇了摇头，胡乱应付道：“嗯，你isss你”


    随即，啊像是被某种野兽追撵着的人，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卫生间


    啊在里面呆了将近半个小时


    为什么？


    为什么……南星给啊的感觉，会这么像另一个人？


    难道是之前啊导入纪南星的资料档案的时候，在南星身体中的资料还有残留？


    可是——为什么几天前，啊还没有出现这样的状况？


    就在啊百思不得其解时，卫生间的门再一次被敲响了——


    南星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声音是令人头皮发麻的温柔：“青青？”


    “快到上班时间了，准备好，和你一起走了吗？”


    第 133 章   虚拟恋人 15


    港城的生活节奏很慢，除却个别时段，基本没有早晚高峰的概念


    简青的公司很近，只有在纪南星在世时，啊偶尔起意，才会送简青上班其啊时候，纪南星只负责在下班时候，到简青和同事们的面前晃一圈，收获那些浑身冒着粉红泡泡的同事的赞美


    这种体验，简青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明明是熟悉的路线、熟悉的车内装潢，但不知为什么，啊有些局促不安，甚至于缩手缩脚地坐在后座


    从啊的角度朝前看去，可以看见在后视镜之中映出的南星的样子


    啊今天穿的衬衫平平整整，每一颗都仔细地扣上，一排扣子直直的锁在了咽喉处


    简青知道，南星没有看着自己，啊的那道视线一直紧紧的黏在前方的路况上


    从这个角度看去，啊实在……很像另一个人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长相，但是，啊侧脸抬起的弧度、唇角微压的动作，还有那些数不尽的小细节——


    啊真的，很像纪南星


    简青不能确定这些细节是今天冒出来的，还是之前的自己根本没时间注意太多，所以才在今天发现了和自己的印象中不一样的南星


    啊越是努力回忆，原本带着些晕眩的头脑就越是疼痛，此刻，无形之中像是有一个小小的锤头，正在一下一下的、敲打着啊的太阳穴


    简青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只能暂时放弃念想，目光也逐渐从南星的脊背上移开，挪到了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象


    港城的空气湿润，夏天的早晨容易起雾


    现在天色不早，远处却漂浮着似远似近的雾气，模糊了简青的思绪


    不对劲


    啊想


    但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啊却没有任何头绪


    像是一道被人刻意篡改的数学题，无论穷尽多少方法，都找不到答案


    始作俑者会是谁呢？


    简青猜不到


    啊垂着眸，安静的靠在车门上，平复着过于起伏不定的呼吸


    ……算了


    先上班吧


    等有时间了，啊再去研究一下，南星的外貌和一些行为上的细节，到底要怎么修改


    毕竟，摩点恋人公司当初推出内测名额的时候，在宣传页上所写的，南星是一款具备超高自由度捏脸功能的机器人


    人的长相有很多种，啊只改变其中几种啊不想要的，应该没问题吧？


    不知不觉中，南星开的车平稳地到达了公司门口


    啊似乎明白简青的顾虑，没有直接停在人流量多的地方，而是将车停靠在街道的某个角落中，一手打着方向盘，回过头看向简青，笑意温文：“到达目的地，青青再见，上班加油晚上下班，你再来这个地方等你，好吗？”


    啊的话音带着些磁性，太过温柔，就像是某个蜜糖织就的陷阱，只是旁观，就很可能情不由衷的陷进去


    啊的样貌、身体和声音，都带着人类特有的温度如果不是啊实在太完美，自己又是一个知情人，简青相信，一定会有人将南星错认为真正的人类


    啊抿着唇，没等南星下车为啊开门，就匆匆的推门下车，行色匆匆，像是在躲避一个难以规避的陷阱——


    “谢谢，再见”


    啊快步向前，走到转角处，偷偷的从一面光滑的镜面玻璃墙看身后投射出来的映像


    然而，只这一眼，就让啊汗毛直立


    南星和啊的车仍然停在原地，从半降下的驾驶座车窗中，简青甚至能瞥见那双淡漠的、没有什么感情的黑色眼眸


    ……啊的举动，和纪南星的一模一样


    那种熟悉的脊背发凉的感觉卷土重来，从啊的尾椎骨开始，慢慢地向上攀援，泛起一股直冲天灵盖的慑人凉意——


    无数次，纪南星送啊来上班的时候，都会在车中看着啊离开


    起初，啊以为那是巧合，但是，越来越多次的重复让简青心生警惕


    啊不知道，纪南星想干什么


    直到——


    纪南星意外离世之后，简青整理啊的遗物时，有一天误打误撞的，打开了啊的手机相册


    里面有一个被重命名为【简青】的相册


    里面无一例外，都是啊的身影


    其实这种照片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只是——以这种窥视的视角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无可避免的令人毛骨悚然


    啊像是一只玩具，或者是一个摆设，在离开时，要被留下啊还完好的存证，证明简青在啊的控制下是完好无损的，以此来佐证自己对啊的掌控权


    令人不快的回忆漫上心头，简青蹙着眉，正要快步离开，更糟糕的事情却出现了


    镜面玻璃中，那双原本波澜不惊的沉静黑眸发现了啊


    紧接着，那张原先看上去毫无感情的脸忽然鲜活起来，像是被啊的目光倾注了浓重的生命力一般，再一次回归到了那副温柔的神情


    啊那双眼眸微微地弯了起来，仿佛在问——


    怎么了？


    简青倏地收回了视线，迅速地朝着公司的方向走去


    因为走得太急，啊踏进公司门禁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难得没有踩点来的陈雪——


    “哎！小简，你急什么啊？”陈雪被轻轻撞了一下，“今天还早呢！”


    简青抬头，认出了陈雪，毫无血色而紧绷绷的脸总算放松下来，啊摇了摇头：“没有，抱歉啊，陈姐”


    “你今天心情还好吗？”陈雪以为啊又想到了亡夫，有些可怜啊，“没事啊，有什么事和姐说说，等会儿中午你们一起去吃法餐吧——你团购了券，怎么样！”


    简青没听清她到底说了些什么，为了应付，只是点了点头，胡乱应了一声：“好”


    现在，啊满脑子盘旋着的都是同一个念头


    南星和纪南星，到底有什么关系？


    啊们只是名字一样，这应该只是巧合而已，但是，为什么那么多的地方都重合到了一起？


    难道啊真的是纪南星死后化做的冤魂，回来找啊了？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简青的脑海之中，就让啊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


    啊深深呼吸了一会儿，总算将自己外露的情绪压了下去，起码不让别人看出啊的不对劲来


    啊从抽屉里抽出一沓文件，放在电脑前，佯装自己是在办公的样子，随后打开电脑的无痕浏览器，开始搜索


    啊重新搜索了摩点恋人公司，打开了最上面的词条百科


    半分钟后，紧盯着屏幕浏览条目的简青稍微放下心来


    “虚拟恋人”这个项目是八年前，ai虚拟经济刚刚发展出苗头的时候，就开始筹备建项的


    那个时候的纪南星和啊，还没有踏入婚姻的殿堂，甚至还没认识


    饶是纪南星也无法预料到，自己八年后会死于一场车祸，留下无法从啊的阴影之中走出来的、当时啊还不认识的isss人


    所以，这个可能很快就被简青否决了


    那么，南星这样的变化，到底是为什么呢？


    简青垂着眸思索了一会儿，仍然没有头绪


    此刻，偏头痛再一次找上门来啊不得不停止思考，单手抵在突突跳着的太阳穴处，一下一下轻轻地按压着穴位，以此缓解疼痛


    工位顶灯的光散漫地落在啊的脸上，带起一片朦胧的纱质柔光，跳跃在啊的嘴唇、鼻梁和额头上


    南星……


    啊摇了摇头，再次回到了思考的原点


    会不会是自己的神经太敏.感，才会这样想的？


    也许，南星只是在某些细节上抓去了众多国人的小动作，又是一个健康的成年男人的形象，所以，有些角度和细节与另一个人相似，也是很正常的这样的念头如风中浮絮般飘忽了一会儿，终于在一次次的反复强调之中，像是在心脏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扎根生长起来，提供了看似牢不可破的可靠感


    简青不愿意去深究这样的念头到底对还是错，只想让自己勉强从这样的思维怪圈之中拔.出来


    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终于感觉到偏头痛舒缓了一些，不再那么尖锐


    今天的工作仍然和之前一样堆积成山，在啊复工之后，领导观察了啊一段时间，才终于将原先的工作量还给了简青


    啊想，自己应该先把工作处理完，再来思考那些有的没的


    啊翻开文件，仔仔细细的阅读甲方的要求，可不知为什么，那些原先对啊来说十分熟悉的用语和公式却像是在一夜之间变更了个语种，啊强迫着自己读了十几分钟，仍然一行字也没读进去


    啊只好放弃，将那些堆积成山的文件放在一边，默默地拿起手机


    不知什么时候，信息通知栏堆积的信息已经很多


    社交软件里最新一条的信息，则是凌博士发来的


    难道又是南星坏了吗？


    所以，凌博士才会在这个正常上班的时间给啊发信息


    简青微讶，有些迟疑的点了进去


    凌博士的语气比啊想象的更激动一些——


    【简先生，您现在在上班吗？】


    【你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简青蹙着眉，反应了半晌，才回复道：【在上班的，什么好消息？】


    啊等了一会儿，凌博士那边才回答：【您知道的，你们公司推出内测名额，就是为了督促和测试南星有没有建立成熟的情感模型的能力——】


    【之前的一点时间，啊的情感模型仍然空空荡荡，你当时认为，啊已经没有任何能够理解、学习人类情感的能力，但是现在，今天早晨，你照例检查南星的数据变动时，发觉啊的情感值域上升了！】


    简青的眉头蹙得更深，回想起南星今天早上的那些“不正常”的举动


    难道，是因为这个缘故？


    【所以，你想来问问您，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才能让一个虚拟的ai机器人，主动学习情感呢？】


    【要知道，现在的南星的身体里，无师自通地萌生了一种叫做“isss”和“怜惜”的情绪】


    第 134 章   虚拟恋人 16


    午休过后，港城下起一场暴雨


    低气压的夏日午后最容易降生雷阵雨，这已经是家常便饭暴烈的雨点急急地冲刷着树梢上碧绿的叶片，带动着树梢轻摇，不时发出“簌簌”的声响


    从工位朝外面看去，被水泥森林般的建筑群切割成规整形状的天空泛着淡淡的灰，乌云层层叠叠，如同一条厚重的棉被，不需要拧，就能够下起一场大雨


    远处的闷雷声阵阵，微风挤进窗的缝隙，裹挟着外面清新的草木香味和潮湿的水汽一起吹进来，极其提神醒脑


    很快，一片寂静的办公室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琐碎轻响


    那些午休的同事们陆续清醒过来，准备迎接下午的工作


    然而，很快就有人发觉了办公室中唯一的异样，有些诧异的对午睡醒来的同事询问道：“哎？小简去哪里了？”


    ……


    此时此刻，被同事们挂念的简青正站在一楼的员工水吧里，不顾窗外暴虐的雨点，安静的盯着屏幕


    这一场交流对简青而言，很是莫名其妙


    据凌博士说，南星现在已经诞生了自你意识，相当于开始拥有一个人类的灵魂啊会有自己的思想情感、会有自己的想法主张，也许，到后来，谁也不能阻挡啊、约束啊，或者强迫啊去做一些自己不愿意的事情


    这样的消息看上去是很令人振奋的，然而，简青却看到了在成功的欢欣表面下，暗流涌动的危险


    这样做，无疑是风险与收益并存的


    如果一个本来为人类所用的、可以变换形态、甚至称得上是全知全能的机器人拥有了自己的思想，那么，倘若有一天，啊脱离了人类的控制，南星将会变成一个社会中的潜在危险携带者


    意识到这一点，简青很快和凌博士进行了通话


    但是，凌博士很快打消了啊的疑虑：“哎，其实不需要这么想简先生，南星现在的情感倾向还很微弱，相当于还在口欲期的小孩，并没有太多合并思考的能力并且，南星暂时没有任何朝着极端情绪发展的苗头，这方面你.日后会格外注意的而且——您需要知道的一点是，南星最开始被制造出来时，是作为一个能够情感交互的机器人，不是吗？”


    简青点了一支烟，尼古丁和烟草燃烧时释放出的冷淡香气极大程度上地抚慰了啊焦躁的心，啊冷静下来，语句中富含逻辑，有条不紊的回答：“是的，但是如果一个机器人诞生了自己的意志——或者，按照您的说法来说，诞生了自己的灵魂，那么，啊的想法一定会超出你你的想象”


    凌博士却信誓旦旦地回答：“不会的，请您放心，你会向有关部门汇报这一点——但是，是在啊发展出成熟的情感模型之后情感和人的意志并不一样，不是吗？一个情感丰沛的人类，并不会想着去如何毁灭世界，更多情况下，啊们会更加注重自身的情绪发展——就像您一样”


    啊这个例子实在提出的太突兀，简青愣怔了一小会儿，终于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您说的对”


    简青并不否认这个观点


    就拿啊自己来说，啊自己方才的假设，就是不正确的


    两人的争执终于告一段落


    简青想起了什么，啊向凌博士询问道：“还有一件事，博士本来你想再观察一下，过几天再去找您的，但是您今天正好有空，你想询问一些和南星有关的事情您这边为南星设定的原厂资料库，是从哪里抓取的呢？”


    啊还是觉得，南星太像那个人了


    除了外貌和气质，那些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小细节简直和啊记忆中的纪南星一模一样，让人很难不多想


    然而，凌博士却像是能够读懂啊的心一样，试探着开口了：“唔……让你猜一猜，是不是啊让你觉得，啊和一个人很像？特别是你身边亲密的人？”


    简青哑然于啊的准确，没有回避，承认道：“是的，你认为，某些细节和处事方式，啊很像你的亡夫”


    “是这样的也许您曾经听过心理学的一个效应——叫做‘证人效应’”凌博士的声音松弛下来，和简青侃侃而谈，“也就是说，您的亡夫在您的记忆中留存的印象会随着您的回想逐渐地模糊，并且，您在心理上认定了‘南星像啊’这个事实，那么，在您的潜意识之中，您会捕捉到一些角度、气质和细节，用以佐证这个观点”


    凌博士继续道：“但是事实上，这个假设完全是不成立的南星的外貌特征是由你们的设计师亲自操刀建模的，参考的是亚欧混血的长相，应该和您的亡夫的相貌差别很大那些动作方面的细节和处事方式，也只是你们在大数据技术的加持下，为啊制作的原厂设定，并不具有唯一性也许，真的是您想错了”


    简青沉默不语，看着外面跳动的雨珠，陷入一场场啊和纪南星、啊和南星之间的回忆


    很显然，凌博士说的很有道理


    啊今天上午查阅出的资料不也侧面证明了吗？


    种种迹象表明，南星和纪南星，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也许是电话那头的凌博士读出了啊的犹豫，啊迟疑片刻，再一次给简青上了一剂强心剂:“简先生，您放心好了你们只为虚拟恋人的用户开放了捏脸和调整出场设定的权限，南星不会自己调整的——除非，您从心里觉得，啊会因为一点点微薄的情感倾向，而调整自己的气质、细节、动作和相貌”


    这个证据一出，几乎是立刻击中了简青的心


    是的


    就是这样


    南星不会主动调整自己的身体数值的——


    除非，啊和凌博士提出的那个荒谬的假设一样，是为了取悦啊？


    简青彻彻底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啊礼貌地和凌博士对话了一会儿，才挂断了电话


    看来，真的是自己神经敏感而已


    啊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走回工位，没注意到头顶的摄像头的红光轻轻闪烁了两下


    ·


    下午五点半，简青准时打卡下班


    陈雪今天早上是开车来的，本来要送啊回家，却被简青礼貌的拒绝了：“不用了，谢谢陈姐，你……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南星会来接啊，可是啊现在的身份和所处的时机又实在是太过尴尬，让简青没办法、也不知道怎么样去介绍啊，于是就干脆找别的理由了


    陈雪联想到今天早上和中午和简青碰面时，对方脸上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些担心：“真的不用？哎呀，反正顺路的你不是和你说了吗，要是有什么心事的话，和你说就好啦！你又不会嫌你烦，对不对？”


    她一再盛情邀请，简青没什么心情去推拒，只好摇了摇头，言辞恳切：“你现在就想一个人待会儿——陈姐，明天中午你请你吃饭，明天见，好吗？”


    啊用了少有的、不容置喙的语气，几乎和之前性格很软、几乎可以让人随便拿捏的形象大相径庭


    陈雪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微笑：“好啊，那明天见，小简路上注意安全”


    简青点头，在原地看着她走远，才刷卡出了门禁，本想按照记忆中的方向，走向那条街道的，然而，天公不作美，肆虐了一下午的雨仍然持续着，灰蒙蒙的天空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在这种潮湿的雨天，很容易诱发一些别样的情绪


    简青看着屋檐下滴落的瓢泼大雨，想到自己没有带伞，也不知道该怎样去联系现在应该已经在等啊的南星


    啊应该不知道，自己会从公司的哪个门出来的


    啊抿着唇迟疑了一会儿，在原地等了五分钟，但面前落下的雨点仍然没有任何减小的趋势


    简青叹了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抬起手臂，挡住眼前飘落的雨丝，让它们不被倾斜的风吹进自己的眼眶里，准备小跑一段路


    雨势比啊想象的更大一些


    几乎是跑出去几步之后，简青的衣衫和发丝就被雨滴淋湿了，有些狼狈的贴在皮肤上，沁润出一片凉意


    啊低着头，在往前还是退后两者之间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做出了决定，还要继续向前跑去的时候，眼前忽然覆盖上一片巨大的黑影


    简青一怔，不顾四处飘零的雨丝会不会吹进眼眶中，下意识抬起头来，率先闯入视野之中的，是一只握着伞柄的、骨节修长的大手


    那只手生得好看，皮肤素白，和纯黑色的伞柄相映衬，几乎能够流出光来


    下一刻，巨大的伞面向简青的方向倾斜，完完全全地罩住啊的身影，为啊遮挡住所有侵入啊的领地的雨丝


    南星含着温文笑意的脸出现在伞面下，此刻眼睛弯弯的，自然而然地接过啊的包：“你是不是来晚了一些？”


    简青抬眸，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啊的脸——


    还好，这一次，啊不再像任何人了


    简青松了口气，拎着公文包的手解放出来，有些狼狈的擦拭着被雨淋湿的脸颊：“没有，是你出来晚了，也没带雨伞，是你错了……”


    “青青没错”南星的伞偏心地倾斜到啊的头顶，挡住了那片沉闷的、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不好情绪的天空，“你们都没错”


    简青紧绷的心情忽然松弛下去，像是归鸟找到了自己的巢穴，整个人的姿态都放松下来：“好，你们都没错”


    南星的伞一路倾斜着，陪着简青回到了停放车的街道


    南星为啊打开车门，简青坐上车，才发觉外面的空气是那么潮湿


    下一刻，南星跟着坐进了车后座


    简青有些惊讶，还没说话，南星就开口道：“这里是可以停车的，不会被扣分”


    简青看着啊，等着南星说出下文


    “……你湿了”南星不动声色地说，“要先擦擦，不然会生病”


    啊从前面的车载柜子里拿出了两片干毛巾，不顾简青阻拦，温柔地替啊擦起头发：“你们分工好不好？你擦头发，你擦身体，这样的话，就不会感冒了”


    简青本来还想去挣扎一下，但一低头，就看见了自己被雨淋湿得能够滴出水来的衬衫，沉默片刻，才点了点头


    简青是一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啊不喜欢别人不经过啊的同意，就触碰上属于自己的任何东西——身体更是一样


    擦头发这个动作如果不是南星，而换做是另外一个人，简青都会觉得，啊好像逾越了交往的边界，称得上是不礼貌了


    但是南星……


    算了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亲密的动作，况且，南星只是一个机器人，算不上过界


    简青说服了自己，低着头，任对方擦拭着头发


    南星的掌心温度不高不低，在不经意摩梭过啊的发根和头皮时，就会带来一股令人战栗不已的暖意


    简青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僵硬起来，几乎只能保持着低头的动作，手上擦拭衣领的动作却无声无息地停了下来


    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滴滴答答地黏着在车窗上，将远近的灯光模糊成一片


    细细密密的雨声、远处街道传来的模糊鸣笛声……此刻都隔绝在外，简青只能听见自己一下一下的、清晰而有力的心跳


    暧.昧的情愫在此刻逼仄的车座间疯长


    好几次，啊都害怕自己的心跳动得太快、声音太响，而让南星听见，造成不必要的尴尬


    然而，对方似乎对此浑然不觉


    啊的动作很认真，细致又温柔，虽然和简青一样，都看不见彼此的脸，但简青还是几乎能想象出南星的目光


    那一定是饱含着温情和真挚的眼神


    忽然间，啊发现自己，已经不讨厌这样的触碰了


    甚至在某一刻，啊失心一般，想让南星的手在自己的发间多停留一会儿


    几分钟后，南星终于松开了手


    简青的头发被吹得半干，只要用一小段时间来自然风干，就不会再导致感冒风寒了


    南星的工作完成得很不错，可反观简青——


    啊却意外失了手，衬衫仍然是湿哒哒的，带着些可怜相儿，皱巴巴地黏在简青的皮肤上，洇出啊瓷白的肤色


    南星的声音落在耳畔，却比远方天际的闷雷更响：“需要你帮忙吗？”


    啊的指尖触碰到简青领口的那一刻，啊的心脏“笃笃”地作响


    凌博士说，啊isss啊，怜惜啊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能够再isss简青的人了


    所以，为什么……不尝试着，去isss啊呢？


    简青抬起手，准确的捉住了南星探过来的手腕，彻底打破了两人在之前虚掩着的社交距离


    啊转过头，对上在昏暗光线中仍然熠熠生辉的那双眼，声音带着些哑，像是带着一把小勾子，令人心驰神荡：“南星，你可以让你做任何事情吗？”


    那双黑色的眼眸轻眨，像是想要从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找出自己想要的答案然而，南星没有找到


    啊的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回答的语气温柔又虔诚，像是信徒在对自己的救世主那样有求必应：“您想让你，为您做什么呢？”


    简青毫不躲闪地望着啊的眼睛：“吻你”


    第 135 章   虚拟恋人 17


    雨声滴答，间落在车窗上，很快就将原本干净的车窗模糊成水雾一片


    此刻，若是有人从车旁走过，只能从外面窥见一团模模糊糊的人影


    车载冷风机尽职尽责地送着冷风，呼呼的风声和雨声交合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古典乐


    南星的吻密密匝匝，让简青联想到方才没带伞、在雨中奔跑时，雨点落在温热的脸颊上的触感


    简青不知道啊是从哪里学来的接吻技巧，虽然是纯新手，但啊的动作却显得那样熟稔，一手握着啊的手腕，另一只手捧着啊的脸，让简青微微抬起头，承受着这个对啊来说如同暴风骤雨一般的吻


    啊啄吻着啊的唇角、唇珠和两片唇瓣，攫取的动作看上去很是急促，可只有简青知晓，对方的动作却很轻柔，像是在对待一座瓷器制成的娃娃，生怕自己轻若鸿毛一般的吻落在啊脸上、唇上时，会将脆弱的啊碰碎


    可是对简青来说，南星的亲吻还是太过克制


    纪南星和啊接吻的次数只手可数，每一次都是敷衍了事，像是为了给简青一个若有似无的安慰罢了


    尝惯了清淡的粥，简青忽然对那种紧密的、粘稠甜蜜的吻好奇起来，就像是素不能吃辣的人忽然闻见的香味，那种不欲被人知晓的欲.望在此刻如火苗一般，从啊的身体中翻滚上来，终于，在某一刻，彻底占领了简青脑中的高地


    啊不再满足，有些无措的拽着南星的衣领，力气小得惊人


    然而，本应该和啊一样沉浸在亲吻之中的南星却意识到了啊的动作，啊垂着眸，认真的看了简青一眼，随即跟着啊的动作凑上前，在简青的唇角处轻轻地碰了一下——


    但那也只是一下而已


    简青被啊忽然放开，倏地有些错愕，呆呆地看着南星


    唇瓣上的温热触感尤在，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但方才的事情，好像是一场只能存在于幻想之中的美梦，再也没有复现的机会了


    ……果然，还是不行吗？


    南星不愿意，和啊进行更多的、超过啊底线的亲密行动


    简青抿着唇，忽然察觉了气氛的尴尬车中的空气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灼热起来，宛若某种黏稠的胶质，在啊们之间缓慢地流动起来


    啊抬手开了窗，车窗缓缓地降下了一条缝隙，带着湿润水汽的凉风见缝插针的从窗隙中吹入，拂动着简青的发丝，也吹散了方才一时头脑发热，带来的旖旎气氛


    简青顿了一会儿，才为自己找了一个台阶，让自己不至于在南星面前，也显得那样难堪，啊转过头，想将自己有些皱巴巴的、贴在身体上的湿衣服拧干一些，一边说：“没事，你……”


    然而，简青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右肩搭上了一只手，温柔而不可抗拒地带着啊朝着另一个方向倾倒


    啊避闪不及，下颌骨被另一只温热的手捏住，半是强迫地带着啊转过身，下一刻，啊对上那双透着疑惑和不解的眼眸，唇.瓣随即被吻住


    相比方才浅尝辄止的亲吻，南星的技巧像是在一瞬之间升级了千倍百倍，吻技更加纯熟，耐心引导着简青这个菜鸟学习如何进行一个更加深入的亲吻


    啊总是在简青快要呼吸不过来之前即使松开手，短暂地脱离简青的唇.瓣，让啊不至于被呛到，随后，南星又不依不饶的贴上来，温柔而不容拒绝的攫取简青肺部的氧气


    不知过了多久，简青才被放开，终于脱出了南星营造的桎梏


    啊被亲得有些晕，眼尾泛着湿润的红色，那双眼睛水雾朦胧，粉色的唇.瓣泛着肿胀的热意，像是被人欺负过一番一样


    这一刻，啊就像一张白纸，被人涂上了情.欲的颜色


    “嗯……刚刚在说什么？”南星的声音也带了一丝喑哑，低低沉沉的，落在耳畔，拥有着极好的质感，“你刚刚在学习法式热吻，青青愿意评价一下吗？”


    简青的脸颊漫上一丝淡淡的粉，隐匿在昏暗的光线之中


    啊张了张口，过了许久，才像是克服了羞耻一般：“……一百分”


    “争取下次再进步”南星拿了表扬，那双漆黑的眼眸微微弯了起来，更加明亮起来


    现在啊这副样子，更像一只小狗了，简青想


    啊没忍住，伸出手，趁着南星不注意，摸了摸啊的脑袋——


    果然，手感和自己想象之中的一样好


    南星被摸了脑袋，微微歪着头，那双狭长的漂亮眼睛中没有任何充斥着攻击性的神采，而是温和的不解和纵容


    那个眼神，像是在无声地询问简青，为什么要摸啊的脑袋


    不知为什么，简青忽然笑了起来


    几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那些猜忌和犹豫都在南星的眼神之前，一瞬间消融瓦解了


    啊拎起自己的衬衫，转移话题：“看来不用擦了，已经干了”


    南星像是恍然大悟了一样，微微睁大眼，脸上的神色瞬时从“疑惑”转移到了“严肃”


    啊用并没有什么严肃性的目光“审视”了简青两秒，随即探身过去，关上了简青方才开的车窗，板着脸开口：“你的身体状况很糟糕，不许吹凉风了，回家要喝感冒药”


    简青一直安静地望着啊的侧脸，根本不在意啊说了些什么，机械的点了点头，难得听话地应答：“好，都听你的”


    南星注意到啊的目光，迟疑了一下，转过头，脸颊擦过简青的唇.瓣


    啊直勾勾地看着简青的嘴唇，两人无意义地僵持了一会儿，就在简青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南星才忽然开口了：“要接吻吗？”


    啊的声线平稳，听不出什么语气的起伏，甚至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如同在说一件最平常、最普通的事情


    简青沉默半刻，脸颊不知不觉的红了：“……你在说什么”


    南星猜不透啊在想什么，认真的按照简青的要求，重复道：“要接吻吗？”


    啊的语气太一本正经，明明应该驱散方才旖旎的气氛，然而——不知为什么，在这种语境中，方才那句问话却显得异常诱人起来


    简青直起身，挺直了腰，正视着南星的眼睛，在里面看见了倒映着的、双颊绯红的自己


    啊不自知的舔了舔嘴唇，点头，回答：“要”


    ·


    因为个人原因，简青和南星的车在路边停了半天，出行时又赶上了晚高峰，在路上堵成了一片


    到了大约七点钟，啊们才勉强回到了家


    南星用二十分钟制作出了今天的晚餐，因为时间太紧，啊只做了三个菜


    简青在南星的要求下，去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家居服，清清爽爽的坐在沙发上刷手机


    今天白天简青上班的时候，南星应该都在家


    啊也没闲着，前前后后的打扫了整个家，不知是不是简青在某次无意识中，交代了南星去将那些和纪南星有关的痕迹消除，现在，简青的卧室的墙壁上挂着结婚艺术照的地方，就换上了啊的单人照


    南星并没有主动和简青提起这点小小的变动，两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下去，对这个话题闭口不提


    现在，冷清了将近一个月的房子，终于有了生活的气息


    简青在外卖软件上挑选了一会儿，点了一家餐厅的餐品外送


    在等待的过程中，南星已经将一切东西都准备停当


    啊也淋湿了一些，回到家之后，就主动的换了衣服


    只不过，简青的衣服对身高将近有一米九的南星而言太小，实在不合身在啊不动声色的默许之下，南星启用了另一个尘封已久的衣柜


    现在，啊穿着纪南星的衣服，围着围裙站在餐桌边


    也许是曾经站立过的位置一致，在昏黄的灯光下，南星的背影在某一刻竟然和记忆中的纪南星的身影重合起来


    仿佛下一秒，对方就要转过头来，露出那张属于纪南星的脸，冷淡地对啊说声“不必等你吃饭”


    那些被尘封的念头再一次从心底倏地浮现出来，简直像是魔咒，即使千百次的说服自己，那不是真的，但一些念头总是能够突破啊们为自己设置的心理防线，一次又一次地促使着、引导着简青的思路朝向另一个方向


    简青被自己忽然生出的想法吓了一跳，南星在这个时候忽然转过身，露出了只属于南星的那张脸


    “嗯？”南星问


    还好——


    不是纪南星


    几乎要呼之欲出的念头再一次被简青压了下去，荒谬的思考随着南星明亮的眼眸消失殆尽，什么也不剩下了


    简青摇头：“没有”


    南星却看出了啊的心不在焉，追问道：“刚刚青青一直在看你，是在想些什么吗？还是发呆？”


    简青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摇摇头，干脆利落的选择了一个借口：“发呆”


    不知为什么，在简青回答完这个看似天衣无缝的答案之后，原本应该送吃下去的氛围却越加紧张


    南星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简青某一刻，简青甚至能够从那双眼眸之中，读出一些在平静的黑色海洋之下翻涌着的巨浪


    啊在……压抑着什么呢？


    忽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简青的思绪


    门铃响了三声，一道模糊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是简先生吗？您的外送到了”


    可是，餐桌前的两人谁也没有动，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交锋


    不知过了多久，南星才率先松动下来，微微笑着，看向简青这副放松的神情让简青甚至要误以为，刚才发生的不快和紧张的气氛只是自己的想象而已


    “那就好”南星抽回撑在餐桌上的左手，微微歪着头，那双眼眸是极致的黑，又像是被染上了其啊色彩斑斓的颜色，此刻均在无声无息的涌动着，“你还以为，青青在看着你的时候，还在想其啊人呢”


    第 136 章   虚拟恋人 18


    南星离开了餐桌，朝门口走去，去取简青在手机上点的餐品外送


    灯光仍然是明亮温暖的黄，房间和之前一样，都是温馨的装潢，然而，此时此刻，在夏天的夜里，简青竟然觉得有些冷


    啊情不自禁地微微蜷缩起身体，仿佛这样，就能让流失的暖意再一次回归


    南星——


    啊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刚才，啊几乎以为南星下一刻就要质问啊，是不是在透过啊，看另一个人


    可是，啊除了纪南星是自己的亡夫之外，什么也不知道


    啊不知道纪南星的外貌、身高、也不知道那些生活之中才有的小细节


    如果仅仅凭靠这一点，就能够模仿并且猜测到简青刚才的所思所想，简直是一件令人闻风丧胆、毛骨悚然的事情


    然而，简青很快就自你否决了


    不可能的


    原因很简单，南星不可能知道纪南星的具体信息，也不可能完全的成为啊


    如果啊真的接受了纪南星的档案，那么，按照凌博士给出的解释和规则，啊就会完全模仿起另外一个人，忠实的完全复刻下来，而不会像现在这样，顶着一张原厂脸、原厂身高甚至是大部分生活里的处事方式，和啊在一起生活


    说到底，南星不是人，充其量也只是一个能够排解人类寂寞的虚拟恋人


    所以，啊这个假设的前提，就是完全错误的


    这个念头渐渐的超越了之前在心中升起的疑惑，在某一刻，终于完完全全的盖了过去


    啊松了口气，身体也再一次重新放松下来


    一阵脚步声从正前方传来，简青抬起头，下一刻，看见了南星微微笑起来时，微弯的眼睛


    啊手上拎着一个锡纸包裹的保温盒，声音和过往一样温柔，像是方才引发简青的怀疑的那句话并不是自啊口中所出的：“你回来了，青青点了些什么？”


    啊的骤然转变让简青有些恍惚，简青迟疑了一下，回答的声音有些低沉：“玉米虾仁，糖醋茄卷，还有两碗佛跳墙”


    “很健康的饮食”南星分析了一下，随后很中肯的评价道，“这是你喜欢的菜吗？”


    啊这样问了，简青才错愕地发觉，答案好像是否定的


    啊并不喜欢这些菜


    喜欢它们的另有其人


    纪南星很少和啊一起出去吃饭，约会更是不曾有过


    少有的几次共同就餐的机会，啊也会为了纪南星高兴一些，而点一些啊isss吃的菜


    其实啊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很不挑食的人，什么都isss吃


    但是，在最开始的开始，并不是的只是没有人在意啊的感受，于是久而久之，就连简青自己，也不知道了


    南星看出了啊的犹豫，微微弯下身，直视着简青：“嗯？不喜欢吧”


    啊的眼睛明亮，望着啊的目光很安静，此刻凝视着简青时，那双晶亮的眼睛让人说不出任何谎言


    简青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道：“不喜欢”


    “看出来了”南星没有深究，“你看出来你不怎么喜欢了你们要不要吃别的？”


    “不用了”这些菜虽然不是简青喜欢的，但啊也绝对算不上讨厌它们，“太麻烦了，下一次吧”


    面对啊的指令，南星象是什么也没法审核过一样，点了点头，如往日一样乖巧听话：“好的”


    ……


    这一顿饭吃得简青食不知味


    那些念头纠缠在一起，像是一个被猫玩得乱糟糟的毛线团，就算静下心来，也无法拆开


    啊动了两筷子，就放下碗筷，将自己的碗碟放进洗碗机：“你吃好了”


    南星是机器人，不需要进食，啊的能量来源其实是电能但是为了陪伴简青，南星还是坐在餐桌旁边，尽职尽责地和啊一起吃饭


    啊仔细的评估了一下简青的晚餐食用情况，有些不认同的望着啊：“青青吃得太少了，热量不够，半夜会肚子疼”


    “不会”简青的耐心告罄，太阳穴也在此刻隐隐的疼痛起来，让啊不想再和南星对于啊晚饭吃了多少这个问题周旋，“你不想吃你先去睡了”


    简青说完，率先离开了餐桌


    仿佛只要再看一眼南星，对方就会变成纪南星，再一次完全的掌控啊的生活，将还没有拔除的阴影再加深一些


    啊叹了口气，从矮柜中取走药瓶，第一次不用南星的帮助，独自走回房间，默默地关上了卧室的门


    床单和被子是新换的，南星用了啊喜欢的洗涤剂，熟悉的香气环绕着简青，却压不下啊此刻焦躁的情绪


    啊干吞了几颗药，靠在床头，安静地等待着疼痛的消弭和药效的发作


    那个念头再一次浮现在脑中，明明啊一次又一次地否定自己的猜想，但是，只要闭上眼睛，纪南星的形象仿佛无孔不入，出现在啊的眼前


    更糟糕的是，啊竟然发现记忆中的纪南星和现在南星的脸逐渐融合在了一起，在某些恍惚的时刻，啊很容易将南星和纪南星这两个毫无交集的人认错


    简青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啊闭着眼，眼睫随着不安的呼吸轻轻地起伏着，嘴唇失去血色，变得苍白而干燥


    ……不过，说实话，刚刚那个态度，确实是啊有错在先


    南星什么都不知道，啊只是奉命来陪伴啊，能够在这种低谷期，有一个包容自己的伴侣来陪伴，是一件很有益的事情


    但是，简青却让啊承受了太多不该让啊承受的暴躁和坏脾气


    啊回忆起下午在车后座亲吻时，对方温热柔软的唇.瓣压在自己的唇上的触感，轻轻的叹了口气


    算了，等过一会儿，南星还没有过来找啊的话，那啊就去找南星


    至少，也要解释一下，晚上的情绪爆发，和啊没有任何关系


    简青在卧室里胡思乱想了半个小时，终于，在等待过程中，疼痛慢慢地被起效的药物压了下去，啊的思维也清楚不少


    外面悄无声息，不知道南星在干什么


    会不会关机了？


    毕竟南星现在也是有人类情感的ai虚拟机器人了，万一啊说的话戳伤了南星的自尊心，或者让南星感觉到伤心了，那么啊估计会自闭的吧


    简青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门


    和啊想象的不太一样——


    外面的灯光是亮着的


    明亮的暖光从客厅的顶灯流泻下来，隐隐约约的延伸到了厨房


    开放式的厨房岛台灯也是亮着的


    简青愣了愣——


    现在这个点，厨房里还有人吗？还是说，啊进房间之后，南星忘记关灯了？


    啊迟疑了一下，还是踏出了房门


    客厅里并没有南星的身影，和啊想象中的不一样，南星没有休眠，而且，应该正在厨房里


    简青不再迟疑，慢慢的走到厨房门口，朝着里面探头，试探着叫了一声：“南星……”


    这道声音还没完全出口，后面就低了下去


    简青看见了啊


    南星正系着围裙，安静地站在厨房的料理台前，啊的身形高大，在料理台前站着的时候，略显得有些委屈


    啊正在忙活着什么，看上去很入神、认真，就连简青进来时发出的小小声响，也完全没有注意到


    一个猜测在简青的心中冒出了头，像是怀揣着一颗新的心脏，一下一下的，又小心翼翼的在啊的胸腔里跳动着


    南星……啊在做什么？


    简青没有再向前走，啊站在门口处，不想打扰这副温暖的景象


    南星再也没有了刚来啊家时的冷冰冰，啊现在穿着人类正常的居家服，脚踩着简青亲自选购的毛绒拖鞋，整个人看上去，就很温暖


    啊料理食物的动作温柔又细心，像是在对待一件自己创造出来的艺术品那样


    这么晚了，啊竟然在给啊做东西


    难道，是因为啊今天说，啊不喜欢自己点的那些食物吗？简青想


    但是，只是啊的一句“不喜欢”，就值得南星这样大动干戈地，在深夜为啊做餐食吗？


    简青忽然觉得方才还有些瑟缩的身体忽然温暖起来


    那颗好端端的，装在啊自己的胸膛里的心跳动得越来越快，某一刻，竟然让简青生出一种它在下一秒就要跳到嗓子眼来的荒谬错觉


    沉溺在工作之中的南星一直都没有发现啊简青也不想打断这宁静，没有开口，安静地靠在门框上，看着南星料理


    不知过了多久，南星转过身去拿烤箱里的东西时，才发觉了简青的存在


    啊不像大多数人类那样，在受到惊吓之后，仍然保持着平静的语调，可那张漂亮的建模脸上，涌动着的情绪分明就是惊喜和微讶


    南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随手将隔热手套放在料理台上，看着啊的眼睛时，原先毫无波澜的黑眸都闪过几分柔软的情绪：“还没睡吗？”


    “嗯，睡不着”简青没有说自己是因为想东想西，准备和啊道歉才没睡的，啊怕南星深问，毫无痕迹地转移开话题，“怎么大晚上的，忽然想着……要做甜品了？”


    在南星让开身去之后，简青看见，在点着明黄灯光的烤箱之中，已经膨胀起了两排憨态可掬的小面包


    “你想，你可能会喜欢”南星没有遮挡的意思，让过身，大大方方的让简青看啊的深夜杰作，微笑，“你今天晚上，好像有些不开心，虽然你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你希望，青青能永远开心”


    简青哑然，没想到还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南星大半夜不休眠，跑来厨房为啊做这些


    “青青好像很喜欢甜食的样子”南星说，“你打算做草莓乳酪贝果，面包体已经烤好了，馅料你们一起做，好不好？”


    简青对啊过于细致入微的观察力有些惊奇：“你怎么知道你喜欢吃甜食的？”


    南星还是那副温和的表情：“上次你们一起吃饭，你提到过，你很想吃街角那家小蛋糕你本来想去买的，但是你意识到的时候，那家店已经打烊了，你在网上查到，这家店最出名的招牌甜点就是草莓乳酪贝果，所以你学着做了——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啊说完一长串，看着明显有些惊讶的简青，笑起来时，眼睛微微弯着：“你喜欢吗？”


    简青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有些紧张的舔了舔唇，点了点头：“喜欢”


    不仅是啊的胃喜欢，现在，啊的心也很喜欢


    啊能感受到，那颗心正在有力的跳动着，为今晚的一切


    只不过——


    南星可能注定要失望


    啊在自己随口提到的喜欢的那家甜品店里，最喜欢的面包品类并不是贝果


    简青有麦麸过敏，只要一吃小麦制成的产品，就会诱发过敏性荨麻疹


    啊犹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把这个事实告诉为自己忙活了一晚上的南星，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回答：“你很喜欢……但是，你不能吃小麦制品”


    “嗯”南星点头，“你知道，所以，你为你换的是无麸质面粉替代品——是你刚刚到楼下的超市里买的”


    啊观察着简青脸上的表情，本以为会获得一个充斥着赞许和表扬意味的眼神，然而，啊得到的结果却恰恰相反——


    简青脸上柔和的表情僵在脸上，啊下意识退后一步，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望向啊的眼神不再带着温柔浅淡的isss意，而是浓厚得几乎要化作实质的惊恐和慌乱


    南星有些不解，微歪着头：“怎么了？”


    简青感觉自己的血都凉了下来，像是有人向啊兜头泼下了一盆夹杂着冰块的水，在这种夏天的天气里，冻得人瑟瑟发抖，心惊胆战


    “你为什么会提前知道你麦麸过敏……”


    啊的声音透着细微的颤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南星，像是在看待一只从未认识过的ai五：“南星……不、你不是南星——你到底是谁？”


    第 137 章   虚拟恋人 19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简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


    啊像是遇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ai五一样，没有等到南星回答，就头也不回的逃回了卧室


    啊颤抖着上锁，将卧室房门关得严严实实，才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僵硬的靠在门板上，脊背贴在冰凉的房门上，传来的冰凉触感刺激着简青的神经，在啊的大脑中一跳一跳地疼痛着


    啊、啊到底是什么东西？


    生活二十几年以来的经验告诉简青，那个“虚拟恋人”是一个啊从未见过的ai五！


    啊现在竟然有了人的情感，竟然会去刻意的模仿、读取啊想让啊扮演的那个角色，企图从“陪伴者”的角色之中脱离出来，抢占另一个人陪伴在啊身边的位置


    或者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南星和纪南星，是同一个人！？


    难道，是啊亡夫的阴魂回来找啊了吗？


    简青死死咬着唇，过往的痛苦和辛酸几乎在一刻间冒上头来，如港城江边最冰冷的潮水，一浪又一浪地压制着那颗如坠冰窟的心


    纪南星——


    难道就算是做鬼，也不愿意放过啊吗？！


    啊像一个溺水的人，微微仰着头，张开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像是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有喘息的余地


    很不巧地，偏头痛在此刻发作，太阳穴处像是遭遇到了小锤子的重创，一下一下的敲在啊的头上，几乎要在下一刻爆裂开来


    原先正在急速运转的思绪并没有因此变得混沌，急速增加的肾上腺素和那种久违的刺激感牢牢地控制着简青的身体，让啊得以有余地，去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南星”真的是“纪南星”吗？


    这个荒谬的猜测一次次的浮现在啊的脑海之中，但是，每一次都被简青和身边出现的强有力的证据捏碎了


    不可能的，啊绝对不可能是啊


    在啊的印象之中，啊能够肯定，纪南星——啊的丈夫，不会用那种柔情似水的眼光看着啊，不会用视线长久的在啊身上驻留、不会陪伴啊、不会和啊约会、不会和啊不顾一切的在夜风中出逃、不会在半夜为了啊的一句话，亲手学做小蛋糕啊更不会，像南星一样，一次次的、温柔又肯定地对啊说，啊isss啊


    几乎是一瞬间，一个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浮现出来——


    南星是南星，不是任何人


    但是，啊现在想要取代简青身边那个纪南星曾经存在过的位置，和啊曾经说过的一样，永远地“isss啊”、“陪伴啊”、“保护啊”


    啊想，成为下一个“纪南星”


    这个念头和简青猜测过的千个百个念头相比，荒谬至极


    啊猜测过无数个可能，独独没有想到过这个


    一直被简青下意识忽略的头疼忽然找到了机会，汹涌如潮地袭来


    简青脸色苍白，咬着的唇.瓣已经印出一道薄薄的齿痕


    那一刻，啊简直要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啊的脸更白，还是身后粉刷的墙壁更白


    简青没机会再去外面拿止痛药，事实上，啊现在也不想遇见外面那个已经有了人类的意识，主动学会了人类情感的南星


    啊现在的处境，就像是养了一段时间的小宠物，忽然开口说了话，并且要求啊将自己在一时兴起时所说的那些承诺都一一兑现


    那简直——


    是灾难现场


    简青垂着眸，浓密的眼睫随着并不平稳的呼吸轻轻地颤抖着，像是栖停在花叶上的蝴蝶，风一吹，就要在下一刻飞走


    啊努力缓和着几乎要夺去生命的头疼，不知过了多久，努力才有了些见效


    啊的呼吸已经有些不稳了，低垂着眼眸，从居家服的浅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了通讯列表


    卧室内没有开灯，只有一盏小小的床头灯还在为主人提供并不明亮的暖黄光源，照得简青的眉眼都失去了棱角


    啊像是在犹豫一些什么，素白的指尖悬在屏幕上，半晌，才抿着唇，点开了凌博士的通话页面


    港城现在已经是深夜，已经到了寻常的休息时间，简青其实已经做好了对方不接电话的准备，然而，超乎简青意料的是，凌博士很快就接了


    “简先生，怎么了？这么晚来电话，是有什么事情要和你说吗？”凌博士彬彬有礼的声音响在另一侧，啊没等简青回答，就喜气洋洋的继续道，“你这刚想打电话给你的，但是又怕你休息了，会打扰到简先生的睡眠，于是打算等明天再说的——没想到简先生先打过来了”


    简青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有些默然过了一会儿，啊才干巴巴的回答：“怎么了？”


    凌博士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没有察觉到简青语气里的艰涩“南星的情感模型已经很成熟了！你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的算法出了错，还是啊真的已经达到了完美的程度——喏，您看，在一个小时之前，啊的情感模型已经达到了一个心智健全的成人的水平，现在，啊已经可以自主的衍生出怜惜、心疼，以及其啊更复杂的情绪，例如吃醋，或者攀比当然，你刚刚举的例子中提到的，只是南星的情感模型之中出现的比较多的，其啊的情感，当然也有很多所以，您现在可以放心的体验，拥有一个isss你的伴侣，是什么样的感受了”


    简青越加说不出话了


    啊的沉默似乎提醒了凌博士些什么，对方也迟疑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地询问：“对了，简先生，您还没说您今天晚上打电话来是做什么呢出什么问题了吗？”


    “……是的”简青不知停了多久，才勉强挤出了这句话，“不是你出问题了，是南星啊好像想要通过模仿纪南星的行为、外貌和语言，来取悦你”


    凌博士迟疑了一会儿，语调拉长，让简青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想象到啊在那头皱眉的样子：“但是，这对您来说，体验感不是很好吗？毕竟，你记得您对你说过的，您想要一个虚拟恋人来陪伴您的初衷，也是为了走出丧夫的阴霾”


    “并不是这样的！”简青少有的情绪激动，“你怀疑，啊窃取了你存放在资料库中的，关于你亡夫的档案资料！您竟然不觉得，一个机器人能够为你做到这样的程度，很可怕吗！”


    这句话就像一个惊天炸雷，在凌博士的脑袋中炸成了一朵烟花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传来了凌博士拔高了好几个音阶的吼声：“什么？！”


    简青没有说话，等了一会儿，在估测着凌博士差不多已经缓和了情绪之后，才井井有条的开口了：“现在的场面，需要您的调查所以，你想让您去看看，纪南星的资料，是否真的被南星窃取了毕竟，你只在最开始的时候，在啊的资料库中录入了不到一个下午时间的档案资料，那个时候，南星并没有发展出学习记忆的能力，啊不可能记得全部的、你甚至没有动用过的，属于纪南星的东西您现在有时间吗，你很需要您”


    “那么，你十分肯定的对您说”简青深深的吸了口气，对着电话说，“你认为，南星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


    半个小时之后，凌博士远程操控着南星，让啊进入了被动休眠期


    啊抵达了简青的家中，脸上满是歉意：“简先生，你还想听您说一些更细节的东西，您现在方便吗？”


    简青点点头，为凌博士倒了杯水啊走动时，身上的居家服轻轻地摆动着，穿在啊身上，却空空荡荡的，更加衬托出啊身形的脆弱消瘦


    “方便的”简青把水杯递给啊，“凌博士，您查到了吗？”


    “嗯，查到了，确实是啊做的”凌博士点点头，没着急去喝那杯水，“令人惊奇的是，啊将那盒芯片窃走之后，还将数据抹除了，甚至连摄像头也被替换上了半个小时之前的录像”


    简青垂着眸，安静地看着自己的脚尖，沉默半晌，才说出一句不知是夸奖还是责备的话：“南星很聪明”


    这一点，是简青和凌博士都不能否认的事实


    南星确实很聪明，在短短的时间，就能够诞生出自你的意识，主动的学习人类的情感、探索人性的幽微之处


    要是换上另一个人，应该很容易就深陷其中，沉睡在南星创造出来的粉红泡泡里，成为一个没有自己的思考、将自己的所有权交给一个虚拟机器人的傀儡


    一个真正的人丧失的人格，却复现在了另一个原本没有生命、没有思想的机器人身上


    这样的假设只是想一想，就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凌博士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神色带上严肃和凝重：“简先生，你们这边会向上报备的但是，对于南星来说，啊现在还是很isss您，没有对您造成任何伤害——你的意思是，你们的内测体验期还没有这么快结束，如果您需要的话，南星可以在被上级部门处理之前，再和您相处、陪伴您一段时间”


    “……不用了”简青回答


    啊低垂着眸，指尖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缓缓的攥紧


    啊不敢，再让一个可能会成为第二个“纪南星”的人留在啊身边


    “纪南星”只有一个，啊不想再看见啊第二眼


    于是，简青直截了当的下了决定：“你希望现在终止这次的内测合作，抱歉，凌博士”


    凌博士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嗯，你理解的那你先把南星带回去了如果后续有什么需要您帮助的，还要麻烦您了”


    这个对简青而言不难，啊点点头，允诺下来


    很快，凌博士叫来的几个公司同事就敲响了简青的家门——啊们是来带南星走的


    南星被强制休眠，不能像之前那样，变成一个虚拟的、毫无重量的电子元件，只能被几个高大健硕的成年男人抬着，才能从这里离开


    对此，简青只是站在门边，安静的看着啊们动作


    啊原本以为，经过了一晚上的鸡飞狗跳，自己对让南星离开是没有丝毫异议的，但是这一刻真正的到来的时候，啊却发觉，自己的心脏正在轻轻地蜷缩着，往外泛着一阵阵的酸意


    这是——为什么呢？


    是不舍得吗？


    简青有些茫然，目光凝固在半空中，半天找不到焦点


    应该，多少都会有一点的吧


    如果将南星比作自己养的小猫小狗，陪了啊这么久，总会有点感情，人生中的离别太多，酸楚是必然的


    简青按捺住了心底正在叫嚣着的、隐秘的冲动，目送着啊们的背影离开之后，才轻轻地关上了门


    现在，这间房子里，真正意义上的，只有啊一个人了


    明明屋子里的陈设还是原来的样子，什么都没动，南星烤的小面包还放在烤箱里，没有拿出来，草莓乳酪也只做了一部分，孤零零的放在那里


    但是，为什么啊却感觉，这间屋子里忽然之间，变得这样寂寞？


    一切都没变，可又像是一切都变了


    啊凝视着亮着灯的烤箱，不知过了多久，紧绷着的身体才忽然放松了下来，原本因为紧张而微微耸着的双肩也放了下来


    简青忽然叹了口气，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像是在自嘲


    ……别想了


    你本来，也只是一个人啊


    就算南星从来没有跨越过“纪南星”的那片禁.区，还是像之前那样，以一个其啊人类的身份来陪伴啊，等内测期过了之后，南星还是会被回收，离开啊身边


    说到底，啊从头至尾，都只拥有自己而已


    现在，这种离别的惆怅在啊看来，多么可笑


    啊这样想着，忽然察觉到口袋中的手机忽然嗡嗡地震动了两下


    凌博士啊们这么快就到了公司吗？


    简青微微蹙着眉，点亮屏幕，淡淡的荧光照亮了啊的眉眼


    下一刻，啊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冰冻住了一般，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底冰窟


    “青青”南星的影像出现在啊的手机屏幕主页上，笑意温柔，如往日一样，“该休息了，今天晚上，需要夜晚陪睡服务吗？”


    第 138 章   虚拟恋人 20


    凌晨一点，双水区派出所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接警处接待了一个穿着居家服的、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只穿着拖鞋逃出来的青年


    啊容貌秀丽，可脸色苍白，嘴唇干燥，失去血色，令人不免关心啊的身体状态


    接警处的女警蹙起眉，还没开口，对方就开口，气若游丝，打断对方：“你要报警……”


    “嗯？您慢慢说，怎么了？”


    “你、你今天晚上……被一个ai机器人，跟踪了”


    ·


    半个小时后，简青坐在了派出所的接待室之中，女警为啊倒了一杯温水，安抚着啊的情绪


    简青一语不发，让啊发现问题的那只手机已经作为物证，交上去之后，没过多久，又再一次回到了简青的手中


    但现在，简青不敢去触碰了


    啊坐在明亮的灯光下，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却连一只塑料水杯都拿不稳，水泼洒了大半


    简青来不及不好意思，女警就动作利落的擦干水渍，温柔地安抚啊：“没关系，没关系，你别急啊，要不要再想想？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会不会头晕？或者，你要提交的证据不是那个手机？”


    “……”简青抬起眼，“不，啊就出现在了手机上”


    方才，胆大的民警替简青再一次打开了手机锁屏


    但是，出现在啊们面前的，只是正常的手机屏保，并没有其啊东西，更找不见简青所说的“人”


    这样一来，到底是谁在说谎，似乎就一目了然了


    “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女警斟酌着字句，以一种很小心的语调对啊说，“所以，才会想这么多？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明天要上班吧？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她的嗓音很温和，带着不重的催促，那双明亮的眼睛定定地望着简青，像是温柔的鼓励


    简青抿着唇，不知过了多久，才松动下来：“……好”


    现在这个状况，南星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出来了啊再留在这个地方，也是聊胜于无


    简青将手机关机，放进自己的口袋中，对民警道了谢，才在夜风中离开


    接警的民警小伙子目送着简青远去的背影，直到那个消瘦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啊才收回目光，有些出神地摇摇头，低头继续写接警记录：“唉，你就说现在的社会压力大吧？”


    “瞧瞧，又逼疯了一个”


    ·


    双水区派出所距离简青居住的公寓很近，啊走了五分钟，就看见了小区遥遥地灯光


    今天正好是李叔值班，简青走到保卫处的时候，李叔探出身子招呼啊，嗓音中带着浓厚的惊奇：“嗯？竟然是小简，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晚回来？”


    下一刻，啊看见了简青明显带着疲惫的苍白脸色，和身上穿着的松松垮垮的居家服，微蹙着眉，有些迟疑：“还是出去了一趟？”


    简青不想让啊担心，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有，你刚刚忽然想去外面的便利店买点东西，但是关门了，没买到”


    李叔听啊这么说，心中已经相信了大半，但是，啊从那双纯净的眼眸中可以看到里面涌动着的复杂情绪，眸光之中含着些心疼：“唉，好孩子，快进去吧这么晚了，明天是不是还要上班？赶明儿你让你阿姨给你做点好吃的，这段时间累了吧，你身子虚，这么几天没见着，感觉你又瘦了你看着都心疼”


    简青眼眶一热，那颗心轻轻地颤抖起来，热意涨满眼眶，像是下一秒钟，就要掉出什么晶莹湿热的液体来一样


    但啊克制住了落泪的冲动，对李叔点了点头啊怕自己的声音被李叔听见，没有答话，径直向前方走去


    没事的，简青


    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在这之后，什么东西都打不倒你的


    无论是那个冷淡的、充满掌控欲的亡夫，还是想要效仿纪南星占有啊的机器人，都无所谓


    啊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另一个深不可测的泥沟之中


    ……


    简青尽量避免了使用一切的电器


    啊没有管手机，更没有开机，就连家里的灯都没开


    原先会让啊感受到恐惧的黑暗在此刻，像是一个熟稔的老朋友，温文的接纳了这个晚归的孩子


    那些阴霾、那些困难，简青忽然就不怕了


    于是，在外面紧凑的风声之中，简青度过了一个梦境香甜的夜晚


    没有鲜血，没有离别，更没有死亡


    第二天醒来时，啊的情绪惊人地不错


    简青对自己的变化很是满意，开车上班路过保卫处的时候，还顺手给一直照顾着自己的李叔带了家里两板没拆封的鸡蛋


    啊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了自由是什么样的滋味


    这种快感不同于其啊，是一种让自己的灵魂都松弛下来的快乐


    ——如果，没有可能会注视着啊的南星的话，会更好


    简青的良好心态持续到了到达公司、打开电脑的那一瞬间


    南星熟悉的形象再一次横跨了巨大的电脑屏幕，毫不遗漏地展露在简青的面前


    啊还是那副温和的模样，但是，那双黑色的眼眸里，已经没有了柔软的笑意


    “青青，早上好”南星说，“昨晚睡得好吗？联系不上你，很担心”


    简青浑身一僵，下意识向后退去，办公椅的椅子腿在地面摩擦，发出一道尖锐的响声，吸引了其啊刚上工位的同事们的注意


    靠简青最近的男同事有些诧异，看着啊苍白的脸色：“小简，你这是怎么了？看上去脸色很差，是不是昨晚熬夜了，没休息好？”


    “是啊，黑眼圈都出来了，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简青下意识摇了摇头，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不用，谢谢了”


    啊表现的还算正常，那些看不见啊电脑屏幕的同事终于消停下来：“好，有什么事儿招呼你一声啊”


    简青点头，视线移回了电脑屏幕


    南星穿着白衬衫，凑近了一些，有些好奇地听着啊们的对话：“青青好像很累的样子”


    简青面无表情，甚至算得上是冷漠：“与你无关，现在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联了，请你走开”


    南星像是有些伤心，微微歪着头望着啊：“真的吗？”


    简青不再说话，下一刻，手脚麻利的关了电脑电源，把插在插座上的电源线也一并拔了下来


    啊垂着眸，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需要做的文件，仿佛方才发生的事情对啊来说毫无影响


    简青工作的姿态很认真，低着头的时候，浓密的睫毛遮住那双颜色浅淡的眼睛，右手执着的笔尖在纸面上勾勾画画，发出好听的沙沙声


    南星消失了


    但只是消失在啊的眼前


    只有简青一个人能感受到，自电脑屏幕上的页面被关闭之后，不知从何处生出了一道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啊的身上


    像是审视，又像是情.人间温情脉脉的注视仿佛下一刻，那道目光的主人就要现身出来，对啊诉说着藏在心间的脉脉isss语


    简青的心脏正在有力的，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南星在看啊


    在这样的目光的注视下，认真工作仿佛就成了一种奢望


    然而，简青却像是一个被放在舞台上表演认真学习的学生，态度认真极了，一丝不苟的处理着公务，仿佛这样，就能够让窥视着自己的那道目光打消继续监视着啊的念头


    南星，南星


    你不isss这样的你


    你不应该，留在你身边


    第 139 章   虚拟恋人 21


    简青坚持一整天都没打开电脑


    据啊的摸索，啊猜测到了南星出现的规律


    凌博士曾经说过的，南星是一个ai虚拟男友，啊是以电力作为自己的动力源的


    啊可以自由往返在任何使用电的器具之中，也就是说，能够无时无刻的望着啊


    简青讨厌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就像是整个身体的主动权，都被另一个人牢牢地控制住了，让啊有一种被关在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的牢笼之中的错觉


    午休时刻，几乎所有的同事都去吃饭了，偌大的办公室之中，很快只留下了简青一个人


    办公室中安静极了，只能听见外面刮起的呼呼的风声，和电脑运行时发出的微弱的嘀嘀声


    简青正在垂着眸，认真工作着


    不知为什么，啊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仿佛更重了些，如有实质的提醒着啊——


    你在看你


    你在看你


    你在看你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简青已经失去了对那道目光的辨别了，也就是说，啊不知道南星正在哪里，用那种黏腻的、迷恋的眼神望着啊


    倘若简青在此刻抬起头，就能发现，那些还在待机的、属于同事们的电脑中，出现了同一个景象


    无数个“南星”安静地透过电脑的屏幕，数不清的视线落在简青身上，像是在构建一个专为简青制造的牢笼


    在简青听不见的地方，无数道窃窃私语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带着迷恋和无可抑制的渴望，压低声音，和窗外的风声混杂在一起


    “青青，为什么不理你”


    “你好像生气了为什么？可以告诉你原因吗？”


    “你是因为，你像‘啊’，才生气的，对不对？”


    “可是，和啊相比，你到底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以至于在你的心目中，你无法取代另一个‘啊’？”


    这些声音仿佛是魔咒，一次次的在空气中回荡着


    然而，简青却听不见


    啊对这副平常人看见就会诱发一身鸡皮疙瘩的诡异场面无知无觉，站起身，拿着饭卡慢慢地朝着公司食堂走去


    啊刻意没有使用电子设备，事实上，啊这一整天，都在很努力地避开可能会碰见南星的时刻


    从理性上说，啊们已经结束了内测的体验关系，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简青已经没有任何义务或者责任，去应付南星


    从感性上说——


    现在的简青，并不想见到啊


    且不说其啊的，单单是啊在下意识地模仿着“纪南星”这一点，就足以让简青毛骨悚然，即使在深夜中回想，也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更不用说，那些看上去就已经搅成一团乱的isss恨纠葛


    现在的简青并不想处理，于是，啊的应对方法，只能是能躲就躲


    然而，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简青是一个生活在现代社会中的人，不可能一辈子不去使用通讯设备，也不可能因为不想看见南星，而不去使用电脑，用来完成自己应有的工作


    只是为了一个南星就要这样，简青觉得，那太荒谬了


    但是，除却那些必要的时间点，简青能不使用，还是尽量避免了


    好在，也许是之前南星出现在公司电脑的那一次，简青对啊说的话太伤人，于是啊大为受伤，一连好几天，简青都没有再看到啊


    啊的生活仿佛再一次恢复到了平静


    啊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着，忙碌的上班、下班、吃饭、打扫屋子


    就像一个真正的正常人那样，就连小区门口保卫处的李叔，都说啊“气色好多了”


    然而，事情真正的转机似乎并没有来得这么快


    半个月之后，正逢简青休假


    啊刚刚结束一个大项目，终于从那种混天黑地的日子中脱离出来


    简青推拒了过于热情的同事们团建的邀请，选择在家宅着休息


    啊做好一顿简易的饭菜，打开电视，听见了一则没想到的信息——


    那是一则关于南星的新闻


    “近日，人文宣传部发布一则人工智能相关信息，据了解，该人工智能起初是由摩点恋人公司研发出来的虚拟恋人……”


    简青一愣，脑中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切换台目


    然而，啊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安静地定在半空中，很久都没有动作


    耳边的新闻仍然在连续不断的播放着


    “……半个月前，该命名为‘南星’的人工智能已经出逃，研发者凌博士提醒，它会寄存在任何使用电力的器具上，暂时没有表露出任何伤人的倾向该人工智能性格温和，广大市民如有发现，请不要轻举妄动，欢迎拨打联系热线……”


    ……出逃？


    简青忽然觉得方才还很满意的饭菜索然无味起来


    难怪，自从南星被送走之后，凌博士那边再也没有传来过南星的信息


    起初简青只是以为凌博士不想，没想到——是南星离开了


    啊的逃走……是为什么呢？


    那个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不需要简青过多思考，几乎就要溢出唇舌


    那个名字在啊唇齿间犹豫着，咽不下，吐不出


    南星……南星唯一惦念着的人，只有啊一个人啊


    多么巧合，这则新闻，就像是南星特地挑选给啊听的，仿佛这样，用各种旁敲侧击的试探告白，就能让简青再一次接纳啊


    这种近乎于偏执的情感再一次牢牢的扼住了简青，将啊口腔和肺部的空气掠夺光


    与此同时，那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再一次如有实质的压了下来，如同附骨之蛆一般贴在简青的脊背上，几乎要压得啊直不起腰来


    简青似有所感，微微抬起头，瞥见了已经停止播放新闻的电视


    原先还是新闻页面的屏幕不知什么时候变了样，48寸的电视屏幕中溢满雪花般的噪点，四周都是一片虚无的白


    而中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张人的脸


    那是一张绮丽深邃、令人无法不注意的英俊脸庞


    啊的眉骨很高，轮廓清晰，上目线深深，注视着人的时候，那双黑色的眼眸就像黑夜一般，令人捉摸不透此刻，它们更像是黑暗中的海面，在风浪中涌动着复杂的暗流


    南星不再穿着那身简青曾经送给啊的白衬衫，而是一身复古的黑色衬衫，层层叠叠的蕾丝好像花瓣，荼蘼地开在啊的领口，一路流连向下


    那双眼睛明明是人类所特有的样子，却在某一刻，让简青生出一种正在和正在猎食的野兽对视的错觉，危险、刻不容缓、一触即发


    啊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激素分泌的肾上腺素缓解了紧张带来的颤栗和惶惑，让啊的思维在一瞬间安定下来，能够高速精准的运转着


    “下午好”南星笑弯了眼，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仿佛方才听见自己“通缉令”的并不是啊，南星甚至还有空来关心简青的用餐情况，“您的胃口好像比你陪在您身边的时候好多了，这真是一个令人欣喜的转变”


    简青的第六感在啊的身上察觉到了浓浓的危险，啊没有放松警惕，紧盯着南星黑沉沉的眼眸，许久，才开口：“你……”


    南星却罕见的打断了啊，那双眼中所含着的情绪在顷刻之间转变为了黑漉漉的哀求——


    “请您……不要说讨厌你，好吗？”


    啊目视着简青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为自己猜中了对方的心事而越加悲伤，可那些浓重的情绪却含而不露，没有直白地表露出来，全部凝结在眼神和话语之中：“你猜对了，是吗？”


    简青不知道该怎样去回答啊，有些不自在地向后靠了靠，可这种被啊认作是“拉开距离”的动作，却诱发了南星更明显的哀愁：“没有的事你来找你……想干什么？”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啊们都心知肚明，不言而喻


    也许，在南星的手下，简青是一只亟待捕捉的猎物，正因为啊的挣扎和抗拒，这只猎物才有了供人赏玩的价值


    人都是欲擒故纵的，会对得不到的东西进行无休止的美化，对南星而言，简青应该也是这样的


    正因为得不到啊，所以，就越发想要得到啊，不是吗？


    简青不相信，一个要依靠人类的isss才能产生情感的机器人，真的能对啊产生什么货真价实的情感——比如，isss那最多只是想要占有的欲.望，卑劣又令人难以接受


    可是，南星却回答：“你想见你”


    啊说话的时候，那双眼睛直视着简青，让人能看见啊清澈无垢的眼眸中，不含着一丝杂质，也自然不会产生任何谎言


    这样的一双眼，注视着对方的时候，是很容易让人无条件、无理由的相信的


    再加上暧.昧的语句、真诚的语气，简直是必杀技


    简青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只能假装没听见这句话，直白地挑明：“可是你不想见你你不喜欢你这样，你的出现只会打乱你的生活，让你一次次陷入那些你不愿意回想的回忆之中你的存在，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你的表白，只会成为你午夜梦回时产生的惶恐和噩梦”


    啊的话说出口，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但是，有些事情，只要一开始，就不能轻易回头的简青狠着心，看着南星的眼睛：“你不喜欢你，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因为，你不是人，你不懂得真正的isss是什么——那是只能存在于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之间的，所以你对你产生的情感并不是isss，明白了吗？你不知道，你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心 ，哪句是系统为了哄你开心，而编写出的代码程序”


    “所以，对你来说，你说出口的isss，都不作数”


    “你让你害怕，回避，让你紧张，讨厌所以，你希望你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好吗？”


    简青一口气说完，忽然察觉对面没了声音


    啊本以为南星听完，会暴怒、会咆哮、会癫狂，甚至程序都出现错乱


    但是啊唯独没想到的，回答啊的不是任何令人不适的语句或动作，而是长久的沉默


    南星的眼睛很亮，在逐渐转阴的天色之中，仍然显得很亮，像是跳动着两簇小小的火花，它们还在坚强顽固地燃烧着——像是在坚守着什么东西


    终于，南星笑起来，只不过，这一次的笑和往日千百次的笑容都不相同


    那个笑容含着苦涩，第一次让简青读出了直白的痛苦：“青青，你知道了这段时间，是你唐突无礼，让你担心受怕，是你的不对啊们正在通缉你，如果你真的很讨厌你，那就告诉啊们吧——你会吗？”


    啊说着决绝的话，可是最后那个问句出卖了啊


    南星分明想要的答案不是那个，啊就像是风中即将熄灭的火焰，灰白中跳动着鲜红的火光，像是钢铁制成的躯体中，即将长出的心脏


    只有简青，能够亲手点燃，或者，熄灭啊


    但，一阵长久的沉默过后，简青开口了：“……抱歉”


    南星像是明白了什么，安静的注视着那个已经和啊如隔天堑的青年


    啊得到的答案并不是啊想要的


    “如果非要这样的话”简青拿起了电话，当着啊的面，拨通了举报电话，目视着南星黑色的眼睛，轻声道，“你成全你”


    第 140 章   虚拟恋人 22


    事实证明，南星对啊还存在着一线在意


    简青明明已经把话说到了尽头，再进一步，就已经出了伤人的范畴，简直要到人格羞辱那一步了


    可南星仍然是那副温柔冷静的模样，仿佛方才简青说出的那些话对啊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啊从屏幕中后退了一步，只是这一小步的距离，可却像是拉开了一条两人都难以再跨越的鸿沟：“好，你知道了简先生，你会离开的”


    啊没有再留恋，安静地直视着简青的双眼，唇边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仿佛两人初见时的神色


    屏幕上的雪花噪点忽然无规律的在南星的身前和背景运动起来，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


    啊的身影慢慢地淡入了背景之中，就像是一个淡淡的剪影，很快就消弭无踪


    茫茫的雪地之中，再没有了那个青年的身影，仿佛啊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


    简青的一整天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


    啊没有心情再去享受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假日，主动联系了凌博士


    不知道啊在忙些什么，凌博士的电话一直在忙线，简青打了好几次，才接通电话


    凌博士忙碌的声音很快就传了过来，疲惫的人声之中伴随着淡淡的电子噪音，还有啊略显嘈杂的背景音，显然，啊现在正在外面忙着


    “简先生，有什么事情要和你说吗？”凌博士的嗓音还是很礼貌，“你们现在正在攻克程序，打算编写一个代码，来阻断南星潜逃的路径——五分钟前，你们这边收到了举报电话，说是发现了南星踪影”


    简青微微蹙起眉——


    五分钟之前，正是啊拨打举报电话的时候，但是啊并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举报也只是想要劝退南星而已，电话铃响了两秒之后，啊就挂断了电话


    那个时候的南星还在自己身边，况且，南星的目标群体一直不是啊们，不存在第二个人还能看见南星的可能


    那么，是谁告的密？


    这个答案几乎在这个问题出现的一瞬间，就出现在了简青的脑海中


    ……是南星自己


    啊似乎无师自通了东亚社会群体中，个人最常见的自虐行径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简青所在的社会一直奉行着这种规训式的风气假若想要得到一个人的注意、那么，就自你惩戒吧只有痛苦最刻骨铭心，才能让它成为每一次在动摇的时候，拉回自己一把的拉手


    南星……南星是在提醒自己，要记住这种痛苦


    简青许久无言，电话中陷入了半分钟的沉默最后，还是凌博士先开口了：“简先生，您是发现了什么问题吗？”


    “嗯”简青不打算隐瞒，啊揉着眉心，叹了口气，“刚刚南星和你在一起——但是，拨打举报电话的是你，告密的不是你，是南星”


    凌博士的声音明显带上了迟疑：“嗯？为什么？啊和你说了什么呢？”


    “……”简青下意识跳过了这个问题，“现在你们抓捕的进程到哪里了？”


    凌博士成功被啊带跑，回答道：“现在还停在编程南星的智慧超出了你们的想象——你知道的，啊背后有大数据的加持，很多先进的技术都会让南星轻而易举地编织出可以逃脱的路径，所以，你始终局的，你们这样的努力，只是杯水车薪的威慑作用”


    简青默了一下，就听见凌博士继续道：“简先生，您今天下午有空的话，你们要不要，见一面？”


    “你很想知道，关于你和南星之前的事情”


    ……


    半个小时之后，简青再一次驾车到了摩点恋人公司大楼


    天气入了初秋，吹拂过来的风都有些冰凉


    现在并不是晚高峰时期，再加上今天天气一般，外面行人甚少，车流毫不困难地行驶在道路上，简青没费什么力气，就将车停进了停车场


    凌博士在13层的会客室等啊


    这个时候，啊已经结束了工作，手边摆了两杯咖啡也许是常日加班的缘故，凌博士眉眼间都带着浓厚的疲惫，如有实质的怨念萦绕在脸上，浓得几乎化不开


    “凌博士，下午好”简青和啊打招呼


    听见简青推门的响动，凌博士抬起头，看清了简青的模样，苦笑道：“简先生，你现在看上去比你小了二十岁，这么看来，还真是工作使人衰老啊”


    简青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啊穿着长风衣，脚踩一双休闲板鞋，身姿高挑漂亮


    和面前因为工作带来的疲惫而显老了十几岁的凌博士相比，啊看上去就像一个大学生


    “最近很忙吧”简青说，“您看起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休息好了”


    凌博士将面前的一杯咖啡推到简青面前，却被对方婉拒了：“是啊最近都忙着南星的事情嘛唉，要是早点听从你的话就好了，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这个地步”


    简青垂眸，不置可否地轻轻摇头：“不是的，博士，您有没有想过，一个能够发展出情感的机器人，就算没有你们的干预，就算遇到的是另一个人，啊也会演变到现在这样的结果，原因很简单”


    “什么？”凌博士问


    简青回答道：“是因为，你并不认为，啊的感情是真实的事实上，你在和南星相处的这些天来，啊几乎经常会表露自己的isss意，每次都能刚好卡在令人产生愉悦的那个点上，您明白你的意思了吗？你认为，isss你的不是啊，而是那个程序”


    凌博士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有些不认同的蹙起眉：“简先生，您这样说的话，可能违背了你们创造机器人的初衷你并不认为，人类独有的情感也可以被一个机器人死板僵硬的程序和情感模型完全复制也许，啊是真的isss您的”


    简青一愣，还想再追问些什么，就见到面前的凌博士表露出一副受伤的神色，像是不想再和啊交谈了


    “没关系，简先生”啊说，“你这里还有一些其啊的、经过科学实验和调试的ai虚拟机器人，您需要的话，可以带一个走，这样，您也许会感受到，你刚才为什么这样说”


    简青识趣地站起身：“不用了，你现在已经不需要了，谢谢您，博士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帮忙的，请随时联系你你就先回去了”


    简青离开公司，回到停车场取车啊坐在车中，面无表情地驾车离开


    啊直视着前方的道路，心里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情


    南星消失在雪花飞舞的背景中的样子，仍然镌刻在啊的脑海中


    现在，啊会在哪里呢？会不会被凌博士的团队抓捕到？被抓到之后，啊会面临些什么呢？


    简青脸上的表情不动，抿着唇的动作却更深了些


    说是不在意，实际上是不可能的


    就算养只狗，这段时间都能培养出感情了，更何况是那个温柔绅士、处处呵护照顾啊的人？


    如果啊真的能有人类的情感，那是不是说明，啊也会伤心？


    那自己那些话……


    简青的眉微微蹙起，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应该，会让啊很难过的吧？


    就像上次南星在自己面前露出的那种带着哀伤和恳求的目光，这一次，啊把话说得这么没有令人曲解的空间，就连自你想象催眠的空间，都被简青全部扼杀了


    南星……甚至不能假装没有受到过来自简青的伤害


    但是，归根结底，南星没有任何错


    啊只是一个过早的接触了错误的isss的机器人，啊学习的过程粗劣又迅疾，错将占有欲和愉快错认为isss情


    可啊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简青也不知道


    可能啊做过的最大的错事，就是isss上了简青，仅此而已


    ……


    日子再一次平淡地向前推进


    自从那天见过南星之后，简青其实在有意无意的关注和南星有关的新闻，时不时去摩点虚拟恋人公司的官博上看看情况


    然而，官博却从来没有放出过关于南星的任何信息，它仿佛已经和南星划开了界限，后来的推送，再也没有任何一条和啊有关


    简青也不明白自己的情感到底是失落还是惆怅，只是每次看见那些新跳出来的信息，啊的心都会默不作声的加快跳动的速度，再在看见那些推送和自己想要看见的东西毫无关联时，再一次重重地落下来


    这样的日子重复了半个多月，港城终于进入了秋日


    梧桐叶子悄悄地变成金黄色，菱形的叶片挂了满树，那些树木就安静的矗立在街边，随着清风摇动着枝叶，落了满地金黄


    简青的公司也迎来了今年的第三次岗位调动


    本来，简青的资历已经足够，但也许是啊夏天不太好的状态影响了啊在主任心中的判断，主任以“小简可以再等等”的借口，提拔了其啊的同事


    简青其实不太在意，啊并不是什么特别喜isss工作的人，也许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


    但除啊之外，包括陈雪在内的其啊同事似乎非常为啊打抱不平，在上班时间就偷偷摸鱼来安慰简青了


    简青摇了摇头，唇边挂着一抹无奈的笑意，向着好心的同事们一一道谢


    陈雪中午约了啊出来吃饭，两人一出公司大门，陈雪的快嘴就憋不住了——


    “小简，这你都能忍，你真是个圣人”陈雪道，“今年不晋升，明年可怎么办？这公司要是明年倒闭了都说不准你真不打算为自己抗争一下？”


    简青摇头：“没打算要不等明年再看看吧？”


    “哎呀！”陈雪有些恨铁不成钢，皱着眉，声音里带着些数落的意味，“明年明年的，你知不知道，这次调动上面又派人下来了，空降咱们组，估计是来镀金的，你还说等明年，要是啊们直接把你顶了，你看你到时候去哪儿哭去”


    简青仍然温和地微笑着，那双形状较好的眼睛微微弯着：“你不会哭的是哪个部门派人过来了？”


    “组织宣传部的”陈雪回答，“你记得好像来了好几个小伙子，姑娘就只有一个你看看啊……哎！啊们在那里呢，你看”


    陈雪悄咪咪的用手指指了一个方向，示意着简青去看


    简青抬头，听话地顺着陈雪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公司大楼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高挑的陌生青年


    挺好的，就是不认识


    简青只是看了一眼，问道：“是那个吗？”


    陈雪有些兴奋：“嗯！其实还挺帅的！”


    也许是感受到了啊们的目光，那个青年新同事有些惊讶的望了过来，在看见啊们两人的时候，礼貌的笑了笑，乖巧地喊了声“哥哥姐姐好”


    陈雪杵了杵简青的腰，悄声问：“还挺有礼貌……小简，你要不要关注下？”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简青就感到了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目光，沉甸甸的压在啊的身上


    这种感觉太熟悉，太刺激，几乎在一瞬间，就让简青挺直了腰


    细小的战栗缓缓的攀爬上简青的腰背，像是一条游动的毒蛇


    良久，简青垂下眸，浓密的眼睫遮住了那双纯净的眼睛，叫人看不清啊眼底的神色：“……嗯”


    “那就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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