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狱。”
他曾这么说过,在目睹死亡、背叛、绝望和不可逆转的未来后。
他死了,因为战争就是这样。琳死了,因为卡卡西没能保护好她。老师死了,那是一切的开始。
然后,过去的卡卡西也死了。
活下来的到底是谁呢?
卡卡西再也不是他认识的卡卡西,他也不是过去的自己,被埋葬在过去的一切都再也回不来,只能沉淀在越来越让人觉得可笑的悲哀记忆里发酵。
两个旧时代的影子活到现在,被推动的幽灵最终想清楚,这个世界从本质上就错了。
生者活在地狱,活着本身就是原罪。
“卡卡西。”
他想,他这场梦已经做了太久了,是时候结束了吧。该死去的人就应该死去,反正,不管是地狱还是现实,都已经不再属于他。
“有种幻术,叫做无限月读,是某个失败者终其一生都要实现的忍术。它能赋予人以想要的世界、不会再有痛苦的未来,只要能施展这个幻术,就能把我们从地狱一样的现实里拯救出来——我曾经是这么想的。”
“但是这种想法我早就放弃了。”
“输都输了,反正老头子也一样……世界这种东西,虚假的也好,真实的也好,有人是不配得到幸福的,旗木卡卡西。”
真累啊。
光是说出这些话就要把他在漫长的时间里积攒的情绪花光了,那群小鬼最终还是证明世界是他们的,属于那些他早就丢掉的东西。
宇智波带土说完,就这么看着他昔日的队友,卡卡西也一言不发,直到宇智波带土觉得无聊,转身就要走。
“……带土。”
“如果是要说同伴家人火之意志什么的,还是放……卡卡西?”
他本来是想说写轮眼就留在你那里反正我也不需要这种东西,更何况对现在的世界来说这些东西都没有意义,却被某种熟悉的、可以说是只要上过战场就能轻易分辨出来的味道吸引了注意。
宇智波带土没动,站在他背后的旗木卡卡西稳稳地拿着昔日友人赠与的苦无,缓慢地划开了自己的脖颈。
逸散开来的是淡淡的血味。
旗木卡卡西就这么看着背对他的带土,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清楚你在这段时间里经历了什么。”
“……”
“但从再见到开始,我就发现了,你其实很不喜欢……或者根本是很厌恶我吧。”卡卡西的声音比起平静,更像是一种下定决心的冷静,从离开木叶来这里找带土的时候,有些事他就已经想好了。
那只属于宇智波带土的眼睛,就像它原本的主人一样,在每次运转时候的刺痛里传递了清晰的反感和厌恶过来。
是错觉吗?是幻觉吗?
旗木卡卡西本不是喜欢去体察队友的心情、揣摩同伴意愿的人,为了拯救同伴放弃任务却被打成村子罪人、自杀而死的父亲本应是他一生的阴影,直到宇智波带土死在他面前,他才从逃避的深渊里爬出来。
那时候,带土跟他说……要保护同伴什么的,他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如果带土当时就不会死的话,抛下带土的他和琳,又算是在做什么?
“你说的对,像我这样的人,才是废物。如果你不打算回到木叶是因为我——”
是的,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些,他才没有在木叶等待。
旗木卡卡西将所有想法压在心底,每个字都像是在舌尖发烫将灵魂灼伤,可他还是说:“那我消失,你会回来吗?老师和师母都很想你,琳也是,你家隔壁的奶奶说很久都没见到你了,我去慰灵碑的时候经常遇到去看你的其他人,他们都说希望你还活着。”
宇智波带土感觉到胸膛里有火焰在燃烧。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触了,甚至要超过他挑起战争的时候,更比遭到黑绝背刺得知真相的时候来得恼火。
“旗木卡卡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转过身,跟矮了他半个头的白发少年在火之国的荒野上对峙。
“我知道,”旗木卡卡西回答,“我是以去雾隐执行卧底任务的名义出村的,半个月内不会有人找我,也就是说没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所以……”
宇智波带土打断了卡卡西的话:“我不是在问这个!”
他三两步走上前夺过旗木卡卡西手里的苦无,但卡卡西没放手,于是他们开始隔着苦无较劲,他握得太过用力,黑色金属锋利的边缘将他的手割出两深一浅的血痕。
血顺着两个人的手往下蔓延,将衣袖染成深浅不一的红。
“……”
“你确实是废物!蠢货!到头来什么都没做到的垃圾!我这样说你就会满意了吗?旗木卡卡西,你想听的难道是这种话吗?”
“……”
“我不是说了吗,真实的世界也好,虚假的世界也好,我想要的是大家能得到幸福的世界,你这个笨蛋当然也……”
不应该活着的人,当然是我啊。
每次看到你,看到琳,看到老师,还有木叶的大家,都会想到那个小鬼说的话,还有枉为他人做嫁衣的十数年,如果当初能给老头子一拳然后一块死在那个山洞里的话……
这些事不是都不会发生吗?起码黑绝那个玩意得再花一千年来布局,大筒木那群人也不会这么快来这颗星球吧?!
——天真。
太天真了,太幼稚了,根本就不像是“宇智波带土”,那他还能像谁呢,谁也不是的男人。
他都已经准备走了,已经准备狠狠地跟这个月读世界说再见回到他应该去的真正地狱了,却听到了旗木卡卡西的声音:
“如果这是梦,请让我醒来吧,因为真正的带土还在等着我去看他,我还要完成跟他的承诺。我是这么想的。”
“死去的人不能复活,活着的人要背负所有的重量继续向前,但这不是结束,而是属于我们的新的开始。这是带土死的那天我学到的东西。”
“所以,假设你说的无限月读真的存在,就告诉我应该怎么醒来吧,我要回去了。”旗木卡卡西说完,就这么看着他,再也没有说话。
哈,到底是谁在疯啊。
宇智波带土没来由地觉得可笑,但事到临头他又笑不出来,他认识的旗木卡卡西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就凭这样的幻术,就能——
可卡卡西还没长大啊。
他还没经历过琳的死,老师的死,更没有在十八年的自我放逐里成为那个真正的废物,又一点点重新站起来成为可靠的老师和六代目火影,他还是刚刚从父亲死亡的阴影里走出来的那个少年啊。
“旗木卡卡西,你还真是……”
宇智波带土恶狠狠地攥紧那根苦无,也不管卡卡西是什么反应了,他用空着的那只手一拳砸在卡卡西脸上,然后抢过那根苦无扔了出去。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啊!”
管他什么月读世界不月读世界了,他今天就要把卡卡西打一顿!反正现在的卡卡西打不过他!
“整个世界都是这样,所有人都在自说自话,先是脑子有问题的千手柱间,自顾自就复活的那些家伙,现在还有个想死的旗木卡卡西是吧!”
“我……”
“还有什么深海小乌龟!宇智波斑的转世!什么千手一族的卧底!木叶偶像蘑菇仙人!哪有月读世界会是这样的啊!我从来就没想过会出现这样的东西,我想要的世界是……”
“……”
卡卡西躺在地上,没还手也没说话。下雨了吗?有湿淋淋的水,天也阴沉沉的。他想起宇智波带土应该是个爱哭鬼,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眼前的带土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肆意地表现出自己真实的情绪来了。
犹豫了几秒钟,他伸出手,拍了拍宇智波带土的后背,却听到了像是遍体鳞伤的困兽的低吼。
“……就是这样的世界吧。合理也好,不合理也好,哪里有所有人都能闭着眼睛得到幸福的世界,我想要的只是……我没有去做什么,我还能去做什么的世界啊!”
他像个笨蛋一样徘徊在时间的尽头,但不只是他,似乎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这场没有开始没有结束的梦里。
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
“所以,”旗木卡卡西说,“你看到的,让你离开的,是未来吗?”
“……”
“带土?”
“是过去,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去了。”宇智波带土松开手,干脆也躺在地上,翻了个身。
“宇智波斑的事也是,雾隐的事也是?”
“是个很长的故事,如果你要听的话。”宇智波带土用手盖住眼睛,只觉得这时候的阳光,有点太耀眼了。
旗木卡卡西没说话。
宇智波带土觉得奇怪,侧头看过去的时候,却只看到没被头发遮住的,卡卡西原本的眼睛。
“原来带土没有恨我啊。”卡卡西说。
“有啊!怎么会没有!我回来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这个垃圾了!”宇智波带土嚷嚷起来,但很快他就吸了口气,枕着胳膊看向天空,说,“反正,这件事得从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在终结谷决战开始说……你爱听不听……”
月读世界?
月读世界哪有这么离谱的。他看着灿烂无比的云霞,在心里骂了五遍黑绝,心情变得愉快了很多。对了,还有那本刀法得给卡卡西……
远方的木叶,被千手扉间拿起来晃了晃的黑绝瓶子,在睡梦中打了个哆嗦。
……
一旁的树丛里,隐蔽的忍者被一根突如其来的苦无插中了脑袋,缓缓倒下。
“不,不好,被发现了,我一定要把这样惊天的消息给传递出去,我必须要……要……”
“他们在说什么……已经……听不清了……”
他艰难地用血写下了文字,一只兔子从草丛里溜了出去,很快就到了火之国都城的一个忍者的手里。
这个忍者正在开会,他打开秘密卷轴一看,大惊失色。
旁边的人问:“怎么了?”
他拿着卷轴,双手抖得跟筛糠一样,声音也在颤抖,半晌才惊恐地说:“最、最新消息,已经确认宇智波带土是宇智波斑的转世,他为了给侄孙大蛇丸报仇杀死了水影,想要毁灭水之国,却没想到新任水影是他这世的同伴旗木卡卡西,两个人见面确认了彼此的身份,已经打起来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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