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啊,全是水~
若干年后,终于是知晓了一切的江辞仰角四十五度望天,满眼饱含泪水恨不得以头抢地,用脚趾当场抠出三室一厅以及若干座咸阳宫之余,终是明白一个再浅显与简单不过的道理。
所有命运赠予的礼物,早已经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并不会有任何的例外。
即便是穿越人士,是手握系统的主角。
只是于此时刻,在这黑冰台的牢狱中,中二期尚未完全度过的江辞显然并不明白这点。又或者说网文小说里无数穿越前辈们的成功事迹蒙蔽了江辞的眼,以致于江辞并未有任何的察觉,这深夜里姚贾这位贵人的出现有任何的不对。
是的,贵人。
在看到姚贾的第一眼,江辞便自行带到主角的位置当中,将自己看作是那世界的中心。对于姚贾半夜出现在这牢狱中的行为,更是自行脑补,给出了合理的、逻辑自洽的解释。
毕竟是帝国里直属于皇帝陛下的,负责处理情报、谍战等诸多种种事务的机构。
领导大半夜里跑过来搞检查什么的,似乎再正常不过?
再者,历史上较之以这更为离谱的事情都有。自己这么一个站在前人肩膀上拥有超出当世人两千多年眼光及智慧的穿越人士,白里透红与众不同叫土著惊为天人什么的,这不是很正常吗?
总不能自己尚不如此时还未发达的刘邦吧?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自认为自己上自己......好吧自己虽然不一定行。但多多少少也算是知道了剧本窥得了几分天机的江辞于姚贾的目光之下挺直了腰杆,故作了一副云淡风轻模样,务求全方位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将自己展示。
甚至在内心里给自己配上了一首《乱世巨星》的bgm,全身上下就只差写上看我、看我、看我的字样。
当然,在江辞的想象里,自己现在就是愿者上钩的姜太公,吕雉她老爹一见便主动将女儿送上的刘邦,拥有着位面之子、大魔导师等诸多称号的秀儿等的集合。
但......就像某些眼神中具有着清澈愚蠢的大学生分明是买的民国军阀少校装,但上身效果,怎么看怎么像套上了敌军衣服的伪军一般,理想和现实之间总归是有差距的。
好在原身的身量体格样貌等都在水平线以上,虽然同江辞一见之下便忍不住想要后退的皇帝陛下不能比。但在大多数人眼中,倒也算得上是周正与符合审美,有几分俊秀的模样。
配合以江辞那尚未完全褪去的中二气息以及在一瞬间变得爆棚的自信心,该说不说,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可以唬人。
更不必说,廷尉姚贾本就是为江辞而来。本就是在思虑着如何将事情高高拿起轻轻放过,如何简单方便却又不着痕迹的将皇帝陛下的任务完成,替江辞脱罪。
背靠一套完整秦法的姚贾自然可以找漏洞钻空子,在江辞尚未曾察觉之际,便将其从这黑冰台的牢狱之中捞出。
这对姚贾而言并不为难,或者说没有想象之中的为难。
只是不免同姚贾所想要的并不相符合。
这位廷尉大人并不是什么日行一善、施恩不图报的大好人。
更不必说,按照皇帝陛下的意思,自然是同样希望姚贾能够同江辞有所接触。
虽然这位廷尉大人至今仍不知晓这叫江辞的究竟是如何入了皇帝陛下的眼,引起始皇帝的关注。但这一切的一切其实并不影响姚贾做出本能的推测与判断,并且为江辞加上那么一层神秘的、浅浅的滤镜。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候,在接下来的对话与交谈之中,江辞与姚贾一个有心,一个有意,很快便将氛围拉得火热。大有人生得一知己,相见恨晚之感。
直叫那原本奉命看守江辞的铁鹰锐士一阵不解与迷糊,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会是这样的走向。
难道这小子身上,真的有什么不凡不成?
老实淳朴了一辈子的铁鹰锐士看了一眼妙语连珠,似乎不时有新奇观点提出的江辞一眼,又偷偷瞄过面带微笑不断点头,间或做出补充的捧哏的姚贾。头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那厢,姚贾面上虽然镇定,但内心却同样有那么几分惊疑。
只因为同江辞之间的交谈虽然是他顺水推舟,有意为之。但这于诸多将要被活埋的方士儒生里,原本并不突出的,甚至可以算得上有那么一点无辜的年轻人,似乎还真的有几分不同寻常的见识与见解。
某些思想,更是叫姚贾闻所未闻,极是稀奇。
这莫不是诸子百家之外的某派学说不成?
姚贾心中暗暗做出猜测,无形里,似乎为江辞的身份来历等种种,蒙上一层更加神秘的滤镜与色彩。
只是苦了江辞,本就是腹中空空脑海空空。于姚贾那似乎带有着鼓励、欣赏等诸多种种的眼神的目光之下,虽然很想一股脑的将自己所知道的种种尽皆倒出,但......
【一个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领导就这样难缠了,这要是真的对上政哥,朕可咋整?】
【惊,这就是帝国高官的个人魅力与修养吗?喝茶看报什么的居然是朕对他们最大的误解?话说这该不会传说中的李斯吧?瞧着人还怪好的。朕要不要提醒一下他,可千万不要像老鼠一样,只知追名逐利,被眼前的粮仓失了智蒙蔽了双眼啊。】
【可恶,朕恨啊,早知道朕应该把《史记》啥的背诵并默写全文的。还有那啥,穿越者三大神书啥的。怎么能够就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叫朕给穿越了呢?好歹给朕留点时间做上那么一点准备工作啊!】
江辞面上沉凝,内心当中心声活跃不断。落在姚贾眼中,便好似是因什么事情陷入到了沉思。而在那大秦咸阳宫中,章台殿内,始皇帝的目光却是再次在那竹简之上停留,并且提笔,画上印记。
竹简之上,经由帝王的手,写下了两个名。
刘邦,项羽。
而在此之后,在江辞此前的心声落下之后,刘邦的名字之外,又被增添上了新的名字。
吕太公,吕雉。
吕太公自然不会是真的叫吕太公,太公二字,是当世人对那些年老而有德行的、德高望重的长辈的尊称。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人姓吕,是一名老者,于家乡之中,当非是那等默默无名之辈。
且有一个叫吕雉的、年轻貌美的、被嫁给了刘邦的女儿。
当世人主流的观点同江辞这个后世人并不相同,更无法有太多的共情。
就好像江辞在想到刘邦及吕雉、吕太公之时,会叹息于吕雉的遭遇。会觉得吕太公这个当父亲的并不合格,甚至是老糊涂了,方才会将自家娇养长大的女儿嫁给刘邦这么一个......嗯,至少就目前阶段而言,或许籍籍无名的、并不突出的人。
并非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但在这男权社会当中,其实算不得什么。
不管是女人还是孩子,都是自身财富与财产的一部分。
既然是财富,是财产,那么便可以被用来投资与买卖。
奇货可居。
看来那叫吕太公的是如同昔日的吕不韦一般,看重了那叫刘邦的,能够给他带来什么。
但带来什么呢?
帝王的眼睑垂下,却并没有给出那个答案。
左不过是权势、地位、财富,以及那家族的昌盛等种种。
女人及孩子的意愿对他们而言并不重要。
恰如同这帝王的母亲曾被吕不韦送给嬴政的父亲,当时在赵国都城邯郸当质子的嬴异人。
这是一场投资,更是一场交易。
吕不韦帮助嬴异人逃出赵国回到秦国,并且参与夺嫡,最终成为秦王。至于嬴异人则在事成之后,以权势地位、以分国答谢。
至于被卷入到其中的赵姬以及赵姬所生的儿子,重要却又没有想象中的重要。
在嬴政出生的前一年,白起于长平之战中坑杀了四十万赵军。
在这帝王三岁之际,嬴异人同吕不韦一起跑回了秦国。
若非是赵姬本就是出身赵国的富豪之家,若非是嬴政的外祖等同样想如同吕不韦一般做上那么一笔生意,那么这母子两或许早便愤怒的赵人撕碎。
但纵使是如此,随着嬴异人回到秦国,随着嬴政那远在秦国的父亲迎娶新的妻子,生下新的儿子。随着赵姬母子的存在,仿佛是被吕不韦和嬴异人所忘记。这母子两的遭遇,可想而知。
有竹简被这帝王的手卷起,而后又摊开。笔杆提起,却又放下。帝王自桌案前起身,目光最终是落在了摆放在不远处的、那巨大的地图与沙盘之上。
六合一统雄才伟略的帝王,这经由这片天地、经由秦国历代的传承所铸就的帝王剑,从来便不因一时的挫折与阻碍所停留。更不会沉湎在那过去之中,任凭着那所遭受的困苦等种种,将自己而拉下。
遑论该报复的、该打压的、该做出改变的种种,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这帝王唯一之所或缺的,是且仅仅是时间。
恰巧,这本是最不可得的东西于现在的帝王而言,并非是不可得。
一切都终将由此而做出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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