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吗◎
“什么意思？”
方寒清惊骇地看着郝岚。
郝岚勾唇, 发出一声嗤笑：“寒清，你为七神所工作的这段时间，完全没有了解过他们干的事情吗？”
“我说的当然是字面意思。”
她嘲讽地轻呵：“七神所为了力量, 杀死了神明。”
“他们是怎么跟你说的？说异能是神明赐予人类自救的恩赐？所以他们才尽心尽力的保护人类, 对吗？”
“事实上, 异能就是异能者的罪，这持续了两百年的灾难就是证明。”
“神明被自己的信徒杀死，当时的七神所因此成为了最初的异能者，然而祂怀有怨恨的血肉撒满大地，这股来自神的力量就化作了诅咒, 每一个拥有异能的人，都会为了保护人类而死无全尸！”
“寒清，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吗？”郝岚的瞳孔完全染上了猩红, “人类啊，向来都是贪生怕死的家伙，谁会不想活下去, 谁会真的为一群不认识的陌生人，和异种战斗几年十几年，最后甚至死在它们的口中。”
“可是七神所没办法, 这道伴随着他们力量到来的诅咒扭曲了他们, 就算再怎么不情愿，再怎么想要逃, 都会被迫的将保护人类当做自己的本能职责。”
“因为曾经，神明就是这样庇护着这人间, 异能者吞噬神血获得力量, 就合该付出生命去代替神明守护。”
郝岚放轻了声音, 语气像是在劝告：“自由者在干的事情, 七神所早就干过的，吞噬神，成为神——不过都是一样的人。”
“七神所之所以想要捣毁自由者组织，活捉自由者，是因为他们拥有摆脱诅咒的方法。”
方寒清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画面。
祈祷洗礼！
“……祈祷洗礼。”郝岚缓声道，“经过十二次向神明献礼的仪式，祈求祂们的原谅，将诅咒化作纯粹的力量，就可以完全摆脱为人类死无全尸的噩梦。”
方寒清的身体在发寒，止不住的发抖，眼前不断回放着以前遇到的事情。
她知道，郝岚说的话，很可能有不少是真的。
“可是，”方寒清沙哑了声音，“庄队长和我说，曾经派去自由者的卧底都没有经历一个月就暴露死亡了。”
“如果祈祷洗礼是这样的，那为什么只有我……”
郝岚打断了她的话：“他们都在七神所呆了不断地时间吧。”
“要训练战斗提升力量，要验证他是否合格，要培训如何做一个卧底……这些事情，寒清你都没有来得及做吧。”
方寒清猛的一颤。
“就像祈祷洗礼洗去诅咒需要一年的时间，诅咒完全扭曲异能者的想法同样需要一年，”郝岚看向方寒清的眼神里莫名漫上了悲哀，“寒清，你去卧底的时候，才觉醒异能多久？”
两个月。
她觉醒异能到现在，甚至连半年都没到。
郝岚：“觉醒的时间越短，诅咒的影响越浅，之前的卧底就是无法承受剥离诅咒的过程而死去了。”
“寒清，”郝岚挣扎着站起身，朝方寒清靠近，“我知道你喜欢钱，七神所能给你很多钱，如果你觉得不错的话，继续为七神所工作也不是不可以。”
“但我希望你能够在自由者呆满至少一年，把异能的诅咒清除。”
郝岚伸出满是血的手，握住了方寒清的：“这样一来，你就不会受七神所限制，更不会被诅咒影响，你想要去哪里，就去哪里。”
她猩红的竖瞳倒映着好友的身影，如同注视着猎物：“正好我想要得到异能，留在自由者那里是最好的，我们一起回去吧，好不好？”
一旁的月却突然打开了郝岚的手，枝条圈住方寒清的腰，带着她连连后退，厉声道：“前面的事情，可以说是神明告诉你的，那后面的呢？”
“你只是一个研究员，被困在实验室不得离开，你是怎么知道祈祷洗礼的事情的！”
银亮的竖瞳和猩红对上，月质问道：“神明不可能把事情说得那么清楚，普通人能够听到几句话就是极限，再多就会疯掉——你是谁？！”
郝岚的手在半空中无措的悬停着：“我是郝岚啊……”
“我说的都是真的，021 ，你也是知道的吧，”她摇摇晃晃地朝他们走去，哀求道，“寒清，我是为了你好，你也不想被诅咒控制的吧。”
“等我觉醒了异能，我们都消除了诅咒，我就和你去七神所啊，你不是说你在五区有了房子，我们不是一直想要过这样的生活吗？”
方寒清开口唤道：“郝岚。”
“你没有发现，你已经开始异化了吗？”
郝岚停住了脚步，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她的下半身膨胀了几倍，皮肉下注水了一样，每走动一步，那一坨坨的软肉就像水球般晃动着，随时会从腿上扯落下来似的，被撑得发白的皮透明到可以见到一条条的血管，里面流动的血液都已经发黑。
“寒清……”郝岚的脸上爬上了恐惧，“救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
她朝方寒清扑过去，在半路上摔倒，一大坨水肉在地上摊开，看上去恶心作呕。
“寒清，寒清……”郝岚匍匐着，伸出臃肿的手。
方寒清抬手按住了月，摇摇头，走到了郝岚跟前蹲下。
“郝岚，如果你再不结束同调的话，谁都救不了你。”
方寒清轻声道，手掌抚过郝岚的头顶：“让祂离开你的身体，好不好？”
郝岚的神情完全混乱了：“什么？祂、我不知道，祂……救救我……”
方寒清闭了闭眼，抱住了郝岚的脑袋：“请你离开她。”
“郝岚的身体承受不住那么高的污染。”
方寒清目光幽冷，眼底隐隐透着红，她仿佛变了一个人，声音生硬又强势：“滚。”
她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遥远的冷哼，随即周围便彻底安静了下来，郝岚昏死过去，身上的不停的往外渗着漆黑的水液。
方寒清扭头看向月，少年神色复杂地去治疗箱里翻出来两支净化液，扎进了郝岚的后颈，她的呼吸才终于平稳下来。
方寒清眨眨眼，些许茫然升起，又转瞬褪去，恢复了清明。
“狗狗，”方寒清将郝岚放平在地上，沉声道，“当时我没有选择问你，那现在，我还可以问个明白吗？”
月站在她身后：“……当然可以，寒清姐姐，无论你什么时候问我，我都会告诉你的。”
“那好。”方寒清红着眼眶，像是要落泪，“你一直都知道神明因七神所而死，是吗？”
月点点头：“在研究所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方寒清沉默了一会，问道：“那你认为，现在的七神所，可信吗？”
如果神明真的如郝岚所说的那样，肯定是对七神所怀有憎恨的，可偏偏月可以帮助七神所，成为沟通神明的桥梁。
或许郝岚知道的，也只是幕后的祂想要郝岚知道的东西。
月搭上方寒清的手臂，看进她的眼里：“可信。”
“那我可以相信你吗？”
“什么时候你都可以相信我，”月的指尖抚上方寒清的眼角，“我可是乖狗狗……汪。”
乖狗狗不跟主人撒谎。
……
“成义，成义！”一直连接的通讯在庄成义进入“山谷”之后断开，龚雯拿着终端，着急的呼唤着。
“听得见吗，成义，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发生了什么？”
一人安慰道：“别急别急，可能只是信号断开了。”
没一会，终端里就传出来的巨大的轰鸣声，龚雯脸色一白，扭头喊道：“二区那边发生了什么？！”
技术人员匆匆赶来：“刚刚山谷发生了位置移动！向五区方向偏移了四十千米，最长直径缩小了五千米。”
他递上终端，屏幕上显示着二区哨塔远程拍下的画面，无数比哨塔还高的树木拔地而起，顶起了平缓的土地，化作了一片新的山谷。
龚雯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喃道：“它会移动，它活了……”
紧接着，又是一个人跑过来，喊道：“定位到庄老大他们的位置了，就在那片山谷边缘！”
“滋滋——”被龚雯拿在手里的终端响了响，从里面传出了庄成义的声音，“龚雯？”
龚雯惊喜道：“成义，你们怎么样？”
“没事。”
庄成义头疼的看着周围的环境：“刚才我们几个陷进了山谷怪物的本体里，跟着它移动了。”
身体里的污染大概是都被怪物抽走了，现在的污染数值低得只比普通人高点，连异能都感受不到了，尽管身上没伤，可身处这样的环境，不免得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也因为污染被抽走，注射药剂的副作用没了，除了异能用不了，身体状态竟然还行。
“刚才我收到了月发来的定位，我们正要过去找他。”庄成义看着终端上闪烁的定位，搀扶起同伴起身，“不用担心，有需要我会求援的。”
山谷没有再攻击他们，庄成义几人花了半个多小时，慢慢地来到了定位的地点，穿过几层灌木之后，一片清澈的湖泊出现在眼前。
几人惊讶：“这？”
“你们来了。”一身血污的少年从一旁走出来，视线扫过他们，“身体怎么样？”
庄成义摇摇头：“你呢？可以离开吗？”
“可以，事情已经解决了。”
月动了动尾巴，上面缠着的几根枝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从毛发里冒出来的小树苗，它摇晃了一下，往旁边一歪，将自己完全埋入了毛茸茸里。
“我们回去吧，东西也拿到了。”
第42章
◎自信◎
“快, 叫医生！”
方寒清带着郝岚摔在了总部里，星路传送的光芒还没暗下来，鲜血便快速在地面上漫开。
她的表情在一片血色下显得格外可怖：“拿净化液过来！”
得知二区出事而等在附近的两个异能者被眼前的景象镇住, 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想死吗！”方寒清厉声道, “这是研究员, 她死了你们拿头来赔？”
两人这才匆匆行动起来。
总部里的医生只有两个，毕竟大家都是异能者，除了内脏重伤以外的情况都可以自己解决，方寒清看着他们忙得满头大汗，便上前帮他们一起处理。
忙碌了快七个小时, 郝岚的情况才终于稳定了下来。
方寒清坐在一边，疲惫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污染数值降下去只需要几支净化液，麻烦的是郝岚身上的异化, 切除了那些生长出来的多余组织，郝岚被绷带裹得像是木乃伊一样，除了口鼻, 连眼睛都蒙上了几层纱布。
方寒清闭了闭眼，各种纷杂的信息在脑海中掠过。
神明，自由者, 七神所……
还有与神明有牵扯的他们自己。
“几位神明并不是那么团结的。”月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有的喜欢人类，而有的不喜欢。”
“据我所知, 有一位神明喜欢异种，同时也是狩猎森林的庇护者。”
异种？
“是的, 异种并不是大灾难之后才出现的, 它们一直生存在狩猎森林, 被神明圈在了这片地方, 直到大灾难造成外界异化，神明断联，狩猎森林失去控制，里面的异种才跑了出来。”
“但跑出来的都是外围的S级异种，更高级更危险的存在，都还在森林深处。”在人类达到不了的地方。
方寒清问道：“所以现在神明内讧了吗？”
“可以这么理解，我对祂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有一位……祂似乎在给自由者和异种提供帮助。”
“那么，刚才通过同调降临在郝岚身上的，就是祂了？”
月的话含糊不清：“我还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我的同调状态是将我的意识送往神明那里，还没有尝试过神降，但我想或许是的。”
“寒清姐姐不用太过担心，既然有神明愿意联络七神所，那就说明祂对自由者的做法是不满的，如果这个未知的神明想要对七神所下手，祂不会袖手旁观的。”
“还记得七神所说的吗，当年神明再次降下的神谕，是‘保护’。”
回忆散去，方寒清打开了终端。
那个群成员疑似神明的“众神之间”聊天群正安静的躺在聊天列表的最顶端，自从她潜入自由者，群里就再也没有一条新消息。
虽然她骗七神所说自己跟月一样，可以和神明沟通，实际上她只能看见聊天群里的内容，祂们不发言，她就什么都不知道，比起能够主动交流的月差了不知道多少。
如果她可以发言就好了。
原本该是输入框的地方空无一物，方寒清看着那里，轻声叹气。
月可以通过同调和神明交流，郝岚也可以接受神降，那她呢？她体内的污染数值足够高的话，又能不能呢？
方寒清沉下眼神。
手上的血污已经洗净，淡淡的血腥混着药水的味道环绕着她，方寒清又看了一眼郝岚，推门出去。
“其他人情况怎么样？”
据点里的异能者都忙碌了起来，在过去这七个小时里，去二区的几个异能者陆陆续续回来了，只是他们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回来，只有彭诗白带了两个研究员，此刻都正躺在床上治疗着。
“比郝岚状态好点。”被方寒清拦住的异能者随口说道，“话说那郝岚做什么呢，污染数值那么高，打了八支净化液才压下去。”
方寒清：“可能她对污染的承受能力不好吧。”
都神降了，数值不高才怪，不如说郝岚经历了这番事情还能活着，简直奇迹。
“其他异能者呢？”
“哎别提了，彭大姐生气得很，出去一趟二区遇到这种意外，宝贵的研究员就剩三个，还都是重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醒来，在办公室发脾气呢，其他人都不敢触她霉头，跑去一区据点了。”
方寒清：“鸮呢？”出这么大的事情，鸮应该会过来看看情况吧。
“也在办公室呢，你要去找他们吗？还是过几天再说吧。”
“我就问问，没想去找。”方寒清摆摆手，放这人去忙了。
她想要提升污染数值的话，要么从自由者这里搞污染试剂，要么就从七神所那里，二区太危险没有保障，而且短时间自由者肯定不会再过去了。
七神所那边不好解释，就只能想办法从自由者这里下手，只是她不清楚具体需要多少污染物。
方寒清想，七神所有利用污染提升实力的方法，那自由者会有吗？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雌雄莫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方寒清从思绪里抽出，回头一看，鸮正站在她身后。
方寒清又一看，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彭诗白的办公室附近，傻呆呆地立在这里想事情。
“随便走走就走过来了。”方寒清实话实话，“你是来跟进二区任务后续的吗？”
鸮眼神淡淡：“对，上面很生气。”
“来责备彭诗白？”方寒清说着，就听见办公室里传出来一声破碎声，大概是彭诗白在里面摔东西的，“没必要吧，毕竟这是意外，谁都料不到的。”
“没有，只是她的团队损失惨重，没有精力继续维持研究，过段时间会有新的研究团队过来总部，她的一些项目会移交。”
新的团队？自由者哪来这么多研究员，又去公司那里要人了？
“原来是这样啊。”方寒清点点头。
鸮还真是有问必答，其他人为什么会觉得他难相处？
“那……”她要不要现在问一问？
鸮：“你有事要问。”
方寒清一顿：“没什么，就是我在二区差点死掉，觉得自己还太弱了，想着找个时间锻炼一下，想问问你我可不可以到狩猎森林去。”
鸮眯起眼。
“不至于任务多到缺我一个吧。”方寒清手心冒汗，笑道，“那你说说有没有什么快速提升的方法？”
“有，”鸮开口，“如果你不怕死的话。”
方寒清心里松了口气：“反正就是早死晚死的区别，不做就是死，成了还能活，不是吗？”
鸮沉默了一下，说道：“你养好伤，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之后，再联系我。”
说完，他转身离开。
方寒清看着他的背影，长出一口气。
身上的伤养了四天，方寒清在房间里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打开终端联络了鸮。
对方的消息来得很快：到传送点来，我在那里等你。
鸮还是那副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样打扮，见她过来，也不废话，直接打开了星路传送。
眩晕过后，眼前的景象一换，变成了方寒清熟悉的场地，正是每个月进行祈祷洗礼仪式的地方，只不过这回场地里摆放了几个箱子，打开的箱子里安放这数十支试剂。
那是污染物吗？
方寒清扫过。
“你去中间站好。”鸮扬了扬下巴，“想必你已经做好死掉的准备了。”
方寒清笑道：“别这么说，我觉得我死不了的。”
鸮轻哼一声，走上前去，从箱子里拿出来一支试剂，看着管子里浑浊的液体，说道：“有些事情，不要太自信。”
“做人当然要自信一点啦。”方寒清耸耸肩，心里有些发悸。
她没看错的话，这几箱都是污染物吧？没有净化液吗？
方寒清面上自信，其实紧张到绷紧。
她……她之前测的，对污染物的承受数值是多少来着？
第43章
◎推门◎
五区, 七神所总部。
月面无表情地走在路上，手里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脚步匆匆。
“是月啊, 这么着急要去哪？是有新的工作吗？”经过的异能者跟他打了声招呼。
“今天工作做完了, 回房间。”月淡淡道。
五区的异能者早就习惯少年的冷淡了, 知道他什么性格，也不觉得有什么：“这样啊，那你早点休息吧。”
“嗯。”
从二区回来之后这几天，月一直泡在总部的实验室里，在山谷那看见的巨石被运了回来, 每天都要进行多项检测和试验，很是忙碌。
月抱着盒子回到房间，将它往桌子上一放, 就转身进了浴室洗澡。
水声响起，那盒子咔哒一声从里面被顶开，弹出了一根小树苗, 黑漆漆的软绵物体缓缓地蠕动了出来，像是一摊水化的怪物一样，咕噜咕噜地爬上了床, 摊上上面成了一片水饼。
月出来的时候, 就看见黑色的小水摊在他的床上咕噜冒泡。
“……”他嘴角一抽，走上前去把它拿起来, 啪一下丢开，把被占了的位置空了出来。
“咕噜……”长着树苗的水球收拢了飞溅的水液, 滚动到了月的脚下。
月抬脚踩在了它身上：“不许上床。”
刚刚它摊开的地方湿润润的, 要是再呆久一点床单都能拧出水了。
水球委屈地摊开了。
“如果不是你移动了, 寒清姐姐就不会受伤了。”月又踩了两脚, 命令道，“给我回盒子里去。”
当时他昏昏沉沉地喊了方寒清，恰好对方在二区，察觉到月的情绪，山谷直接拔地而起，屁屁颠颠地跑去找人，后果就是方寒清受了伤，她朋友郝岚还不得不临时注射了污染物，差点死掉。
“咕……”水球滚了。
月磨了磨牙，躺倒在床上。
他带来的当然不是本体，二区的山谷那么大，先不说它能不能缩小，就是能，这么大一处山谷也不能突然从二区消失，这个树苗是一个分体，没什么神智，只会本能地亲近熟悉的人。
月不想让七神所发现这东西，偏偏它要跟着他，就只好每天拿着个盒子装着带去实验室，幸好它不行动的时候就没有污染物反应，和黑色的普通水没什么区别，他不说，其他人就不会问。
后悔了，就一个没用的东西，他带过来干什么？
月瞥一眼盒子，越想越烦，干脆走过去把盖子关上，盒子往角落一放，眼不见为净。
寒清姐姐现在在做什么？
放好之后，少年免不了想起方寒清。
和他告别之后，方寒清就带着郝岚回了自由者总部，幸好她身上的星路传送器没有摔碎，否则郝岚都撑不到自由者找过来。
那个郝岚没事了吧？寒清姐姐不会受到自由者怀疑吧？
月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她……她知道了那些事情时候，会怎么想？
“滴滴滴！！”桌上的终端催命一般响起紧急通讯，响了两秒之后自动接通。
月：“怎么了？”
“月，有情况，过来实验室！”
“我知道了。”少年叹口气，把终端一捞，往实验室跑去。
实验室里，仪器屏幕上红灯闪得格外亮，研究员急得满头大汗，手下键盘不停。
月刚进去就有人立刻迎了上来：“月，刚才样本的污染数值突然飙升，放在净化液里面之后上升的速度减慢了，但总体还是很快，现在已经突破了仪器可以检测的数值！”
月一手抱着盒子，凑到了仪器前，上面的数值一直在上升，最后到达了顶端只能显示出来一条平直的红线。
研究员：“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再这样下去，就有爆炸风险了！”
月眯起眼，抬手止住研究员的话：“我去样本那里看看。”
样本就是从那块“巨石”上切取下来的一部分，此刻它泡在透明的净化液里，上面银色的花纹正泛着光，还有愈发亮眼的趋势。
月对这种情况很熟悉，当初他还在公司研究所的时候，他们拥有的那块神明的血肉偶尔也会发生这种情况，当时为了抑制飙升的污染数值，就会选择将它和实验体链接强行同调，将污染转移。
死去了多少变异人种月不记得了，只记得耳边的惨叫几乎要把他的耳朵震聋。
少年收了收拳，看向其他人。
跟在他身后的研究员着急的询问：“这怎么办，更高浓度的净化液可以压制吗？另一边已经在加急调配了，可至少还要十分钟，这十分钟不会就炸了吧？”
“……不会炸的。”月摇摇头，收回眼神，“带我去本体那。”
“本体那边没有情况……”研究员奇怪道，“我知道了，在这边。”
那巨大的“石头”立在层层保险门之后，月制止了研究员要跟着他的想法，一个人踏了进去，隔绝了外部的声音。
他快步走向安放在中间的巨石，水球半路上从盒子里钻了出来，把自己在月的手臂上绕了几圈。
走进了，就能发现它上面也在泛着光，只不过体积比较大，所以并不明显。
少年在它前方站定，银光撒在他的脸上，映衬着他同色的竖瞳。
“咕噜？”小怪物用树苗碰了碰月的手背。
“没事。”月说着，瞳孔似乎倒映着什么。
“是有人在远程同调。”
是谁？
月看着巨石，眼前浮现出曾看到的画面，会是……寒清姐姐吗？
他伸手，抚上了它。
……
方寒清不是第一次注入污染物了，但是这次格外的痛，也许是自由者的试剂浓度更高，也许是之前就压榨到了身体的极限，身体适应不了，超出了可以承受的数值。
自由者可比七神所粗鲁多了，鸮一下子给她打完了十支污染物，随即就抱着手站到了角落，任由她倒在地上挣扎。
要不是方寒清确定自己没有暴露，她都要以为鸮是打算杀了她，毕竟暴露大概会直接死掉，而不是还要在她身上浪费那么多试剂。
好痛……
方寒清蜷缩起身体。
感觉身体被一次次撕开又缝上，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只剩下了一个脑袋，其他部位都被野兽生啃吃完了一样。
意识渐渐恍惚起来，方寒清重重地咳嗽着，身体抽搐。
眼前的景象旋转扭曲，最后在一瞬间化作虚无，连疼痛都仿佛离她远去，只留下一阵恍然。
“你又来了。”
她听见它们说：“你又来了！”
一扇熟悉的木门出现在身前，无数猩红的眼球环布在门旁，目光死死地停在方寒清的身上，声音里带上了怒气：“你又来了！开门，开门……”
是在生气上次她把门关上了吗？方寒清茫然地眨眨眼。
“那么想开门，就自己开啊，非要我开啊。”方寒清呸一声。
黑暗中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更气了：“开门……来开门……！”
方寒清揉了揉耳朵，第三次来到这里，她对这些朦胧的呓语有点免疫了，干脆忽视个干净，将视线投向那扇紧闭的门。
之前她不知道这扇门代表了什么，如今心里隐隐有些猜测，脑海中的记忆回荡着。
几个月前神秘出现在她终端里的聊天群，彰示她和神明存在着某种不知道的联系，方寒清想过，她是不是和月是差不多的存在。
顺着这样的猜测往下想，那这扇出现在她觉醒异能和高污染状态下的木门，就越发明了的和神明有关。
木门关上之后，聊天群就再也没有新的消息——那门的后面是什么？
是怪物，是无法想象的诡异，还是……神？
她走上前去，抬头对上一颗在门上的眼球。
不知是不是她精神错乱，她竟然从那颗眼珠子的眼神里看到了点点鼓励。
方寒清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伸手抚上了门板。
然后轻轻地推开了它。
第44章
◎异化？◎
“吱呀。”
门开了。
“方玥。”
伴随着开门声, 耳边同时响起鸮略带警惕和疑惑的声音，像是一道惊雷震醒了方寒清昏沉的意识，她朦胧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景象一片血红, 随着时间推移而缓缓褪去, 显出原本的颜色来。
“还有意识吗？”
方寒清眨眨眼，觉得自己的视野有什么不对，撑起软绵的身体之后，才恍惚的发现……自己好像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看东西，简直就像是上帝视角一样。
她又成功进化了？这视野怎么这么奇怪？
她看见鸮后退两步, 手搭在腰间的枪上，随时准备抽出武器的姿势，说道：“还有意识的话, 就回应一下我。”
方寒清眯起眼，那些血红色消失得差不多了，只在景象上扑了一层有点模糊的滤镜。
“我……我有意识。”她的声音沙哑得骇人, 方寒清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怎么了吗？”
鸮似是松了口气，说道：“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方寒清疑惑, 调出终端的自拍功能, 对着自己看了看。
只见那原本深色一点的眼睛越发黑沉，黑色里透出了点点猩红, 瞳孔已经化作了竖状，自己看着自己的时候, 心里都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惊悚感, 而在这只眼睛之下, 还睁着两只小眼睛, 它们镶在了脸颊上，眼球正轱辘的转动着，仿佛有自己的意识，并不受她控制的到处看，眼里竟然还能看出点好奇来。
不仅是脸上，就连锁骨中间都有一个，方寒清和屏幕上倒映出来的眼睛对视，忍不住抬手啪地打在脖子上，盖住那颗眼球。
这、这这这——这是什么玩意！
方寒清瞪大了眼睛。
还没等她震惊完身上多出来的这三颗眼球，便感觉到尾椎的地方痒痒的，有什么东西在动，她略惊恐的回头一看，就看见她身后长了几条黑漆漆、像是尾巴一样的条状物，尾端同样睁着一颗猩红的眼球，竟然有她半个脑袋大。
注意到她的目光，那些眼球就转了过来，看向了她，眼神询问着她看什么呢。
方寒清眼前一花，发现那三百六十度视野里多了一个她。
救命好怪啊！
为什么尾巴上会长眼睛！
不对，她应该震惊的是她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看上去好像异种啊！
方寒清倒吸一口凉气。
“需要我帮忙吗？”鸮说道，“帮你切掉？”
切啥？方寒清茫然地看他一眼，就见那几条尾巴嗖的一下缩回了她的身体里，连脸上脖子那里多出来的眼睛都闭上消失了，视野飞快的变化让她更加迷茫了。
方寒清摆摆手，闭上眼仔细感知了一下。
虽然眼睛的转动不受她控制，但她好像可以控制要不要收回来？
这么想着，她尝试释放了一下，原本正常的视野又变成了神奇的上帝视角，尾巴欢快的甩动着，眼球到处转。
方寒清心念一动，又把它们收回来了。
这种感觉……和使用异能的时候有点像啊。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方寒清就愣住了，她想起之前对自己的猜测，有想过她身上的古怪会不会是第二种异能的缘故，只是这个猜测一直没能得到验证。
想到当时无法控制的身体，和现在无法控制的眼珠子，方寒清一阵恍然。
这显然不是寻常定义下的生物系异能，但它的特性又和生物系异能相似，在搞明白自己倒是是怎么一回事之前，并不妨碍方寒清把这个当做她的第二种异能看待。
只不过明显不能和鸮说明这件事。
“身体有些异化了，但不碍事，我可以控制。”方寒清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把自己的长刀化出来。
刀身没有太大的变化，倒是缀在刀柄上的丝带更长了一点，尾部的红珠子同样变成了眼球，不过这两颗眼球看上去很有塑料感，也不会自己转动，方寒清盯着它看了一会，成功连接上了塑料眼球的视野。
方寒清满意极了。
虽然身体变得奇奇怪怪，但在战斗中，这种全方位的视野可是相当重要，好好训练熟悉之后，她的实力还能更上一层楼。
方寒清耍了一会刀，安心地收了起来：“我感觉很好。”
“那就好。”
鸮闷声道：“既然如此，我们就离开吧，你身体有异化，记得去检查一下。”
回到自由者总部，方寒清直奔治疗室，当然，她的主要目的不是去检查身体，而是去看郝岚。
昨天郝岚就苏醒了，只是神智还不太清醒，为了避免被察觉到什么，除了一开始方寒清帮忙处理了她身上的上，之后几天都没有来找过她，正好趁这个借口来看一看朋友。
抽了血送去检测之后，方寒清就摸到了郝岚的病床边。
看着好友安睡的样子，方寒清难得的放松了一些。
说真的，在发现鸮没有准备净化液之后，她是真的怕自己回不来了，身体承受的污染是有限的，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撑过去，嘴上说着自信，其实她还蛮怕死的呢。
毕竟五区的房子还没入住啊。
“我们都会好好的。”方寒清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对吧，郝岚？”
……
“警报停止了。”研究员大喘着气，整个人瘫软在了椅子上。
“太好了，污染数值开始下降了！”
仪器屏幕上显示的数据飞快减小，研究员立刻操控着机器手臂，将泡在净化液里的样本捞出来，送回中心圆台上。
“是月做的吗？我看见他往那边去了。”
“肯定是了，我去找他吧，那里污染太高了，呆久了会不舒服。”研究员说着，快步往放置着“巨石”的房间走去，“你们叫个医生过来，待会帮月看看身体。”
“我这就通知。”
密闭的空间里，月半阖着眼，搭在石头上的手臂爬满了银色的花纹，在污染数值下降之后，那些纹路便慢慢的收了回去，顺着指尖回到了巨石上，随即上面的光亮便暗淡了下去。
而缠绕在他手上的小怪物滑落到地上，往不远处的盒子爬过去，在地上留下一道速干的水痕。
若是有其他人在这里，此刻对上月抬起的眼眸，就会发现就连他的眼里都印上了奇异的纹路，正在微微的闪动着，注视着凡人看不到的东西。
“奇怪？”
月低喃：“刚刚那是什么……”
他的眼中似乎看见了什么，放在巨石上的手骤然握紧了拳头，神色里染上了骇然，满脸不可置信。
“是谁推开了门？”
第45章
◎一点相处◎
天气转冷, 一区连续几天下了大雪，天空灰蒙蒙的，连带着雪都是灰色, 方寒清裹着围巾, 走过森林里厚厚的积雪, 每一步都能陷进去十几二十多厘米。
“呼，好冷啊。”方寒清吐了口气，脸上睁着的眼睛半眯起，似乎有点忍耐不了这寒冷，倒是身后那像尾巴一样的东西有活力得很, 眼珠子到处看。
距离二区的事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她又一次利用污染提升实力之后，在自由者总部停留了一个星期, 再也待不住了，从总部跑来了一区，开始在狩猎森林附近徘徊, 通过战斗熟悉自己现在的力量。
郝岚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但因为有了新的研究团队，导致她不再需要整天窝在实验室里, 只能呆在房间无所事事。
方寒清几次想要联系她, 手停在终端上许久，还是放下来了。
她有很多事情想要问, 又怕郝岚的状态不佳引发什么意外，几次犹豫之下, 还是决定等郝岚主动告诉她。
“嗖——！”
方寒清抽刀, 一转身便将从身后袭来的异种斩成两半。
温热的鲜血洒在雪上, 融化了一点灰雪之后凝固住, 方寒清拿着刀，将精神集中。
看来她来到了一处异种聚集地。
狩猎森林很大，方寒清这段时间都在外围行动，只进去过三次中围，但光是外围，就有许多的S级异种带领着族群，每次遇到成群结队的，方寒清都会提前避开，实在避不开，那就战斗，比如现在。
锋利的刀芒在半空中转弯，追着异种而去，身后的树木倒塌，倒在雪上发出一道沉重的闷声，扬起的雪遮挡了视线，有异种从中穿出，猩红的眼睛看向它，随即刀光闪过，一刀两断。
这场战斗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方寒清抹了把脸上溅到的血，身后的视野被鲜血模糊得差不多了，她粗鲁地抓过尾巴，从背包里拿出水来洗眼睛。
尾巴上的眼珠子没有眼皮，无法抵挡流过的水液，它甩了甩，不爽地移开眼神，不去看方寒清。
“或者你想就这样糊着血到它们结冰？”方寒清说道。
就跟猫和猫尾巴是两个物种一样，她的尾巴也不咋听话，幸好在战斗中还算配合，没有让她气到想把尾巴剁了，把眼球踩个稀巴烂。
“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被威胁过后，眼珠子不动了，乖乖的被洗，方寒清身上带的水不多，只简单的冲了一下。
她戳了戳眼球，上面的黏膜滑溜溜：“你们是不是有自己的意识啊？”
这眼球长得和那木门周围的可像，方寒清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异种入侵了，但身体和感知上没有出问题，她不知道解决办法，只能由着这样了。
眼珠子当然不能回应她的话，挣脱开方寒清的手之后，摇晃地回到了身后。
“浑身脏兮兮的，水也用完了，”方寒清嫌弃地看眼自己，她这次进森林呆了三天了，“先出去吧。”
一区据点有点小远，方寒清就近找了个销金窟操控的场所，开了个房间休息。
别误会，不是那种场所。
除了自由者和七神所会到狩猎森林，还有很多变异人种和普通人的雇佣团队会去，所以销金窟就在那附近建立了补给点，专门给这类人提供物资和休息。
有时候为了图方便，一些自由者也会到这些地方来，所以方寒清来得光明正大，一点不怕被说这是叛徒行为。
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方寒清把自己埋进暖洋洋的被窝里，开始昏昏欲睡。
这段时候是她第一次长时间维持高强度战斗，像是恨不得把以前缺少的训练全都补回来，效果自然很明显，她终于可以轻松单杀S级异种了。
想想曾经还在四区七神所分部的时候，她不仅需要队友配合，还打得那么艰难，那段日子仿佛过去了很久，这会想起来，还有点恍惚。
原来她这大半年的时间经历了那么多了啊。
“叩叩叩，叩。”房间的门被敲响了，三下停顿后又是一下，接着是两下，很有规律。
方寒清从床上直起身，知道来人是七神所的人：“进。”
只见熟悉的少年端着盘子走进来，将东西放在了桌上，说道：“寒清姐姐吃点东西吧，刚出锅，热乎的。”
方寒清惊喜地扬起笑：“月，你怎么来了？不是在五区吗？”
自从二区分别之后，他们就没有见过面了，半个月前方寒清去交换情报的时候，来的是纪宁，说月在五区那边忙着。
“刚好有空来了一区，听说你在，我就过来了。”月不像异能者那样能抗冻，室内虽然有暖气，但身上还是裹了好几件，毛绒绒的领子环在脖子上，显得他有些长开的脸蛋又嫩回去了。
方寒清伸手捏了捏少年的脸，冬天了，动物都会提前长膘以防自己撑不过去寒冬，有一部分动物特性的变异人种也不例外，月的脸蛋比起上个月见面圆润了不少。
“最近过得怎么样？”方寒清问道。
月笑笑：“挺好的，五区那边环境比一区好很多，而且不需要战斗深入战场，我整天窝在总部，门都不用出。”
“就算有在训练，还是挡不住长肉，你看我都变胖了。”他苦恼地说着。
“你在长身体嘛，多吃点应该的。”
一个月不见，月好像又长高了点，原本和她一样，现在似乎高过她了。
“寒清姐姐也是，都瘦了。”月指向那饭菜，“快吃吧，一会就冷了。”
“好。”
营养剂总归比不上新鲜饭菜，方寒清一闻到味道就饿了，很快就把盘子清了个干净，摸着肚子瘫在床上发呆。
身体上的疲惫可以通过睡觉休息消除，精神上的疲惫却很难消减，方寒清最常做的就是放空脑袋，脑子里啥也不想，这次身边多了个月，她干脆扭过头，一蓝一红的眼睛盯着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刚才月的终端响了几下，他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处理起工作来，手指不断的敲动着，眼神专注的看着屏幕，上面闪过一些方寒清看不懂的东西，大概是什么实验数据分析。
这还是方寒清第一次见到月工作的样子，之前还在七神所的时候，月还在修养阶段，配合实验的时候，方寒清也有自己的事情，不会跟着过去，后来分开了，相处的时间就更少了，别说像这样安静的看他工作，光是能说上几句无关的闲聊都很难得了。
都说认真起来的人很有魅力，方寒清觉得这个说法很对，养了几个月的身体，月的状态非常的好，脸色白里透红，就连眼睛里的神韵都不一样了。
狗狗长得挺帅啊，方寒清迷迷糊糊的想。
在加入七神所之前，方寒清并没有遇见过什么好看的帅哥，普通人光是活下去都已经很用力了，大多数人吃不饱，基本都面黄肌瘦，哪还有功夫关注自己的样貌。
七神所里倒是有不少长得好看的，只是方寒清在七神所呆的时间加起来太短，就是想要多多相处，都没有那个时间。
她之前还想着，反正说不定明天就要死了，不谈就不谈吧，还省得自己死了对方伤心，或是对方死了自己伤心，能不伤心就不伤心。
七神所里有不少成双成对的，可能是觉得，也许明天死亡就来临了，每一天都可以是最后的狂欢，自然就不在乎什么了。
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喜欢着她、依赖着她，这恋爱好像也可以谈一下……
不对，她在看着月想什么呢！
方寒清拍了拍脸，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出去。
月比她小了八岁呢，仔细一想她成年的时候，月还是个十岁小孩，要是在一起的话，总有一种她在欺负小朋友的感觉，好有罪恶感啊。
她幽幽地叹口气。
“寒清姐姐怎么了？”方寒清拍脸的声音有点大，月停下工作，扭头看向她，“是我打扰到你休息了吗？那我就出去工作吧。”
他面露愧疚，连忙起身：“进门的时候寒清姐姐是想要睡觉的吧，我居然忘了，你很累了吧，睡吧。”
“诶，没、没事。”方寒清赶紧从床上下来，拉住少年的手，“我不困，你就在这里陪我好了。”
月愣住，眨眨眼：“啊……”
方寒清重重的咳一声：“你就坐这，坐，不用在意我。”
“好。”
月笑起来，头顶的耳朵抖了抖，尾巴开心地摇晃着，自觉地把自己递到了方寒清的跟前。
“那我继续工作了。”
方寒清抱着大尾巴，头发下的耳根微红，她干脆埋脸进了毛毛里，当自己不存在，迷糊间睡了过去，在床上睡了几个小时之后，她就被终端的消息提示音吵醒，方寒清一看，发现是自由者那边给她发了新任务，还是标红紧急版，只好和月告别，匆匆离开。
“我先走了，不要工作得太累了。”
“嗯，寒清姐姐一路小心，不要硬撑，需要支援的话随时都可以发送定位。”
少年的尾巴搭在床上，上面还余留着对方的温度，他看着方寒清离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揉了揉头顶的狗耳朵，同样打开了终端的新消息。
[最近一区的异种潮频率异常，你在一区和分部的人小心查探，遇到异种及时撤离，必要时会需要进入狩猎森林，不要单独行动，多加小心。]
月回复道：“我知道了。”
第46章
◎异种暴动◎
“快, 左边支援！”龚雯喊道，她一挥手，藤蔓就从地面升起, 朝面前的异种卷去。
一区的驻守异能者正在应对突如其来的异种潮。
这一个月来, 狩猎森林的异种潮频率十分异常, 两个星期内就发生了七次，如果是以往的时候，这个次数还能说是正常的，但是在这寒冷的冬季，往年发生异种潮的次数一个月下来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七神所还在调查中, 这段时间只能拼了命的加班加点，甚至要在下大雪的天气，顶着模糊的视线在雪雨中战斗。
“啧, 可恶。”龚雯踩在一个异种的尸体上，啐一口血沫，“明明好不容易熬到了冬天, 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结果还是和夏天一样啊！”
战斗结束之后，身体升起的温度下降, 她打了个喷嚏, 接过后勤递过来的外套，说道：“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月从五区回来, 当然不只是休息这么简单，他接到任务, 要带着变异人种对这个异常的异种潮频率进行调查, 就在前不久, 他们一行人进入了狩猎森林。
狩猎森林的外围有不少A1 级变异人种, 他们身为A2级，比普通人和异能者更方便在森林里行动。
“还没有消息传过来。”队友摇摇头，“不过月他们才进去半个小时，应该没有那么快有消息。”
“生命特征呢？”
“都在监控中，没有问题。”
“知道了，如果发生什么波动，立刻通知我。”龚雯捏了下酸痛的胳膊，转身往哨塔走去，“希望下一波异种潮短时间内不要再来了。”
冬天频繁战斗可是比夏天艰难多了，尤其是下雪天。
她顶着风雪和队友回到哨塔，一进门就感受到了暖意，有变异人种的同事上前来递上热水：“龚雯，庄队长喊你。”
“好，他在哪？”
龚雯喝了口热水，感觉整个人都复活了。
“在中央主控室，似乎是五区那边有通讯过来。”
龚雯示意队友们先去休息，自己下到地下的分部，她进中央主控室的时间很巧，庄成义刚刚挂断了通讯，终端机亮起的屏幕暗下来。
“怎么，事情很头疼吗？”龚雯上前去，伸手揉了揉庄成义紧皱的眉头。
庄成义叹口气：“不算，只是有点麻烦。”
“还是那个东西的事情？”
“对。”庄成义说道，“从二区带回来的——那块‘神明的血肉’，今早的污染数值又一次飙升了。”
这已经是它第四次数值飙升了，第一次的时候研究员还火急燎燎的叫来月帮忙看看，第二次的时候更是紧张得团团转，到了第三次，研究员麻木地听着警报，觉得这玩意在玩他们，而这一次，月不在五区，他们就干脆把东西往净化液里一塞，等它自己降下污染数值。
它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到底是不是要爆炸啊？研究员的心情七上八下，恨不得把那玩意吃了，一会觉得这次不会有事，一会又觉得不会这么巧这次就出事，导致实验室里的技术人员格外浮躁。
“我听说五区那边升级了监测设备，终于能测出它的具体数值了。”龚雯说道。
“对。”
庄成义点点头：“第一次和第二次没测，但第四次的数值明显比第三次高很多，所以他们在担心，该不会下次就爆了。”
“还没有找到原因吗？”
“这就是问题了，”他捏了捏额角，“五区那边怀疑，实验样本的污染数值上升，和一区异种潮的异常有关。”
龚雯凝眉：“如果有关的话……那异种潮异常是不是也和神明有直接联系？”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庄成义叹气：“真是这样的话，恐怕一区要出事了。”
“月他们刚刚进入了狩猎森林。”
龚雯有些着急了：“我去和寒清联系一下，我记得她最近就在那附近活动。”
……
“方玥怎么还没来？”等在集合地点的自由者不耐烦的用手指敲击着终端的屏幕，“她迟到五分钟了。”
“说不定是临时有事呢，说得好像谁没在任务里迟到过一样。”
“话不能这么说，我可没有，我每次都是第一个来的。”
正说着，就见有个女人远远的跑过来：“抱歉抱歉，我来晚了。”
来者正是方寒清，她从月那里离开之后，就匆匆赶了过来，可惜她出发的时候距离消息发来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就算脚步再快，不免得还是迟到了。
她的头发都来不及梳，白发乱糟糟的披在身上，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你这是刚醒？”这次的队伍里意外有两个认识的人，正是当初方寒清第一次接受了一区任务来狩猎森林时候的两个同行人，有云和黎塘。
说话的正是黎塘，大冷天的零下二十多度，他就像是不怕冷一样，还穿着一身轻薄的长裙，几个月过去，他的打扮更加女性化了，妆容都自然了不少，显然是去进修过了，偏偏露出来的手脚肌肉更硬实，壮汉穿裙子的样子还是那么辣眼睛。
方寒清不好意思的笑笑，抓了抓头发，拿了个发圈随意的绑了一下：“是啊，我几个小时前刚从森林里出来，就找了个地方休息，没想到一觉醒来就被喊过来做任务了。”
黎塘耸耸肩：“没办法，似乎是紧急任务，我正打算在据点里睡美容觉呢，结果一个信息就把我叫来，真过分。”
“所以这次是什么任务？”方寒清问道，“消息里只说要我过来集合，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提。”
“我也不太清楚，或许一会就会有新的消息过来了吧。”
正说着，终端又齐刷刷的响了，他们各自打开来看。
[前往这个坐标，限时两小时。]
坐标显示在狩猎森林中部，有点靠近中心，那么深的位置方寒清从未达到过，不由得皱起眉。
“去这里？”
有云收起终端，还是那么干脆利落的样子，说道：“出发吧。”
方寒清压下心中的疑惑，跟着队伍前进。
和她一起行动的一共有五个人，加上她有六个，比当初去二区的异能者人数还多，任务的内容没有仔细说，反倒是一步步的告诉他们要做什么，方寒清心里升起一点不妙的感觉。
狩猎森林里有什么？这个坐标是什么情况？
天寒，异种大多都窝在族群的聚集地里，很少出来活动，可是方寒清这一路就遇到了三波异种族群，随着他们越发深入，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战斗中，简直要把她这一个月来遇到的分量两小时全部遇完。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方寒清惊疑不定，开始怀疑自由者让他们深入森林，是不是要让他们去送死。
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他们才堪堪穿过外围，踏进中部区域，距离目标地点还有很远很远，剩下限时的一个小时内肯定过不去。
在一片混乱的战斗声中，方寒清听到一声微弱的新消息提示音，她本能的去看手腕上的终端，发现它没有亮起来，随即伸手摸向了口袋里的另一个终端。
是七神所发来的消息？
方寒清的眼神四处观察着，趁别人的注意力都被异种吸引，飞快的拿出终端看了一眼又立刻放回去。
尽管只是一瞬间的事，也足够让进化后的眼睛看得差不多了。
[一区异种暴动，疑似和神明有关，月带人进森林查探，小心。]
异种暴动？！
方寒清愣住，过去二十几天在一区的记忆快速掠过眼前，她没在一区七神所分部呆多久，并不清楚往年这个时候一区的异种是什么情况，而她在森林里锻炼的时候又有意去寻找异种，完全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既然异种有异常，那为什么还要他们进入狩猎森林中部？这里太危险了！
她严重怀疑自己是来送死的，顿时有了想要离开的冲动。
同行的异能者意识到不对，开始骂道：“搞什么，上头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就有人被异种刺穿了腹部，鲜血淋漓，他惨叫一声，周围的异种便朝他围了过去，就要把他撕碎。
突然，一道长鞭袭来，将他身边的异种打飞，随即鞭子一转，圈住了那人，把他甩出了战斗中心。
方寒清抬头一看，那矮小的身影正蹲在树上，手里长鞭飒飒。
是鸮来了，他怎么在这？
“来晚了一点，没死吧。”鸮跳下树，代替了原来那人的位置，“继续。”
其他人的动作只停顿了一瞬，紧接着就配合起鸮来，花了点时间总算把周围的异种清掉了。
“鸮，”黎塘身上可怕的气势还没消减下去，他抹开脸上的血，问道，“任务是怎么回事？”
“跟我来，我带你们去目的地。”
鸮没有说明，只是说道：“我刚刚去接另一支队伍，路上耽搁了一点时间，你们能走到这里，看来实力很不错。”
方寒清的疑惑更重了，除了他们六个，还有其他人来狩猎森林？？
自由者到底想要做什么！
黎塘可不会被鸮的回避忽悠到：“是要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吗？如果威胁到我的生命，那么我就先离开了。”
鸮脚步不停：“随你，我并不阻止你离开，后果自负。”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走，方寒清抿唇思索了一番，咬牙跟上去了。
叫来那么多人，自由者肯定有大动作，她不能就这样离开，必须搞清楚他们想要做什么才行！
第47章
◎成为神◎
月正带着人走在森林里, 变异人种的感知在某些程度上比异能者还要厉害，让他们避开了不少异种族群，偶尔遇上了, 它们也不会主动去攻击变异人种。
“我们要深入多少？”一个人说道。
队伍一共五个人, 两只灵活的小猫, 一只猫头鹰，还有一只松鼠，战斗力不高，但都是十分方便在林子里移动的物种，距离他们进入森林过去了一个小时, 小心翼翼的缓慢前进，已经到了外围和中部的交界处。
月扫过众人，评估了一下大家的状态, 说道：“我们至少要往中心靠近，异种异常的原因肯定在中心，不过我们不是一定要进入, 那里面到底有什么，人类还都不知道，所以我们的主要目的是研究出一条快速并且比较安全的路线, 可能要在森林里徘徊不短的时间。”
“接下来我们要进入中部了, 这里的异种更加凶残，可能会主动袭击, 大家注意隐蔽，前进。”
几人猫着腰, 轻手轻脚的在林子里行动。
小猫人耳朵一动, 轻轻的“喵”一声, 月便抬手示意, 他们便齐刷刷的将自己藏在了树丛中，没过两秒，脚下的地面便震动了起来，一条巨大的三头蟒蛇从远处嗖的游走过来，一路压倒了数十棵树，继续往深处游去。
月紧盯着蟒蛇游过的地方，静止不动，片刻后就有无数小蛇密密麻麻的从积雪下方钻了出来，跟上了前方的巨蟒，那数量，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等了十几分钟，才终于没有小蛇从底下钻出来，松鼠僵直了尾巴，等月示意可以动之后，才松了口气瘫坐到了地上：“妈呀，所以刚刚我们是走过了蛇的巢穴？”
另一只猫神情复杂：“是啊，这些积雪的污染太重了，我们居然都没察觉到，要不是它们的头领来了，我们可就是一头扎进异种窝里。”
“没事就行，我们继续——等等。”月正要起身，突然发现到了什么，又立刻缩回了树丛里，“隐蔽！把隔绝装置打开到最大！”
隔绝装置类似于七神所的拘束环，可以屏蔽他们身上的污染波动，将气息存在感降到最低。
他们瞬间又安静下来，连呼吸都放轻了，这周围的一片区域陷入了寂静当中，连风声都不剩一点。
不远处，有一群带着血腥味的人走了过来，他们跳过倒下的树木，嘴里还交谈着什么。
“喂，鸮，我们到底要去做什么？搞这么神秘。”其中一人朝走在最前面矮小的身影说道。
“……”
“别这么冷漠嘛，我们不是同伴吗？要做什么，总要告诉我们吧。”
“到了就知道了。”从那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口中传出平静的声音。
“哎又是这样说。”那提问的人向后枕着手，“行吧行吧，知道你厉害了，往那一站就能把那蟒蛇吓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异种头头呢。”
刚才那条巨蟒是被吓过来的？月眼神一凝，难怪连带着小蛇也走了，这是被吓得连窝带族群迁移走啊？
这些人是自由者？
他的目光隐晦的落在领头的那个人身上，鸮……就是寒清姐姐说过的一个人，在自由者里地位不低，身份不明，异能是武器系长鞭，还没有见过这人全力出手的样子，不知道实力上限，看来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人物。
就在月观察的时候，鸮停顿了一下，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了过来。
“！”被发现了？！
月的呼吸一窒，就在他想要不要立刻离开的时候，那自由者的队伍后方跑来一个人，开口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我回来了，久等了哦。”方寒清歉意的笑笑，“我们可以继续加速前进了。”
黎塘扬起眉：“你还真去处理尸体了啊。”
只见方寒清身上更脏了，身上满是黑漆漆的血水，她挠挠头：“诶呀，那么多异种，能卖好多钱呢，当然是先堆起来藏好，回头出来的时候带出去卖啊，光杀不卖多浪费啊，放在那里不管真是便宜其他异种了。”
黎塘轻呵一声：“那回头我帮你搬点出去，卖到的钱分我点啊。”
“好啊，没问题！”
鸮：“别说话了，时间不多了，快点走吧。”
“好好好。”
等他们经过了月几人所在的位置，毫无察觉的往里走去，月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眼神一转，抬手指了指自由者一行人。
“我们跟上去。”
寒清姐姐怎么也在这里？听他们的对话，好像还是莫名其妙被叫过来的，自由者又在谋划什么？会不会和异种暴动有关？
月阴郁的想着。
变异人种们远远的追在后面，有那个叫鸮的家伙走在前面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遭遇过高危异种，就好像异种们都特地避开了这一行人一样，月路过的时候，看到了好几处巢穴的痕迹，但是没有一个异种在那里。
其他人显然都注意到了，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惊疑不定。
猫头鹰扯了扯月的衣角，有些迟疑的说道：“我们要这样跟着吗？总觉得很危险，一旦被发现了，我们就完了。”
月说道：“他们前往的方向很明显是中心地带，就算不进入中心也会在交界处，这条路被自由者清理过，必定比我们自己走要安全快速，我已经将沿途的路线传给七神所了，如果你们害怕的话可以先返回去，我继续深入。”
“也不是……”猫头鹰讪讪，“就是在想支援能不能来得及到？万一自由者要搞什么事情，我们可阻拦不了他们。”
“七神所派来的人在路上了，很快就会追上我们，不用担心。”月摇摇头，看了一眼其他人，“有谁想要留在这里接应他们？”
见没人开口，月便说道：“那就跟上。”
自由者们走得很快，月他们紧紧跟着，畅通无阻的到达了目的地。
穿过了层层的大树，一片空地暴露在他们眼里，除了刚到的方寒清几人，在场居然还有十几个异能者。
月惊骇之下往后退去，蹲到树上透过枝叶的缝隙去看，为了不被发现，他甚至让其他人退得更远，他的污染数值高，在狩猎森林里并不显眼，反而是其他人比较明显。
他低头看一眼终端，七神所异能者的位置还有点距离，他连忙发消息：这里有二十多个自由者，多派点人过来！
[明白，注意安全。]
在他发消息的时候，自由者那边有了动静。
鸮走出人群，来到中心面对着其他人，开口道：“人都来齐了，这很好，中途没有一个人选择离开，我很高兴，你们会为了你们今天明智的选择而感到荣幸。”
众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鸮说了一声“安静”，接着说道：“你们都是组织里最优秀的异能者，拥有着其他人无法比拟的强大力量，就算没有我带着你们，你们也都可以走到这里，当然，会不会缺胳膊少腿就不知道了。”
方寒清心里嘀咕：这还是鸮第一次一次性说那么多话呢，听上去好像是什么领导开会发言一样，接下来不会是要画饼吧。
“想必你们都知道，我们自由者一直以来的目标是什么，而现在，到了实现它的时候了。”
鸮说道：“我们即将成为神。”
“——！！”
现场瞬间炸开了锅，自由者们的交谈声怎么都压不住，他们的表情带上了惊讶，满脸不可置信。
“这是真的吗？研究成功了？”
这是真的吗？方寒清很想问，她被鸮说出的消息震住，垂在身侧的手颤动着，克制住自己想要立刻掏出终端通知七神所的冲动。
自由者的目标是什么，是成神！鸮把他们聚集过来，是要他们成神？！
研究成功了？什么时候成功的，她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方寒清惊疑不定的看向其他人，发现他们都很震惊，显然同样不知道这个消息。
二十多个人，不可能每个人都成神，难道……难道是要他们自相残杀，决出最后的胜利者，然后让他成为神明吗？
方寒清的心脏直跳，不详的预感达到了顶峰，只听有人问出了这个关键的问题：“我们这么多人，每个人都能成神？”
鸮轻笑一声，他向来没什么波动的语气有了笑意：“对，没错，所有人——这里的每一个都能成神。”
那人顿时兴奋起来：“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不用做什么，就站在那里，站好，不要动，就可以了。”
“啊？什么意——这是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他们脚下踩着的地面化作一片粘稠的黑水，一只只手从里面伸出来，牢牢的抓住了他们。
“鸮，这什么！”众人惊叫起来，“你要做什么！”
方寒清同样措不及防的陷了进去，这黑水出现得毫无动静，在顷刻间便将他们吞到了腰部，她脸色大变，想要使用异能，却发现长刀根本唤不出来。
异能不能用了！
鸮站在水面上，抬手解开了包裹在身上的一层一层的衣服，露出了他完整的模样。
他……不，这根本就是它，它除了眼睛的部位，其他地方都是同这黑水一般的东西，人形的生物在束缚解开之后，刷的一下倒塌下来，融入了脚下的水液里。
方寒清听见它说：“很快就好了，很快，我会……带着大家成为神的……我们每个人，都能成为神。”
遭了，它是要把所有人都吞了！
第48章
◎暴动◎
动不了……
方寒清头上冒汗, 她的下半身已经完全陷了进去，马上就要没过腹部，耳边都是其他人的咒骂和惊慌的喊叫, 听得人头脑发涨。
怎么办？该怎么逃开？
火辣辣的疼痛从下方传来, 这诡异的东西正在融化她的身体, 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被吞没在水液里。
“姐姐！”少年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树上传来，方寒清一震，扭头看去，就见月将一个盒子扔到了她的身边。
“它吞噬的是污染, 快注射！”月喊道。
方寒清艰难的打开盒子，里面放了五支药剂，正是战斗时用来临时提升实力的东西, 她也顾不上会不会污染超负荷，将它扎在颈侧上，五支一次性打空。
身体非常胀痛, 她面容扭曲，但在感受到身体的放松之后，便强忍着喊道：“不够, 还不够！”
月立刻又将两盒扔了过去。
等总共注射到第十二支的时候, 方寒清眼前一黑，猛地咳出一口血沫, 她另外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混乱的视野让她眩晕到几乎要昏死过去, 怪物对她的束缚终于放松了开来。
她用最后一点意识控制着手臂举起, 随即便有钩爪抓住了她, 将她从怪物的身体里拔了出来, 砸在了树下。
“咳咳咳——”方寒清重重地咳嗽着，仿佛要把内脏都跟着咳出来，黑红的血混着肉沫，不停地从嘴里溢出来。
猎物逃脱，那片水液愤怒的延伸开，试图将人重新吞掉，月从树上跳下来，一把背起方寒清。
“快快，撤！”月着急地喊道。
周围的几个变异人种瞬间窜了出来，围在月的身边飞快地往外围冲去。
往回撤的速度比进来的时候更快，他们用上了最快的速度，仅仅是十分钟就到了中外围的分界，在那里遇到了前来支援的七神所异能者。
因为月不久前的消息，七神所来了十几个人，看见他们带着方寒清冲出来，很是诧异。
“发生了什么？”异能者问道。
“净化液，快给我！”月没有解释，将背上的方寒清放下，把自己身上的净化液不要钱一样一股脑全部注入进去。
异能者看见方寒清的模样，顿时头皮发麻，连忙将净化液拿出来。
污染药剂打了十二支，她那些长着眼睛的尾巴控制不住的伸展出来，除了尾部的那一颗眼球，其他的部分此刻正像麦穗一样，眼珠子一颗一颗的冒出来，大大小小的眼球紧密的遍布在尾巴上，不停的四处转动着，凡是被视线扫过的人，都忍不住心头一寒，它们还正朝身体蔓延而去。
打空了十五支净化液，那些眼球停止了生长，月动作不停，继续扎针，又是十几支净化液下去，它们才不情不愿的缩了回去，只剩下原本就有的那颗。
“寒清姐姐，寒清姐姐，还清醒吗？还有意识吗？”把一个小时的路程缩短成十分钟，月气喘吁吁地轻轻晃动着方寒清，“听得见吗？”
方寒清呼吸微弱，半睁的眼睛没有焦距，在月呼唤她的时候，才转动了一下，投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见她有反应，月松了口气，他朝异能者说道：“我们得先离开，森林里面有——”
话语戛然而止，整片森林被无声的结界笼罩了一下，所有的声音在此刻化为空寂，前所未有的恐惧从所有人的心中升起。
有什么未知的可怕存在，降临到了这里。
方寒清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那从中心方向腾空飞出地一只巨大的、铺天盖地的黑色大鸟上。
它一声长鸣，像是在为迎接什么而欢喜，将她彻底震入了黑暗当中。
……
方寒清又一次见到了那扇木门。
上次来的时候，它被她推开了，因此此时木门正大开着，露出了后方的漆黑一片。
耳边没有了那些稀碎的呓语，门旁猩红的视线同样消失不见，整一片空间里，只有一扇打开的门，和方寒清自己。
她静立在门前，脑袋里的思绪乱七八糟。
外界怎么样了？自由者真的成神了吗？如果他们成功了，那其他人会怎么样？七神所有没有出事，她的朋友们也都还好吗？
各种纷杂的事情充斥了她的脑海，她很想清醒过来，离开这片空间，可是周围的环境还是一动不动。
方寒清叹口气。
“门啊门，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如果你和神明有关的话，倒是告诉我，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啊？”
她望进了门里。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方寒清沉吟，现在她在这片空间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踏进门里面。
她深呼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滴滴，滴滴……”
仪器的声音富有节奏，龚雯走进病房里，看着躺在床上的人，问道：“她的情况怎么样？”
月摇摇头：“不是很好。”
“寒清姐姐的污染数值忽高忽低，根本无法控制。”
对异能者来说，污染数值高了不行，更不是低了就好，一旦低下某个程度，异能者不仅用不了异能，身体机能也会下降，在虚弱状态下，有时候还比不上普通人的身体素质。
“……昨天刚从抢救室里出来。”月抿着唇。
自从将方寒清从狩猎森林里带出来，她已经昏迷半个月了，半个月下来，就进了四次抢救室。
当时突然拔高的污染数值伤到了身体的根本，就算清醒都需要静养起码半年，更别说方寒清到现在都还没醒来。
月垂下眼眸，不过他知道，光是当时注射的污染物不会造成这种情况，所以寒清姐姐在这之前，还进行过一次污染，达到了身体可以承受的极限，在这基础上还加，才变成这样的。
他的目光停在了方寒清垂在床边的尾巴上，其他人都以为这是当时异化导致的，但月想，这可能是第二次污染就有的。
只是方寒清从没有和七神所说过，就连那只突然变红的眼睛，都要求纪宁和月保密。
为什么不说？你想要通过污染达成什么目的？
月伸手，抚过方寒清的脸，眼神郁郁。
有什么不能告诉我？他委屈极了，我不能帮你分担吗？
龚雯咳嗽了几声，说道：“这样啊……那就让她继续休息吧，我得先离开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半个月前，一只铺天盖地的大鸟从森林深处飞出，它足足有三分之一的森林大小，是从未见到过的可怕存在，往后这段时间，它便盘旋在森林上空，只有两次在森林里落下。
一区哨塔就在狩猎森林的边缘，每当它飞过哨塔上空，七神所都心惊胆战，生怕它下一秒就落到来哨塔上面。
幸运的是，它从未发起过攻击，只是单纯的盘旋着，但不幸的同样是这样，因为七神所无法从它发出的攻击里监测数值判定它的等级。
总部那边估测，它至少达到了SSS级，上次达到这个等级的异种，是三区那边的一只海洋巨兽，当初它穿过的三区，进入二区之后，才终于被七神所杀死。
头顶悬着一颗定|时炸|弹，这还不是最要紧的。
异种潮来临得越发密集，它们就像逃出森林一样，每一只都带着慌乱和急迫，遇到阻拦它们的异能者，更是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凶残。
一区完全陷入了异种暴动的境地，七神所都想不到，原来狩猎森林里的异种可以有这么多。
从各区调来的异能者加起来有四十几个，每天没日没夜的轮流抵御着异种潮，伤残和死亡接踵而来，短短半个月，就折损了七个，其中五个死亡，两个人没了下半身，无法再继续战斗，到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即便他们如此努力，也免不了有异种突破防线，来到了一区内部。
一区是流民最多的区域，变异人种和普通人数量很多，异种进入一区，就像是进入了一间满是食物的房子，导致流民死伤惨重。
七神所分出变异人种人手，安排他们往六区撤去，而在危机中觉醒异能的新人，在简单的训练之后，都投入了战场，四区的公司为了保命，把各种大型武器拼命地往一区送，协助异能者战斗。
可即便如此，一区还是成了人间炼狱。
破碎的尸体，狰狞的怪物，在这片区域里随处可见。
龚雯离开之后，月安静下来，平静地看着方寒清。
细算下来，异种潮的异常是从一个半月前开始的，当时实验室样本发出污染超标的警报，而没过几天，方寒清现身狩猎森林。
“寒清姐姐，那个时候，你正在利用污染做什么呢？”少年喃喃着，“有人在和神明同调，那个人……会是你吗？”
“推开门的，是你吗？”他轻声问着。
月自言自语着，没想过会得到回答，然而话音刚落，他就听见一道虚弱的声音在床上响起。
“门……推开什么门？”
方寒清空茫地睁着眼，意识还没完全回笼，在听见了特别的关键词之后，下意识地询问道：“门……怎么了……？”
是、是她看见的那个门吗？月知道那个门是什么吗？
月愣了愣，手忙脚乱地冲出去：“医生！寒清姐姐醒了！”
方寒清头疼欲裂，身体不像是自己的了，她的记忆有些模糊，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发生了什么。
“滴滴滴滴滴滴——”
放在一旁的终端响起了特别关注的新消息提示音，方寒清精神一震，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伸手捞过了终端。
“众神之间”聊天群又有新消息了。
[死亡、爱与深渊：最近一区去世的人是不是有点多啊，怎么回事？]
[生命起始的旷野：我去看看。]
几秒之后，又是一条消息冒了出来。
[生命起始的旷野：糟了！封印没了！！]
第49章
◎交流◎
什……什么？
方寒清混沌的意识艰难地理解着聊天群里的消息, 还没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每个字都认识合一块却不懂。
“寒清姐姐，医生来了。”月带着两个医生匆匆忙忙从外面进来, “你怎么在看终端, 终端怎么了？”
他拿下方寒清手里的终端放到一边：“检查要紧, 有什么事情一会再看吧。”
就在医生准备推着方寒清的病床去检查室，她突然一激灵反应了过来，一把握住了月的手腕。
“寒清姐姐？”
“月……”方寒清从喉间发出几声气音，“封印……一区的封印破了。”
少年呼吸一滞。
“我知道了，我会和七神所说的！”月大概是懂了, 神情顿时有些着急，“你先去检查身体。”
他匆忙地来又匆忙地离开，方寒清艰难的喘了几口气, 身体再也撑不住，闭眼昏睡过去。
当她醒来的时候，就见身旁围了几个人, 除了月和庄成义，其他都是生面孔。
“你醒了，寒清, 感觉身体怎么样？”庄成义身上带着血气, 还打着绷带，显然是刚刚结束一场战斗, “医生检查过了，内脏机能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污染值还是忽上忽下, 可能会难受。”
方寒清缓了一会没说话, 眼前的景象附上了一层血红的颜色, 但意识总算是清醒了不少。
“……没什么。”她轻轻摇头，“我感觉还好。”
“那就好。”庄成义说道，“虽然你刚醒，但事情紧迫所以我们还是来问了，你跟月说的封印是怎么回事？”
“封印？”昏睡前的记忆浮现，方寒清额头开始抽疼，“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一区有一个封印，然后现在封印破了，是不久前……不久前神明告诉我的。”
庄成义沉着脸：“一区居然有封印吗？难道是在狩猎森林里面？那就糟了。”
他们现在别说进森林了，光是把袭来的异种阻拦住就已经耗尽所有的人力物力，如果封印地点在森林中心，根本没办法解决。
方寒清：“我不清楚在哪里，应该是在森林里面吧。”
“现在……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我昏迷多久了？”
“你昏迷半个月了，”庄成义叹口气，“狩猎森林异种暴动，我们尽全力抵挡了，但一区还是几近沦陷。”
“四区和一区边界都建立了武器防线，可效果并不理想，大型异种对普通武器的抵抗力太强，元素系异能者都在前线，很难抽空去给武器附魔。”
方寒清怔住，不敢相信的低喃：“怎么会……”
是封印的缘故，还是、还是因为门？
她看向月，变异人种就算不上前线，在后方也都十分忙碌，少年面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方寒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会不会是因为门被推开了，所以封印才破了的？”
“门？”庄成义一愣，“什么门？你还知道什么吗？”
方寒清傻眼了，七神所不知道门吗？月没有和他们提起过？
她无措地看向少年。
月顿时收到了其他人的目光，他微微皱起眉，说道：“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门的。”其实是一个多月前，他在实验室那个时候知道的。
“关于门，神明没有和我说太多。”
他仔细回想着：“我只知道，门的后面有很危险的东西，而在不久前，门被推开了。”
“就在一个半月前，”月抿起唇，对上方寒清的眼睛，“门被推开之后，异种潮的频率开始发生异常。”
方寒清听到自己的耳边炸开了巨大的声音，一时间，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了月所说的话。
门的后面，有着危险的东西。
门推开之后，异种异常。
时间如此巧合，让方寒清不得不怀疑，这个“门”，会不会就是她看见的那一扇。
是不是……因为她，才导致了现在糟糕透顶的情况。
意识到这一点，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沉重起来，眼前的一片血色彰示着她的过错，告诉她，都是她的错。
“寒清姐姐？”
方寒清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旁边连接着的监测器上都污染数值开始飙升，月慌张的唤道：“寒清姐姐，你怎么了？”
“我……”方寒清紧紧抓着月，呼吸急促，手臂颤抖，“是我……推开了门。”
她艰涩地开口，眼里蓄上了泪水：“一个半月前，我看到了门，有一道声音让我推开门——我就推开了它。”
“是我、都是因为我……”
“……你说什么？”庄成义的音调上扬，有着不可置信的些许失声。
旁边的几人惊讶不已。
“门是什么？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会知道？”
“你是怎么看到门的？！为什么这么可疑的东西不和七神所说？”
方寒清语无伦次，她想要解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一开始我以为它只是我的幻觉，后来我才意识到它不对劲，那是只有当我处于高污染状态之后才能看见的……”
“等等，寒清姐姐，你的意思是，你不止一次见到门，对吗？”月捕捉到方寒清话里的关键内容，连忙问道。
方寒清顿住：“对……我见到了四次。”
而且也不是第一次推开门了，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她无意识地推开了一点，因此觉醒了异能，第二次把门关上，第三次才完全把它推开。
第四次便是不久前，她走进了空旷的空间里那扇敞开的木门。
月吐出一口气：“既然如此，那不就代表门和封印没什么关系吗？一个半月前异种确实异常，但是真正开始暴动是我们离开狩猎森林的时候，而在更往前的时间根本没有发生类似的灾难不是吗？”
“门带来的影响，和封印应当是两种存在。”
月反手握住方寒清，语气无比认真：“不是你的错。”
他回过头去，对其他几人说道：“门的事情另外说，现在重要的是封印的问题，七神所有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资料？”
庄成义摇摇头：“我对封印没有印象，可能需要在总部那边寻找记载。”
其他几个人是五区来的，同样摇摇头：“我们没有接触过相关资料，这就把消息传回总部，让其他人抓紧时间寻找。”
他们当即告辞离开。
“就这样吧，寒清你好好休息，我们会找到修复封印的办法的。”庄成义说道，“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是你的错。”
“你看月不也没和我们提过门的事情吗？”庄成义瞪了一眼少年，“你们都是同伴，有想隐瞒的事情没关系，只不过当有些事情涉及到大家的时候，希望你们可以说出来。”
他长叹：“你们都是可以近距离接触到神明的人，你们对我们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神明对人类的态度。”
“所以拜托了。”
庄成义深深的鞠一躬，转身离开了。
方寒清怔怔的看着房间门口。
“寒清姐姐，”月用双手握住她还在轻颤的手指，“别担心。”
“不是你的错，大家更不会怪你。”
“好不容易才从自由者那里脱离，身上还有伤，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我……我们都会帮你的，听说已经找到了自由者总部的线索，很快一切都会结束了。”
月悄悄地和方寒清十指相扣，小声说道：“等你伤好了，我有礼物要送你。”
他执起手，用自己的脸轻轻蹭了蹭方寒清的手背：“忘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睡吧，我会在这里陪你的。”
方寒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合上了眼睛，掩去复杂到极点的神情，垂在床边的尾巴动了动，圈住了少年的毛茸大尾巴，似是安逸地纠缠着。
……
这次的伤格外重，并不是指身体的皮肉伤，而是精神上的疲惫。
一连打了十几支污染药剂的后果就是让她每天都处于数值波动状态，半睡半醒，完全清醒的时间并不长，不过情况还是一天天好转，等到第五天之后，数值终于稳定了不少，方寒清可以下床了。
尾巴暂时收不回去，只能保持着这种和变异人种不同又和异能者不同的样貌，方寒清一开始还不太好意思在分部里行走，发现大家都不关注她的样子之后，便渐渐放开了，清醒的时候就会帮忙，给伤员处理伤口，去解救区内被异种袭击的人，给流民安排好临时的住处。
“寒清姐姐，今天有一批人可以转去六区，你去核对一下名单。”
“好我这就去。”
方寒清拿着名单往星路传送点走去。
这几天她一直在想，既然聊天群的神明发现了一区的异常，是不是用不了多久问题就会被神明解决了，可是一天天过去，事情还是那么严重。
从狩猎森林里出来的异种经过了大半月的消耗，依旧数量不减，成堆成堆的尸体堆积在森林边界，血和雪混在一起，格外刺目。
森林里到底有多少异种？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答案。
他们都已经很累很累了。
“下一个，”方寒清点了人，核对了信息之后示意他站到传送点去，“最后一个。”
这批人里有一半是变异人种，和普通人一起到六区之后，会由销金窟接手。
“寒清，”龚雯走过来，她受了伤，拄着拐杖一瘸一拐，“有事要找你。”
“啊，龚姐。”方寒清启动完星路，便迎上来，“你的腿都这样了，有事找我直接用终端叫我过去就好了。”
“这不是需要到星路来吗？”
龚雯说道：“我们总部老大要见你，我们这就从星路出发吧。”
第50章
◎门◎
方寒清走在总部的走廊上, 开始胡思乱想。
总部的老大，那岂不是整个七神所的最高领头人？为什么要见她，是为了封印的事情, 还是门的事情？
她有些不安, 要是真的要问这些事情, 她应该怎么回答？实话实说吗？可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这要她怎么说。
因为大部分人都去支援一区了，五区的人很少，龚雯带着方寒清，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一个人。
她们一路走到了最顶层, 电梯一开，龚雯便说道：“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你自己进去吧。”
“老大很和蔼的, 不用怕。”她拍拍方寒清的肩。
方寒清干笑：“好。”那也得见过才知道。
出了电梯还有一扇门，方寒清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才抬手敲门：“您好, 我是方寒清。”
片刻后门自己开了，露出了里面的景象，原以为总部老大的办公室会是非常严肃正经的, 没想到装潢却很居家温暖, 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家一样。
不仅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 摆放的桌椅边角都被仔细的用软布包裹住，门口旁边放了两盆花, 正开得很鲜艳, 在这正常植物难以生长的环境下, 显得格外稀罕。
长沙发上正坐着一个年纪起码过百的老人, 门一开，他边扭头看过来，笑道：“你来了，坐，不用拘束，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了。”
方寒清眨眨眼：“……好的。”
她换了鞋，同手同脚地走进去，坐在了沙发旁的椅子上。
“如你所见，我年纪大了，行动不便，所以只能让你过来找我，不然我是打算到一区去的。”老人按了一下遥控器，就有个小机器人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了一杯水。
“喝口水吧，放轻松，就当我们只是普通的聊聊天好了。”
老人说话不快，语气听上去很是亲近，方寒清想到之前每个月进行祈祷洗礼的时候见到的那个老人，觉得眼前这位老大实在是太和蔼了，龚雯说得真没错。
方寒清喝了口水，觉得自己的紧张缓解了不少，开口问道：“不知道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单纯只是想见见你。”老人拄起拐杖，站起来慢慢的往门口走去，“陪我走走吧。”
“好的。”方寒清放下水杯，连忙跟上去，扶住腿脚颤动的老人。
总部没有人，倒是方便了他们闲聊，老人说道：“在你觉醒异能加入七神所的时候，我便开始关注你了。”
咦？方寒清一愣。
“因为我还是第一次见，刚刚觉醒就能一招把SSS级异种杀死的人。”看见方寒清目瞪口呆，老人笑起来，“对，当初七区的那一只异种，并不是对外所说的S级，而是SSS级，就跟如今盘旋在一区上空的那只鸟一样。”
“以前并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等级的异种，但却是第一次出现像你这样的人，当你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世界要变天了。”
老人垂着眼眸，似是陷入了回忆：“果然你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我本以为你和月是一样的，结果，你和神明的联系比我想象得还要更深，深太多太多。”
方寒清忍不住问道：“您知道我是怎么回事吗？”
老人轻轻摇头：“神明的事情，哪是我这样的普通人可以探究的。”
“普通人？”方寒清懵了。
“是啊，没想到吧？”老人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调皮的眨眨眼，“外界怎么也不可能猜到，七神所的所长老大是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方寒清的震惊更上一层楼，这时她才感知到，老人身上确实没有异能波动，身上除了带点污染的气息，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
“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老人哈哈笑：“事实上，坐在这个位置的人是谁无所谓，只要能够为人类为同伴，底下的人就会信服我，毕竟大家都是希望能够好好过日子的好孩子啊。”
“是啊，正因为大家都想好好生活，才如此拼命。”他感叹一般说着，“无关神明，更无关诅咒。”
“诅咒，是真的存在的吗？”郝岚这样说，月也这样说，可事实上方寒清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她不清楚是诅咒在潜移默化的影响自己，还是她经历的那几次祈祷洗礼起了效果。
“存在的。”
老人说道：“它不仅存在，还是七神所每一个异能者都知道的存在。”
“本来在你加入一区稳定下来之后就会告诉你，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你前往自由者卧底，从其他人的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
“或许你对这件事情产生了一点误会，所以我想清楚的告诉你，这在七神所里并不是秘密。”
“自由者有清除诅咒的方法，七神所也有抑制它的途径，请你相信，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如此真心的为人类着想。”
老人看向方寒清，他的眼里是方寒清看不懂的神情，复杂又充满怀念。
方寒清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避开老人的视线，小声道：“我当然相信，大家都很好。”
随即她顿了顿，问道：“七神所只抑制吗？我还以为……会像自由者那样把诅咒清除。”
“因为啊……”老人脸上流露出悲哀，“这的确该是七神所、不，应该说是全部异能者应该赎的罪，我们每次使用异能，都是在提醒曾经七神所所做过的事情。”
方寒清张了张嘴，缓声道：“是指……杀死神明这件事吗？”
“对。”
老人点点头：“在旧时代，神明与人类不是处于同一片空间，祂们很少干涉人间的事务，日复一日的守着世界的门。”
门？！方寒清抬眼。
“门的背后，是世界之外的混沌，有着可怕的存在，它就是最初的污染，一切灾难的源头，神明将它称为‘鸮’。”
他们走到了一处档案室，老人打开里面的终端机，在输入了多层密码解锁之后，打开了一张照片。
“看，这就是门。”
照片里是一处像宫殿一般的地方，很是辉煌，里面有两个模糊的泛着光的身影，而在祂们的身后，有着一扇和宫殿装潢格格不入的旧木门，仿佛一拳就能被砸穿。
“是的，”方寒清的眼里倒映出屏幕的光，“这就是我见到的门。”
老人继续说道：“可惜两百年前的七神所不知道门的存在，在统领了人类无数年之后，七神所想要更进一步，他们试图获得神明的力量。”
“但成为神就意味着要被囚困在门前，神明并没有同意。”
方寒清攥紧了拳头：“他们动手了？”
“他们动手了。”老人恍惚地重复着，“他们很成功，成功将对人类并无防备的一位神明杀死了，在吞噬了神血后，他们拥有了异能。”
“守门的神缺少了一位，给了‘鸮’可乘之机，它从门里溜了出来，混进了死去的神明的血肉里，将灾难洒满了人间。”
此后至今，人间生灵涂炭。
方寒清开口，声音沙哑：“那之后呢？”
“其他的神明非常愤怒，祂们对异能者下了诅咒，凡是觉醒异能的人，都会不自觉的去做祂们曾经做的事情——守门，保护人间。”
“体现在异能者身上，便是清除污染，保护人类。”
“然后神明便失去了踪迹，”老人叹气，“在发现门的存在后
，七神所猜测，为了防止进入更多的污染，祂们去到了门的后面，把门关上了。”
“你所说的封印一事并没有记载，我想，或许是在祂们关门之前，将流窜到人间的污染封印在了狩猎森林。”
“二十年前神明再次降下神谕，我便在想，是不是门后的污染清除了，祂们又重新回来了。”
“很可惜，无论我们怎么联络，神明都没有回应。”
“后面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老人点一下终端，上面的照片换成了方寒清当时在森林里看见的鸮。
“鸮——”老人指着它说道，“他是不是人不知道，也许是污染占据了他得身体，但不管是什么情况，此刻他已经完全被从封印里出来的‘鸮’同化了。”
“支持自由者的所谓的神明，我猜那就是鸮，它引诱着人类为它所用，利用从自由者交换到的诅咒——那代表着神明的力量，从封印里出来了。”
方寒清被震惊到失语。
“原来是这样吗……”她抿起唇，“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告诉我？我记得，庄队长他们都不知道门的存在。”
“门阻挡着污染，也即是污染本身，如果无法承受，那么知道了对他来说就是灾难。”
“你却能直面门，看见门，推开门，你是不一样的。”
“两百年前，我是七神所的一个普通底层职员，无权参与弑神的计划。”
“我没有获得异能，却遭遇了污染，变成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一直活到了现在。”
老人说道：“我想，这一定是我的使命，就这样活着，痛苦的活着，见证人类自作自受，看着人间堕入炼狱，引导着他们赎去罪恶，结束这黑暗的一生，以此祈求神明的原谅。”
“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神明再次降临了。”
“可我却失去了祈求的勇气。”老人的眼里闪着泪光，“应当祈求的对象早在人类的贪婪中死去，祂都不在了，我又有什么脸呢？”
老人看着方寒清，似是在透过她看谁，又像是在看她自己。
“所以，我想在一切结束之后向神明请求，让我就此怀抱着罪恶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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