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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大结局


    ◎秘密◎


    舒念坐在窗下, 往治病记录上反复出现的“自戕”二字上划一个大叉,又划一个。


    正自出神,门外脚步声响,许铤在外道, “接驾, 太子殿下驾临。”


    舒念忙下跪迎候, 好一时听一人道, “起来吧。”月白一段衣襟身前一拂, 又移向床畔。


    舒念起身。眼前未来的天下至尊三十有余,四十不足, 白面有须, 面貌温和。


    崔述昨日夜里烧热复发,又吐过一回, 此时力尽神竭,正昏昏睡着。


    太子俯身, 被崔述消损情状吓得一个哆嗦,斥一声,“这孩子怎么弄成这样?”便向外呼唤, “董太医来。”


    须发皆白一名老者进来, 身后跟着三名药童,足足提了六只药箱。


    “劳烦董太医。”太子吩咐一句, 避到窗前,看见治病记录,随手一翻, 问舒念, “都看过了?”


    “是。”


    “当日孤被九水鬼生擒, 本是必死。”太子道, “若非阿述这孩子拼死相救,现如今坐在金銮殿上的人早已易主,你可知?”


    舒念不知为何提及此事,只能应一声,“是。”


    “孤命人查过你,治病本事有,底里不算清白。阿述既离不得你,先留下伺候。”太子道,“今日孤来,一言相告,盼你好生放在心里:阿述在一日,你便在一日,阿述若有个三长两短——”


    他忽尔闭口,目光冷峻,漠然看她。


    舒念怔住。


    “尽心伺候,孤不叫你吃亏。”太子一顿,语气渐转和煦,“阿述虽然神智糊涂,却是个好孩子。你有甚要求,现在便可与孤说。”


    舒念直到此时方才明白,太子殿下一路威逼利诱,竟是唯恐崔述痴傻,被她苛待?一半好笑,一半难免心酸——大约在旁人心里,她的阿述,不会好了。


    “殿下吩咐,敢不尽心。”


    二人一坐一立,寂静无言。一声惊叫打破沉默,“别,别碰我……”


    舒念疾步上前,床边众人潮水退后。崔述支着身子不住发抖,看见舒念,顿如溺水之人抓着一块浮木,张手叫道,“念念,叫他们走。”


    舒念扶着他身子,摸一摸干涩发烫的后颈,“劳烦诸位出去。”


    太子摆手斥退侍人,却把董太医留了下来。舒念拿这位天下至尊无法,只能一只手揽着崔述细瘦的肩,另一只抚在脖颈处,轻轻安抚。


    太子唤一声,“阿述,孤来了。”


    崔述看他一眼便浑身哆嗦,往舒念怀中躲避,“出去,让他们出去——”言语之中,隐约泣音。


    太子皱眉。


    舒念见这情状不像样,俯身往崔述额际轻轻一触,崔述身子一震,眼皮低垂,陷入昏睡。


    董太医看见崔述眉心多出来的一点嫣红,颤声道,“入骨针?”


    “是。”舒念将崔述移回枕上,“时常惊悸,全靠入骨针维持。”


    董太医向太子跪下,“崔大人心病与六年前相似,身子却远较六年前不如。万幸苗姑娘医术卓绝,老臣无能,求殿下交由苗姑娘诊治。”


    太子冷笑,“朝廷养医,等的就是‘无能’二字?若再自戕,又当如何?”


    董太医连连磕头,“有苗姑娘在旁,大人断不会再有自戕之事。”


    许铤上前道,“董太医所言甚是,大人在苗姑娘身边,从未自戕。”


    太子看一眼舒念,忽尔摆手,“你们都出去。”转向舒念,“他们说的可属实?”


    “是。”舒念道,“殿下放心交给小女,定有康复一日。”


    太子沉吟一时,“既如此,孤命许铤带一支亲卫随侍阿述,交你安排。至于你命许铤回禀辞去九鹤府卿一事,孤驳了,不准。”


    “可是——”


    “孤意已决,不必多言。”太子一语驳回,“自古人心趋势,朝廷江湖,并无二致。阿述若非九鹤府卿加身,此番苏循父子合力构陷于他,怎能轻易洗脱?”


    舒念一怔,一段话入木三分,叫人无法回绝。


    “京里孤让吴春亭坐镇,阿述无需亲身视事,便不能康复,孤的九鹤府卿,仍只他一人。”太子道,“好生养病,孤在京中,等你二人归来。”


    舒念心中一热,诚心诚意向他磕一个头,“谨遵殿下诏谕。”


    太子目光往崔述瘦得塌陷的面上逡巡一回,“此处伤疤骇人,可有法子去除?”


    舒念摇头,“无法。”阮倾臣奔着剥皮换脸下的一刀,伤处太深。


    太子叹一声,提步往外走,“自来皎皎易污,这孩子大约生得太好,才至半生颠沛,此番留下疤痕,说不得日后诸事顺遂,少些波折。”


    大约太子所言有理。那日之后,崔述凶猛高热消退,不再疯狂嗜糖,能吃下一点白米粥,服一点汤药,偶尔不需用入骨针压制,亦能安睡一时三刻。


    如此一日接一日,一点一点强健起来。


    半月时光匆匆过去。崔述外伤痊愈,面上无可避免地留下极长一条的伤疤。万幸他神智糊涂,自己并不得知,每日里但凡稍有意识,只知粘着舒念,寸步不离。


    许铤备了座船,一日趁崔述昏睡,侍人软轿抬着,移往船上,顺流而下,往甜井村去。


    村中屋舍仍在,许铤早已命人彻头彻尾修整,成品与农家庄院无半分相似,倒如王家别苑——地热火龙,竹节引水,温泉浴池,诸般齐备。


    舒念问起,许铤一句话顶回来,“陛下有旨,大人养病之所,但求舒适,不可马虎。”


    数日前金銮殿易主,监国太子做了当今陛下。舒念哪敢异议?只能由他。


    水行四日,到得甜井村口码头。崔述体虚,一路晕船,仍由侍人软轿抬着回家。


    舒念一到自己地盘,毫不客气撵走许铤诸人,只留一个家仆在外间伺候饭食。


    她多日紧绷,劳累至极,稍加洗浴,倒头便睡。半夜身畔渐渐热得熏人,叹一口气,黑暗中摸索着将崔述抱在怀中,抚着他单薄发热的脊背,“难受吗?”


    崔述神智既失,不知自行运用内力温养筋脉,多年来伤病积劳,一日爆发,每每夜里低热——


    只在她怀中细细发颤,“冷。”


    舒念从枕下摸出一只瓷瓶,倾出一丸衔在齿间,凑到气息温热处,舌尖一顶,推入他微张的口中,一只手摸索着细瘦的脖颈,感觉他喉结滚动,吞咽下去。


    “到家了,会好的。”


    崔述只是觉得冷,四肢一动,密密纠缠在她身上,小声咕哝,“家?”


    “嗯。”舒念闭目微笑,“就是,一个只有你和我的地方。”


    崔述烧得眼眶发烫,本是无力闭着,一听这话又奋力睁开,“只你和我……没有那些东西?”


    舒念先时只知他不辨生人,多日腻在一处,已知他如今看人,并无眉目,俱如鬼怪一般。猜测他说的“东西”应是许铤及一众侍人,“没有。”


    崔述便有些高兴,强打精神,粘着她哼哼,“念念莫哄我。”


    舒念一只手掌抚着他后颈,感觉他不自禁发抖,便顺着脊背一点点滑下抚慰。所经之处肌肤涩滞,骨胳嶙峋。原就瘦得可怜,折腾至今——叹气道,“我们阿述只剩个骨头架子了。”


    崔述难耐地动一动,惊叫,“念念。”


    舒念并不察觉,口中细细念叨,“到家了,便该一日比一日更好。”


    崔述越发难受,忍不住推她,“念念。”


    自打病着,舒念还是头一回被他推拒,一时惊奇,正待追问,忽尔扑哧一笑,半个多月里头一回这样——看来每日拿人参鹿茸当饭吃,也不是一点用处没有。


    然而崔述虚弱已极,又正烧着,舒念平平躺下,“睡吧。”


    身畔气息忽长忽短,辗转反侧,睡不安枕。舒念被他搅得不行,一只手探入被中,含糊说一句,“消停些,今日不能——”复又微笑,“非止今日,未来一段,都不能——”


    崔述脑中渐渐糊涂,身子不住战栗,发了疟疾一般,声线细弱,抖个不住,“为何不能?”


    舒念不言语,抿唇发笑。在这旧日屋舍,星月之下,二人共卧一枕,一言一动,俱是缠绵,一呼一吸,唯觉温存。竟不知几时身畔悄静,寂寂无声——


    舒念支起半身,借一点星光照耀,便见崔述脖颈软垂,亦不知昏睡,亦或昏晕过去,额间鬓角,密密汗渍,星光下莹莹生光。


    分明正值盛年一个人,数年煎熬,虚耗至此,怎不叫人忧心?


    舒念叹气不住,拾一块锦帕,温水浸湿,与他慢慢擦拭,拂过指间时,耳听轻细的吸气声,便顿在那里,“醒了?”


    崔述两只手松松搂住她脖颈,鼻音黏腻,“念念还没告诉我,为何不可?”


    许是难得置身回忆之处,许是夜色太好,又许是星光下的小吴侯太过迷人——


    舒念藏在心底里的秘密蠢蠢欲动,不多不少九个字,脱口而出,“因为,我们,有小阿述啦。”


    崔述身子一挣,双目大睁。


    舒念吃不准崔述如今神智能否听懂马上要做爹这件事,然而懂与不懂,在她而言,其实也无所谓。好好活着,陪在她身边,一切都好说。


    摸一摸他额际沁凉,不由咂舌,些许运动,还能有这等疗效,着实叫人惊喜,便道,“已经告诉了你一个秘密,可该睡了。”


    崔述一动不动,隔过一段黑暗,定定看她。


    舒念不知怎的想起那日石室之中,他看苏循的眼神,顿觉后悔——好容易好一些,受此刺激,难道又要生事?


    她心下冰凉,忍不住大骂,“崔述,你的命是我给的,我不答允,再敢作践,有你好看!”


    崔述怔怔看她。


    “情丝绕本无药可解。医者以命相换,可脱一人出情丝苦海。”舒念不管不顾,一击到底,不许他再缩回壳里,“早知救了你,却叫你活成这样,当日不如不要救你。”


    崔述一眨眼,“你骗我。”


    舒念无言以对,却也不能真的把他怎样,气呼呼道,“我不骗你,要不要接着骗自己,崔大人自己看着办。”


    自翻身睡了。


    第二日直睡到日上三竿,睁开眼便见崔述伶伶仃仃一个人,靠着床柱发怔。一对桃花眼红通通,肿作山核桃大小,好不凄惨。


    舒念早忘了夜间事,倒吓一跳,凑上前摸一摸,“哪里难受?”


    “没有。”崔述抬臂格开她,翻身下床,“我去取早饭。”


    “哦。”舒念应一声,总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耳听一声沉重闷响,却是崔述双膝一软,扑跌在地——


    知道哪里不对了。


    没算错的话,这位卧病在床近一个月,这是头一回双脚着地,还想走路?能站起来都算见鬼。


    一时摇头,穿鞋下床,正要去扶,却见许铤进来,难免皱眉,“早说过不许到大人跟前来。”


    许铤止步,看一眼崔述,小心翼翼道,“是大人吩咐,拟一封书,请董太医来。”


    “我在这里,找董太医做甚——”舒念一语未毕,忽一时灵醒,缓慢回头,“你,难道你——”肩上一紧,被他揽在怀中,感觉他凉沁沁的面颊贴在自己颈畔,轻轻一拱,又小心磨蹭,细微一声,“对不起。”


    舒念被他拱得心头发热,手指穿过他久病干枯的发间,叹一声,“你我之间,说什么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咱们就到这儿了,番外看各位巨巨,想要什么尽管提——郊狱番外和六年前各种闹心事不写了,达哥上一章就写得有点抑郁。


    感谢各位巨巨一路陪伴,你们的每一个留言都能给我莫大的能量,不多说,唯有以后用更多更好的故事回报。


    下一本不出意外开《我养了一只病娇权奸》,主角是窝想了很久的断腿权奸池青主,大权在握老男人。女主唐恬,比她的名字还要甜。


    给窝一点时间存稿,比心。


    文案:


    自从被打断腿,池青主便成了彻头彻尾的“坏人”,身子坏,脾气坏,手段坏,便连心,也是坏的。


    平生只余一点好处——不贪。


    不贪权势,大权在握;不贪钱财,富可敌国;不贪女色,连味儿都没咂摸过。


    自打遇上唐恬,池青主一把年纪,最后一点好处也坏了。


    唐恬抱着他精瘦的腰,“听闻池督军不贪女色?”


    池青主一场大病稀里糊涂,犹记得红艳艳一双唇寻摸上去,“谣传。”


    最后的最后,不更新的日子,欢迎各位巨巨到微博找达哥撩骚。微博名:我是马马达。


    爱你们,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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