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现代言情 > 骗旨成婚(双重生) > 73、入瓮
    “季路元,大勰或许要变天了。”◎


    于是乎, 半月之前收拾好的行箧再次被搬出,季十九早早去了码头雇船,季路元则与郁棠一起来了四方街, 打算买些糕饼点心之类的干粮带在路上吃。


    郁棠站在点心架子前犹豫不决,“季昱安,十九有什么特别的口味偏好吗?”


    季路元彼时正在另一侧看着伙计称梅子,闻言便头也不回地道:“他能有什么口味偏好?你喂他一把草他也是吃的。”


    郁棠对着无人的栅架翻了个白眼, “你不知道就说不知道, 别总是拐弯抹角地中伤十九。”


    说话间季路元已经提着系好的油纸小包走了过来, 他自后搂上郁棠的腰肢,下巴搭进她颈窝里, 轻笑着蹭了蹭她凉津津的侧颊,


    “阿棠又教训我, 好凶啊。”


    郁棠还未来得及答话,一旁年逾四十的妇人掌柜倒是乐呵呵地笑出声来, “小娘子与您家相公感情甚笃,真是羡煞旁人。”


    季路元居然还颇为愉悦地‘嗯’了一声,郁棠脸红了红,肩头微耸,将身后的季世子顶开了些,继而又面向着掌柜,柔声问询道:


    “掌柜可有什么推荐的点心吗?”


    掌柜指着其中的几种为郁棠介绍,


    “这个, 还有这个,这些都是宜州城中独有的特色小点, 当地人爱吃, 外来的也喜欢, 昨日还有几个棕瞳鬓胡的高大汉子来我店里,买了许多这样的小点。”


    棕瞳鬓胡的高大汉子?


    郁棠心下一动,若有所思地望向了身后的季路元。


    季世子显然与她想到了一处,他贴着郁棠的手臂递过些银钱,“那便要这两种吧,烦请掌柜为我们每样包上两包。”


    “好嘞。”掌柜应了一声,取来几张油纸铺开,利落地包起了点心。


    半刻之后,季路元一手提着油纸小包,一手牵着郁棠的手,大步走出了点心铺子。


    二人一路向西,直至拐入小巷,郁棠才停下步伐,眉眼微颦道:


    “季昱安,若那掌柜方才所述为真,那些人是不是戛斯人?”


    棕瞳鬓胡,身形高大,这明显就是戛斯部族才会有的形体特征。


    可大勰与戛斯向来没有私下的往来贸易,他们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来到宜州城?


    季路元点了点头,“走吧,先回去再说。”


    ……


    二人就此返回小院,尚未行至门前,季路元便已深深敛了眉眼,一把将郁棠拉到了自己身后。


    “里面有人。”


    他冲郁棠比出个噤声的手势,手腕轻巧一转,袖中的竹骨扇便已牢牢握在了掌心里,


    “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看看。”


    郁棠攥了攥他的手指,“你万事小心,千万不要……”


    话未说完,身后的院墙里就已毫无征兆地跳出个人来。


    盛时闻一身劲装,墨发高束,穿着打扮较之平日里的华冠丽服大有不同。


    他显然没料到郁棠与季路元此刻恰巧就在门外,冷不防翻墙而出撞见两个人影,当即便惊得脚下一滑,颇为丢脸地摔倒在了地上。


    郁棠:“……”


    “呵。”


    季路元居高临下地抱臂睨他,


    “盛世子还好吧?用不用我现在上街买两个使唤回来搀扶你起身?”


    盛时闻目光炯炯地看了他一眼,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你们两个回来了怎么不进门啊?”


    季路元‘啧’了一声,“盛世子真是好大的脸,不请自来地溜进别人家里,现下居然还理直气壮地质问主人家怎么不进门?”


    他突然一顿,“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里?”


    郁璟仪自宅子内提步走出来,“是我带他来的。”


    她看向季路元,神色有些肃穆,“我从栎林校场截获了半封密函,季路元,大勰或许要变天了。”


    *


    密函的截获要说回到十日之前。


    今冬下了几场大雪,各地的春耕受了影响,永安帝遂下了旨意,要求各地方官员就近开仓赈粮。


    紧邻京城的几个州府全要依赖京郊的粮仓,郁肃琰前些日子损失惨重,正是需要表现的时候,是以便主动揽了这运送粮草的苦差事。


    事情原本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可怪就怪在,郁肃琰此行明明是想表现自己心系百姓,可他却没有大大方方地走官道,反倒是走了人烟稀少的粮马道。


    郁璟仪心生疑惑,正巧那批运送的粮草之中,有一车是随运输队伍送来栎林校场的补给粮,她便留了个心眼,顺水推舟地在队伍里暗自安插了一个自己的眼线。


    结果居然还真被她拦截到了半封密函。


    “二皇兄要在宜州城与戛斯人会面。”


    郁璟仪将那半封拓印的密函推至季路元眼前,


    “我修改了原密函上的会面时间,又派人将二皇兄的人秘密扣在了半路上,只是不知他们之前是否还有其他的往来信件,故而也无法确定这事究竟能拖多久。”


    季路元一时未答,半晌之后才弓起二指扣了扣桌面,“另外的半封密函有头绪吗?你若是人手不够,我可以派人去查。”


    “不必了。”


    盛时闻接过话头,


    “另外的半封是借由宁州的粮马道送往戛斯的,我因为那场梦境,一早便在各个关口布了眼线,所以才能及时截获这封密函。但……”


    他顿了一顿,“但这密函所述之事着实荒谬,所以我丑话说在前头,不管你们信或不信,可都不能怀疑这密函是我自己伪造的。”


    他边说便将信函展开摊在桌上,郁棠尚且不曾看清其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整个人就已经先一步被那纸张左下角盖着的玉印惊掉了下巴。


    ——那竟是永安帝的私印。


    “怎么会?”


    她瞠目结舌,攀着季路元的手臂一目十行地将信函看完。


    这密函还当真是永安帝写给戛斯王的,若说平卢所在的疆北是插在永安帝心头的一根刺,那与平卢隔着两道要隘天关遥遥相望的宁州,便是时刻悬悬垂挂于永安帝头顶的一把剑。


    东宁王的不臣之心虽称不上昭然若揭,却也绝非无迹可寻,然他心中顾虑繁多,自始至终都静观默察着伺机而动,永安帝便主动用了些讳莫如深的小手段,引君入瓮般将他诱上谋反的路。


    信笺上言简意赅地描述了这场打凤牢龙的绝妙计划与后续的丰厚‘酬谢’,戛斯王阿加布将假意与东宁王结盟造反,待到东宁大军兼程而进地攻向皇都,阿加布便会趁机率兵,自后方将守备薄弱的宁州城诛戮殆尽。


    可想而知,这局既都是永安帝亲自设的,那衔饵进攻都城的东宁大军也必然无法全身而退。


    届时,东宁王将‘腹背受敌’,前无进路,后无退路,自然便如瓮中之鳖,板上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只是可怜了宁州城的万千百姓,浑然无知地做了这垫脚石般的局中人,活生生的一条身生性命,就此陨在了戛斯骑兵的铁蹄之下。


    郁棠眼波微动,思及前世亲身经历的遭遭境遇,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阿棠。”


    季路元探臂将她搂入怀中,温热的薄唇轻轻吻了吻她发着冷汗的冰凉额角,


    “别怕。”


    郁棠‘嗯’了一声,抬起双手圈抱住他的腰,苍白的面容埋进他胸膛里,神色郁郁,不知在想些什么。


    四人一具默然无语,少顷,郁璟仪才沉沉吐出一口浊气,颤抖着声音叱咄道:


    “真是,混账。”


    季路元与盛时闻具是一愣,同时抬眼看她。


    这‘混账’是在骂谁,在场众人均心知肚明,永安帝为天子,心中却半点不念百姓,反倒为了他那张虚设悬空的龙椅,将外族的刀锋引向了本朝的子民。


    季路元薄唇紧抿,扬眸望向郁璟仪,“你想怎么做?”


    郁璟仪直直迎上他的视线,“我想做的和你一样。”


    盛时闻现如今既是愿意将密信推诚布公地拿出来,那这‘内患’便相当于被掐灭在了萌芽之中。


    然内患虽已了,‘外忧’却已经虎视眈眈地匍匐出笼。


    郁棠的意外出降提前催动了永安帝的整个计划,阿加布既已遣人来了宜州,便是代表戛斯部落已然开始行动。


    戛斯部族早已蠢蠢欲动地蛰伏多年,留其长存,始终是个祸患。


    既是如此,那便不如主动出击,干脆利落地除掉这个祸患。


    不为天家,不为皇权,只为了千千万无辜的大勰百姓。


    “若是当真撕破了脸,我最多可以动用栎林校场一半的兵力。至于其他的,”


    郁璟仪转了转腕间玉镯,


    “大不了我去偷兵符。”


    季路元摇了摇头,“无需你做到如此地步,平卢守备军的兵力较之戛斯铁骑虽不算多,却是个个精坚,倘若我们仔细筹谋,对战戛斯骑兵的胜算至少可以占到八成。现下你最该做的,是尽快找出京中与校场里归属于郁肃琰的那部分势力,再不动声色地将其解决掉。这事你做得到吗?”


    郁璟仪微微颔首,“我做得到,且不说栎林校场现在基本已在我掌控之中,我舅舅安插在五城兵马司里的人手前些日子也被我尽数替换了。”


    “……”


    季路元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你舅舅,他没派人来暗杀你吗?”


    他从前住在宫中时,也与陈家舅舅打过几次交道,知道那人是个守旧又重权的老纨绔,最容不得旁人挑战他的权威。


    郁璟仪哼笑一声,“随他吧,他若一直不更弦易辙,始终将希望寄托于我那几个不成器的表兄身上,诸如此类的刺激,他将来只会越受越多。”


    盛时闻适时出声,将话头拉了回来,“疆东大军的兵符现在在我手里,必要的话,我也可以直接派亲信将我父王软禁起来。”


    潜台词便是他完全可以代替东宁王做主,从宁州出兵协助季路元。


    季路元没承应也没拒绝,只是缓缓晃了晃手中的竹骨扇,


    “出兵一事可以稍后再议,眼下还有一个最为棘手的问题,龙椅上的那位心思深重,我们该如何确保,那位不会在你我征战前线之时,自后反咬我们一口?”


    他点了点桌上信笺,


    “这密函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吗?旁的暂且不论,平卢与宁州不论陨了哪一个,于那人而言都是称心称意的好结果。况且我们若是毫无理由地贸然出兵,难保不会被倒打一耙,扣上个借机谋反的帽子。”


    郁璟仪眼睛一转就明白了他的谋求,“所以出兵要有一个正当的理由,且这出兵的圣旨,还必须由父皇亲自来下。”


    “没错。”


    季路元将扇头握回掌心,揽着郁棠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想想吧各位,圣旨送达之日,才是我们真正反击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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