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小狗心事
“破墨,浓破淡,淡破浓,先用淡墨画出形,在淡墨还没有干的时候用浓墨去勾勒或者是点画……”
白郁声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双手抱臂斜靠在柱廊上看着不远处的沈知言上兴趣入门课。
也许在场的大多数都是小孩,静不下心来,还总喜欢在课上问些其他有的没的,沈知言表现得倒是比在临夏美院任教还要耐心了几分,他讲一句话,便微微俯下身,听小朋友给他说着悄悄话。
只是隔着有点距离,白郁声并不能听见他们在交流什么,只能听见沈知言上课的内容。
这会儿是早上十一点三十五分,距离上午闭馆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场馆内的游客差不多散了大半,留着的一些要么是兴趣班孩子的家长,要么就是冲沈知言这张脸来的,只有少数是被他的作品打动,还驻足在作品面前细细观赏。
沈知言给小孩们最后演示了一遍,这节课就算上完了,他收拾着桌面上的笔墨纸砚,余光瞄到了刚刚上课的时候最活跃的小孩,不仅没有从位置上离开去找自己的家长,反而支着脑袋,朝着某一个方向看得出神。
“怎么了?”
沈知言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屈膝蹲在了小孩的面前。
“哥哥,我和你说件事儿。”
小男孩扒着自己的小圆桌,两只胳膊撑着,凑近沈知言的耳朵。
“嗯,你说,我听着。”
“就是……”男孩朝着柱廊那边怒了努嘴,“刚刚上课的时候我就注意到那边有个姐姐一直盯着你,哥哥你得小心一点啊!”
沈知言甚至压根没有回头去看男孩指的地方,只是低低笑了一声,“哥哥可是男孩子呀,要小心什么?”
“啧!”
沈知言听到自己对面看上去也就三四年级的小孩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颇有些好笑,他有些没忍住,笑得更放肆了,“你啧什么?”
“实不相瞒啊哥哥,我家隔壁有个比我小几岁的妹妹,三天两头跟在我后面夸我漂亮,但我估计这是个阴谋诡计,因为我家的奶酪棒都快被她顺光了!”
沈知言楞了半晌,面前的小孩一头栗色的头发微微卷曲,可能有些欧美血统,虽然还没有长开,但已经能见着他高挺的鼻梁与深邃多情的眼窝,连瞳孔都像是易碎的浅褐色琉璃珠子。
确实有被小姑娘追在后面夸漂亮的资本。
他突然想到了小时候有一次过年那会儿,白家尚没有出事,一切都停留在最好的时候,白郁声故意把擦炮甩自己家,完事儿了还挂在那棵歪脖子树上甜丝丝地夸自己真好看这件事。
“确实是阴谋,不过呢,哥哥我要下班了,你妈妈在外面也等着急了,回去吧,欢迎之后再来。”
他勾着薄唇,撑着自己膝盖从地上站了起来,随意揉了揉小男孩一头小卷毛,“还有呢,没必要小心,你那邻家妹妹呢,可能馋的是你家的奶酪棒而已。”
——
十二点整,展馆内的游客都散了个干净,工作人员开始出来打扫卫生以及检查有没有画册或者其他物件损坏,沈知言检查完兴趣班区域的设备状况之后,抬脚往边上的那个柱廊走。
白郁声昨晚没怎么睡,虽然早上赖床赖到十点,但这会儿依旧有些困倦,沈知言也迟迟没有忙完他自己的事情,反正美术馆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她斜靠在柱廊上,点着脑袋打着盹,就连手上捏着的手机都没有来得及锁屏,上面还挂着沈知言话题的相关热搜。
“瞌睡小狗,别睡了。”
沈知言站在她的面前,用刚刚洗干净这会儿还有些微凉的手去贴她的脸颊。
“嗯……”白郁声被冻得一个激灵,眼神中朦胧着的睡意瞬间消失了大半,“你上午结束了?”
“嗯。”
“早上怎么样?”
“一切都好。”
“不是,我是问你我的画,大家怎么看?”
白郁声小心扣着自己的手指甲,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闪着细碎灵动的光,加上一身雪白毛茸茸,像极了一只翘首甩尾等着表扬的马尔济斯小狗。
“唔,我想想,应该还不错吧。”
“什么叫应该……”
沈知言捏了白郁声的侧脸一把,接着又好像上瘾似的,将人的嘴巴轻轻撅起,凑上去亲了一下。
“都说了不用太担心,你本来就师出我手,再加上二楼的作品基本都是我年幼时候的画作,你挂在中间,算是比较亮眼的了。”
白郁声舒服了下来,但总感觉这句话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所以你是说,我现在的水平,也就能和你十几岁那会儿相提并论吗?”
“不是,我没有说过。”
白郁声:……
两个人一边打闹着,一边从美术馆侧门的小路上车,白郁声刚吃完早饭,现在完全不饿,沈知言下午还得继续忙活,也吃不了味道比较重的东西,两个人干脆在附近找了一家评价还看得过去的小西餐厅用餐。
甚至在来的路上白郁声还有些犹豫,毕竟今天守在外面等着蹲沈知言的年轻女粉就不在少数,很多人因为没有得到上午的入馆资格,干脆直接在美术馆门口蹲着,就等着下午门一开,自己能占据一个比较好的位置。
所以在这附近大街上走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沈知言的热情颜粉。
两个人要了一个简易的小包厢,
“今天你的微博相关话题都爆了!相比之前又多了一大批新粉丝,都说爱豆上升期禁止恋爱,你说要是我们在外面被发现了,你的颜粉会怎么样?上午粉上下午就曝光出来有嫂子,要我我得气炸!”
沈知言解着手腕上的腕表,他虽然不怎么上微博,但白郁声说的这么一大堆还是能知道大概意思的,他忙了一上午,好不容易能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了,遇到冷空气就没骨头的小猫毛病又翻了上来,他懒懒散散地仰倒在沙发上,温温吞吞地吐了一口气,虽然整个人都瘫成一团了,但靠近白郁声的那只手依旧轻柔地给她揉着后腰。
但其实他也不知道白郁声这会儿到底哪里难受哪里舒服,这个举动更像是下意识去做的。
“你紧张什么,我的小助理?还有,我一个破画画的,爱豆准则关我什么事?”
“虽说如此,但我感觉道理应该是差不多的……”白郁声抠了抠自己的脸颊,脸上浮上了一层薄红,“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揉这个地方比较好,这儿不酸……”
沈知言:?
两个人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白郁声率先转开了自己的视线,“咳,就是,你揉的位置太靠下了,我有些敏感……”
——
但是两个人怎么也没想到,白郁声说的话会在一个小时之后一语成谶。
“嗡——嗡嗡——”
白郁声捧着一碗奶油蘑菇汤,喝干净了最后一口,这才注意到被自己遗忘在旁边的手机这会儿躁动得有些烦躁。
“谁的电话?”
沈知言掀起眼皮,问了一嘴,却只见白郁声瞬间僵在了原地,甚至不小心碰翻了刚刚搁在旁边的奶油蘑菇汤碗。
“嘘!”白郁声比了一根食指竖在嘴边,小心翼翼接通了电话,“哥……”
对面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但无端就是让人感到浑身压抑。
白朔行冰冷没有任何波澜起伏的声音慢慢从话筒里面传了出来,像是守候在暗处的黑曼巴,电流声就好像鲜红的信子嘶嘶作响。
“白郁声,胆子很大啊。”
白郁声放轻了声音,“怎么了?”
“你在哪?”
“在学校呀……”
白朔行那边安静了一会儿,一声冷笑撕破电流声而来。
“是吗?北城好玩吗?”
这回安静的人换成了白郁声。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北城?你回家了?”
“你没看微博吗?哦,和沈知言在一块腻歪疯了都没空看一眼微博了是吧。”
白郁声:!!!
她张着嘴巴,有些讶异地看向了沈知言。
“不是……我……”
“三个小时之后到北城,你给我乖乖呆着别乱跑,别去看微博,卸载了也行。”
“嘟嘟嘟——”
直到通话时自动触发的防误触功能消失,屏幕重新亮起的时候,白郁声还有些恍然失神。
“你哥要过来?”
沈知言靠了过来,去牵女孩的手。
“嗯,他说微博……”白郁声刚点进微博,第一条推送便是#沈知言恋情曝光,对方疑是临夏豪门之女
【我靠我前几天还在真情实感嗑知心知意呢,这会儿告诉我我的cpbe了?】
【楼上你不是一个人!】
【姐妹们,女方好像是白洪明的女儿,我靠你们知道我查到什么了吗,他们两个居然在学校还是师生关系……】
【这么劲爆吗!沈知言这张脸也太有迷惑性了,你们还记得裴意刚火那会儿出的事情吗?好像就是沈知言不想负责人,就逼着裴意说他们俩没在谈恋爱,互联网果真没有记忆啊,那段时间网上骂得可凶了,沈知言出国好像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楼上你说的我也记得……这个女的连自己老师都勾引,渣男贱女,给我锁死,尊重祝福哈。】
……
沈知言直接捞过白郁声的手机,将屏幕倒扣过来,摁在桌面上。
“别看了,网上的东西而已,不会对我们有任何影响。”
“沈知言,裴意刚火那会儿,你是不是高三毕业?”白郁声也没有要去抢自己手机的意思,甚至表情也出乎沈知言的意料,淡然又平静,只是眉眼间填上了几分焦灼,但并不是因为她自己。
“嗯。”
“和你出国这件事,真的有关联吗?”
“……有。”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笔墨丹青
美术馆下午两点开馆,原本守在门口的不少人也看到了微博上的消息,一批人留在门口互相开始八卦了起来,还有一批人干脆直接离开了美术馆,走了还不忘踩两脚直喊晦气。
活动没有提前准备过这样的紧急预案,没有沈知言的通知,展馆按照正常的时间重新开馆。
沈知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他站在早上做开展演讲的舞台前,垂着脑袋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自己的袖扣。
人群慢慢在安保的指挥下从展会门口涌了进来,进门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沈知言,认识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表情神色都有些微妙。
“辛苦大家不远万里来参观我的展会,希望我的作品能让你们感到不枉此行,另外,我打算在次就中午在网络上对本人的一些恶意造谣做一些简单的解释,如果您对此不感兴趣,可以先行前往展会二楼进行参观。”
原本守在门口的记者媒体就不在少数,中午出现了这样一件事情,紧急闻着味道赶来的记者不在少数,沈知言这回没有拒绝媒体的介入,甚至等到在场的参观者与媒体都稳定了下来,他这才清了清嗓子。
“很抱歉中午占用了公共资源,给大家带来不少的负面情绪,其实对于这件事情,我在当年就应该做出相关解释,然而一直拖到现在,是我的失误,借着这一方小小的讲台,也算是一次简陋的记者发布会,我会采取网络直播的方式,对此次事件做出澄清说明……”
他褪去了以往那分吊儿郎当的样子,单手捏着话筒,眼尾微微上扬,琥珀般的浅褐色眸子绕着场下扫了一圈,没有熟悉面孔,神色各异,留在一楼的大多数人也都是奔着他上午的黑料而来,看好戏的人不在少数。
“但是有一个原则性的问题,我沈知言呢,过去二十六年,有一半时间呢都是白郁声,也就是我现在的女朋友陪着过来的,甚至在我最孤独的那段时间,身边也只有她一盏灯,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我的爱人有且仅有她一位,所以恳请大家,以及网络上的各位,不要恶意揣测我们之间的关系。”
——
“哥,在这!”
白朔行刚下飞机,还没有完全从机场出口走出来,就听见了白郁声甜丝丝的声音。
他给自己的手机锁屏,一张脸冷得比外面零下的温度还冻人。
大概是他这个年纪的男生火气都旺,白郁声整个人都裹成一个球了,白朔行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藏蓝毛衣外套,内搭加绒衬衫与马甲,原本苍白的皮肤也因为温度的原因,泛着一层薄薄的浅粉色,添了几分,显得倒是没有之前唬人了。
他睨了白郁声一眼,不如说是在打量她有没有受伤或者受委屈,看到人完全没事,反而还咧着一张嘴没心没肺地笑着,白朔行冷哼了一声,直接略过白郁声,昂首阔步往出口走去。
“哥,你理理我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白郁声倒也没有觉得被拂了面子,一路小跑着,追着白朔行的后脚跟在后面不住地絮絮叨叨着。
“不敢当,你白郁声还会犯错吗?这声哥你要不然还是叫给别人听?”
“那怎么行!难道你在外面有新妹妹了?不要我这个妹妹了?”
噫……白郁声只感觉身上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说实话从小到大她就没用这个调子与白朔行说过话,再说两个人见面的次数本来就不多,也没什么机会让白郁声去撒娇。
白朔行猝不及防顿住脚步,转过身,抬手挡住了白郁声往他身上撞的脑袋。
“哟,这不还知道你白郁声是我白朔行的妹妹吗?我还以为你早就忘记了呢。”
白郁声捂着脑袋,只是笑。
“还有这个。”白朔行把手中提着的礼盒丢了过去,“今年的生日礼物,从沪市直接飞北城,来得急,有点简陋,你凑合着收吧。”
说完就扭过了头,再也没看白郁声一眼。
“嘁……”白郁声有些眼热,她抱着手里的礼物盒,掂着有几分重量,往年白朔行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看上去是为了应付自己妹妹生日随便送的礼物,但实际上却是最用心,最符合白郁声心意的。
“傲娇得跟什么似的。”
——
白朔行主要发展地区在沪市,白家虽然在北城有成立分公司,但他一个人惯了,不习惯再麻烦家里,这会儿他站在飞机场大门门口,等着下一辆出租车开过来。
白郁声朝着沈家的车招了招手,让车子开了过来。
“哥,拦不到车吗?上我的车吧。”
白朔行撇了一眼那辆纯黑添越,“你的车?”
“呃……”白郁声挠了挠脸颊,“沈……沈老爷子的。”
“出息。”
白朔行紧了紧自己的外套,抬脚往添越后面停着的那辆出租车走了过去。
“师傅,载人吗?”他叩了叩车窗,等着出租车司机将窗户降下来。
出租车师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车窗外的男人虽然脸黑得吓人,但骨子里那份卓然的气质是骗不了人的,这是个大客户,师傅降下车窗,饱经风霜的脸上洋溢着热情,“帅哥您去哪啊?”
白朔行顿了一下。
他看见微博热搜的时候脑子一热就买了最近的这趟航班跑到北城来,但实际上如果不是白郁声主动跑到他眼前的话,他根本不知道白郁声与沈知言他们两个在哪。
“呃……您稍等。”
出租车司机探着脑袋看了一眼路边指示牌,“哎,那您可得快一些,这边限停两分钟哈!”
白朔行直起身,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舟车劳顿,他本来就已经有些累了,眼眶里也泛上了几丝红血丝,他转过身,看到了依靠在纯黑添越边上打着哈欠的白郁声,颇有些恼。
“白郁声。”
“哎,来啦,哥您说。”
“地址。”
白郁声打开出租车后门,率先钻了进去,在靠近右门的地方乖乖坐了下来,“师傅,市美术馆,谢谢您。”
白朔行:……
他抬起腕表看了一眼,距离这辆车在这停靠已经接近两分钟,左右等不到其他出租车,他也不磨蹭了,跟在白郁声后门抬脚上了车。
——
这会儿是下午刚好开工的时间,机场高架上没什么车,一路畅通,路边没什么植物,就算偶尔见到不高的灌木,叶子也差不多掉干净了,冬日的北城,看上去有些空寂。
车内外的温度差凝在车窗上,雾蒙蒙地一片,边角渗着细小的水珠。
白郁声闲着无聊,在玻璃窗上滑了一个猪脑袋,旁边配字BSX。
被画成猪的本人支着脑袋,完全没有要管白郁声的意思,他闭目养神,眉眼间尽是疲惫。
“说说吧,你和你那位相好的事情。”
他话还没有说完,白郁声就掏出她自己的蓝牙耳机,对着他的耳孔就塞了进去。
“自己听。”
沈知言的声音本来就很有辨识度,再加上他在正式场合讲话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带上一点之前在北城生活时潜移默化的强调,平仄有序,娓娓道来的时候有一股说不出的沉静感。
“大家都知道,我并不是北城人,我从小在临夏长大,白郁声是我的邻居小姑娘,从我四岁开始,第一次认识这个小姑娘,到十八岁意识到自己原来对她的感情叫做喜欢,到如今二十六岁我终于有机会,将她介绍给你们所有人,人生大半载,并不是网络上几句师生龌龊关系就能否定我的所有爱意,诚然,在白郁声尚且在校就读的阶段我任职临夏美院的代课教师,确实是我思虑不周,此次画展结束,我会辞去学校工作,维护正常的教学秩序……”
“关于我与裴小姐的事情,因为父母工作关系,我被我爷爷沈林生接到北城进行生活与学习,在高中的时候才与裴小姐相识,裴家与我爷爷沈林生交好,裴小姐也会经常来拜访我爷爷,几年前的那几张照片确实如同裴小姐当年所说,是有人恶意借位拍摄,沈裴两家已经联姻更是空穴来风、无稽之谈,出国进修,也只是为了避免当年网络上的流言蜚语影响到我的家人,影响到裴小姐未来的演绎生涯,更是为了避免因为我个人因素而可能对我爱人带去的负面影响……”
“我只是一个艺术家,原本对于这些无中生有的谣言我完全可以选择视而不见安心创作,大可以像之前一样做好公关,再出国进修一段时间,但是这一次我并不想这样,涉及到我爱人的声誉与未来,我认为不能就此姑息,我会就这次谣言源头的账号进行上诉……”
“我希望媒体与个人能够将重点放在我的画作,而不是放在过度关注我的私生活上面……”
“笔墨丹青,是为了创作,是为了抒发胸臆,并不是为了染黑一个人的清白,甚至成为恶意攻击他人的利剑。”
“我总是会想,白郁声对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是无边暗夜中的灯火,是贫瘠荒漠中的一眼甘泉,总觉得这些比较俗套,所以我拿起笔开始作画,想她的时候就会画一副,也许当时无关风月,但如今我蓦然回头……”
沈知言抬手,指尖正对的方向是画展宣传广告上大大的【遇·生】两个字,字是他亲笔写的,苍劲遒挺。
“她是我笔下世间万物的归属与灵魂,是我心间最孤傲的风。”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完全败露
沈知言一共也就讲了十来分钟的话,白朔行只听了前面一半,直接把白郁声硬塞到自己耳朵里的蓝牙耳机给捏了出来,丢还给了白郁声。
“哥,怎么不听了?这讲的不是挺好的吗?”
白郁声握住他丢过来的蓝牙耳机,耳机上面的感应灯闪烁了两下,应该是误触到了,她耳朵里的半只也没了声音。
白朔行抱着两个手臂,仰着脑袋继续假寐。
“听他怎么夸你怎么爱你是吗,肉不肉麻,又不是夸我,我听什么?”
女孩将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里,重新把网络直播给打开,“我倒是觉得,您真的生气的时候比您平时看上去好相处多了。”
确实,之前的白朔行总给白郁声一种拒人千里之外,能用几个字解决的事情就不可能会说一句完整的话来浪费时间的冷漠人物形象,甚至完全不夸张地说,对于从前的白郁声来说,白朔行这个哥哥确实就是一副凶神恶煞,人狠话不多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在北城待了这么几天被潜移默化了还是因为什么缘故,白郁声这会儿说话也不自觉带了一点北城的腔调,她自己听着倒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在白朔行看来就好像她在阴阳怪气似的。
他重新睁开眼,眼中原本已经化去的锋利这会儿又慢慢盘旋了上来,甚至比之前更冷了几分。
“也行,过一会儿让您真正见识见识什么叫好相处。”
他也学着白郁声的腔调呛了回去。
“嘿?您说什么?”
白郁声还在调试耳机音量大小,倒没怎么听清楚白朔行在说什么,却无端感到背后一阵发凉,明明是零下的寒冬天气,她额头上却冒了一层薄薄的汗。
——
沈知言基本将这件事情包括当年的事情都解释清楚了,但仍然有不少记者堵在一楼门口,迟迟不愿意散去。
“沈先生,您能确保这些信息都属实吗?毕竟只有您一个人的说法,而且对当年为什么不出面解释这件事情您也含糊其辞,您能给我们做出相关解释吗?”
几家报社的记者一窝蜂涌到了舞台前面,长.枪短炮差不多要怼到沈知言的脸前。
他倒也不恼怒,也没有要往后退缩的意思,只是淡然地笑了两声,多留意了几眼那位记者所属的报社logo。
“首先,我能够确保我下午说得句句属实,但确实如同你说的,只有我一个人的说法,并不具备相应的公信力,晚些时候我会整理一些资料,在网上公示,至于后面这个……”
他停顿了一下,镜头面前确实能将一些动作行为给无限放大,一瞬间的回避,在日后也许就能成为别人揪着不放的细节。
“后面这个我来解释吧。”
美术展馆大门被再一次推开,女人踩着细高跟,妆容精致,就连头发尖的弧度都像是刻意安排过的,红唇微抿,气场冷艳逼人,外边零下的温度,身上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藏红色风衣。
裴意摘下墨镜,扬唇朝着所有在场的记者笑了下,凛冽的寒风砸在门上碎成了几瓣,又扑簌簌地往门内摔,撩起了她单薄的衣角,她近些年的事业虽然蒸蒸日上,成了娱乐圈中的当红小花,但比刚出道那会儿瘦了太多,好像下一秒整个人就能被吹走了似的。
“要是只有沈知言一个人的说辞还不够的话,加我一个怎么样?”
美术馆内的记者面面相觑,都有些出乎意料。
但记者总归是记者,见不得自己比任何一个同行反应慢上一步,长镜头与收音器瞬间调转了一个方向,直直地朝裴意的方向钉了过去。
“当年的事情,从最开始就是我一手策划,那张暧昧的借位照片,还有后面那条意思模糊的声明,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不是当时的我能控制的。”
“当时沈知言没有做出及时回应,也是因为我的恳求,沈知言这个人吧……”
裴意高昂着脑袋,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沈知言身上,热意灼灼,“他就是太为别人着想了。”
“我甚至还特地跑去临夏,向他的几个初中同学求证,他初中那会儿,对谁都是一个样子,从来没有说对哪个姑娘有特殊关照的,看上去比谁都冷淡,但这颗心却比谁都,高中的裴意,多骄傲一个人啊,却能屡次为了他,放下自己的身段,甚至用自己的未来职业生涯来让他妥协。”
“所以当时是您威胁沈先生的是吗?”
“那么您承认之前那几张照片是你找人偷怕的吗?”
“请问您有什么话想对因为这件事情受影响的沈先生以及白小姐说吗?”
“裴小姐,能先问你一个其他问题吗?”
裴意微微抬了抬下巴,“你说。”
“至少在目前为止,您是这件事情当中的受益者,抛去这个不说,您现在是娱乐园中话题讨论度与知名度最高的女演员,甚至今年有望能够封为影后,您既然当时选择隐瞒,那为什么今天会选择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呢?”
裴意望了过去,对方看上去年纪并不大,像是初出茅庐的小记者。
记者行业也在不断更新迭代,问的问题也比之前那些油滑的老记者直接得多。
“您也觉得,我在这个事件中是一个受益者吗?”
“这……按照目前的舆论方向,确实是对裴小姐您比较有利。”
裴意的眉眼完全舒展了开来,眼中闪烁着破碎的光。
“我作为一位演员,任何与演员本职工作不相关的热搜,不管风向是好是坏,其实对于我本人来说都不算一件好事,更何况这件事就像一根横亘在我心中的尖刺,扎更了那么多年,每一次提及,都会逼着我去重新审视当年的那个自己,真不算什么好事……”
“今天在这里主动将这件事情解释清楚,不过是我想用自己的办法来赎罪罢了,有人告诉我,我不应该为任何人驻足,不应该停滞不前,但其实她并不是第一个这样劝我的人,这一路走来,有好多人都叫我往前跑,不要回头……”
裴意转过身,朝着沈知言的方向走去,“但是他就站在那里。”
沈知言回避了她的视线,捏着手腕桡骨,自顾自活动了一番,继而轻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你没有必要这样做,你完全可以继续当你光鲜亮丽的大明星,我已经不是几年前的沈知言了。”
裴意收回视线,“你确实不是几年前的沈知言了,你现在有能力护住你想护的人,我应该道一声恭喜,如果我今天不站出来,以后我在你这是不是连一声裴小姐都听不到了?”
沈知言不置可否,他从手腕桡骨一直玩到了自己的指尖,中指因为长期作画的缘故,最上面一段指节的左侧生了一层薄薄的茧子,并不难看,反而显得整只手没有那么冷硬,倒还留着有几分人情味。
裴意了然,转过身,与沈知言拉开了一段社交距离,面对讲桌下众多的媒体观众,脸上的表情依旧漂亮、得体,没有一丝狼狈,却无端让人想到了一只脆弱的天鹅。
“这件事情我会让我的公关团队处理,在稍后也会发布详细、严谨的声明,一定能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
这次的事情也得亏沈知言反应快,在舆论正式发酵之前立即出面解决,再加上裴意的出面,之前网上吵得最凶的几个账号统统删除了原微博内容,也有不少甚至直接销号处理。
高速发展的互联网每秒钟都能更迭无数信息,网民的吃瓜热情也就持续了一小会儿,已经成熟的瓜反而吸引不了他们的注意力。
但是白郁声就不一样了,本来她与沈知言谈恋爱这件事瞒天过海,滴水不漏,这件事情一闹,白朔行算是响应速度比较快的,直接跑到了北城逮人,临夏美院的同班同学才是最难糊弄过去的。
沈知言的声明迟迟没有发出,白郁声又不舍得关手机,但是手机不关的话平均每分钟十个未接电话,她实在有些心力交瘁。
白郁声在白朔行的要求下,在自己居住的酒店房间给他另开了一间,这会儿正瘫在沙发上有些麻木地刷着微博。
沈知言的超话中从中午铺天盖地的谩骂声逐渐变成了对白郁声单方面的挑刺。
【哎,你们看下午沈知言的直播了吗?但其实这辈子还没有看过澄清地那么快的瓜,还是本人亲自下场,内娱你在高贵什么啊!】
【我看了!以前只觉得沈知言适合当炮.友,就他这张妖孽一般的脸,肖想一下他的身子就行了,没想到居然还是情种,今天又是嫉妒小情侣的一天啊。】
【楼上你不是一个人!虽然沈大画家在正式场合一副斯文禁欲的样子,但感觉私底下活并不会差!嫂子呢!嫂子你在吗!你能回答一下吗!】
【真的服了,只是想看我家沈大画家的盛世美颜,进来被一地的裤衩子给绊倒了,求你们穿条裤子吧。】
……
“啧。”
房间里面的温度确实有些热,她的两条腿高高架在沙发背上,脑袋向后仰,撑了没一会儿就冒了不少汗,估计是刷微博刷开心了,她也没想别的,直接解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连着外套一起甩到了另一张沙发上面。
“砰——”得一声。
白朔行坐在露台边上与海外的游戏公司进行视频会议,听到客厅那边的动静,探着脑袋看了过来,刚打算教训几句,可目光所及之处掠过几点红痕,以及她小腿上若隐若现的水墨画,眼神瞬间一凛。
“白郁声,都说了叫你小声一点你怎么就……”
女孩浑身一震,从沙发上面整个摔了下来,手机也没有拿稳,滚到了茶几边上,裙摆因为动作的弧度,又往上面扯了几寸,盖在了膝盖处,大面积的山水画完全展露在白朔行眼前。
第64章 家境贫寒
因为白朔行的缘故,白郁声一整个下午都被看着留在酒店,昨晚她和沈知言两个人实在闹得有些过头了,刚起床还没什么感觉,出门走了几步路回来,大腿根部的肌肉开始有些发酸,她随便扯了个借口回了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比较舒适的加绒长裙。
再加上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有些突然,她早就把自己腿上的那副山水画给忘到了脑后,甚至大大咧咧地在沙发上杠起脚来。
她扯着裙摆,将自己腿上的墨迹给盖了个干净,接着才从地上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怎,怎么了?”
说话的调子都有些颤抖。
其实她与白朔行的距离离得不算进,再说还有一道茶几挡着,她并不确定白朔行有没有看到她腿上的那些墨迹。
白朔行说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在肚子里绕了个弯,说出口的时候换了个话题。
“几点了?”
白郁声:?
不是,您刚刚不是拿着平板视频会议吗?你好好的会不开特地跑来问她现在几点钟了?
“四点左右?五点不到吧。”
“沈知言呢?”
白朔行一边说着,一边撩起了自己的衬衫袖子,一层一层折好,挽在了手肘上,明明只是一个再简单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却无端让人感觉到有些山雨欲来的压迫。
“啊,美术馆晚上五点闭馆,就算后续工作都放着不做赶回来,怎么的也要五点半了吧……”
“行。”
白朔行重新折回阳台,朝着平板对面随意应付了一声,将原本立着的平板合了起来。
白郁声见着白朔行什么都没带,身上依旧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迈着一双长腿直奔玄关,她从沙发上探出脑袋,问了一嘴。
“哥,你去哪啊?”
“买点东西。”
“?”
“你就这样出去吗?”
“不行?”
白郁声摇了摇头,“行倒是行……”
可是外面现在零下五六度啊!
——
白朔行最后还是用了白洪明在北城的名下资产。
他站在酒店门口,孤松鹤立,一手插兜,另一首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自己的手机打转。
手机的界面还停留在刚刚自己与白洪明的聊天记录上。
【爸,能借一下您在北城的车么?】
【行,哪辆?】
【……比添越贵一档次。】
【……资金链断了?要我卖车给你擦屁股了?你不是在沪市吗,要北城的车干什么?】
【我在北城。】
【你去找你妹了?地址给我,我叫司机给你开过去。】
【您是不是知道白郁声与沈知言的事情?】
一辆奔驰迈巴赫S680缓缓停在他的面前,司机从驾驶座上下来,对着白朔行鞠了一躬。
手机聊天界面依旧停留在他发的这句话上面,对面没有回复。
答案已然很明显了。
“行,您先回去吧,我自己开。”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自己原本挽在手臂上的长衬衫,交代完一句之后,张了张嘴,似乎还有别的东西要说,但最后抿直了唇线,将话给咽了回去。
那台迈巴赫重新启动,可车后的尾灯迟迟没有熄灭,等到后面排着队的车都有些不耐烦地鸣了一声短促的喇叭,白朔行这才阴沉着脸从驾驶座上下来,把候在一旁的司机重新薅上了车。
“对北城不熟,你带路,去市美术馆。”
司机:……
——
四点多还不算北城的晚高峰,虽然路上的车辆确实比下午多了不少,但好在主路都设置了绿波速度,刚好卡着点到达美术馆。
结束参观的游客稀稀拉拉地从美术馆门口结伴出来,美术馆是在原来的基础上翻新过的,顺便扩充了一下周边,雕梁画栋,整个门面都装饰得极其宏伟气派。
沈知言就站在美术馆门口,与一位头发花白,精神却矍铄非常的老人交谈。
确实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气质卓然,积石如玉,列松如翠,有松月之姿,几乎让人挑不出错来。
白朔行坐在车上,轻轻捻着自己的耳垂,指尖泛着冰凉,温差在耳垂表面交换,却丝毫平定不下他心中的燥郁。
五点整,原本站在门口交谈的几个老人也乐呵呵地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消失在白朔行的视线当中,美术馆的厚重大门在沈知言背后缓缓合上,金属合页发出低沉悠扬的闷响,凛冽的寒风掠过门廊,掀起他围巾的一角,就连落叶都眷恋他,打着卷从他身前落下。
明明是孤身一人,却显得万物都在爱他。
有这么万人迷么……
白朔行还偏偏有些倔,他打开车门,腰背抵着自家迈巴赫的门框,双手环在胸前,纯黑的钢铁巨兽与纯白的衬衫交织,明晃晃地有些刺眼。
“聊聊?”
沈知言掀起眼皮,面中的一点痣红艳逼人,他倏尔扬起一个礼貌的笑,“行。”
“砰——”
沈知言话音刚落,就被一股萃着冷意的拳风给撂了过去。
“咳……”口腔中的血腥味瞬间迸发,昨晚白郁声咬到的地方这会儿好像也一起被牵着撕裂了开来,颌骨生疼。
他稳住身形,活动了一下颌骨,看样子白朔行还是收了力气,至少没有要将他打到骨裂的意思,沈知言抬起手背蹭了下自己的嘴角,一抹鲜红沾于其上,混在一片苍白的景中显得有些瘆人。
“你对我妹妹干什么了?”
“我干什么了?”
白朔行甩着刚刚用劲的那只手,自从在酒店见到白郁声腿上的那些痕迹之后他就有些情绪失控,刚刚完全没有看准要往哪个地方打,直接抡了过去,这会儿见到沈知言嘴角挂着的血痕,才有些回过神来。
确实有些失态了,至少在他上初中之后就再也没有干过这种打架斗殴的事情,能用聪明办法解决的,就少用这种野蛮的手法。
嗯,少用这种野蛮的手法。
他活动了一番手腕,抡着拳头又挥了过去。
“她腿上那些破东西是你画的对吧。”
沈知言这回已经做好了防备,在白朔行挥拳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往后躲,抬手捏住了他的拳头。
“白朔行,打人别专挑脸上打啊,破相了你妹妹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白朔行翻了个白眼,鼻腔中带出一抹冷哼,化成水雾化在寒风天中,他伸手攥着沈知言的衣领,原本被熨烫得一丝不苟的布料瞬间被捏出了几道凌乱的痕迹。
“不喜欢甩了就是了,你还省的被我揍不是吗?”
“哎,你谁啊,怎么在这里打架!”
美术馆刚刚关门,巡逻的保安在最后一次检查馆内的安全,刚好绕到门口,就看见两个人扯在一起,吃亏的还是最近美术馆的办展艺术家本人,瞬间吓飞了魂,着急忙慌地跑过来赶人。
“叔,我们好兄弟见面,闹着玩呢,不是什么大问题,您忙您的吧。”
沈知言的衣领依旧被白朔行攥着,他倒也不觉得狼狈,转过头朝着保安大叔温和一笑。
“可是……”
这看上去也不像兄弟啊!对方的眼神好像下一秒能把您给千刀万剐了,您要是真被威胁了您要不然就眨眨眼睛呢。
“放心吧,我这朋友呢他就这样,一高兴就喜欢打人。”
白朔行:……
他松开沈知言的领子,甚至还表现得一副晦气的样子,下意识去衣服口袋里摸自己的纸巾,却发现他出门出得急,压根没有穿外套,就兜着一件加绒衬衫,在外面呆了那么大半个小时。
怒气退了下去,这会儿冷风一吹,还真有些受不住。
白朔行抿唇,重新打开迈巴赫的车门,抬脚迈了上去,侧脸线条紧绷,一句话都懒得和沈知言掰扯。
保安这才放下心来,“那沈先生您自己小心一点啊,我继续巡查去了!”
沈知言微微欠身,“好,麻烦您了。”
身边迈巴赫的车窗缓缓降落下来,白朔行单手搁在方向盘上,骨节凌厉流畅,骨骼与经脉纵横在表皮之下,呼之欲出。
后排坐着一个战战兢兢的打着西装的中年人。
沈知言扯了扯嘴角,吊儿郎当的懒散样儿又溜了出来,再加上唇边那一抹血迹,看上去还真有那么几分纨绔的意味。
看着就让白朔行不爽。
“哟,白老板真是敬业,来北城还不忘记拉客接生意啊。”
“哎哎哎,不是,我是……”
后排的中年人连连摆手,听到沈知言说的这句话,冷汗直往额头下掉。
“那沈老板搭个便车?”
司机的话被白朔行给堵了回去,他顿时整个人紧绷,朝着另一个方向挪了挪腿,将自己的存在感压缩到最小。
“算了,自己有车,家境贫寒,怕脏了您的爱车,还是不辛苦您了。”
沈知言笑得痞气,操着一口与白郁声如出一辙的阴阳怪气的腔调,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自己的车钥匙,甚至还刻意地遮住了车钥匙上的车标,对着另一个方向解开了门锁
听在迈巴赫边上两个车位的车子应声响起,白朔行耷拉着眼皮,不甚感兴趣地往旁边瞄了一眼。
一辆劳斯莱斯库里南从车位里面缓缓驶出,扬尘而去。
白朔行:……
神他妈家境贫寒。
作者有话说:
tip:这边的设定是库里南比迈巴赫贵,还是要看配置,假设白洪明比较勤俭持家选购了最低档的迈巴赫吧orz,因为沈猫猫喜欢suv
第65章 换位抹药
沈知言与白朔行差不多前后脚一起回到酒店,顶层电梯间前就是一个休息室,先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是沈知言,白郁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从休息室的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看到沈知言嘴边的伤痕后楞了一下,扯着裙摆小跑地凑上去,轻轻沾了一下他唇角已经干涸的血迹。
“这是什么?我哥打的?”
沈知言也没有想到白郁声会等在这个地方,他后知后觉地偏过脑袋,有些刻意地去隐藏自己的伤口,也没有正面回答白郁声的问题。
“没事,你感觉怎么样?有难受吗?”
“我能有什么事儿?我哥再怎么样他也不会真教训我,倒是你,他下手真狠啊,不知道打人不能对着脸打吗?到时候破相了可怎么办啊……”
她一边絮絮叨叨地,一边小心避开他的伤口,揉搓着他的脸颊。
“叮——”
另一边的电梯开门提示音响起,原本就冷着脸的白朔行在迈出门的下一秒就看见黏在一起的两个人,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不自觉地去揉自己的手腕,思考是不是刚刚下手太轻了,这会儿还要不要把这小子摁在地上抡上两拳。
“哥,你不是说你去买东西吗?”
白郁声后撤一步,下意识与沈知言拉开了距离,但后来一想反正这会儿他该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估计也知道了,倒也没有什么必要避嫌。
“嗯。”
白朔行略过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那您买的东西呢?”白郁声不屈不挠,牵着沈知言的手也跟着白朔行走。
“被狗叼走了。”
男人十分不耐烦地将刷开自己房间的门,自己闪身钻了进去,将他们两个人关在了门后。
白郁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买了东西被狗叼走的可信度实在有点低,她总觉得这句话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
这是她头一次觉得真正生气的白朔行不仅没有那么令人发怵,还意外地有些别扭且好笑。
她扭过头,看见耷拉着脑袋,斜靠在墙边的沈知言,嘴角的伤口让他整个人都充斥着有几分脆弱。
但是并不狼狈。
他注意到白郁声看过来的目光,抬起头对着她松松散散地扯了个笑。
“晚上想吃什么?”
“吃你妹,你不知道躲吗?他要来打你你就站着让他打啊!”
沈知言哼笑了两声,眼中缀着几点光,额前的碎发落下一道阴影,暖黄的灯光柔化了他过于凌厉的面部轮廓,衬得他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像是融化在暖光里肆意的少年。
“我没有妹妹。”
“少打诨,我让你躲啊,你这个样子明天的画展怎么办?”
两个人身后的门再一次被开启,入目就是白朔行阴沉着的一张脸。
“还有完没完?一定要在别人的房间门口卿卿我我?躲什么?躲了我照样能打。”
白郁声噎了一下,“那,那要不然回房间卿卿我我?”
白朔行舔了舔后槽牙,在呼气的同时冷笑了一声,“你们大可以试一试,看看明天的画展能怎么办,滚进来。”
女孩踮着脚,在门口的走廊上慢慢蹭着。
“这样也不合适吧……”
“不合适个屁,他妈的我是你哥,我能把你吃了吗?”
“别总是那么易怒,说脏话不好,生气容易变老。”
其实白郁声说话一直都是这个调性,只不过白朔行这个哥哥缺席了好多年,他不知道怎么亲近自己的妹妹,说话是凶了一点,白郁声自然也不敢用这样随意的腔调与他说话,两个人倒是因为沈知言的缘故,莫名亲近了许多,能开始拌嘴了。
沈知言那堵墙上直起身,当着白朔行的面,对着白郁声的脑袋一阵呼噜。
“我先回房间了,你和你哥好好聊。”
——
白朔行是直接从公司出发的,就带了个人过来,还有工作必备的平板,甚至连厚一点能够御寒的外套都没有来得及捎上,整个房间空落落,刚开的时候怎么样,这会儿依旧怎么样,唯一有变化的就是沙发上面还保留着白郁声摔下来的痕迹。
“行了哥,你真当我看不出来呢。”
白郁声单手支在入户玄关的洗漱台上,她上半身穿着今天出门的那件嫩黄色羽绒服,下身依旧是丝绒厚裙,珊瑚绒的袜子塞在帕恰狗的毛绒拖鞋里,怎么怪异怎么来,怎么舒服怎么来。
“那你说说,你看出来什么了?”
“其实你觉得,要是我对象真是沈知言的话,那还挺不错。”
白朔行动作顿了一下,在房间里绕了一圈,找到了自己的唯一行李,他把平板放在茶几上打开,却发现并没有什么要处理的事情。
“从你的角度看,愿意主动澄清绯闻,也愿意在自己事业上升期承认自己感情状态,啊,最重要的是之前并没有任何感情史,干干净净清清白白,这本来就很难得。”
白郁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沈知言送给自己的礼物,“还有那个你没有抢到的八亿钻石,说送就送,再怎么说,这八个亿,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你妹手中了嘛。”
一口一个沈知言。
白朔行有些烦躁地捏着自己的耳垂,直到耳垂开始发热发烫,这才有些粗暴地将平板扣上,在瓷制的茶几上磕出一声闷响。
“我让你来我房间是为了别一天到晚腻歪在沈知言边上,结果你现在一口一个沈知言这到底是想干嘛?”
白郁声:“理解,毕竟我比你先找到对象,以后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女伴搭档也不能喊我了,对你来说确实损失挺大的。”
“你滚吧。”
“好嘞,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白朔行:……
——
沈知言回到自己的房间,好在昨天去药店买套的时候顺手带了一些消毒用品,虽然当时的他也不知道买这些的目的是什么,总不能说是在做之前先把自己全身给消毒一边,总觉得有备无患,但好在现在终于能够派上用场。
他对着镜子,将沾了黄褐色碘伏的棉签轻轻擦拭着自己的伤口,碘伏顺着湿润的唇线,溢入了口腔,涩感顺着口腔壁慢慢滑了进来,伤口生疼。
他低低抽了一口气,就听见身后浴室的门被打开的声音,女孩矮着身子,从他抬起的手肘下钻了进来,刚好能够填满他与洗漱台之间的空隙,两个人紧密相贴,不留一丝空隙。
“疼吗?”
白郁声没有接过他手上的棉签,反而是握着他的手,将棉签摁在伤口处,轻轻擦了一下,白郁声的皮肤白皙细腻,沈知言的肤色则有些偏深,明暗在交叠的手上碰撞,像被打翻的调色盘。
“有点。”
“活该。”
两个人就靠在洗漱台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好一会儿,女孩的体温好像在冬天热不起来似的,明明室内开着恒温二十六度的空调,可她的指尖依旧冰凉,覆盖在沈知言温热的手指上,惹得他喉间一阵发痒,掌心都冒了一层汗。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慈善拍卖会那天晚上,你就是这样把我给堵在卫生间上药的。”
“嗯。”
沈知言拖着尾音,调子微微上扬,沾了点金属质地的性感,配合着浴室的混音,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像一只巨型猫咪,闻言他下意识往白郁声的腿上看去,长裙盖在膝盖上,看不见之前的伤口恢复得怎么样,有没有留下什么疤痕。
“就知道你不安好心,蓄谋已久了吧!对了,从现在开始你不能亲我了。”
男人挑着半边的眉毛,加上他脸上的这点痕迹,整个人痞气得要命。
“为什么?”
“抹了药,防止你伤口裂开。”
沈知言盯着她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微微弓身,托着白郁声的屁股,将人放到了洗漱台上,“真的吗?”
“嗯,你抱我上来也没用……唔唔!”
眼前男人的面孔瞬间放大,熟悉的红酒淡香混着一股浓烈的碘酒涩感,在鼻腔里横冲直撞,有什么撬开了她的齿缝,长驱直入。
白郁声永远拒绝不了沈知言的吻,不管是轻柔温和的,还是像这样的热烈张扬的,她没能挣扎多久,干脆直接软在沈知言的怀中,去回应他的吻。
但沈知言就好像玩似的,等到白郁声愿意主动了,他往后退了一步,分开了这个吻。
“不是说不亲吗?”
他一手勾着白郁声落在耳边的碎发,另一只手撑在她的身侧,嘴角的碘酒又被蹭了个干净,露出里面粉红的伤口来,低醇的嗓音连带着气声,听得小姑娘耳根子都开始发麻。
“你耍赖……”
白郁声实在有些受不住这个样子的沈知言,她攥着男人的衣领,却发现他的衣领处就像被人捏着狠狠搓了一顿似的,凌乱不堪。
不用想都知道又是白朔行搞的鬼。
她心里有股异样腾升,就好像之前在慈善拍卖会会场被沈知言关在所有人都有可能进入的洗漱室的那一天似的。
白朔行存在的痕迹昭昭,可他们两个却在隐秘的空间里互相给对方擦拭着伤口。
她从旁边重新拿起装碘伏的药瓶,抽了一根面前,伸进去轻轻蘸了两下,褐色的药水从原本纯白的棉签顶端一直往上渗透,等到确保棉签的每一丝棉花都沾上了碘伏,这才抬起手,重新将棉签印到了沈知言的伤口处。
一如之前在拍卖会现场那会人一样。
“这回是真的不能再亲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开学期末考啦,大概要下下周才能彻底安定下来,不出意外是日更,实在写不及了会请假并且补偿红包!感谢大家追更~
第66章 悄悄长大
在白郁声与沈知言两个人在浴室缠绵的同一时间,白朔行双手抱臂呆坐在窗前的沙发上,脸上没什么表情,酒店微弱的地灯暖光打在他凌厉冷硬的下颌线上,有些不近人情的骨感。
他没带行李,再加上并没有在北城发展过,身边连个能够帮忙购置基础生活用品的助理都没有,人生地不熟,这家酒店的位置又远离市中心商圈,唯一的妹妹……
白朔行颇有些不耐烦地将自己的手机往身后的床上丢,屏幕上还亮着他十分钟之前给白郁声发的短信,这才下午六点多,放在平时她没理由不回消息,能让白郁声放下手机的,也就只有和沈知言腻歪在一起这一种可能了。
一个人从沪市到北城,没有换洗衣物,没有能够用来工作的笔记本,没有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没有唯一的妹妹……
什么都没有。
他妈的这辈子就没有那么狼狈过。
“叩叩。”
玄关的入户大门被敲响,顶层套房的隔音效果还算不错,但也挡不住白郁声扯着嗓子叫唤。
他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拖着步子去玄关处开门。
“干什么。”
白郁声也没有想到白朔行一声不响就给自己开了门,敲门的拳头没收住,朝着白朔行的脸直直挥了过去。
“靠!白郁声你想死吗?”白朔行捂着自己的鼻子,因着惯性往门后退了两步,虽然白郁声没用太大的劲,但毕竟是脆弱的鼻梁,白朔行只感到一阵生疼,“下午我打了你对象你这会儿就迫不及待报复回来是吧!”
白郁声讪讪地盯着自己挥出去的拳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眨巴了两下,闻言刚到嘴边的抱歉就吞了回去,她收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蹭了蹭。
“你说是就是吧。”
“你什么态度?”
女孩抽了抽鼻子,“你什么态度,我就什么态度。”
“嘿……”
沈知言原本就站在边上看着兄妹两个人拌嘴,直到见着白朔行有些绷不住要出手收拾白郁声的时候他这才象征性地伸出了手,挡在这对兄妹中间。
“今天声声生日,我们打算出门庆祝一下……”他话说到一半,犹豫了一会儿,食指指节抵在下巴上,做了一个不明所以的手势,“哥……您要不要一起?”
白朔行:……
他扯了扯嘴角,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撸下原本挽在手肘处的衬衫,掩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虽然脸色依旧难看得要命,但心下却扬起了一整暗爽。
又尬又爽。
抢了自己八个亿的钻石又怎么样?该喊哥的时候还不是得喊哥。
只是不知道这小子回去之后到底是给自己嘴边的伤口抹药还是抹唇彩,怎么嘴唇红得有些不太自然……
白郁声也是……
两个男人都是锋芒毕露的天之骄子,在各自的行业里熠熠生辉,针锋相对的时候隔着大老远都能感受到凝固起来的气场。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知言妥协的那一声“哥”,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缓和了不少,至少面对面的时候都少了滋滋冒烟的电火花。
“一起啊,不一起就看着你们俩在外面乱来吗?你以为我那么大老远从沪市跑到北城来是干什么的?”
——
虽然前一天晚上沈知言已经在酒店给白郁声定了个包厢过生日,但并没有因为已经提前庆祝过生日,第二天就敷衍了事,只是谁也没有料到第二天会发生这么多事情,提前预定好的餐厅也是按照双人烛光晚餐给布置的,。
所以等到白郁声与沈知言面对面在装饰精致的椅子上落座,但白朔行在一旁只能坐餐厅临时调来的普通套布椅子的时候,整个场面就有些微妙。
什么都是临时拼凑出来的,就连上的菜也是成双成对配套的,白朔行那一份是后厨另外赶制出来的单人餐,对比他们两个的来说就显得寒酸了许多。
这次订的并不是包厢,而是在餐厅大堂的靠窗最佳风景位,本来就招摇得很,白朔行往这边一坐,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在陌生人眼里就好像白郁声脚踏两条船,偏偏这两条船还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吃饭。
白朔行吃了两口就没了胃口,主要不是他不想吃饭,从中午到晚上,奔波了那么久的时间,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差不多该饿了,只是白郁声与沈知言两个人实在碍眼,但其实有他坐在边上他俩也没做什么事情,规规矩矩吃着饭,没有其他情侣一样腻味,偏偏白朔行自己也说不出来他们俩到底什么地方碍着他了,就是无端倒胃口。
“哥,你不吃了吗?”
白郁声嚼着沈知言刚给自己切好的牛排,半边脸颊被满当当的肉给股了起来,嘴角还沾着一点黑胡椒酱。
“嗯,不饿。”
他有些迟钝地抬手,对着白郁声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示意让她擦擦嘴角。
一只手却从他的视线中大刺刺地穿了进来,指尖捏着一张纸巾,轻柔地帮白郁声嘴角地黑胡椒酱给擦了个干净。
白朔行沉默了好一会儿,有些无语,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倒胃口了。
他就是纯纯作,要答应他们两个出来陪白郁声过生日,甚至他人生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些怀疑,为了这个吃里扒外的小白眼狼从沪市跑到北城来真的有必要么……
平心而论,就沈知言对于今天网络上爆发的谣言的反应程度来看,他作为交往对象来说确实是够格的,再者两家知根知底,将白郁声叫给沈知言,总比交给其他任何人来得安心。
只是实在有些不甘心,白朔行自知自己与白洪明对待白郁声确实没有用对方法,自从苏蕙走了之后没有人知道要怎么样照顾这样小的一个小女孩,真就一个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与白洪明一样,越害怕自己对白郁声不够好,就越不敢与她相处,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越离越远。
又或许是国人骨子里的情感内敛,越是在亲近的人就越不敢表达自己的情感。
像沈知言这样子毫无保留的爱,也许正是白郁声所欠缺与需要的。
他又象征性地动了一下自己面前的饭菜,偶尔应两声白郁声闲聊的话题,餐厅里的纯音乐铺垫在人声之下,静谧又安详。
他突然觉着,好像大老远跑到北城来一趟好像也挺值当的。
哦,就是这个开放餐厅里其他人的窃窃私语实在有些烦人,声音大得他听得一清二楚。
——
三个人本来出发的时间就晚,白郁声吃饭速度又是出了名的慢,等到她把最后一口意面卷了个干净,餐厅里差不多也没什么人了。
要不然怎么说这个位置是整个餐厅最好的呢,写字楼的万千灯火点缀在窗外,车水马龙,点亮一路繁华,北城的每一寸土地,都承载着一份诚挚与纯粹的梦想。
白朔行也从来没有设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和白郁声以及她的男朋友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张桌子上,甚至桌子正中间还点燃着暧昧的心形烛火。
他莫名其妙地轻笑了一声,惹得白郁声有些震惊地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一脸“自己这位哥哥是不是大受刺激脑子不正常了?”
“怎么了?我脸上又沾着东西吗?”
“少废话,吃完没有。”
哦。
白郁声转过脸,本来想从桌子上拿起自己的湿巾擦一下手,但是自己那一块早就沾满了酱汁,她极其顺手地往前一捞,把沈知言的那一块给抓了过来,脸上尽是了然。
自己这位哥哥应该是真的受不了这台爱心蜡烛塔了。
“吃完了。”
“可以走了吗?”
“可以了。”白郁声坐在椅子上,乖巧点头,“不过回酒店之前我们要不要去一趟商场?”
白朔行指尖摩梭着自己的车钥匙,人却在走神,没有听清楚白郁声说的话,随便“嗯”了一声。
“你不是来北城什么东西都没带吗?换洗的衣服也还是要的吧,然后就是……”
白朔行这才回过了神,意识到白郁声在说些什么。
“算了,沪市那边我不能离开太久。”
白郁声刚站起身的动作顿在了原地,“就……就待这么一会儿吗?”
男人单手在沈知言与白郁声之间随意比划了一下,“我刚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衣摆,“我来呢,就是怕这件事情闹大了你会不开心,既然沈知言已经把这件事情妥善处理好了,那我也没有继续呆下去的必要了。”
“倒也不是。”
小姑娘站在原地,背后就是灯光灿烂,光线晕染在她的轮廓处,翘起的头发都被镀上了一层银光。
白洪明与白朔行在外面的这段日子,白郁声是真的有在好好长大……
“行了,别这么一副伤感的样子,画展结束之后赶紧给我回临夏,书不读了是吗?哦还有,你是不是中午之后就没有看过微信,手机卡也拔了?”
“你怎么知道?”
白郁声确实在出事情之后就没看过微信消息,甚至因为打电话过来求证热搜真假的电话太多,她也干脆把手机卡给拔了,落个安静。
“爸向我问起你了,他也比较担心你,记得把卡插回去之后和爸道个平安。”
白郁声这才后知后觉出了这件事情之后她回临夏之后是个什么样的境地。
她朝着沈知言勾了勾手,从他口袋里要回了自己的那张sim卡。
手机刚连上网,顶端的消息通知栏开始爆炸式地一股脑将下午堆积的消息全给白郁声吐了出来。
白郁声:……
作者有话说:
才不会说哥哥赶着回家是因为没有换洗衣物!
第67章 纵欲过度
两辆车最终在商圈地下车库的出口处分道扬镳。
白郁声坐在副驾驶座上,开始考虑自己那么大一堆未读聊天记录到底要怎么回复。
车内没有开氛围灯,只有车外路灯的光勉强照亮车厢,手机白绿相间的荧光印在女孩的脸上,勾勒出她一脸的不耐烦。
楚琪的头像排在最前面,除了被置顶的沈知言小猫头像,下一个就是楚琪。
从中午十二点多一直到刚刚,一直没有中断过。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她都不用点开楚琪的聊天记录都知道这会儿他在逼逼赖赖些什么。
白郁声先在一堆红色省略号中找到了白洪明的聊天框,先给自己的父亲道了一声平安。
但其实确实如白朔行想的那样,沈知言将这件事情处理得十分得体,且迅速,爆出来的瓜还没有在各大营销号的手中盘上一遍,他就在自己的美术馆里开展了那一番触及肺腑的发言。
等到营销号整理好通稿准备发出去蹭热度的时候,风向就完全发生了转变,他不仅成功将自己渣男的标签摘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还赚了一个深情艺术家的好口碑。
白洪明与白朔行一样,只是想着白郁声会不会受到网上的影响,确定自己的小女儿确实没受到什么委屈了,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你哥过去找你,是不是和沈知言碰上面了?”
白郁声下意识往身边看了过去,信号灯转红,沈知言松开了原本搭在方向盘上的左手,转而变成支在车窗上,屈起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骨节上还沾着今天上兴趣指导班的墨迹。
他像是感应到了白郁声投过来的视线,也朝她看了过来。
“怎么了?”
他知道白郁声在和她的父亲打电话,只是坐了个嘴型,用气声询问白郁声。
“嗯,碰上了。”
“小沈没什么事吧?”
嗯,不愧是亲爹,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
“没事儿,能有什么事。”
白郁声捂着话筒,这句话不止是说给白洪明的,也顺便回应了沈知言的询问。
这条十字路口的红灯时间不算很长,两个人莫名对视了那么好一会儿,白郁声一边应着白洪明的问候,一边分神去盯沈知言那双浅褐色的眸子。
“滴滴!”
已经出了闹市区,后面的车辆便没有了束缚,短促的鸣笛拉回两个人的视线,沈知言率先转过头,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嗯对,爸,我们这边还有些事,我先挂了啊!”
白郁声完全没有听清白洪明最后说了什么,直接将微信的语音通话给挂断,将脑袋埋在自己的手掌心中哧哧笑出了声。
沈知言不知道白郁声为什么一个人笑了,也许是氛围使然,他也没忍住,跟着白郁声一起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白郁声捏着自己的两侧脸颊,试图让自己停下来。
“你笑什么?”
“我就是突然觉得你说的没错,你和我谈恋爱确实挺憋屈的。”
沈知言轻哼了一声,“够迟钝的,这回怎么说?”
白郁声扯着安全带,侧过身子,掰着指头去数今天发生的事情。
“你看,无缘无故被我哥抓取揍了两拳,好端端的一张脸,这会儿被打破皮了,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破相……不过啊,虽然我和我哥一年到头不是经常聚在一块,但怎么说他也是我二十多年的哥哥了,总感觉这么暴力,不太符合他的人设,虽说之前见着我和其他小男孩玩的时候脸色也不算好看,至少没有动手啊!”
小姑娘一个人絮絮叨叨地,从一条十字路口,念叨到了下一条十字路口。
“嗯,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开车的定律大概就是,遇到一个红灯,那么接下去的每一个信号灯不出意外应该都是红灯,但是这条定律对绿灯没有什么用。
沈知言停稳了车,继续转过头来看白郁声。
“我怎么知道,可能长途跋涉的,太累了吧,就好像女孩子来例假,白朔行说不准也有这种情况。”
信号灯跳了两下,即将转为绿色,原本好端端开车的沈知言却笑得有些止不住,车屁股后面的刹车灯亮了又灭,整得后面那辆车已然没了脾气。
毕竟是北城的道路,不管什么时段,路上的车都多得要命,后面那辆车基本上从沈知言刚出发那会儿就跟在后面,打了好几次转向灯都没有办法成功变道,只能委屈巴巴地跟在沈知言那辆库里南后边。
这回连喇叭都不按了。
沈知言深呼了两口气,勉强将自己的笑给止了下来,他的视线从白郁声的腿上扫过,放到了挡风玻璃前的路况上。
“我觉得你说的没什么问题,不过和这件事应该没什么关联。
好不容易让后面的车钻了空子终于让他变了道,那车撒欢似的在沈知言的车子边上抖了两下,沈知言倒是对旁边这辆车没什么反应,他朝着右边的后视镜看了一眼,确定后方安全之后打了右转向灯,换了一条路。
那车没有了可以嘲讽的对象,白郁声是头一次看见了一辆车的情绪,感到有些好笑。
“有可能是他跑来看我的画展,被我的画给惊艳到了,于是决定对我大打出手。”
白郁声:……
您瞧瞧您说的是人话吗?
不过说起画来,白郁声突然想到了她下午的那一摔。
“啊,那看来下午他是真的看到了。”
“嗯?”
白郁声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原样与沈知言说了一遍,“我哥他当时外套都不穿就往外跑。”
沈知言沉吟了一会儿,温温吞吞地丢出两个字。
“不亏。”
——
等到白郁声空下来了,这才想起来还有楚琪这个人。
聊天记录实在太多,她懒得一条条给看下来,干脆直接飞过去一个语音通话。
那边就好像就蹲在手机边上似的,铃声还没响多久,就被接通了。
“白郁声,你够不够兄弟啊!”
楚琪平时看上去没什么气势,这会儿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吼那么一声。
白郁声瞄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确实没有开免提没错啊……
从浴室出来的沈知言也刚好赶上了楚琪这一声嚎,他擦着自己半干的头发,在白郁声的边上坐了下来。
身边的沙发凹陷下去一小块,连带着白郁声也往沈知言的方向倒,她清楚地听见沈知言略带了些磁性的声音在自己头顶响起,痒丝丝的。
“谁啊?”
女孩将自己的手机屏幕正面朝上,楚琪的备注与头像亮在沈知言的眼前。
“你的爱徒呢,要不要打声招呼?”
两个人不知道怎么的,好像爱上用气声交流这种方式,完全忽略了手机扬声器里还断断续续传来楚琪的骂街声。
沈知言单手环过白郁声的腰,在腰窝处轻轻摁了一下。
“哪来的爱徒?”
男人手臂一用劲,将白郁声勾了过来,下巴微抬,两个人在聒噪的手机面前接了个吻。
“哎白郁声!怎么不说话!我都听见你那边的声音了,你有没有在听我的话啊!”
“听着呢,呃……就是控诉我把你的沈大画家给抢走了是吗?人不是还在这吗?”
白郁声推搡了沈知言一把,将自己的胳膊肘抵在两个人的中间,寻了个空子与楚琪掰扯。
“谁和你说这个了!我刚刚是说,你那么早就认识沈大神了,你怎么也不介绍给我认识认识,亏我今年暑假的时候还在你面前对沈大神狂热告白,合着你当时把我当猴看呢!”
白郁声毕竟只是一个女孩,就这么一个动作无非是螳臂当车,沈知言握着她拿手机的那只手,将手机给扯远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继续凑了上去,在女孩高仰起的脖颈处印了一吻。
“去洗澡吗?”
依旧是气声。
白郁声完全招架不了这样的沈知言,光是这么一个动作,她的指尖都开始酥软,险些握不住卡在掌心的手机。
“不……”
手机那头没有安静多久,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不什么不啊,我把你当好姐妹看,结果还被你背刺!我说呢怎么上课你和沈大神之间的氛围就不太对劲,明明我手都抬到天上去了,他就非要看花名册,我严重怀疑沈大神的花名册里边只印了你一个人的名字哈……”
看样子楚琪确实是憋着很久了,吐起槽让人完全接不上话,投名状一茬又一茬。
白郁声感觉自己有些耳鸣了,身前男人灼热的呼吸顺着细腻的皮肤一路往下,她甚至有些不敢开口,生怕被手机对面的楚琪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好在沈知言也没有继续深入的打算,他也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慵懒随性中还蔓延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欲感。
“楚琪同学,首先,我的花名册完全没有问题,然后,老师工作期间,请勿打扰。”
对面的楚琪安静如鸡,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才磕磕巴巴地从扬声器里面传出来。
“好……好的沈大神,打扰您了,非常抱歉……我真是罪该万……”
“叮——”
语音通话直接被沈知言给掐断,他从白郁声的手中抽出她的手机,往身后的沙发随意一丢,整个人覆了上去。
“等等!我……我还没洗澡,能不能让我先去洗澡……”
白郁声被沈知言逗得欲哭无泪,全身没有一处是不痒的,
“而且我觉得,纵.欲过度应该是对身体不太好的,咱们要不然,要不然休息一两天呢?”
沈知言撑起身子,看了白郁声有些慌乱的眼睛一眼,继而将脑袋埋在她的肩窝处,哧哧笑了一声。
“谁纵.欲过度了?白郁声你是不是真的看不起我?”
作者有话说:
不禁开始思考,为什么总是在洗澡(押韵了哎!)
第68章 变个魔术
其实也不止沈知言,两个人在昨晚那场酣畅淋漓的x事之后都有些食髓知味,毕竟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尝了点甜头,便不自觉地陷了进去。
更何况像白郁声这样一对上沈知言就完全没有招架能力的。
“等等,套是不是用完了?”
白郁声捏着男人的肩膀,说起这个词眼的时候还依然有些别扭。
她没忍住去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
昨天确实没怎么收住,再加上两个人都是初次试探,就算感情再好,但是肉.体上的默契依旧需要磨合,光是尝试就废掉了半盒套。
听上去挺荒谬的,但如果是白郁声这个娇气包的话,又好像完全合理。
昨晚沈知言还没什么动作呢,她就抽抽噎噎地喊疼,沈知言又不敢真捅进去完事儿,忍到额角的青筋如岩浆般隐忍地鼓动,随时有可能爆发,豆大的汗珠黏在下巴上,楞是一动都不敢动。
直到那颗汗珠终于低落,砸在小姑娘脆弱的颈项上,白郁声浑身一激灵,这才顺利挤了进去。
之前沈知言只买了一盒,他对这种事情也没什么了解,本来朋友就不多,就算是云易白、彭晓他们,各个也只会等着看他笑话,这事儿没法问人,总觉得一盒已经顶天了。
但拆到后面,塑料包装被扯得七零八碎,确实一个都不剩了。
男人单只手抱着小姑娘,另一只手从衣服口袋里又摸出了崭新的一盒出来。
白郁声:……
“这又是什么时候买来的啊。”
这还是她认识的沈知言吗?
所以就算知道今天白朔行过来找她,他也没有放过她的打算是吗!
当事人并不知道白郁声心里现在是怎么编排他的,只随便扯了一句。
“变魔术变出来的。”
说完像是把自己都逗笑了。
白郁声欲哭无泪,“别人变魔术都是浪漫的玫瑰花,你变一盒套出来吗?”
沈知言抬了抬眉骨,戏谑了一声,“不浪漫吗?”
浪漫。
浪漫你妈。
——
好在这次白郁声到没有那么抵触了,但依旧哭得很可怜,眼泪水不要钱似的往外涌,纵横了一张小脸。
她伏在沈知言身上,小口小口地捕获着空中的氧气,全然没有管自己的裙摆又被撩了上来,卡在大腿后面不上不下。
在沙发上并不能做得尽兴,但就算如此,白郁声全身都透着一层淡淡的粉色,冒汗沁出,像刚从锅里捞出来的小虾似的。
沈知言刚刚洗完澡,日常的熟腐酒香被沐浴露的深沉木质调香味覆盖,发尾还湿哒哒地滴着水,他半阖着眼,轻轻咬着白郁声纤薄的肩背,恍如一只失去志气的懒猫。
“你确实……饿起来什么都不挑啊。”
白郁声耷拉着眼皮,懒洋洋地去撩拨了一下男人的脑袋,沾了一手的水珠,她也懒得管了,直接贴着沈知言的侧脸,昏昏沉沉地打着盹儿,连带着自己半张脸也都挂着水。
好在今天事情太多,白郁声懒得化妆,省去了可能蹭沈知言一脸粉底的尴尬场面,未施粉黛的脸白皙细腻,浓厚的睫毛微微翕动,睡得并不安稳。
沈知言轻轻地顺着她脑后乱糟糟的碎发,拖着调子磨了一声。
“怎么就不挑了?”
“我还没洗澡呢……”
“昨晚不是已经帮你洗了吗?”
“昨晚是昨……哎你别弄了……昨晚是昨晚,今晚是今晚,不一样。”
“不一样吗?哪不一样了?”
沈知言发现白郁声迷糊的时候就像一个任性的小孩,眼睛一眯就可以开始尽情撒欢。
“嗯,我们刚到这的时候,你说……你说你嫌弃我不洗澡,还有啊,明明定了两间套房,结果还是只睡了一间……”
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让她唠叨,沈知言轻笑了一声,“万一你哥发现我俩只开了一间房就不止是打两拳了事了,我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白郁声扬起脑袋,眨了眨眼睛,一双墨瞳湿漉漉的,像掺了水的墨玉,“没什么差别吧,反正他都已经知道了。”
“有啊,要是两间房,我还可以狡辩,要是是一间房,你哥来了我还不得露宿街头吗?”
白郁声模模糊糊地听着,总感觉有些不大对劲,但耐不住沈知言时不时对自己的□□,完全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去思考沈知言说的话。
在沙发上确实比较费劲,却也十分磨人,白郁声昨晚才第一次尝到味道,她实在有些吃不消,两个人闹了一会儿,她说什么也不想再继续了,只是伏在沈知言背后一边小口喘着气,小声呜呜地哭,一边无意识地喊着够了够了想去洗澡了。
沈知言发现她真的对洗澡这件事十分执着,像之前那样已经完全困得不行了,也要从被窝里面爬出来,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简单冲洗一遍身子才肯安稳睡觉。
眼看女孩真的困到睁不开眼睛了,沈知言才收了动作,但其实自己并没有完全尽兴。
他垂着眼睑,将她的衣服好好整理了一番,面对面抱着白郁声,让她的脑袋搁在自己的肩膀上,好让她睡得舒服一点。
卧室里弥漫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咸涩麝香味,混绕在空气中,无声述说着两个人的狂热。
“声声。”
他轻轻喊着怀中女孩的名字。
“嗯……”
沈知言小幅度地偏头,看了她一眼,眼睛还是闭着的,睫毛忽闪的频率也比刚刚小了很多,呼吸悠扬绵长,脸颊边上还挂着已经被空调风吹到干涸的泪痕,可怜兮兮的,已经属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了,却在听到他呼唤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应声。
男人的眉眼微微舒展,唇角也跟着勾了起来,他学着哄小孩的方法,慢悠悠地拍着白郁声的后背,温润清冷的声线如山涧流水一般,流淌在两个人的耳边。
“声声,和我去见爷爷吧,好不好。”
白郁声好像已经睡着了。
沈知言微微叹了口气,两手用了劲,将女孩从沙发上抱起来。
其实白郁声坚持洗澡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道理,两个人刚做完,坐着本来就难熬,再加上她不怎么愿意配合,全程几乎都是沈知言在出力,刚洗好的澡这会儿又大汗淋漓,淡淡的木质调香氛盖不住那层若有若无的咸涩味。
所以他依旧和昨晚一样,想给白郁声洗个澡。
也不知道两个人是不是心有灵犀,白郁声好像也感受到了他要抱自己去洗澡的意思,挣扎着从梦里清醒了过来。
“我自己洗。”
“怎么了?”
“你帮我洗,到时候又要弄我……”她皱巴着一张脸,小嘴一撅,好像又快要哭出来了,“我真的没力气了。”
沈知言忍着笑,十分耐心地哄着她,并且再三保证自己绝对控制住自己,让她安心睡个好觉。
“我不信。”
“那你自己洗吧。”
沈知言说到做到,将她从怀里放了下来,自己俯身去开浴缸边上的水龙头。
“十五分钟,不能泡久了,十五分钟之后还不出来,你就等着吧。”
他扯过一旁毛巾架上新欢的毛巾,将自己沾湿的手臂来回擦了个干净,再把折上去的衬衫袖子给放下来,吧那一寸肌肤遮得严严实实的,刚刚那荒诞旖旎的神情瞬间消失,整得整个人有多正经似的。
“你放心……哎!”白郁声刚踩进浴缸里,就差点没稳住滑了一下,彻底把瞌睡从自己体内赶了出去,浆糊似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她朝着沈知言讪讪招手,“放心吧,十五分钟,我一定出来。”
——
但其实沈知言在外面等了二十分钟,里面还是一点都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他身上的汗都差不多被空调抽干净了,原本湿漉漉滴着水的发尾也开始变得蓬松。
他指尖轻叩沙发扶手,边上的位置还留存着刚刚他们欢爱的痕迹,深一片,浅一块,看得人有些眼热。
昨晚给白郁声画画的那瓶墨水还放在桌上,顶层的套房本来面向的就是非富即贵的客户群体,床上用品选的也都是大品牌,大概是进来清理房间的服务员也是头一次见这种能把床染黑的顾客,当下就敲定了毁损,按照原价赔偿,顺便还宰了沈知言不少钱。
也不知道这套沙发值多少……
他抬手瞄了一眼手腕上的腕表,已经接近二十五分钟了,就算她洗不腻,水温也差不多冷下来,再泡下去指不定得感冒。
“白郁声。”
他最后叫了一声,抬脚就要往浴室里面走。
水汽朦胧,凝结在墙体上,像是南方的回南天,一沾就全是稀稀拉拉的水珠,镜面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白郁声早就穿好了睡衣,坐在浴室边上的小沙发上睡了过去。
明明距离沈知言倒数第二次叫她才过去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
沈知言实在有些无奈,他凑近了两步,捏了一把白郁声的脸颊,“小猪,回床上去睡,换我洗了。”
白郁声有些不耐烦地睁开眼,拍开了他胡作非为的手,显然对“小猪”这个词眼十分不满。
“刚刚在想事情。”
神情严肃,不像是胡乱扯的理由。
“想着想着不知道怎么的就睡着了。”
男人两手叉腰,精瘦的肌肉线条在背光的环境下一览无余,薄肌下是年轻人蓬勃的生机,宽肩窄腰,怎么看都看不腻味。
“想什么事情呢?”
白郁声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唾沫,压下了眼底呼之欲出的觊觎。
“我在想,我答应你了。”
“答应我什么了?”
“去见你爷爷。”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的是这一章就去见爷爷了,但是写这个真的好开心,不知不觉字数就写到了orz
第69章 初见枯松
三天的画展转瞬即逝,来参展的除了部分美术界有威望的老画家,也有不少各行各业的精英,他们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陶冶情操或是因为网络上的风波而慕名前来的,大部分都是看准了沈知言与楚轻烟之间的关系,想要凭借着沈知言与他的母亲扯上关系。
画家办画展嘛,说来说去其实也就两个目的,一是打响自己的名号,另一个就是借此机会能够出售自己的画作。
确实不少有风骨的文人雅士并不在意自己的画最后能够卖出一个什么价格,甚至相信随缘这一套说法,遇见合自己眼缘的人了,就算不收钱也乐意将作品送出去。
沈林生就是这样的人,但是沈知言不是。
除了有关白郁声的那些画作,其他的画作他甚至想采取拍卖的形式,能捞多少钱是多少。
没有什么道德底线。
全凭一句有钱不赚是王八。
那些不懂怎么观赏中国传统画的富商们当然不知道沈知言心里想的是什么,总感觉自己买了一副他的画,作为艺术家的沈知言自然要对自己感恩戴德。
那么与楚轻烟搭上线就是迟早的事情。
谁知道沈知言在做生意这件事情上就和他那浪荡不羁的爹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
但其实沈知言压根就不知道到底是谁买了自己的画,反正收到钱就是了,白郁声虽然没什收集奢侈品的爱好,但养一个小猪的开销也是不小的。
他也并没有什么名声需要去打响,毕竟光是他回国露了那么一小会儿脸,甚至都跨越画坛直接杀穿了娱乐圈,再加上后来几次活动的新闻图,每一张无心的抓拍照片也能在明星云集的微博上闹出一阵腥风血雨。
如果说沈知言开画展的目的就是为了卖点画赚点钱,那更没有什么可信度了,要他真的落魄到这种地步了,四合院一甩手,也够他吃上大半辈子。
沈知言的志向不仅仅在于让自己这个个体在画坛上站稳,可能他不乐意表达,但是白郁声多少也能看出一点。
借画抒情,他想创造出独属于他自己的精神天地,不断完善他笔下的精神世界,在如今喧闹浮躁的快节奏生活中打造一片让灵魂能够暂时安歇的水墨净土。
说起来是挺玄乎的,但白郁声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信心,她觉得沈知言就是这样骄傲的人。
原本她最担心的还是她那副画,混杂在沈知言众多作品中笔法略显拙劣的山水图,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为她驻足。
但是出了网上那档子事之后,她和沈知言之间细枝末节的小动作都被扒出了不少,甚至连两张压根不在同一个地方拍的照片都能被p在一起当做是无脑撒糖包,画展上给白郁声开了中心展览位这独一份的待遇自然没有逃过广大网友的放大镜。
一时间慕名前来观赏她这幅画的游客也不在少数。
她一连三天躲在墙角后面往自己那幅画的展区瞄,庆幸好在这段时间自己确实跟着沈知言学了不少东西,不至于在这个时候显得太狼狈。
并没有抱着观赏目的而来的游客变多,就没有办法评判她这幅画到底是好是坏,多看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她干脆也不躲躲藏藏,反正恋情都被曝光了,干脆每天黏在沈知言的身后,又或者是随机抢一个小朋友兴趣入门课的座位,支着手臂看着沈知言在上面讲课。
虽然白郁声的道行并没有多少高,但沈知言讲的都是入门级的东西,可听可不听。
她主要就是想盯着自己男朋友玩。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机还在间断地嗡声震动着。
锁屏界面亮着舒意迟的头像,微信消息一茬一茬地往外冒。
舒意迟:【我跟你说啊,男人就不能太惯着,别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就你之前那几段恋爱来看,也不能太佛系了什么都懒得管。】
舒意迟:【不过啊,这次我对沈知言确实大大滴改观了,没想到有事他是真上啊,比起我之前追的那个娱乐圈小奶狗,什么都藏着掖着,开个房和打游击战似的。】
舒意迟:【废物东西,还好老娘甩得早。】
……
白郁声盯着讲台上的男人,至于他讲的东西多半左耳进右耳出,只看见两片薄薄的嘴唇不停开开合合,水润粉嫩,看上去就很好亲。
她两手放在膝盖上,捏起自己的手机,就好像上高中那会儿当着班主任的面在下面开小差一样,脸上神情看上去听得正认真,实际上放在暗处的指尖飞速在屏幕上敲着。
鱼生:【我觉得你说的没错。】
鱼生:【男人就是不能惯着。】
鱼生:【可是沈知言有八块腹肌哎!】
舒意迟:【……出息。】
她觉得自己确实不能被自己的好朋友们看不起,于是她咬着下嘴唇,给自己找补了一句。
鱼生:【但是没有用,你看我是这种容易被美□□惑的人吗?】
舒意迟:【我都不好意思揭穿你……】
沈知言没告诉白郁声其实站在讲台上下边学生在干些什么他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反正最近这个小姑娘黏自己黏得紧,他干脆随着她去。
——
除了第一天出现的意外状况以外,其他几天的画展并没有出现什么重大纰漏,沈知言回国之后第一次开办的画展也算圆满落幕。
一件事情结束了,另一件事情又被抬到了白郁声眼前。
她那天晚上把自己关在浴室里构想了好一会儿自己去见沈林生的场景,反复演戏了不下十多遍,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更别说再过不久这个场景就要彻底变成现实了。
毕竟白郁声本来就是慢热的性子,同龄人里边玩得过去的来来回回也就这么几个人,别说长辈了,更别说沈林生这种本来就在她专业领域的权威了。
“你说我真的不需要给爷爷买些什么送去吗?”
“不用。”
“我觉得还是要的吧,毕竟是画坛名声响当当的沈老爷子,我这个实在拿不出手吧,这不仅是我丢不丢人的问题啊,你不觉得丢人吗?”
“不觉得。”
沈知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抱着自己那副卷轴,颇有些焦虑地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卡在副驾驶的边上,抠着卷轴木盒上面的雕花玩。
画是刚从展会上取下来的,卷轴的盒子还是沈知言用他之前备用的顶上的,白郁声就贡献了一幅画,要啥没啥。
她好像觉得自己这样确实有些丢人了,但是自尊心作祟,抱着卷轴木盒直起身,“但是这也不能怪我对吧,在来北城之前我也没想过会去见爷爷,这实在是猝不及防。”
全身上下,就一张嘴是硬的。
虽然沈老爷子的住所并没有在北城市中心,但依旧不能小觑北城的通勤情况,一公里的路硬是堵了快半个小时。
沈知言随随便便地将手搁在方向盘上,就前面这个路况,少说还要再堵上半个小时,他干脆挂了P档,另一只手卡在门框边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自己的耳后。
白郁声光是她自己一个人说话就密得很,他也只能等到她终于愿意歇下来了才搭上一句话。
“好像之前在临夏的时候我就和你提了这件事了,也不算猝不及防吧。”
“嘘……”
沈知言偏头睨了她一眼,顺便放下摆在方向盘上的手,扯着衣袖让她往座位中间坐过来一些,又重新调整好她腰上的安全带,前面的车队缓缓流动,他这才松开P档,任凭车子往前滑行,车后的刹车尾灯像是闪烁的星,亮得人有些烦躁。
“放轻松一些,沈老爷子没你想的那么严肃。”
“话是这么说,但是谁知道你是不是哄骗我的!”
导航全程也就不过四十多公里,白郁声在车上絮絮叨叨了快三个小时,等到最后车子在庭院门口安安稳稳停了下来,她瞬间闭上了嘴,安静如鸡。
路过的狗见着都得喊一声怂包。
白郁声也终于知道沈知言为什么要在临夏这样的江南城市找一套四合院了,还没看内胆,光是外面这层矮墙,就和临夏的梧桐苑一模一样。
估计是早就知道沈知言会回来,四合院外门大敞着,里面的装潢布局倒是和临夏那边的四合院有很大不同,属于比较传统的北方四合院风格,垂花门边上的连廊没有镂空,建筑结构以保暖为主,墙体厚重、屋门紧凑,水泥浇筑的前院里零星开着几朵夹缝中生长的绿植,前院唯一亮眼的就是枯瘦但遒劲的观赏松,松下摆着一张防水河流桌,茶具堆放在两边,应该是没什么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喝茶的机会,主人也懒得去收拾。
垂花门后挂着一个鸟笼,里面叮着一只老八哥,不像其他鸟一样在笼子里面乱扑腾,颇有几分随遇而安的意思,但并没有那种病弱的蔫败感,沈老爷子将它照顾得还不错,有人来了还会卡着嗓子叫唤上几声带着江南口音的京腔“您好”。
白郁声依旧紧紧抱着自己的卷轴,踏进院子里的每一步都下意识屏住呼吸,放轻了脚步,像一只战战兢兢收着爪垫笨蛋小狗。
“你们来了?”
庭院正对着的那间主屋里传来一声浑厚却有像被砂石打磨过的声线,像门口哪只八哥一样,衰老,却不病弱,声音依旧像山间苍劲的松,并不畏惧名为时间的劲风。
“进来吧,茶已经沏好了,别等凉了。”
第70章 重做选择
白洪明当年是白手起家,凭借临夏那边天然的港口优势闯荡出的一片天地,白洪明的父亲也走的早,甚至白郁声出生一直到现在也没有“爷爷奶奶”这个概念,她对这两个称呼的认知基本都来自于文学作品或者影视作品中。
沈林生立在门槛边上,双手背在身后,岁月的风霜雕刻出他面容上或深或浅的几道褶痕,时间的重担也压得他的脊背微微弯曲,但老人的神情依旧悠然自乐,一双眼睛也清明澄澈,不像许多文字描述的那般浑浊。
白郁声这乍一看见这样的沈林生,第一时间浮现在她心头的并不是刚刚坐在车上幻想无数遍的小心警慎,反而有些意外的亲和感,这让她打心底有些好奇。
“小言啊,身边这位就是声声对吗?”
老人家有些耳背,连带着自己的嗓门也不自觉放大,屋前惊起一摊飞鸟,叽叽喳喳地埋头猛扎到屋后的枯树枝干上。
“是。”
沈知言轻轻在白郁声身后拍了两下,然后顺着重力自然下滑,用了点巧力就掰开了白郁声的五指,变成了两只手十指相扣的姿势,迈步超前走了过去。
屋内开着地暖,边角燃着古早款式的香薰,深沉的木质调,但是与沈知言常用的不同,如果说沈知言是北极圈雨后雪松的清香,那么沈林生则是遒扎盘踞在密林深处的古老神木,又像是深山里为人所遗忘的寺庙古钟。
静谧宁和的厚重感漂浮在鼻尖,浮躁的心瞬间有了归属。
“来,随便坐吧,你们远道而来,我也没什么能招待的,桌子边上沏了茶,在这呢,就当做在家一样,不用这么拘谨。”
老人乐呵呵的,丝毫没有外界流传的国画大师那般稳重。
倒也不失为一种态度。
“爷爷好,我叫白郁声,这个,这个是我送您的礼物,望您笑纳。”
白郁声双手将自己的画作呈递过去,她毕竟也只是一个大三的学生,尚未步入社会,也并不知道怎么样说话算好听,只能自己想到什么说什么,绞尽了脑汁,从自己过去在上学期间学的礼貌用语中抠抠捡捡,搭成一段还算凑合却略显生涩的场面话。
沈林生并没有什么架子,他也这把岁数了,客套话该听的也都听过,对这些并不怎么在意。
“我知道你,好孩子,有心了,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呢。”
白郁声着急忙慌地招了招手,余光下意识转向沈知言寻求帮助,“哪有您给我准备礼物的道理……”
“行了老爷子,您别逗她了,里面是她画的山水,您看着给指点指点。”
沈知言已经在大厅中坐下,捏着自己身边茶几上的青瓷杯盏小口啜着。
“几年不见,你倒是谦虚了很多,你自己的姑娘,你不给看吗?”
“这不是我给指导了后才送到您面前的吗,看看吧。”
两个人一来一回,明明都是临夏土生土长的江南人,却在凛冽的北城用着北方腔调拌嘴。
白郁声站在边上像个缩着脖子的弱小鹌鹑。
自己这张画被国画圈内两尊大神轮流接过手,这得供起来吧……
沈林生盯着沈知言看了好一会儿,他离开自己出国的那段时间也不过是高三刚毕业十八九岁的青涩少年,他一路成长过来的路途并不一帆风顺,虽然这会儿看上去云淡风轻,但是并不意味着能够将他过去二十多年所承受的与所付出的代价一笔勾销。
沈林生对于自己这个孙儿兼徒儿基本是没有什么地方可去挑剔苛求的。
毕竟比他那个混账父亲好了不知道几百倍。
沈林生抽出木盒里的卷轴,这幅图是白郁声花了心思去构思的,为了更好展现细节,她特地选用了七尺宣纸,沈老爷子没办法一手将它完全展开,他抱着画踱步到屋子另一侧的书桌边上,将山水图平铺其上。
其实这幅画在来北城之前就已经被沈知言从里到外剖析了一遍,不足和优点他解释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虽然这段时间白郁声都跟在沈知言身边学画,但要在短时间之内就把他二十六年积攒起来的经验完全给消化了还是不大可能,笔法与用墨的熟练程度更是不能够相提并论。
沈知言平时看上去吊儿郎当,但实际上在国画方面丝毫不马虎,就算对方是白郁声也不好使,反而比对待别人更加严格。
但好在白郁声也并不是什么娇气的性格,平日里在自己亲近的人面前骄矜一会儿,但毕竟这会儿她面对的是自己的学业,骄矜没有用,挨骂了该改的还是得认真改。
“嗯……乍一眼看上去不错,气势恢宏大气,只是小姑娘胆量还不足啊,不敢放开了手脚去用墨,有些地方,比如这一块的松林,还有这个枯石,下笔犹豫不决,墨块粘连,枯石该有的坚硬质感就被削弱了,松林由远及近的视觉效果,被云雾遮挡之后的朦胧感不足……”
白郁声站在边上,一旦心思投入到学习当中去,刚才的紧张与尴尬劲一哄而散。
沈知言依旧坐在他原来的位置上,捏着喝干净的青瓷茶盏把玩,视线却跟在书桌边上的两个人身上。
“爷爷您收着点,我家姑娘听不得重话,别把她教训哭了。”
“废话真多,敢情刚刚叫我看画的人不是你吗?”沈林生没好气地呛了回去,“再说了,我瞧这闺女乖巧得很,愿意听我这老头给的建议,哪像你当年啊,我说几句就不爱听了……”
看上去沈知言与沈林生也没有传闻中那样生疏,甚至比一般的爷孙关系还要更亲密一些。
白郁声对眼前这位老人的好奇心又加重了几分,沈知言从小一个人长大,没有人交他怎么处理亲情关系,但就算是这样的孩子,也能在爷爷面前敞开心扉,甚至卸下一切防备调侃上两句。
挺新奇的。
“不过呢……”沈林生话锋一转,好像确实是将沈知言的话听进去了,没必要对一个小姑娘那么苛刻,“不过这幅画对于你这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好像是给刚刚自己过于严苛的评价找补了一句。
“可是爷爷,沈知言在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够独立创作出《松山烟云图》了,我这幅画还是他一点一点给我抠出来的……”
白郁声捏着自己的手指,“所以其实我还是有很多需要揣摩去进步的。”
“哟呵。”沈林生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笑得一双眼睛都眯了起来,他转过脑袋,朝着沈知言抬了抬下巴。
“这姑娘比你通透多了,也比你想的要坚强,就你瞎担心。”
——
北方的四合院并不想南方那样通透,从外面看好像蛮大一个院子,在里面不过走几步路就到了头,前几年沈林生一个人住着乐得自在,这几年身子骨不行,又聘请了专门的调理员,住在院子的西边。
北城的大雪扑簌簌地落了半日,衬得这间小院子寂静且安宁。
沈林生也许是看不下沈知言那副无所事事的样子,随便扯了个借口让他去厨房打下手。
沈知言临出门之前还不忘退回来最后叮嘱了一声:“您可别趁我不在和我姑娘扯些有的没的啊!”
白郁声瘪了瘪嘴,有些想笑。
“……”
沈林生绕过木桌,在自己的书桌下抽出一张宣纸,桌上刚研的墨汁还没有完全干涸,他执笔,毛尖轻舔砚台,黑色的墨汁顺着毫毛蜿蜒而上,纯白的羊毫笔沾了黑。
“要画出枯笔的质感,得先在纸上把墨给吸得差不多了,不要畏手畏脚害怕吸太多,砚台上有的是墨……”
老先生一边讲解着,一边在旁边的废纸堆里捣鼓,等到他觉得差不多了,才重新提笔,在新展开的宣纸上勾勒了两笔。
每一笔都落到了白郁声从来没有意料到的地方,等到沈林生停了笔,她这才看出来老爷子是在教她画好石头。
羊毫笔在洗笔缸里搅拌了两下,深色的墨汁在清水中扩散蔓延,内壁白净的洗笔缸盛了一汪被稀释后的墨色。
“闺女啊,爷爷之前认识你。”
白郁声还在品宣纸上灵动却枯劲的苍石,乍一听见沈林生的声音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嗯?您说什么?”
沈林生讲手上的羊毫笔洗干净,重新挂到了笔架上,羊毛尖尖上还淌着水珠,原木笔杆在空中荡了一会儿,回归平静。
“之前我去临夏带沈知言这孩子来北城的时候啊,我见过你,那时候你也就……”
沈林生大概比了下自己的腰,“也就这么高,被你父亲抱在怀里,整个人就像一团糯米丸子似的。”
白郁声突然想起了之前她结束开题答辩之后她与沈知言互相坦诚剖白的那番话。
她有些沉默。
沈林生也并不在意女孩对他说的话有没有反应,自顾自说了下去。
“其实这几年我也在考虑当年所做的决策到底是不是正确的,我也是土生土长的临夏人,因为工作原因搬迁到北城定居,但你也看到了,沈知言他奶奶走得早,院子里就我一个人。”
“北城寒风萧瑟啊,我在这样的寒风中停驻了好多年,闺女,你说我当时选择的不是将沈知言这孩子带来这里,而是我回到临夏,会不会是更好的选择?”
更好的选择吗……
白郁声垂着眼睑,纤长的睫毛微微翕动。
“不知道呢爷爷,也许当时的我真的拥有了这束花,执念可能不足以化为爱意吧……”
“我总觉得,人生在世的每一步路,都是必然,但重要的是,错过的向日葵,在十年后的今天,我也收到了。”
作者有话说:
春天要来啦,进入收尾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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