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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斯文白梅


    夏季转瞬即逝,日历再一次翻了页,从蝉鸣喧嚣的八月盛夏转到了晚风微凉九月。


    临夏美院基本是整个临夏最晚开学的高校,等到最热的那一阵子过去,美院的学生才稀稀拉拉地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往宿舍楼赶。


    虽然白郁声家就住在临夏,但南溪庭院与临夏美院位于临夏两个极端,反正家里常年也没几个人,她也懒得来回跑,不如直接住在寝室。


    国画专业的毕业学分要求是一百二十个,白郁声前三年堪堪修满了一百一,还差最后几个专业拓展学分,大四的课本来排得就宽松,给学生留足了准备毕业论文和实习的时间。


    只是唯一一个缺点就是选的专业选修课无一例外,全是早八。


    所以当她抱着书包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冲到教室后门,却猝然看见沈知言站在讲台桌上调试电子设备的时候总以为自己美梦还没醒。


    “声声!这儿!”


    舒意迟在靠近过道的第三排位置朝楞在教室后门门口的白郁声招了招手。


    “怎么回事?沈知言怎么来我们学校上课了?”


    白郁声抓着自己的书包,弓着身子往舒意迟给她留的位置上钻,接着从书包里拿出课程教材,挡住了自己的脸。


    “你没看班群的通知吗?这门课的教授生病住院治疗,这段时间沈知言代课。”


    白郁声:“班群每天信息999+,哪个正经人还在班群里看消息通知啊!那个专门用来通知的消息群呢?”


    舒意迟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之前向班委提议过了,班委说那个群里面老师太多,艾特全员的话可能会烦到老师。”


    “不是,那创那么多群干什么……大学四年群都快比我通讯录好友多了。”


    白郁声一边抱怨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看站在上面的沈知言。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沈知言在前几天送她回家的时候莫名其妙让她下学期上课认真一些。


    明明当时氛围那么好,偏偏说些晦气的东西破坏氛围……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还有……


    她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捧着脑袋一脸花痴的楚琪。


    “你说我命怎么就那么好啊,在校的最后一年还能赶上沈知言给咱们上课,这可是真正的行业大佬啊!”


    白郁声轻嗤了一声。


    听到白郁声这边的动静,楚琪转过头,讨好地笑了一声。


    “这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啊白郁声,还好当初听你扯皮选了这门课,你放心,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和我说!”


    “得了吧你,声声还能有什么困难需要你帮忙的……”


    舒意迟咬着豆浆吸管,把最上面浮着的那层泡沫给吸了个干净。


    “同学们。”


    白郁声心下一颤。


    “想必你们都已经收到通知了,原本这门课程的刘教授因病住院修养,这段时间呢就由我来代课。”


    白郁声自以为自己见过沈知言各种不同的样子,但沈知言好像不管在什么场景下都能给她不一样的惊喜。


    讲台上的沈知言又是另外一种样子,他重新穿起了之前在微博上见过的新中式唐装,杏白的领口,盘扣处绣着一朵白梅,清冷矜贵全然化作了温文尔雅的书香气质。


    疏离感骤然消失,不像飘然的谪仙,像腊月点缀在枝头的一朵白梅,人人都可以观赏。


    “这门课程最终的考核依旧按照刘教授的教学方案来,我会按照课程大纲将该讲的东西给讲清楚,当然我的授课方式与刘教授也许大相径庭,最终你们还得以刘教授为准。”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呢。


    就好像是一篇免责声明似的。


    我只是一个代课老师,我把该教的都教了,剩下的就与我无关了,你们各自看命吧。


    “没事沈老师!您尽管教!我们都爱听!”


    楚琪第一个举手,屁股都快离开椅子了,整个人扒着桌子往上抬,动作之间是藏不住的激动。


    沈知言的视线顺着楚琪的声音,往这边瞟,白郁声下意识把头埋进了自己的教材后面,避免与沈知言对视。


    “今天我们主要讲解场景速写,场景速写是各类速写的集成,它包括了人物速写、风景速写等诸多速写的表现形式……”


    白郁声从来没有觉得大学一节课能过得那么漫长,就算是大一大二那会儿全校必修的通识课也不像这样。


    她甚至不敢把自己的手机给明晃晃地拿出来,脑袋一直梗着一个姿势,半节课过去整个后颈都酸得要命。


    “接下来我随便点一个同学,到上面来示范一下。”


    说罢沈知言就从讲台上拿起了他们班的花名册,装模作样地在上面扫着名单。


    白郁声:……


    坐在边上的楚琪早就高高举起了手,甚至双手并用。


    “不是,你干什么啊,半个头都塞进桌洞里边了……”


    舒意迟原本在下边偷偷玩着欢乐斗地主,却突然觉得身边一空,转头就发现了缩在座位下面当鸵鸟的白郁声。


    “白郁声。”


    教室内安静了一会儿,偶尔有几下坐在后排幸灾乐祸的哧哧笑声。


    “白郁声是哪位?”


    虽然沈知言嘴上是这么问着,但实际上视线早就定在了缩在桌板底下的女孩身上。


    她早上没来得及梳理头发,但她原本就是细软的发质,就算不怎么梳理,每条发丝都服服帖帖地铺在脑后,修饰出她饱满圆润的后脑勺,像个受惊了的兔子,只会猛地往自己的洞穴里钻。


    白郁声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抬起了头。


    “是我……”


    沈知言抬了抬眉骨,抿唇,将脸上不怀好意的表情给隐了下去。


    “噢,是你啊,那就请白郁声旁边这位同学上来示范一下。”


    白郁声:?


    全班同学:?


    原本已经泄气楚琪也没想到这点人还能有这样的反转,刚耷拉下去的尾巴瞬间又翘了起来,甩着尾巴就跑到了讲台上。


    ——


    一节课上得胆战心惊,好在沈知言并没有拖堂的习惯,时间把控得刚刚好,一节课把PPT上的所有内容讲完,下课铃也恰好响起。


    “声声,今天没课了你打算去哪么?”


    白郁声收拾着自己的斜挎包,“没打算呢,回寝室躺着吧。”


    “也行,对了,昨天群里还发了蛮多通知的,我们得在十一月三十号之前完成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然后十二月中旬应该就是开题答辩了,你自己注意一下时间啊。”


    说到毕业论文……


    白郁声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抬头看了一眼还在讲台上面应付楚琪的沈知言。


    “行,那什么,我这边还有一点事情,你先走吧,不用等我了。”


    舒意迟点了点头,也没问具体是什么事情,背上自己的包就离开了教室。


    学生逐渐散去,整个教室里就剩下了三个人。


    屋子里的老式空调嗡嗡作响,摇头风扇听上去也有好一段时间没有修理了,旋转的关节处“咔咔”声不断,朝北那一侧的窗户开了一条缝隙,窗外艳阳依旧热烈,樟树的影子落在建筑墙体上,蝉鸣聒噪。


    白郁声抱着自己的脑袋,定定地看着讲台上耐心给楚琪解疑答惑的沈知言。


    他给旁人讲题和之前在梧桐苑给她示范画鹅也是不一样的态度,嘴巴倒是没有那么刻薄了,也不会动不动就损人,端着一副良师益友的学术味,不急不徐,如沐春风。


    听得站在一旁的楚琪脸上堆满了褶子。


    临夏美院小课间五分钟,大课间也就十五分钟。


    好在这间教室下一节课并没有班级要上课,白郁声就托着下巴坐在位置上看楚琪粘在沈知言边上粘了近半个小时。


    “沈老师,我能问问您身边还需要助手吗?您觉得我怎么样?”


    沈知言收拾完自己的资料,抽出教室多媒体的信息卡,闻言往教室下面看了一眼。


    女孩从一开始托下巴的姿势变成了两只手把一张脸给捂了个严严实实,露在指缝外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看上去困得打紧。


    “不好意思,我身边已经有人了呢。”


    他收回视线,挂着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温和地拒绝了楚琪的自荐。


    “楚琪同学,我这里还有一些事,我们下次课再聊好吗?”


    楚琪张了张嘴。


    太温柔了,实在是太温柔了!


    他当时看沈知言各项访谈的时候第一印象是意气风发的天子骄子,高不可攀,望尘莫及。


    实在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能蹭上沈知言的课,更没有想到沈知言还会如此耐心温和,对自己更是有问必答。


    他止住即将溢出眼眶的热泪,抱着自己的教材对着沈知言狠狠鞠了一躬。


    讲台部分采用的是木制结构,就算是再小心翼翼的人站在上面有所动作,脚步声音都会被放大,更别说处于激动亢奋状态下的楚琪。


    只听见“咚——”得一声。


    白郁声吓得差点没直接从座位上摔下来。


    “靠,什么b动静?”


    她没忍住,骂出了声。


    楚琪这才注意到一直坐在下面没走的白郁声,他对着沈知言憨憨一笑。


    “不好意思啊沈老师,她是我的朋友,估计是等我一起下课呢,我这就把她叫走!”


    说罢,还没等沈知言有所反应,他蹿了两下,跑到下面去拎起白郁声就往外跑。


    “你怎么还在教室里面啊,我不是和小迟说了让你们先走了吗?咱们快走吧,沈老师有事情,别打扰他了。”


    刚睡得半梦半醒的白郁声这会儿猝然被人拽了出来,脑子还没绕过弯,听了楚琪这话实在没忍住,闭了闭眼,将甩他一巴掌的冲动给平息了下去。


    “要不然你猜猜我为什么一直呆在教室里面呢……”


    作者有话说:


    声宝:到底是我打扰你的沈老师还是你打扰啊,你真的,我哭死。


    我我我我,我之前不还欠着四次加更的债吗,怎么还了一次还剩四次!


    第42章 还在生气


    好不容易糊弄走了楚琪,白郁声饶了教学楼另外一边的楼梯,重新回到了上课的教室。


    沈知言却已经不在教室了。


    她轻啧一声,掏出包里的手机,点开熟悉的小猫头像,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鱼生:【你在哪?】


    “叮咚——”


    手机提示音从背后响起。


    沈知言单手抱着教案,另一只手绕到白郁声的下巴处,给人带了过来。


    “白郁声同学,这会儿了,怎么还不回去呢?”


    白郁声心下一颤。


    也不知道是沈知言故意的,还是他说话的调调就是如此。


    感觉从他口里说出来的“同学”格外缱绻,还带着一丝不可言说的韵味,好像是在捉弄人似的。


    不过也确实是在捉弄人。


    白郁声从他的臂弯里挣扎出来,朝着教学楼走廊左右扫视了一番。


    下一节课已然开始,走廊上没什么人,最近的几间教室也没有班级在上课,倒是没有人会看见他们两个在走廊上的动静。


    但正是由于学校教学楼这种随时都有可能会冒出人影的环境下,这样的亲密举动更是让白郁声胆战心惊。


    “这么明目张胆,你就不怕被其他人看到吗?”


    沈知言松开了自己的手,让白郁声在自己面前站稳,继而将手上的教案往自己的背包里面塞,挂在鼻梁上的金属细框眼镜也被他摘下,仔仔细细地包在了眼镜盒里塞进背包的侧面夹层中。


    如果不是今天他穿了一身有悖大学生日常穿搭的新中式唐装,倒还真有几分大学生的样子。


    “首先,我又不是四五十岁的老教授;其次,我只是被拉来代课的,并不算你真正的老师;最后……”


    他朝着面前的女孩微微凑近,“我们是正常恋爱关系,怎么被你说得好像我们是见不得人的地下情似的。”


    “这不是怕我们的关系被我们班的人知道了,你以后上课不就麻烦了吗……”


    沈知言知道白郁声在担心什么。


    小姑娘不像自己一样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她看上去大大咧咧,但实际上心思细腻,在考虑自己的境况之前会把别人可能会遇到的情况给考虑一遍。


    这会儿指不定在担心他们的恋爱关系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从这个角度看,自己还挺自私的。


    谣言的威力不容小觑,白郁声毕业在即,一旦深陷谣言的漩涡,不管是未来直接参加工作或是读研考编,无中生有的流言蜚语都会是她路上的一道绊脚石。


    他不希望自己珍惜的姑娘最后落得一身污点。


    但就算这样了,白郁声第一时间考虑得还是他。


    这叫他怎么能不喜欢这个女孩。


    “那你呢?万一我们被发现了,别人诟病你怎么办?”


    白郁声晃了晃脑袋,“无所谓,他们只会同情你被我糟蹋了。”


    沈知言:……


    “所以你在学校就是一副色痞的形象吗?”


    白郁声嘿嘿笑了两下,绕过沈知言的身子,往教学楼的楼梯口迈了几步。


    “对了,你怎么突然来临夏美院帮忙代课了?之前也不和我说……”


    沈知言特地落了她两三步的距离,两个人不远不近,步调也不一致,看上去就像两个穿梭在校园中不相识的陌生人。


    “刚好你们教授生病,刚好我有空。”


    “就算我们教授生病了替补的也应该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有你什么事?”


    沈知言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那就是刚好我的女朋友在这上学呢,所以投了点机取了点巧,就当是我在贵校义务开讲座了。”


    两个人绕过一路流动的树影,上课期间,学校的主干道也没几个人,除了操场那边传来几声学生激动的呐喊,碎在风中,吹遍了整个校园。


    “那你打算讲座开到什么时候?”


    白郁声捏着自己的斜挎包包带,不可抑制地去盯着沈知言落在自己身边的影子。


    脑袋上还立着一束呆毛,估计是下楼的时候被风吹起来的,她心里像被小猫毛茸茸的长毛蹭了一身,痒痒地,忍不住回头去看。


    “不知道,这得取决于刘教授什么时候能养好身体。”


    白郁声沉默了一会儿。


    她怎么总感觉刘教授可能这个学期都没办法养好身体了呢……


    ——


    沈知言来临夏美院代课这件事对白郁声来说也就惊讶了一个早上。


    毕竟沈知言这人还真没什么做不到的,他就算下一秒突然变成了自己寝室楼的宿管阿姨她也不会感到多荒谬。


    再者,舒意迟早上的话倒是提醒她了,她也该开始准备毕业论文了。


    暑假原本是想提前开始收集相关资料,可谁知道她光是盯着沈知言的脸看了,正儿八经的东西一点都没有收集到。


    送上门来的研究对象,不要白不要。


    就是……


    白郁声一手捏着自己的饼干棒,白了站在自己身边问个不停的楚琪。


    “沈老师,宿墨真的不适合用来画江南水景吗?既然您中西都能融会贯通,我觉得只要方法用对,一样也是可以使用的吧……”


    “没不让你用啊,之前张老头也说了这个没有强制性要求,你能画得好随便你用什么墨。”


    白郁声胳膊支在讲台桌上,手腕抵着自己的下巴,脚尖极其不耐烦地轻轻点着讲台上的木地板,发出沉闷的几声响。


    “不是,你怎么还在这里啊,之前不都和你说了我请教问题你们不用等我了吗?”


    “谁等你了?你能请教问题我就不能了?再说了,这些问题你换任何一个老师都能回答你,一定要占着沈知……沈老师干什么?”


    楚琪轻嘁一声,“还说我呢,搞得好像你的问题有多高级似的,你怎么不去找其他老师答疑?”


    白郁声噎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往沈知言的方向瞟,沈知言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一手执笔,另一手压在宣纸上,笔尖刚画完几笔,尚未舔墨,半干的墨迹凝固在毛尖,宣纸上落了半座宏伟浩大的枯石山。


    她还没有将自己打算把沈知言当成自己论文主体的事情告诉沈知言。


    毕竟放在之前她可以以一位客观的学术研究者的身份去接近沈知言,去了解他的作画习惯,去解析他的个人品行与画作之间的关联。


    但是这会儿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能做到像之前一样保持客观理智,站在审视的角度去观察沈知言。


    她敲下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带上了几分个人情感。


    就像沈知言的狂热粉丝似的。


    距离论文开题报告攥写阶段还有小半个月,换个主题也还来得及……


    白郁声晃了晃脑袋,“行行行,你先问,你问个爽快再轮到我。”


    她没有把自己与沈知言的恋情告诉任何人,在学校里就连楚琪都比她更有正当理由黏在沈知言身边。


    白郁声盯着楚琪得意洋洋的背影以及他敲得老高的尾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


    学校与沈知言的梧桐苑相隔距离倒是不远,白郁声在外面玩得晚了或是不想住学校了抽空还能蹭沈知言的车一块回去。


    刚在学校和楚琪掰扯了一上午的时间,她这会儿坐在自己房间门口的小露台上越想越气不过,甚至连董事长软乎乎的身子都没有办法平息她的躁意。


    “沈知言!”


    她单手捞着小三花,直接闯进了外书房。


    沈知言刚调好了墨,挤好了颜料,刚打算在纸上落下第一笔,就被大大咧咧闯进来的女孩给吓楞了一会儿。


    积墨凝在毛尖,落在了宣纸上,不一会儿晕了开来,泅成了一大摊墨迹。


    “过来。”


    他放下手中的硬狼毫笔,朝着白郁声勾了勾手。


    怀中的董事长最先听到了沈知言的呼召,蹬腿蹿了出去,跑到沈知言脚下绕着他的腿转着圈,一边转着一边仰着脑袋蹭着他的腿。


    暗灰的裤脚上沾满了小三花掉下来的猫毛。


    沈知言感到一阵好笑。


    “没叫你呢,该积极的时候对人爱答不理,不该积极的时候就粘上来了?”


    董事长细细地“喵呜”了一声,乖乖跳到椅子上趴好,意思是互不干扰了。


    他这才抬头,重新将白郁声叫到了自己跟前。


    沈知言抽走被墨水浸透的宣纸,重新压了一张,毛笔也重新舔了墨,将笔交到了白郁声的手中。


    “画什么?”


    “画竹。”


    沈知言探过身,手扶上了白郁声的指节,半个身子都贴了上去,带着她的手,起笔运势。


    “以中锋为主,注意匀速缓行,留意枝节走势……”


    清冽温润的嗓音在她耳边缓缓流淌,就如笔下拖拽而出的竹叶,又如深山溪泉,卷携着沁凉的冷意,缓缓行过她的心底。


    “放轻松,抬笔,细线勾勒边缘,留出水线,排布枝叶应错落有致,营造意境。”


    笔下竹节长青,生动得好像马上就能从叶片上滴下水来,枝叶错落,似有阵风破竹林而来,摇曳生姿。


    虽然国画有所谓的固定笔法与墨法,但根据每个人的落笔习惯与控笔力度的不同,同一套笔法同一支笔画出来的东西也有可能截然不同。


    直接拿沈知言的画作来琢磨笔触与内在灵魂,远没有他带着自己亲临意境来得直观且令人沉沦。


    “还生气吗?”


    白郁声偏过脑袋,入目便是沈知言微翘的鼻尖,两个人距离靠得太近,近到能够清晰看到他面部细小的绒毛。


    她屏着呼吸,点了下脑袋。


    “还生气。”


    沈知言抓着她的手放下毛笔,侧着脑袋对着白郁声轻轻啄吻了一下。


    “现在呢?”


    白郁声咽了咽口水。


    “还……唔……”


    作者有话说:


    允许我简介诈骗一下哈哈哈哈哈


    第43章 一见钟情


    沈知言左手撑在书桌上,中间空出的距离刚好够站一个白郁声。


    他没有将白郁声身子转过来,就着这个姿势,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探过头去亲她。


    外书房三面都开了窗户,南北通透,南面靠近四合院的围墙,围墙外枝叶繁茂的梧桐树遮盖住了大片的阳光,光线从叶隙之前穿越进来,落在外书房的地板上,光影交织,像一团琐碎的拼图。


    梗着脖子实在有些累人,她扒着沈知言的胳膊,在有限的小空间里转了个人,两只手极其自然地环上沈知言的后颈,哼哼唧唧地便凑了上去。


    沈知言没忍住,轻笑了一声,右手轻轻抚上女孩的后颈,安抚性地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摩挲着。


    “现在还在生气吗?”


    声线都变了,原本清润的嗓音这会儿有点沙哑,掺杂着些许不可道明的情.欲意味。


    白郁声的身子瞬间僵在了原地,她微微平复着刚刚接吻过后的喘息,搭在沈知言肩上的手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往哪放。


    “不、不生气了。”


    沈知言松开了撑在桌子上的左手,搭在白郁声的后腰,额头轻轻抵住白郁声的脑袋,“以后下课我尽量找理由早点离开教室。”


    白郁声瘪了瘪嘴,将脑袋凑了上去,搭在沈知言的肩膀上,慢慢蹭着。


    “那倒也不用,你现在怎么说也是我们班的代课老师,解疑答惑本来就是应该的。”


    “那我继续留在教室里?”


    “那也是不行的,你现在怎么说也是我的男朋友,陪我也是应该的。”


    她可以咬重了男朋友三个字的发音,听上去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又好像一个没有得到玩具的小孩,委屈巴巴的。


    这样不行那也不行……


    沈知言捏了捏她的后颈,“那你要我怎么样?”


    白郁声拖着调调长“嗯”了一声。


    “像这样就挺好,在学校你还是那个风度翩翩人人尊敬的沈老师,在家里呢就是我白郁声一个人的。”


    “喵呜——”


    董事长在椅子上伸了个拦腰。


    白郁声睁开眼睛,与董事长对视了一眼。


    “哦对,还有董事长那一份。”


    沈知言抬了抬眉骨。


    倒是把他分得明明白白的。


    他松开手,放白郁声在书桌前站好,接着从笔架上取了笔,递到了白郁声的手中。


    “按照我刚刚说的,感受控笔力度与行笔走势,再练几遍,下个季度北城那边有个艺术展,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顺便以你的个人名义参展。”!!!


    白郁声瞪大了眼睛。


    沈知言再圈内的地位就注定了不是什么艺术展都能邀请到他的,既然连他都如此重视的展会,定然不是什么小打小闹办着玩玩的。


    甚至还能以个人名义参加展会,这是直接帮她把门槛也给砍了么。


    白郁声下意识绞着自己的手指。


    “会不会不太好……我怎么说只是一个国画专业都没毕业的小喽啰,我的画作拿去众神云集的展会,这不是拉低档次吗?”


    沈知言垂着头睨了她一眼。


    “所以这只是一个通知,并不是最终结果,后面这几个月我慢慢带你,看你感悟能力,如果没有达标的话我也不会同意让你参展,不过……。”


    话锋一转。


    门槛还在,白郁声刚落下的一颗心又重新悬了起来。


    沈知言好像就喜欢这样,经常在转折的地方停顿一下,制造个让人抓心挠肺的悬念。


    “不过什么?”


    “不过以我的水平,教到让你去参个展会应该完全不是问题。”


    白郁声:……


    这一时间也不知道他是在夸他自己呢还是在高估她。


    怎么国画这么一门历史悠久的传统美学在他口中就好像路边贴着的【三个月速成】小广告牌。


    “我还有一个问题。”


    白郁声乖乖接过沈知言递给她的画笔,举起了另外一只手。


    沈知言往后撤了一步,抱起蜷缩在椅子上的董事长,松松垮垮地站在书桌一边。


    “你说。”


    “北城那个艺术展是谁主办的啊?”


    虽说沈知言有把握能把自己给教好,但白郁声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没底。


    这参展机会说不准还是沈知言消费自己人情给她换来的呢。


    只见沈知言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董事长背部柔顺光滑的毛,连头都没有抬,漫不经心地丢出一个字。


    “我。”


    白郁声:?


    “所以这段时间呢就麻烦你好好练习,别到时候随便丢一张草稿纸上去给我丢人。”


    ——


    沈知言说的画展在下一季度,估计也就是十二月份年末那会儿的事情了,对于白郁声来说,在画展之前,更重要的还是要完成自己论文的开题报告与开题答辩。


    好在两者并不冲突,甚至跟着沈知言学画对她即将进行的学术研究也有极大的推动作用,甚至参加展会的画作也十分贴合她以解析沈知言画作风格为主题的毕业设计。


    一举三得的事情,不过是把原来在大半年内完成的事情给压缩到了两三个月完成。


    因此时间也显得越发宝贵了起来。


    早上得早起上课,下课后得跟着沈知言回梧桐苑练习,晚上还得找与沈知言相关的文献资料参考,攥写自己论文的开题报告。


    好不容易有那么一点时间空闲下来了……


    她看着自己手上抱着的小猫,以及坐在自己边上看电子文档的沈知言。


    有对象又有猫,唯一的烦恼就是让人秃头的论文。


    白郁声舒舒服服地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了起来,开始漫无目的地刷手机。


    她忙起来的时候便顾不上手机里的消息,每次都是等到一天快结束了这才打开各个社交软件,捡一些感兴趣的人回复消息。


    至于另外一些无关紧要甚至纯属朋友之间的发疯日常就晾一晾,先解决主要矛盾。


    她抱着手机,先点进了最上面挂着的舒意迟的聊天界面。


    舒意迟:【最近除了上课能见到你人,其他时候搞得好像你从这世界上消失了似的,哪去了?】


    舒意迟:【哎,我还跑去问你室友了,说你这段时间根本没怎么回学校,好啊,一个人在外面潇洒不带我是吧。】


    ……


    白郁声连着刷了小半分钟,才把她一条接一条的控诉给看完。


    说起来,她和沈知言恋爱这件事,身边居然只有宋允一个人知道。


    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坐在边上挂着一副金属细框眼镜正聚精会神看电子文档的沈知言,虽然说他看上去丝毫不在意这些事情,但是在白郁声看来这好像也是对他的一种不公平。


    思及此,她抬脚,用脚尖点了点沈知言的膝盖。


    “沈知言。”


    “怎么了?”


    看上去这份电子文档确实是比较重要的东西了,沈知言的眼神依旧粘着在平板上,只是抽出一只空余的手,捏住了白郁声为非作歹的脚。


    “你介意我把我俩的事情与别人说么?”


    沈知言这才肯将自己的目光从平板上抽离,撇了一眼窝在边上的小姑娘。


    “随你开心,我都行,你觉得合适的就可以。”


    得了准信,白郁声憨笑一声,重新将自己丢到沙发里,举着手机给舒意迟回消息。


    鱼生:【最近没空呢,在沈知言画室打工。】


    舒意迟:【什么情况?之前楚琪和我们都说了,沈知言现在身边不缺人呢不是。】


    鱼生:【确实不缺啊,就是我呀。】


    白郁声憋着笑,看着对面发来的一连串问号。


    舒意迟:【不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你怎么都不和我们说一声?】


    鱼生:【你看楚琪那架势,我敢说吗?我说了他还不得给我撕了……】


    舒意迟:【你这说的……真的只是单纯的打工么?】


    鱼生:【噢,不是,顺便谈了个恋爱。】


    屏幕那边有一会儿没有声音了,白郁声刚切到微博大号,屏幕一跳转,对面直接打来一个视频通话邀请。


    幼稚的玛卡巴卡铃声在安静的室内响起,白郁声下意识捏住了自己的话筒,抬头看向沈知言。


    “接吧,没事。”


    沈知言甚至都不用往那边看就知道女孩这会儿在想些什么。


    “视频通话也可以吗?”


    沈知言微微点了点头,指尖在屏幕中划了一下。


    “有需要我出镜的地方随时可以叫我。”


    “叮——”


    接通了画面。


    舒意迟整张脸都扑到了画面上,她仔仔细细将白郁声身后的建筑装潢给打量了个遍。


    “声宝,你不在家吗?”


    “嗯,都说了在沈知言这。”


    舒意迟的大头终于从屏幕上面挪开,“这都几点了?怎么还在他家里?这孤男寡女的,多不好啊!”


    白郁声两手抱起董事长,捏着它的小爪子朝着舒意迟招了招手,“这不还有小猫咪吗?不算孤男寡女,还有啊,这话从任何人口中说我都不觉得奇怪,你一个三天换一批男朋友的怎么好意思说的?”


    屏幕对面的人一噎,“这不是……这不是只会满嘴跑火车么,你倒是好,之前秦衔山生日那会儿还得我出马帮你探探,裴意那事儿你还和我扯谁是白月光呢,这下倒好,直接跑人家屋子里去了。”


    白郁声意识到舒意迟说的东西逐渐变得不对劲,下意识捏住了扬声器话筒,可收效甚微,舒意迟的声音依旧传遍了整个室内空间。


    她抱着手机,小心翼翼地往沈知言那边瞥。


    还好对面没什么反应。


    “啊对了,那沈知言那个白月光呢?总不会心里藏着个白月光结果还把你带回家吧,这也太渣了……”


    “叮——”


    白郁声挂断了电话。


    沈知言这会儿也把平板给合上了,他并拢刚刚敞开的长腿,将挂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给摘了下来,继而揉了揉自己的鼻梁。


    “白月光?”


    “舒意迟她乱说的!”


    “秦衔山生日那会儿……”


    “真的!你不要听别人乱说的话呀!”


    沈知言眼尾带笑,支着下巴睨了她一眼。


    “这看来,一见钟情的人,不止我一个啊。”


    作者有话说:


    但确实沈知言对声宝是一见钟情没有错!(叉腰)


    第44章 要叫哥哥


    白郁声安静了下来,她回想到了在港市与宋允的对话。


    自己当时也没多大,一时不记得什么事也正常,但沈知言那会儿再不济也小学高年级了吧,他要是还记忆缺失那才是大问题。


    况且经过宋允这么一提醒,她也想起了个七七八八,他总不能是一点都不记得的。


    她在沙发上盘起腿,把沈知言老老实实摁在自己面前。


    “沈猫猫,我想问你个问题。”


    沈猫猫,记得第一次使用还是和沈知言打闹那会儿随便想到的绰号,后来这小狗小猫的反而逐渐变成了两个人私底下的称呼,不管有没有正事都喜欢这样叫对方。


    哦对了,对于白郁声来说,由于她之前住在梧桐苑的时候给自己房间的智能家具还改了名字,所以这个称呼还会在她懒得去开关窗帘的时候叫上几声。


    “问吧。”


    “就是,你真的不记得你小时候住在南溪庭院那段时间的事情了?”


    沈知言静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记得,就是之前把鞭炮往我家丢的那个坏小孩。”


    白郁声:……


    她抱着董事长起身,一时气不过又举起放在一旁的沙发靠垫,朝着沈知言砸了过去。


    她就不该对沈知言口中的“暗恋”保有什么太大的期待,


    当时他们俩的年纪加起来也不过如今她的年岁,如果说沈知言的暗恋从那个时候就初见端倪,那显然是有点……不太正常……


    两个人打闹了一阵,白郁声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打开手机的初衷,玩累了便直接抱着董事长往自己房间溜。


    微信界面在打闹的动作中被误触,白洪明发来的消息一闪而过,消失在众多的消息红点当中。


    白洪明:【声声,我明天到临夏,手上还有点东西,先去一趟沈知言家里,然后再回家。】


    ——


    等到白郁声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客厅之后,沈知言这才再一次将屏幕朝下的平板给拿了起来。


    屏幕正中间依旧是他刚刚看的文档,坐在沙发上看了一晚上,笔记却只记录了一小部分,文章高亮划线也不过只标注了几页。


    他从后台拉出小屏的微信聊天界面,放大。


    云易白:【沈知言有快十几二十分钟没聊天了,估摸着是被嫂子叫走了,终于给我逮到机会吐槽了。】


    云易白:【小爷我真的服了兄弟们,你们谁能管管沈知言?自从上一次我和他一起去了一趟港市,沈知言这货每天就和发癫了似的在我面前炫耀,哎,就刚刚上面那些聊天记录,你看看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就逮着我们群里都是单身狗看着就踢一脚啊!】


    徐嘉衍:【别说是你了,这几天我压根就没和他见过面,每天有事没事都得来敲我微信给我撒狗粮。】


    徐嘉衍:【还有啊,之前忘记和你们吐槽了,之前沈知言从国外回来那会儿是和我们一块在KTV坐了一会儿,结果这货还在KTV点人陪自己的猫玩,我真的不理解,总感觉沈知言出国进修一段时间回来骚了不少啊。】


    彭骁:【哎,你说到这个我也想起来了,之前去古早酒吧的时候,莫名其妙消失一段时间,回来之后和我说遛狗去了,谁去酒吧遛狗啊,我记得他出国之前酒量还蛮好啊。】


    徐嘉衍:【谁说不是呢,出国之前我记得他回临夏南溪庭院那边收拾东西,当晚把我拉出来给自己灌了不少酒……】


    彭骁:【哎,徐嘉衍,咱不说这个,话说你们有谁见过嫂子的样子么?还挺好奇的。】


    云易白:【没见过。】


    徐嘉衍:【我也没。】


    彭骁:【……】


    沈知言随便刷了一会儿他们的聊天记录,嗤笑了一声,他起身从客厅的茶几上端起了自己的那杯水,一路往客厅边上的茶室走去。


    顺便开了语音输入。


    沈知言:“谢谢你们的关心呢,刚刚呢,我和你们嫂子玩了一会儿,给兄弟们忽略了,不好意思啊,马上回来。”


    云易白:【别……】


    徐嘉衍:【那什么,我妈喊我睡觉了啊。】


    彭骁:【徐嘉衍你都几岁了!我爸也喊我去睡觉了啊,兄弟们我们有空再聊啊。】


    ——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住在梧桐苑的最大好处就是不用担心宿舍里的室友早起会把自己吵醒,一个人一间屋子,没有人会来打扰自己,随便睡到多晚。


    忙碌了一整周,好不容易空出时间,白郁声把自己裹在被窝里一觉睡到了正午才肯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


    她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脑袋,眯着眼对智能窗帘发号施令。


    “沈猫猫,开窗!”


    “好的主人。”


    卧室朝阳这边的窗户被缓缓拉开,原本被不透光窗帘遮住的阳光撒了进来,照亮了原本昏暗的屋子。


    在梧桐苑住久了,她也摸清楚了这套四合院中原住民的生活习惯。


    沈知言有晨练的习惯,六点出门,得到八点半左右才会回来,然后要么就是在客厅的阳台边上看电子画集,要么就是在外书房作画写字。


    祁酌就更简单了,在第三进院落深居简出、自娱自乐,要么就是根据沈知言的吩咐,简单处理一下梧桐苑的闲杂琐事。


    这个点,一般院子里没有人。


    白郁声眼睛还没睁开,对着屋子里的落地窗户就伸了个十分满足的懒腰。


    窗帘满满拉开。


    等她伸得爽了,这才深深吐出一口浊气,重新抬头往阳光正好的窗外望去。


    院子依旧是那个院子,自从上次改造过后,原本院中容易滋生蚊虫的树种全都换成了能够驱赶蚊虫的植物,高低错落也有些变化,但毕竟是沈知言亲自设计的风格,不过是从一种美转变成为另一种美罢了。


    就是站在院子里的人……


    白郁声呆愣在原地,连刚刚举起的手都忘记放下了。


    白洪明手上提着一个长方形木盒,身上的西装看上去有些褶皱,应该是一到临夏都还没来得及休整,就直接来了梧桐苑,但依旧挡不住他与生俱来的肃穆威严。


    他与白郁声就隔着一道玻璃门遥相对望。


    一边光鲜亮丽,一边邋里邋遢。


    就好像动物园里面的游客与被观赏的猴。


    白洪明就是那个游客,白郁声就是那只猴……


    白郁声极其难得地在白洪明脸上看到了有些崩裂的表情,似乎嘴角都有些无语地抽了一抽。


    当然她也好不到哪去,她放下自己僵直的手臂,两手不自然地搭在自己身子两侧,甚至在刚刚放下手的瞬间还清晰地听到了手肘关节“咔咔”两声。


    沈知言刚好从会客厅走出来,看见站在路中间往白郁声的房间看过去的白洪明,便知道了个大概。


    落地窗被打理得干干净净,一旁的窗帘开始慢慢往回收,白郁声有些慌乱的身影消失在遮光窗帘后面。


    他深吸一口气,将差点浮出表面的笑意给收了回去。


    “白叔,我们进去聊。”


    白洪明轻哼一声,整理了一会儿自己并没有乱的袖口,抬脚掠过沈知言的身影,直接进了会客厅。


    ——


    等到白郁声换好衣服洗漱完毕,这才悄悄地往会客厅的方向挪着步子。


    她绕到会客厅后面的窗户,将耳朵贴在玻璃上,屏住呼吸,尝试去听里边的动静。


    然而依旧是什么都听不见。


    “嗡嗡——”


    手上握着的手机震动了几声。


    SZY:【进来吧,早就看见你在窗外的影子了。】


    白郁声:……


    沈知言甚至还极其贴心地补了一句话。


    SZY:【你爸背对窗户,没看见。】


    怎么呢,这还得感谢他坐了个好位置是么。


    白郁声往脑门上吹了一口气,刘海微微上翻,还有几束头发卡在发顶,立了几根呆毛。


    她站在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


    之前白洪明出国前确确实实是把自己给短暂地托付给沈知言帮忙照顾,可他也没说照顾到什么时候呀,所以她完全没有什么必要那么紧张,梧桐苑风景好她多赖几天有错吗?


    没有。


    只要白朔行不在白洪明面前乱告状……


    她一边想着,一边抬脚往会客厅正门口走去。


    “白郁声,进来。”


    白郁声踉跄了一下。


    她说呢这个场景怎么那么熟悉。


    上一次他们父女在梧桐苑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个样子……


    她眼睛一闭,从一旁的门廊后面走了出来,直接往会客厅迈了进去。


    室内不知道燃着什么香薰,大概是木质调的,一如密林中伫立万载的老木,深沉静谧,颇有一种低奢古朴的质感。


    白洪明还是坐在他上回来的那个位置上,手边放着一盏清茶,杯盖微倾。


    “这都快三个月了,你怎么还在这赖着不走呢?”


    什么叫赖着不走啊!


    白郁声捏着自己的衣角,嗫嚅了两下。


    “这不是……”


    白郁声支支吾吾地,余光瞄向沈知言,她压根不知道一直在海外的老爹还能玩突击这一套,事先也没有和沈知言串通过啊。


    沈知言回避了她的时间,拿起一旁的茶盏,轻轻吹开了浮在最上面的茶叶,抿了一口。


    “就,正好我是国画专业的,然后沈知言这里有些事情需要我帮忙,我就多留了一阵。”


    白洪明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看沈知言。


    “噢,这样也不错,也不算在这边混吃等死。”


    白郁声刚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见白洪明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还有你啊,一口一个沈知言,没大没小,你俩怎么的也差四五岁,你得叫哥哥啊,来,对着小沈,你重新喊一遍。”


    白郁声:?


    第45章 安全措施


    室内安静了一瞬,白郁声梗着脑袋,一时间不太想抬头去看坐在主位的沈知言。


    沈知言倒是乐得自在,听到白洪明的话之后挑了挑眉,右手推了推杯盏的盖子,将微微勾起的唇角隐没在白玉杯盏后。


    他啜了一口清茶,继而将茶盏放下,整理了一下因为坐姿而有些压褶的衣服,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站在中间的白郁声。


    甚至还不嫌事儿大地谑了一句:“来,叫声哥哥听听,这三个月以来我还没听过呢。”


    白郁声抬头,在白洪明看不到的地方瞪了他一眼。


    “我家这姑娘啊,就窝里横,在外人就容易害羞。”


    沈知言应和了一声。


    “确实是窝里横,不过都三个月了,总不能还一直是外人吧。”


    白洪明乐呵呵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


    “说的也是,白郁声,三个月大名叫习惯了,这会儿改不了口了?”


    “不是,家里不还有一个哥哥么,我这样随便叫,哥哥不会生气吧。”


    “这有什么好不开心的,沈知言又不是你对象,你哥有什么不开心的。”


    窗外,鸟鸣喧嚣了一瞬。


    白洪明这边还在乐呵呢,两个小辈的视线在空中相碰,一触即分。


    两脸的不自在。


    这个……您还真说准了呢。


    白郁声绞着手指,暗自轻笑了一声。


    不就是一声哥哥吗。


    她叫得起,他应得起吗?


    “那个,白郁声……”


    白洪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叫了她一声。


    不过管不着了。


    白郁声往沈知言的方向凑了一步,抿了抿唇,脸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脆生生的“沈哥哥”下一秒便从她口中跳出,砸到了沈知言的身上。


    坐在上座的男人微微垂眸,额前碎发的阴影落在他的眼窝处,叫人看不出他这会儿在想什么。


    突起的喉结微微滚动,下一秒,就听沈知言低低应了一声。


    他重新拿起茶盏,却破天荒地失误了一下,浅色的茶渍在衬衫上晕染开来,好在绿茶颜色并不显眼,只有距离比较近的白郁声能看见。


    女孩单手握拳,支在了嘴边,挡住自己狡黠的笑意。


    坐在一旁的白洪明并没有看见他们俩之间的小动作,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白郁声,你先去别的地方坐一会儿,爸爸这边还有点事情要和小沈聊。”


    “啊,就,就这样吗?”


    白郁声有些混乱。


    她一开始一位白洪明总会抓着她厚着脸皮在别的男人家里呆了那么长时间这个把柄臭骂她一顿,结果就这吗?


    就把自己叫进来,当着沈知言的面叫上一声“哥哥”就完事了么……


    虽说这声哥哥叫得她这会儿心情也有些微妙。


    “嗯。”


    “不是,你俩聊天我有啥不能听的啊?”


    白洪明一改刚刚的松弛,重新回到之前不苟言笑的样子。


    风霜在他的前额与眼尾刻下时间的烙印,有那么几个月没有见,白洪明身上属于精英人士特有的沉稳却暗藏锋利的气质越发厚重。


    他拢了陇自己的西装外套,虚虚瞥了一眼白郁声,并且丢出了一句万金油。


    “大人说话,没小孩子什么事。”


    白郁声:……


    刚刚还说沈知言只比她大四五岁要她喊哥哥呢,这会儿自己就变成小孩子了?


    白郁声不理解,却还是乖乖点着脑袋,往会客厅门外退去。


    ——


    等白郁声陪着董事长将整个院子都巡视了一圈,白洪明和沈知言这才从会客厅里面走出来。


    两个人神态放松,就好像一对好哥们似的。


    白郁声远远看着,总感觉白洪明这表情,总有一种下一秒就把她给逮过去,叫她当着两个人的面对沈知言改口叫叔的既视感。


    她把董事长往它的猫窝里塞,打理好了粘在自己身上的猫毛,确保不会被白洪明看出什么猫腻了,这才起身往白洪明的方向走。


    “那今天就这样了,我也得回家调一下作息,南溪庭院那边的房子你妈妈还给你留着,我也叫了人经常去打理,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好,谢谢白叔。”


    白郁声斜靠在一旁的树干边上,等着他俩问候完。


    “白郁声,和我出去一下。”


    白洪明与沈知言道别,站在垂花门处,将站在不远处懒洋洋打着哈欠的女儿给喊了过来。


    “您说。”


    四合院的大门在父女两个人身后关上,白郁声跟在自己父亲后面小跑了几步,两个人最后在四合院边上圈起来保护的百年老樟树下停住。


    “你和沈知言……”


    开篇切入主体,不愧是自己的生意人老爹,没有一句废话。


    “嗯,我们在谈。”


    四下安静了一瞬。


    白洪明张了张嘴,手指蜷起又张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知道你们在谈,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白郁声瞪大了眼睛。


    “那您刚刚还摁头让我喊他哥哥?”


    白洪明啧了一声。


    “我那不是,刚开始不知道吗?你喊人家之前我都开口想拦你了,谁知道没拦住。”


    “您什么时候拦我了?”


    白郁声拧着眉,重新回忆了一会儿刚刚的场景。


    好像确实……


    是喊过自己。


    不过被自己直接忽略了。


    当时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捉弄沈知言,谁还管白洪明有没有叫她啊!


    白郁声不自觉地抓着自己的衣摆,嗫嚅了一句。


    “这喊都喊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什么?”


    “我说你们两个什么时候的事儿?”


    女孩挠了挠自己的下巴,看见白洪明依旧紧绷着的脸,心下一怵。


    “就,一两个月前?和宋允去港市那会儿。”


    白洪明静默了一会儿,原本紧绷着的表情有些松懈,甚至可以说是不太自然。


    他抬了抬手,胡乱笔画了一个手势,声音卡在喉咙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表示自己的意思。


    白郁声看不下去了。


    “您想说什么?”


    白洪明重新整理了一下说辞,这才有些别扭地开口。


    “就是……你们俩一起住了那么久……有没有那什么……这个保护措施……”


    有风拂过树梢,叶片摩擦轻响,这条巷子和白郁声初次拜访那会又有了不同,梧桐绿边角泛黄,甚至有不少叶子已经落在了路上,修理梧桐枝的时候快到了,惊鸟掠过梧桐林,巷子不远处跑来两只田园犬。


    是第一次来也见过的黑毛小土狗,眉间印着两点白,身边只跟着一只小白狗,不知道上次见的另一只跑哪去了。


    小狗逐渐跑近,也不知道小黑狗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也不管路上是不是站着人,直接抱着小白狗的腰就往上骑。


    白郁声:……


    白洪明:……


    苏蕙走得早,白洪明那么多年专注工作,也没有再娶的想法,再加上白郁声家里也没有第二个类似母亲角色的女性长辈,这就意味着在只有父亲与哥哥的成长环境中,没有人能给白郁声灌输正确的性教育,而身为白郁声父亲的白洪明一直以来也只将白郁声当成小女孩,从来没有意识到这方面教育的缺漏。


    导致了这会儿父女两个人双双站在四合院围墙下看着不远处当街胡闹的两只狗,脸色青红交加,一时间都呆愣在了原地。


    这是不是有点荒谬过头了。


    不用说白郁声了,就连见多识广的白洪明这五十多年来也没有经历过这样让人尴尬的场面。


    他头一次极其直观地感受到当代年轻人经常在网上发的脚趾抠地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他率先转过头,顺便帮白郁声的脑袋也转了过去。


    “王司机,出来把狗解决一下!”


    白洪明往手机里发了一条语音消息,语气听上去不同于往常的冷静自持,夹杂了一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不远处的迈巴赫商务车的驾驶位下来一个人,将一旁的两只狗往巷子外面赶。


    小巷里重新恢复宁静,更显得白郁声父女两个人有些局促。


    “不是,我们连……”白郁声卡了一下,“连手都还没牵过呢,再说了,这段时间是真的有正经事儿,我得跟着沈知言学画,还要忙着毕业,哪有时间去想这些,咳,这些事情呢对吧。”


    白洪明看上去还是有些怀疑,生怕白郁声吃了什么亏。


    “这样最好,不过我还是不赞同你们这么早就住在一起,之前还想着我和你哥都不在临夏,沈知言能帮着照顾一下你,既然你们两个在谈恋,同居这事儿恕爸爸不能同意。”


    女孩瘪了瘪嘴,用脚蹭了蹭四合院的围墙。


    “那我跟着沈知言学画这事呢?”


    “最晚晚上九点,要么让沈知言送你回家,要么送回寝室,其他免谈。”


    不愧是生意人啊,杀伐果断。


    她还没讨价还价呢。


    “那您能不能别和我哥说这件事,沈知言和他结了点梁子。”


    “这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你总不可能一直瞒着他。”


    “那不是能瞒多久是多久吗!再说了,您今天让我当着沈知言的面喊哥哥这事儿让我哥知道了我更得吃不了兜着走!”


    白洪明有点晃神。


    这样闹了一场,父女俩的关系倒是极其罕见地缓和了下来,甚至亲近了几分,不再是之前客客气气的疏离感,好像回到了白郁声小时候,小姑娘买不到自己喜欢的甜点就抱着他撒娇的样子。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在梧桐苑花了太长时间,这会儿还得赶回家处理临夏这边的事务,实在没什么精力与自家姑娘掰扯大半天,他只得挥挥手。


    “行,他不问我就不说,只是纸包不住火,再说了,他是你哥,防自家人和防狼似的。”


    “好嘞,那我现在……”


    不远处的迈巴赫商务车绕着老梧桐树绕了一圈,停在白洪明的身边。


    白洪明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依旧是一副冷峻威严的样子。


    “门禁九点,你好自为之。”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抓紧扶手


    等到白洪明的车消失在梧桐苑的巷子转角口,白郁声这才抬脚迈步重新回到梧桐苑里。


    四合院的大门刚被打开,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走进垂花门,就被站在一旁的沈知言给扣了下来。


    董事长顺着一旁的猫爬架爬到了屋顶上,踩着猫步蹲坐在两个人身后的垂花门上,在明亮的环境下猫瞳微竖,碧绿色的瞳子在光照下像一颗流光溢彩的清浅泉水。


    “哎沈知言!我爸才刚走呢!”


    白郁声两手抵着沈知言的胳膊,试图挣开沈知言对自己的桎梏。


    “怎么你爸刚走,这会儿又开始叫大名了?刚刚你爸怎么教的来着?”


    沈知言单手卡在她的腰间,凑上去索了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白郁声:……


    接吻真的很上瘾。


    她有点对不起自己的老爹。


    不过……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小心我哥知道了。”


    沈知言笑了两声,“你怕你哥,怎么还连带着我也要怕?”


    “这不是担心你到时候被我哥一个麻袋套走了吗!”


    沈知言抬了抬下巴,“能和白朔行抢一个称呼,倒也不亏。”


    他垂着眼睑睨了白郁声一眼,女孩刚从外面回来,鼻尖带着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在阳光下泛着星星点点的光。


    “哥哥呢,也不和你计较了,这个称呼咱们来日方长。”


    他特地将哥哥两个字咬得极重,又把“来日方长”四个字拖得旖旎婉转。


    白郁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从指尖缝隙里露出来的耳尖皮肤血□□滴。


    她打算赶紧把这个话题给盖过去。


    “对了,我爸知道我们谈恋爱这件事了。”


    沈知言看着怀里女孩连后颈都浮起一层浅白,不禁莞尔,往后撤了一步,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松开了对她的禁锢。


    “嗯,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白郁声一惊。


    “刚刚白叔叫你出去的时候就和我谈了这件事情。”


    “我爸和你说了什么?”


    比起自己被叫出去单独谈话,还是沈知言被单独约谈比较让她紧张,毕竟两个人完全没有意料到白洪明会搞突击这一套。


    刚刚还在白洪明面前撒了谎说自己和沈知言那是纯洁到连小手都没拉过……


    “噢,也没说什么,就是威胁我得对你负责。”


    白郁声:?


    虽然但是,自己作为白家唯一的小姑娘,白洪明虽然总是绷着一张脸,但从来没有对白郁声发过火,甚至没有在白郁声面前展露他的负面情绪。


    尽管白郁声明确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外也是个杀伐果断的冷血商人,但她还真想象不出来白洪明威胁人是一副什么样子。


    “怎么被威胁的?”


    ——


    说威胁,似乎也不算威胁。


    毕竟白洪明日常与其他奸诈的商人打交道惯了,不管是谁他都是一副严肃谨慎的态度。


    原本只把沈知言当成是自己亡妻叮嘱过要时常关照的小辈,自然收敛了生疏的冷硬面孔,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和蔼可亲的长辈,但这会儿不一样了,一直关照着的小辈突然钻了自己的空子,把自家姑娘给挖走了,白洪明一时间气不过,看上去是凶了一点。


    白洪明这会儿只觉得有些他与沈知言颇有几分东郭先生与狼的既视感。


    但是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沈知言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比起其他半分都不了解的男人成为自己女儿的男朋友,面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显然是最优解。


    白洪明坐在椅子上,借此宽慰了一下自己,继而抬眼去看坐在主位的沈知言。


    不当未来女婿看的时候就觉得沈知言一表人才,天生的好苗子,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类型;突然得当未来女婿来看了,这怎么觉得……


    这小伙子确实好,前途风光无量,看上去稳重有担当,一点都不像他那个不着调的爹似的在外面浪得飞起。


    他轻咳了一声:“小沈啊,我家姑娘这几个月在你这没麻烦你吧?”


    “白郁声机灵能干,悟性也很好,帮了我不少忙,哪来的麻烦呢。”


    沈知言喝了一口清茶,淡淡开口。


    这不瞎扯淡么……


    “你和白叔说实话,你们俩是不是有情况?”


    “叮哐——”


    白玉杯盏与木制的桌台轻轻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沈知言瞳色浅浅,午间的太阳从窗后流泻进来,在他的眸子中碎裂,显得他一双眸子更虚幻莫测,他定定地盯着白洪明。


    “嗯。”


    “什么时候的事情?”


    沈知言收起了刚刚面对白郁声那会儿吊儿郎当的样子,在主位上正襟危坐起来。


    “如果是按白郁声算的话,应该是上个月在港市的时候。”


    “那按你算呢?”


    沈知言垂下眼睑,他在家里的时候不会经常去拨弄自己的头发,额前的碎发随意地散乱着,落下一片细碎的阴影。


    “如果按我算的话,也许是小时候过年那会儿,也有可能是高中毕业那天,甚至也有可能是从佛罗伦萨回来的那天,说不准。”


    白洪明沉默了一会儿。


    只能说和文人交流还真有一种隔着壁的感觉,玄之又玄。


    所以在自己还把沈知言当小孩看的时候人家早就把自己当作未来岳父看了是吗。


    “其实我也不反对你们恋爱,毕竟你们都长大了,有些事情没有必要束缚得太紧,只是我家那姑娘从小就被我和他哥哥捧在手心里,我希望即使以后她注定要离开家与另外一个男人结连理,对方也得像我与她哥哥一样爱护她。”


    白洪明确实是一个不擅长展露自己内心情感的人,这倒是头一次在外人面前坦诚。


    “所以呢,你小子给我注意好了,她还是个小姑娘,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自己心里有数。”


    “您放心……”


    白洪明从座位上站起身,将之前拿进来的盒子放在了自己座位边的桌台上。


    “白郁声就是这么个性子,真正喜欢什么东西招招手就能被骗走,我不是对你不放心,是对我家姑娘不放心,还有,这是我在国外机缘巧合下得到的一副画,我也不怎么需要这些东西,看到觉得合适,本来就打算送你的,白郁声学书画方面有什么问题你也多上点心。”


    他顿了顿,想起了刚刚在庭院处见到白郁声毫无防备起床的样子,多补了一句,“现在我也回国了,家里有人,晚上记得把我闺女送回来,你也……你也记得常回来。”


    ——


    白郁声总觉得自己这场恋爱有些命途多舛了,确认关系之后连着一个多月没见着,这会儿好不容易有时间空下来能腻歪在一起了还被老爹给抓包直接卡了个门禁。


    从沈知言口中,她也是第一次了解到自己的父亲也不是想表面上看起来对自己漠不关心。


    一时间内心有些复杂。


    她卡着九点钟还差一刻的时间到了家门口,沈知言依旧开着他那辆白云石卡宴,骨节分明的左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右手握着挡位,随意散漫的气质混着他一身靡靡酒香,活脱脱像刚从会所出来的浪荡公子哥。


    白郁声偏偏拒绝不了这样子的沈知言。


    她调转身子,面朝着沈知言,车载电子屏上显示的时间距离九点还有最后十分钟。


    别墅门口只亮着两盏路灯,在花叶的遮盖下,光线稀碎暗淡,车内开着一档的冷空调,加装的蓝紫色的氛围灯随着音响的震动缓慢跳跃着,环境实在有些暗,她看不怎么清楚沈知言的脸。


    车载蓝牙连的是白郁声的手机,放着她音乐软件中的每日推荐三十首,风格以R&B为主,歌手的轻柔缓和,经过特殊技巧处理的嗓音暧昧旖旎。


    白郁声深深叹了一口气。


    “还是个小屁孩呢,叹什么气?”


    沈知言将车稳稳当当停好,也转过头来看白郁声。


    “没什么,沈知言,你这车贴了防窥膜吗?”


    沈知言抬了抬眉骨,剑眉微微上扬,一脸笑意。


    “应该贴着吧,但是没有做过底盘加重,动作幅度不能太大,不然有防窥膜都不管用。”


    白郁声皱起五官,缓缓打了个问号。


    “加重底盘干什么?”


    沈知言意味深长地看了白郁声一眼。


    “今天刚答应你爸不做别的,你别乱勾我了,我禁欲呢。”


    白郁声眯了眯眼,皱着鼻子,缓缓打了一排问号。


    “我勾你什么了?”


    “没勾我你问防窥膜做什么?”


    沈知言没忍住笑出了声,原本搭在挡位上的手缓缓上移,指骨屈起,轻轻蹭了蹭白郁声的脸颊。


    “想要什么,都可以跟你沈哥哥说。”


    声音低沉暗哑,像汪洋大海中盘曲在礁石之上吟唱的塞壬海妖,吸引着白郁声不自觉地向他靠近。


    “咔。”


    白郁声扬起脑袋,却发现自己已经扯到了安全带的极限,再往前一步就勒得肩膀生疼。


    沈知言丝毫没有要凑上来的意思,端坐在自己的驾驶座上,只是偏了偏脑袋,施舍似的。


    “想要什么?”


    声音哑到不成样子,甚至完全变成了一句气声。


    “算了,不要了……”


    白郁声有些气愤,直接抬手想要去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可手还没有伸出去,就被沈知言扣了上来。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解开的安全带,白郁声被他的力道带着往身后的车门上砸去,单手手腕被他一只手完全握住,抵到了车门上边的车顶前扶手。


    “砰——”


    车窗发出一声闷响。


    沈知言最后丢下一句话,俯身凑了上来,车身随之一震。


    “抓紧了。”


    作者有话说:


    上次算错了,还有一个收藏破千的加更,所以算起来应该是五次加更(滑跪)


    还有就是剧情好像拖得有点久了,经常看亲亲会不会看腻orz,马上进入主线!


    第47章 时间管理(二更合一)


    白郁声实在想不明白,按照沈知言的说法,他是第一次谈恋爱。


    但显然,要么是沈知言说谎了,要么就是上帝对他真是没有丝毫的偏心,把所有天赋点都给拉满了。


    她后背抵着车子门框,初秋的昼夜温差骤然拉大,尽管白郁声穿着薄外套,也没忍住被车窗的温度冻了一下。


    冰凉的感觉顺着她后背细腻的皮肤,往前传递,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白郁声这会儿才十分真切地感受到冰火两重天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她一只手被钳制住,另外一只手下意识抵在胸前,扯着沈知言的衣领,脑袋微微抬起,被迫承受沈知言可以说有些粗暴的吻。


    迷迷糊糊地,顺着沈知言的话,被扣在车顶的手拉上了车顶前扶手,手腕上温热的触感下滑,顺着她的手臂,一路游走到了她的腰间。


    有点过火了……


    白郁声迷蒙地睁开眼,扫过车载电子屏上的时间。


    【20:52】


    门禁时间还有八分钟。


    沈知言扣住女孩的后腰,上半身微倾,将白郁声往自己的方向压,另外一只手扶着她的背脊,尽量不让女孩接触到泛着凉意的车窗玻璃。


    从外面看上去只是一辆卡宴轻微震动了一下,继而恢复平静,车窗上的防窥黑膜隐没在黑暗之中,旖旎在暗处生根发芽。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知言才松手,将白郁声放了下来。


    女孩的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微微喘着气,眼前一片朦胧,她下意识去看电子屏上的时间。


    距离九点还剩最后的两分钟。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一副,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后腰,确定没有留下什么可疑的痕迹,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知言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白郁声的后背,就好像母亲安抚自己受惊的孩子似的,无声却温柔。


    后视镜里的女孩双眼蓄着一汪泉水,嘴唇微微泛红,上面还点缀着些许晶莹的水光,看上去像是刚从水中捞上来的樱桃。


    “都怪你……”


    白郁声小声嗫嚅着,没什么力气地锤了沈知言一拳。


    “你这样待会儿被我爸看出来了怎么办!”


    沈知言胸腔微微震动,从胸口处传来的磁震感烘得白郁声一阵燥热。


    “现在几点了?”


    “五十八分。”


    “那还有两分钟。”


    白郁声:……


    好啊,你才是真正的时间管理大师吧!


    ——


    好在白洪明似乎只在意白郁声有没有按时回家,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白郁声的脸上,他依旧坐在别墅的客厅里看着公司这段时间没有处理干净的杂务,茶几上放着一杯的咖啡,已经没有在冒热气了,也不知道白洪明坐在客厅等了多久。


    “回来了?”


    白郁声抿着自己的嘴唇,回应的声音有些闷。


    “嗯,爸,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等等。”


    白郁声的身影在楼梯口定住。


    “怎么了?”


    白洪明的视线依旧没有从平板上挪开,他只是朝着白郁声的方向摆了摆手。


    “吴姨。”


    吴姨进了厨房,从微波炉里取出白郁声专属的陶瓷杯,绕过客厅,递给了白郁声。


    是一杯温牛奶。


    白郁声沉默了一会儿。


    有一段时间没在家住了,她早就没有了睡前喝牛奶的习惯,倒是没想到不管是白洪明还是白朔行都给她记着,她心下一暖。


    “喝完牛奶安心睡觉,不要熬夜,熬夜对女孩子皮肤不好。”


    ——


    白郁声回到自己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拿了自己的换洗衣物去了浴室。


    白郁声的房间虽然比起整个别墅来说算小,但是浴室却修建得极其阔气,梳妆镜占了一整面墙壁,大理石梳妆台上零零散散放着白郁声日常会用到的化妆品与护肤品,圆形的浴缸修在整个浴室的正中间,每一块瓷砖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地面上找不到一点水垢的踪迹。


    这是白郁声房间里唯一允许家政阿姨来打扫的地方,看上去与外面乱糟糟的房间格格不入。


    她将换洗衣物挂在毛巾架上,先将自己的薄外套脱了下来。


    锁骨上方一点红痕随着她的动作慢慢露了出来。


    这会儿还没有到需要打暖气的时候,室内温度刚刚好,不显得过于燥热,也不冻人。


    可偏偏白郁声觉得那一块地方像是被火烧着了似的,隐隐发烫。


    这是刚刚沈知言在她身上落下的杰作。


    就在他说出“那还有两分钟”这句话之后。


    白郁声很难描绘自己现在是一种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她两手撑在洗漱台上,弓着身子,捧了把清水给自己洗了个脸。


    ——


    除了白洪明给自己定的九点门禁以外,其他时候依旧与原来无异,日子依旧按部就班地过着。


    沈知言似乎只将中心放在帮白郁声巩固提高画技上面,对她同期准备的毕业论文看上去半点兴趣都没有。


    好在沈知言作为近些年冉冉升起的国画届新星,在这个本来就不大的圈子里掀起的水花不容小觑,一时间把沈知言本人以及作画风格作为研究主体的人不在少数。


    沈知言专有风格的国画参考资料来源倒是不愁了,只是自己在沈知言身边呆了这么几个月,也没见过有什么人专门来拜访沈知言。


    圈内人只知道沈知言自己办了个画室,但是具体办在什么地方似乎从来没有对外透露过。


    就算湖心岛庄园在临夏的知名度级高,但压根没几个人知道背后的老板其实是沈知言。


    除了个别重量级的晚会与应酬,基本没有人能叫得动沈知言。


    这一方面导致了网上对沈知言以往经历以及性格品行对画作影响的研究文献几乎可以说是寥寥无几,就算有,大概率也是想着反正沈知言不会特地去搜有关自己的论文,所以胡乱白扯一通写出来的无脑吹捧文献。


    参考意义不大。


    这就意味着白郁声如果要继续这个研究主体的话,至少关于沈知言个人部分的研究素材都得从零开始自己慢慢摸索与收集,直接加大了自己的工作量。


    沈知言是自己男朋友也不好使。


    除非他能识相一点出一本自传供自己参考。


    另一方面也导致了沈知言回国当天的照片以及后面几次参加晚会的新闻照被挂在微博超话上被颜狗迷妹们都给盘包浆了,白郁声每上一次微博都能看到沈知言超话里万人血书求沈大画家开通微博日常营业的话题。


    但其实,白郁声自己也是把那几张照片给盘包浆的狂热迷妹之一……


    不过还好,她还有一张因为大冒险惩罚误打误撞得到的双人自拍,还有几张趁沈知言不注意偷偷拍的照片。


    白郁声抽了抽鼻子,点亮自己手机的锁屏界面,又把那张合照给看了一遍。


    “叮——”


    沈知言的脸被一条弹出来的消息给挡住,


    @Gnehsuy:【最近怎么没有看到小猫的照片了?】


    白郁声一愣。


    自己确实有好一会儿没有上微博分享plog了,之前偶尔更新的几次也是在港市旅游的存货,算起来,董事长是有好几个月没有出现了。


    她握着手机,往讲台上瞄了一眼,沈知言这节课没有实操,只是在视频网站上找了几个干货比较足的视频,供大家参考学习。


    他坐在最前排没有学生的位置上,微微低着脑袋,从白郁声的角度看不到他这会儿在干什么。


    视频的进度条只播放了一小半,短时间之内沈知言估计也没有要上课的意思。


    她解开手机锁屏,在屏幕里敲了一行字过去。


    鱼生:【最近忙着学业上面的事情,忘记拍照片啦,不过小猫是我男朋友养的,被照顾得很好,你放心!】


    指尖在发送键停顿了一下,考虑了几秒钟才把消息发了过去,“男朋友”三个字也不知道哪里戳到她了,心口微微发热。


    她又瞄了沈知言的背影一眼。


    在教室这样的环境里将沈知言称呼为“男朋友”,总给她一种莫名的背德感。


    对面这会儿应该不忙,回复的速度也快。


    Gnehsuy:【男朋友?怎么从来没有在微博上看你提起过?】


    啊……


    鱼生:【今年暑假才刚在一起……我男朋友他可能不太适合在社交平台露面。】


    她和Gnehsuy眼熟了那么久,但其实真正有密切的消息来往还是因为之前对方给自己提供了一主页的养猫小贴士之后的事情。


    白郁声本来就活泼,再加上对方也与自己投缘,白郁声下意识就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半个朋友。


    Gnehsuy:【那你这段时间过得开心吗?】


    白郁声楞了一瞬,倒是从来没有人与她谈论这个问题。


    也许是因为白郁声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复他,对面误会自己的问题可能有点越界,又补充了一句。


    Gnehsuy:【抱歉,问的问题是不是涉及到你隐私了,你要是不想回答也没有关系。】


    白郁声莞尔。


    鱼生:【只是问我这段时间开不开心呀,这有什么涉及到隐私的。】


    鱼生:【我不会做让自己感到不开心的事情。】


    屏幕上视频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沈知言收了手上的手机,往讲台上走了几步。


    “视频呢我们这节课就看到这了。”


    他再一次拿起了花名册。


    白郁声收起手机,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好的预感蔓延上心头。


    果不其然,下一秒,沈知言清润的声音通过话筒音箱的扩大作用,在面积并不大的教室里响起。


    “白郁声,你来回答一下,看完刚刚这段视频,你有什么感想?”


    白郁声卡了半晌,颤颤巍巍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左手背在身后,拍了拍舒意迟的后背,另一只手照着样子去拍楚琪的后背。


    她动了动嘴唇,弓着身子向俩人求助。


    “怎么又搞突击这一套,你俩刚刚看了视频里面讲了什么吗!”


    舒意迟显然也摸了大半节课的鱼,直到这会儿沈知言突然开始叫人她才回过神,听到白郁声求助声,她在脑袋里过了一遍,一片空白。


    她挺着脑袋往讲台上看,脸上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实际上凑过身子和白郁声打着腹语。


    “我也没看,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再说了,站上面的是沈知言,你怕毛?”


    “楚琪你呢,你总不会也开小差吧。”


    楚琪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知言,眼里的狂热半分未减。


    “我没有开小差。”


    “那你倒是说啊刚刚讲了啥?”


    “不能帮忙作弊。”


    白郁声:……


    她想了想,要不然还是友尽吧。


    沈知言两手抱臂,看着白郁声在下面明晃晃地和自己两个同桌交头接耳着。


    “白郁声。”


    他又叫了一遍。


    “呃……我,我没看。”


    全班骚动了一会儿,几声没忍住的笑声传到白郁声的耳边,她扭过头,冲着笑声来源瞪了一眼。


    “噢,那你坐下吧,下课来一趟学办,把视频重新再看一遍。”


    沈知言将花名册放下,视线透过鼻梁上的平光镜,在教室里巡视了一圈。


    “还有其他没看过视频的人吗?”


    鸦雀无声。


    “那行,你坐下吧,我们继续……”


    “沈老师!”


    白郁声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身边的楚琪再一次高举起了自己的手。


    “你说。”


    “我下课之后能不能也来看视频?”


    沈知言骨节分明的手在教案上摩挲了一阵,道:“刚刚的视频讲了什么?”


    楚琪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在沈知言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他捧起自己的笔记本,将刚刚视频里的主体与作画者的每一句话都讲得明明白白。


    舒意迟一边听着,一边抽了抽嘴角。


    她凑到白郁声边上,扯了扯她的衣角。


    “虽然这个设想有点奇怪,但是怎么感觉楚琪这个样子颇有点绿茶的意味……事先声明啊,我绝对没有恶意。”


    “没事。”白郁声挪着屁股往舒意迟的方向靠近了一些,“我有恶意,还好楚琪是个男生哈,对沈知言没有别的想法,不然我多多少少重拳出击。”


    “此外还提到了速写四要,即熟悉比例、理解结构……”


    楚琪依旧抱着自己的本子念得深情。


    “嗯,不错。”


    沈知言抬头看了一眼挂在教室门框上面的时钟,托楚琪的福,这节课还剩下最后的十几分钟。


    “看来你看得很认真啊,还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很不错,在座各位都要和楚琪同学学习。”


    楚琪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那下课之后……”


    沈知言故作考虑了一会儿,抬手挥了挥,嘴角挂着礼貌又疏离的笑,让他坐了下来。


    “既然你对这个视频已经有了这么深的见解,就没有必要花另外的时间再看一遍了。”


    舒意迟见了楚琪一副垂头丧气又带着些不甘的样子,没忍住哧哧笑了出来。


    “你别说啊,你家沈知言的鉴茶能力倒是一绝啊,只是不知道在男生面前一眼就能鉴别出来,碰上女生行不行。”


    舒意迟对沈知言也没有多少像其他人一样的敬畏,毕竟其他人是真情实感地将沈知言看作是自己的老师,但是舒意迟压根没有办法把沈知言当作是自己的老师。


    毕竟暑假那会儿沈知言还混入了秦衔山的圈子,大家坐成一圈玩着真心话大冒险。


    就算没有这层关系,怎么说现在沈知言还是白郁声的男朋友……


    尊敬不起来,她甚至还很想冲上去与沈知言干一架。


    “别说会不会碰上其他绿茶了,我认识沈知言那么久了,那是一个异性都没见着。”


    白郁声掰着手指,“噢,忘了,湖心岛的梅老板算一个……裴意算一个。”


    “裴意?我看微博她这段时间挺忙的,好像新剧快拍完了吧。”


    两个人的脑袋凑在一块,警惕着随时有可能再次发问的沈知言。


    “不知道,没有关注过她,上次碰面已经是七月份的事情了……”


    “叮铃铃——”


    “那么我们这节课就上到这里,大家回去之后记得多多练习水墨人物小品,下一节课随机抽一位同学的作品上来展示。”


    白郁声这会儿是一听到沈知言说随机两个字就吓得够呛,甚至可以说是ptsd的程度,她骤然坐直了身子,往讲台上看了过去。


    沈知言的视线也正好落到了她的身上,两个人的目光短暂交接了一下,沈知言率先低下头,开始整理自己的教案,赶在楚琪抓住他之前先赶回了学院楼的办公室。


    ——


    沈知言的课是上午最后两节,争执大批学生返回宿舍楼与食堂吃午饭的高峰期,白郁声避开人群,往学校的西边休闲区抄小路,从学院楼的后门钻了进去,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沈知言的办公室,轻轻叩了叩木门。


    “门没锁,直接进来吧。”


    里面传来了一阵窸窸簌簌的声响,白郁声推门进去,依旧没有注意到没门口的书架绊了一跤。


    “我说你把家里倒是整得干干净净的,怎么办公室搞得一团糟……”


    白郁声嘟嘟哝哝地,跨过一地的废纸,往办公室里边走过去。


    沈知言名头大,学校给的待遇也是最好的,从单人独立的办公室就能看得出来校方的重视。


    只是学院楼的办公室都是当初统一规划的,再加上沈知言只是空降的临时讲座性质代课,这件办公室还是慌忙腾出来的,以前的杂物统统没有收拾。


    但沈知言也不是经常在办公室里带着,因此也不太注重办公室的打扫,顶多就是让学校聘请的保洁阿姨进来例行简单收拾一下。


    “在家里不是还有祁酌么,不然我白白让他住在梧桐苑么?”沈知言将茶几上的东西简单推到一旁,把刚刚拿到的外卖在茶几上面摆好,拆开了外卖自带的一次性筷子,掰开,将上面的毛刺给刮了个干净,这才递给白郁声。


    白郁声接过筷子,嘁了一声,“表面上看起来光风霁月,谁知道私底下是这副样子……”


    沈知言点的外卖完全按照白郁声的口味来,一桌子全是白郁声喜欢吃的菜,白郁声偏甜口,偶尔也喜欢吃点辣的过过瘾。


    但是综合白郁声那么久的观察下来,发现沈知言似乎没有什么特定喜好,自己吃什么菜沈知言都会吃上几口,甚至每一道菜夹菜次数都精准到相差不过两三筷子。


    对于吃饭这件事情他也没什么特别大的欲望,似乎只是将吃饭作为一件勉强维持生命体征的事情似的。


    白郁声捏着筷子的手一顿,其实她从来都没有与沈知言提起过自己的喜好,之前觉得没什么必要,毕竟每次和沈知言吃饭的时候餐桌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过,可现下仔细品来,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说起来……之前生病那会儿,你怎么知道我青霉素过敏的?还有在港市吃饭那次,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虾的?”


    她咬着筷子,抬头往沈知言的方向看过去。


    男人头都没有抬,专注着给自己的筷子剔着毛刺。


    “梅书瑶知道你的喜好。”


    啊,倒是忘了梅老板了。


    按照沈知言的骚包作风,梅老板还确实有可能是沈知言派过来的卧底。


    “那青霉素呢?”


    沈知言这才肯抬起他高贵的脑袋,琥珀色的眸子闪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光,直直地盯了她好一会儿。


    “以前误打误撞知道的……你画准备得怎么样了?”


    明晃晃的转移话题。


    白郁声有些不悦地抿了抿唇角,刚刚吃的那片酸菜鱼的汤汁还留在唇角,沈知言点了中辣的口味,里边加了花椒,辣得她舌尖有些发麻。


    “还剩一点。”


    沈知言点了点头,“下周十二月十五开题答辩,结束之后十二月二十飞北城,前面几天布展,你可以在北城玩一会儿,二十四号准备开展,假条已经帮你开好了。”


    白郁声动作楞了一会儿,“二十四号,平安夜吗?”


    “嗯,怎么了?”


    女孩晃了晃脑袋,埋头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


    “没怎么。”


    没怎么……


    只不过那一天,是自己的生日。


    沈知言了解了她那么多喜好,但好像唯独把生日给落下了……


    但是说到底也不能怪他,毕竟自己什么都没有提。


    沈知言吃着饭,就看着小姑娘的脑袋越来越低,不用猜都知道她又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等到展会结束呢,你再陪我去一个地方。”


    “嗯,什么地方。”


    白郁声一有什么情绪都会写在自己的脸上,这会儿连声音都有点闷闷的。


    “陪我去一趟北江别苑。”


    “这是什么地方?听上去是住宅区吗,去干嘛?”


    “见我爷爷。”


    作者有话说:


    那什么……写的时候……没刹住车……但是迫于脖子以下剧情删减了……也许以后写个if线放在老地方(咳咳)


    好耶,加更-2,努力还债!


    第48章 讲讲过去(二更合一)


    “咳咳——咳——”


    白郁声着实没有想到沈知言还有这一手打算,她一不小心呛出了声。


    “怎么那么突然?”


    沈知言动了几筷子,大概是今天没什么胃口,干脆不吃了,单手随意地搭在办公室的休息沙发上,看着白郁声像个小仓鼠一样捧着饭盒吃饭。


    “不突然了,对你来说只是你的导师带你去见一位行业大腕,紧张什么?”


    学校统一配套的办公室沙发只是当年最廉价的款式,虽然表面看上去用的是红木,但谁都知道这只是用木头边角料堆砌起来的流水线产品,表面涂了一层红漆就算完事了,甚至沙发靠背的曲线也极其不符合人体工学,沈知言怎么躺都不舒服,干脆坐起身来,手上抱着一个抱枕,半个身子压在上面,像一个玩累了的慵懒猫咪。


    “这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


    白郁声一噎,“就好比你带楚琪去见沈老先生,和带我去见沈老先生,这完全是不一样的呀!”


    沈知言翘着二郎腿,哧哧笑了一声,脸上有些无奈。


    “我没事带他去见我爷爷干什么?我和他结婚吗?”


    “轰——”


    白郁声觉得自己这会儿可能又耳鸣了,就连筷子都有些拿不稳。


    “结……结什么婚……想什么呢……”


    她从桌子上重新捡起自己的筷子,机械地扒着碗里的饭。


    坐在对面的男人叹了口气,脑袋还是趴在抱枕上面,长手一捞,将白郁声刚刚掉下去的筷子给抢了过来,接着在包装扒拉了一会儿,找到一双新的筷子,由按照刚刚那套流程,掰开,清理干净,递给了白郁声。


    “脏了不知道吗?”


    白郁声依旧低着脑袋,像上次在课堂上一样,遇到什么事情就把自己的头埋起来。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沈知言:……


    但其实白郁声一直以来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外人面前没心没肺,甚至自己吃瘪了也知道睚眦必报,唯独在不断向自己释放好意的人面前卸下一身的防备,像一只小刺猬,露出自己柔软肚皮的时候还会害羞地抱住自己的脑袋。


    “那,去见爷爷的话,我需要带什么吗?这会儿是不是该开始准备了?”


    沈知言完全被她的反应逗乐了,他把抱枕丢到了一边,极其顺手地就将小姑娘扯了过来,把自己地脑袋搁在她的肩窝处,小心地蹭着。


    “不需要,你先好好准备开题答辩,然后好好准备参展画作,等到展会结束了,把你的画送给爷爷就行。”


    白郁声探着脑袋,把整间办公室的角角落落都观察了一圈,确定教师办公室里不存在摄像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爷爷看得上眼吗?”


    “没事,我能带人回去,他高兴都来不及,再说了,都和你说了,我教出来的人,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也许是看出白郁声这会儿还是有些诚惶诚恐,沈知言为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手掌在小姑娘的脑袋上揉了一把。


    “这件事参展结束后再考虑也不迟,要是你还是觉得害怕的话,我们到时候直接回临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语气柔和低沉,就像被阳光晒暖和得平静海浪。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怎么可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


    临夏一年中最冷的时候除了寒冬腊月就是十一月份的那会儿,下了几场秋雨,气温骤降,迎面刮来的风都刺得人脸颊生疼,可惜后面几天天气晴好,没能等到今年的第一场雪。


    过了十一月,气温开始暂时性地回暖,单穿一件毛衣都热得发慌。


    梧桐苑外面的梧桐林被整整齐齐修建掉了枝叶,只留了一根根光秃秃的刷着白漆的树干,反倒是沈知言这间四合院里面依旧是一片绿意盎然,看上去像是误入了哪里的世外桃源。


    白郁声开题答辩的时间安排在第二天下午,虽然只是一个开题答辩,但毕竟这是毕业论文,没有哪个学生不紧张的,就算没心没肺如白郁声也不例外,她挂在沈知言身上哼哼唧唧了大半天。


    “紧张什么?”


    “你得确定你不会出现在答辩现场……”


    沈知言只是笑。


    “你慌什么?只是个答辩而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最好连那层教学楼都不要靠近。”


    沈知言:……


    “你要不然连学校都不要进去吧!”


    沈知言:“行,那我走。”


    话虽如此,但沈知言确实从来都没有答应过白郁声不出席答辩现场。


    所以当白郁声抱着自己的资料迈进答辩教室,第一眼就看见在左侧前排正襟危坐的沈知言的时候不仅想到:


    这个大学文凭她真的很需要吗?


    “白郁声同学,准备一下,我们开始吧。”


    最前排打着西装的教授最先开口。


    其实不是什么大场面,甚至比白郁声预想的还要随意,下面坐着的教授讲师们也是或多或少见过几面的。


    但是要在沈知言面前打开自己的研究论题,这就有点拿不出手了。


    她刻意避开沈知言的视线,将自己U盘里的资料拷贝到教室电脑上。


    “咳咳……大家好,我是中国画一班的学生白郁声……”


    她挪着鼠标,将自己的PPT打开。


    算了,反正最多也就十几分钟的事情,咬咬牙熬过去就行。


    “我的论文题目是《沈知言山水写意的视觉审美创新》。”


    讲台下的教授与讲师也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无非是一篇有关沈知言的论文罢了。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余光小心瞄着坐在旁边气定神闲的那尊大神。


    白郁声这是头一次知道之前老师讲的:“我站在讲台桌上你们下面有一点小动作我都看得一清二楚的。”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了。


    她也没忍住,瞄了一眼沈知言。


    没有意料之中的戏谑与玩味,反而一反常态,一本正经地在位置上做好,两手托着下巴,神色认真严肃,还夹杂了一些隐晦的鼓舞。


    确确实实是把白郁声当作一个学术研究者来看待了。


    “首先,我想谈谈我写这篇论文的目的以及意义,其实关于沈知言作画风格已经有很多人做了研究,但是我依然选择了这个作为自己的论文题目是因为……”


    她顿了顿,忽略了沈知言投过来的目光。


    “沈知言的山水写意曾经在我最迷茫的时候,给我指明了未来道路,对旁人而言,沈知言只是近些年来小有名气的新锐传统中国画家,但其实我接触沈知言,要比世人早许多年……”


    如白郁声说的没错,一场答辩也就十几分钟,一旦进入状态,白郁声应对起答辩老师的提问便游刃有余,甚至压根用不到自己的导师出马。


    笑话,这可是自己男朋友,在座的谁还能比自己了解……


    就是答辩老师那边蒙混过关了,沈知言这里就成了一大难题。


    白郁声抱着自己的资料回了寝室,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工具,绕到学校人烟比较稀少的小北门,等着沈知言来接自己。


    依旧是那辆白云石卡宴,车库里这么多车,偏偏就喜欢这辆,开不腻似的。


    环视四周,确认没什么人,上车,系好安全带,一气呵成。


    车轮开始缓缓滚动,朝着梧桐苑的方向开了出去。


    车厢内一片寂静。


    白郁声习惯性地连上蓝牙,调出了每日三十首量身定做的歌单,慵懒舒缓的节奏蓝调在车厢内缓缓流淌。


    “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


    “如果你说认识的话,我们打小就认识吧,如果你指的是今天答辩现场我说的话,大概,是在五六年前吧,算日子,应该是在你刚出国那段时间。”


    白郁声没有等沈知言有所反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


    其实白郁声什么都记得,包括之前宋允与白洪明与她讲的事情。


    沈知言以前一直住在白家隔壁的别墅里,一直到他被沈林生接去北城的那一年。


    只是她不理解,为什么再次见面的时候沈知言不愿意承认之前与自己认识,她固执地去向自己的父亲,向宋允求证当年隔壁哪个男孩确实就是沈知言,谁都给了一个确切的答案,唯独沈知言。


    白郁声看上去没心没肺的,但心思比谁都细腻,在家人面前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父亲与哥哥的事业。


    白洪明年年都是如此,生意上面一忙起来就是几个国家到处飞,没有一刻闲下来的时候,白朔行飞往美国进修,后定居沪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偌大的别墅里只亮着白郁声房间的那一盏灯。


    她不喜欢自己的房间过大,因为房间小了,她才有安全感,就像小孩固执地相信一切鬼怪都不会伤害被窝里的人一样,她相信只有在小屋子里才不会被伤害。


    虽然宋允偶尔也会跑到白郁声家里玩,但是热闹了一天,总归有散场的时候。


    那段时间的夜晚唯一能给她慰藉的只有屋子飘窗的正对面同样孤零零亮着灯的屋子,以及她坐在飘窗上就能一眼看到对面邻居家的沈知言。


    他每天的行踪似乎被他自己给固定了下来,不用上课的时候便是房间与室外的石桌两点一线。


    早上抱过来的一沓宣纸,到了晚上一定会被耗光。


    两个孤独的灵魂从来没有正面相遇,白郁声也失去了小时候那样攀爬上树干对着邻居大哥哥调笑的勇气,甚至在失去母亲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困在茧房里。


    她就掐着每天的时间,坐在飘窗上,陪着隔壁男孩创作。


    甚至她也开始学习创作,在与沈知言后花园石桌相对的地方也架了一张书桌,学着沈知言的样子,在宣纸上画了一副又一副的画。


    也开始重新学着小时候那个样子,把自己画完的作品揉成一团,从墙后面丢过去。


    对此宋允总是持不解态度。


    “我说你小时候丢一丢就差不多了,你就真不怕隔壁追过来给你臭骂一顿啊。”


    白郁声抬头看了他一眼,咬着下嘴唇,又画完了一幅画往墙后丢了过去。


    一开始只是她的单向行为,对过去的作品就好像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能在自家别墅门口捡到几张画技高超的中国画成品图,连带着几张显然是揉皱之后又被人小心翼翼地展平,最后用朱砂笔点出每一处需要改进的地方,那些成品图则是最终范例。


    白郁声依旧不喜欢与外人说话,她还是被困在自己织造出来的茧房里,只是这一次,茧房久违地出现了裂隙。


    他们会在纸上进行交流,就好像校园里同桌之间互相传递的纸条,乐此不疲。


    成长总是有个过程的,并不是一蹴而就的。


    但离开总是一个晚上,甚至一瞬间的事情。


    她花了好久,才终于跨出了那一步。


    她甚至让吴姨精心准备了花,打开家里所有的窗帘,将客厅大清扫了一遍,等到沈知言下午放学回来,也许她还没有邀请他进来坐坐的勇气,但是守在他回家的路上,送出去一朵花的勇气还是绰绰有余。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当天下午比沈知言更早回来的,会是她许久没有见过的父亲与哥哥。


    好吧,反正沈知言也不会跑到那里去,花下次送还是一样的。


    白郁声如此安慰着自己。


    但是那天之后,白郁声便再也没有等到隔壁那盏灯亮起的时候。


    ——


    从学校回到梧桐苑的距离,开车最多也不过半个小时,白郁声绞着自己的手指,抽了抽鼻子。


    “我还是觉得好后悔,如果当时我要是在路上拦住你了,并且把花给送出去了,我们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


    看上去确实是委屈得狠了。


    “声声……”


    沈知言沉默了一路,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


    “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


    沈知言的故事和白郁声的差不多。


    但是与白郁声不同,白郁声那段时间不爱说话只是因为没有从母亲离世这份创伤中走出来。


    沈知言从小就不是在爱中长大的小孩,单纯只是少言寡语惯了。


    他见过白郁声恣意的样子,总觉得她的生命力就像攀岩在墙上的月季花,明媚热烈,迎风招展。


    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孤僻、少言,竟和他一样没什么生机。


    所以在他再一次发现落在自己石桌上画得歪七扭八的画作的时候,他这才有了帮她指点改画的念头。


    要是小姑娘不想说话的话,用这种方式好像也不错,毕竟自己没有几样擅长的东西,如果画画能让她开心的话,那就画吧。


    如果小姑娘的家人暂时不在的话,自己陪陪她吧。


    沈林生已经不止一次向他这个孙子发出了邀请,要是呆在临夏那边没有人照料,可以搬去北城。


    他也才不过十几岁的年纪,拒绝了沈林生的好意,执拗地呆在这件屋子里,继续陪着隔壁小姑娘改画练习。


    沈知言想着,要是他也走了,白郁声怎么办呢,那么大的屋子,小姑娘会不会害怕呢……


    他也准备了一束花。


    只是走到半路的时候就见到了站在别墅门口的沈林生。


    老爷子一把年纪了依旧精神矍铄,手边拄着一根拐杖,走起路来却如脚下生风一般,这回他再也没有容许自己的孙子把自己关在一方小院子里埋没自己的天赋。


    “爷爷,求您了,再等一会儿……”


    沈知言抱着怀里的太阳花束,头一次向人弯了腰。


    只是他也没有意料到,白洪明与白朔行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这也就意味着,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白郁声再也不会感到孤单了,她的父亲与哥哥会宠爱她。


    就算无聊的时候也有宋允愿意千方百计逗她笑。


    就连一束花都不敢送出去的自己是不是就可有可无了……


    沈林生依旧在旁边看着,他从徒弟手上接过长柄烟斗,就着周围婉转鸟鸣。


    时间差不多了。


    “爷爷,我们走吧。”


    ——


    卡宴安静地停放在梧桐苑的车库里,董事长不知道今天从哪个地方跳了进来,一早就蹲在车库门口晃着自己那条优越的大尾巴。


    隔着远了,小猫嗅不到人类情绪的变化,只知道自己的两个铲屎官即将从车上下来了,它嘴里小声打着呼噜,往刚刚停稳的卡宴方向小跑了两步。


    不对劲……


    董事长在距离他们两个人仅半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蹲在地上开始疏离自己爪子上的毛。


    沈知言先从驾驶座上下来,绕过车的尾部,停在副驾驶座边上,打开了门。


    小猫喵呜了一声,往副驾驶的方向小心挪着。


    自从白郁声名正言顺占领副驾驶之后,车上出现了不少女孩子喜欢的装饰品,副驾驶车顶的前遮板上绑着一个毛线织成的餐巾纸盒,表面还挂着一朵太阳花。


    男人弯腰凑近了副驾驶里边,抽了两张餐巾纸,温柔地拭去女孩脸上挂着的泪水。


    泪痕从眼眶处挂到下巴,睫毛上湿漉漉地,看上去好不可怜。


    沈知言叹了口气,摁着女孩的后脑勺,将人拥到了自己的怀里。


    “生我的气吗?”


    白郁声一边噫噫呜呜着,一边点了点头,她抽了抽鼻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凶狠一点。


    “是有一点。”


    可她的声音原本就凶不起来,属于清脆那一卦的,这会儿哭得鼻子有些堵塞,听上去糯糯的。


    “沈知言,我想了一路,还是觉得你好过分。”


    “嗯,确实有些过分。”,沈知言轻轻抚摸着白郁声的脑袋,感到有些好笑,因此语调听上去也是带着几分笑意的。


    “你怎么就认定我爸我哥回来了我就不需要你了,你混蛋!”


    “嗯,我混蛋。”


    沈知言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呢,从小就被父母亲丢到南溪庭院一个人生活,小时候缺少社会化训练,性子也孤僻,没什么朋友……”


    白郁声停止了抽泣,只是将脑袋埋在沈知言的胸前,听他絮絮叨叨讲着话,感受着他温热胸腔的震动。


    “对别人的感情这件事,我向来拎得很清楚,从来没有希冀过有谁能将我放在心上,更别说基本没见过几面只靠每天传递纸条交往的邻居,你有疼爱你的父亲与哥哥,也有愿意陪你玩乐的宋允,我总觉得当时就算我真的离开了,你也不会记得我……”


    白郁声有些恼怒,她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整个人往沈知言身上挂。


    也许是力度太大了,压得沈知言倒抽了一口气。


    女孩慌忙撒开手,有些窘迫,但也要逞嘴上一时之快。


    “你是不是不行啊沈知言,我也没有多少重啊!”


    沈知言:……


    “你要不要数数看我站了多久,本来就是弯着腰凑过来和你讲话,这会儿翻脸不认人了是吗?”


    白郁声吐着舌头,弯下身,像一条小鱼一样从他臂弯下边蹿了出去,看到不远处蹲坐着看好戏的董事长,一把给小猫捞了起来抱在身上。


    “哦,那就是腰不行!”


    她说完,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抱着小猫就往梧桐苑里面跑。


    “还有!我白郁声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什么一无是处的笨蛋,你不要诬蔑我!”


    ……


    也不要看不起你自己。


    十二月的天依然晴朗,四合院门口的梧桐树被剪去了枝头,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落在书上小憩的麻雀。


    白郁声将董事长放在猫爬架上的猫窝里,撸着它的脑袋。


    小猫舒服得呼噜声一阵一阵的,双眼眯成一条缝。


    冬天的阳光似乎失去了取暖的功效,手掌在空气中露久了冻得指尖都开始发麻,她朝着自己的手掌呵了一口气,下一秒,双手就被沈知言拉过去揣进了捂在了他温热的掌心里。


    过去怎么样就让它过去吧,解释来得晚一点就晚一点吧。


    至少在现在,他们两个终于打破了那一面墙,将自己精心准备的花送到了对方的手中。


    作者有话说:


    首先,肆肆不会写虐文


    然后,明天继续甜(土下座)


    本来以为来不及二合一,结果居然在更新的前三分钟赶上啦!


    第49章 目光短浅


    过了论文开题答辩,白郁声就将自己的心思完全投入到参加展会上边。


    好在白郁声小时候那会儿的画技就是沈知言手把手教的,虽然这些年沈知言经过沈老先生的培养以及自己融会贯通了中西方绘画艺术,再加上成年之后心性也有所改变,连带着画风也有些变化,但基础的技巧方法都是那一套,经过三个月的针对性练习,不能说完全追得上沈知言的技术,但比起同期的同学来说算是有了很大的进步。


    白郁声按着沈知言的要求,画完了一幅水墨人物小品。


    她长舒一口气,将毛笔洗干净,挂到了一边的笔架子上,抬眼往坐在床边贵妃榻上的沈知言看了过去。


    自从沈知言答应完全带着她学画以来,外书房里边原本沈知言的地方基本被白郁声给霸占了,笔墨也是两个人共享,白郁声偷懒的时候就连墨都是沈知言帮忙研磨好的。


    师傅帮着徒儿干活,哪还能让她碰上那么好的事呢……


    她小跑了几步,蹲到了沈知言的贵妃榻边上。


    “又怎么了?”


    白郁声一空下来就喜欢盯着自己看,沈知言对此早就见惯不惯了,就连视线都没有从平板上转移。


    “这段时间你是不是都没有在保持练习?”


    沈知言单手枕在脑后,他抬起脚,往贵妃榻里面挪了几步,给白郁声让出一点空间,让她好坐着,顺便有些高傲地扬起脑袋,从鼻腔里带出一个音节,慵懒随性。


    “嗯。”


    “那你以后不会手生吗?展会上面的展品怎么办?全都用旧的吗?”


    白郁声也完全不客气,直接侧坐在沈知言的边上,捏着沈知言腰上的衣摆玩。


    “你以为我是谁?你再猜猜在此之前我都在书房里干些什么?”


    好啊,语气狂妄。


    光是两个反问句就把白郁声的问题给糊弄了过去。


    “光是看看图片就能进步吗……”


    沈知言看了白郁声一眼,勾着手卡着小姑娘的脑袋给人捞到了怀里。


    平板上面是一副被放大了的《层岩丛树图》,虽然被放大了很多倍,但并没有失真,也没有满是马赛克。


    估计是用了高分辨率的复原技术,甚至可以媲美许多博物馆开发的书画展品详细介绍。


    沈知言拉远了镜头,《层岩丛树图》的样貌完全展露了出来,“这幅图的山峰分为三层,近、中景二层是主题所在,双峰相叠,增强主峰气势……”


    白郁声一边听着,一边注意沈知言捏着平板的手指,他的指甲一直都修建得很干净,至少在白郁声认识他的那么几个月里边,就从来没有见过他什么时候留过指甲,甲床微微泛粉,顶端圆润规整。


    顺着甲床往下,就是他一双骨感有力的手。


    经脉与骨骼蛰伏在表皮之下,混着沾染的墨渍,明暗起伏,不是那种营养跟不上的脆弱感,而是呼之欲出的张力。


    白郁声为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再一次感慨到沈知言这双手不去当手模实在是世人的损失。


    “这幅图很好地体现了巨然的点墨形式,主要表现在点苔与点叶两个方面,在淡墨的基础上,有意识无意识地点缀大小不一,浓淡疏密有间的苔点,洒脱不羁又极富韵律感……”


    沈知言用中指与大拇指将屏幕上的图片放大,拖拽到画着苔藓的局部,却发现小姑娘的脑袋跟着自己的动作上下微微摆动。


    虽然从他的角度看不见这会儿白郁声的神态,但多半能才出来小姑娘并没有在认真听他讲话。


    也许是自己的手,也有可能是自己袖子上的袖口,还有可能是无意中沾到的墨渍……


    反正什么都比他讲的话诱人。


    沈知言抬起脚,对着她的膝盖顶了一下。


    “嗯?怎么了?”


    白郁声收起了自己打量沈知言这双手的神情,抬头看了过去,眼中还挂着几分迷茫,要不是沈知言已经发现她在开小差了,还真没准能被她蒙混过去。


    刚刚绕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换了个话题。


    “你东西准备好了吗?”


    “什么东西?”


    “去北城的东西。”


    “啊,你是说画吗?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不是给你看过了吗?”


    沈知言放下平板,单手环过女孩的脑袋,指尖捏着她的头发慢慢把玩。


    “不是,你真当我们就是去玩玩的吗?”


    白郁声转过脑袋,“啊,难道还不止一个画展吗?不是我把画挂上去就好了吗?”


    沈知言:……


    “能问问你答应参加我这个展会的目的是什么吗?”


    白郁声倒也实诚,心里想的什么全都说得明明白白,她掰着自己的手指,一边说一边数着。


    “一方面呢给自己的简历锦上添花,还有呢就是在你这赚一赚实习证明,到时候就省得我到处找实习单位了,最后就是……呃,名正言顺地逃课……”


    沈知言彻底沉默了。


    女孩也意识到自己身边的人这会儿情绪有些不太对劲,她收起自己举起来的三根手指,摸着贵妃榻的边角就打算开逃。


    脚还没有从贵妃榻上放下来,整个人就被沈知言给带了过去。


    “目光短浅,你要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排着队挤破脑袋都想踏进梧桐苑?更有多少人想要争取美术展上的一个位置?”


    白郁声知道沈知言想说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让她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借着他积攒下来的画坛地位,在众人面前混个眼熟。


    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甚至对于其他沉浮于“毕业即失业”这个怪圈中的应届生来说更是从此翻身的机遇。


    可遇而不可求。


    “可是梧桐苑门口冷清得都能用来抓麻雀了……”


    她扯了个话题,开了个没头没脑的玩笑,算是变相拒绝了沈知言的暗示。


    “我还只是一个忙着毕业的大学生呢,你已经是业内小有建树的大佬了,你要是不嫌弃我呢,每次开展在角落里给我留个位置就行。”


    在这方面沈知言确实有些失算了,他没有想到白郁声看上去只是在意自己能不能毕业,未来的简历能不能再漂亮一点,但实际上想到却比任何人都远。


    他撩起白郁声的头发,凑到自己嘴边亲了亲。


    “没有人会说你。”


    “确实不会有人当着我的面说我,那你能确保别人私底下不乱嚼舌根吗?”


    沈知言做不到。


    应该说没有人能做到。


    白郁声钻出沈知言的桎梏,跑到书桌那边,再小跑着将刚刚画完晾干的水墨人物小品逮到沈知言面前。


    “看,最近我是不是进步了很多!是不是很快就能超过你了!”


    十二月也走过了中旬,临夏的天气是越来越冷了,就算在太阳底下坐上大半天,刺骨的寒意依旧占上风。


    但是女孩的笑容却依然热烈,如萌生在万千荒芜中的幼芽,不知不觉枝蔓丛生,驱散了一片严寒。


    ——


    “沈哥,之前从港市带回来的那个木箱子,这次需要带上吗?”


    沈知言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自己房间的路上被祁酌给拦了下来。


    祁酌依旧负责帮沈知言处理一些繁杂琐事。


    毕竟不愁吃穿,他也不喜欢出门社交,留在梧桐苑帮忙干活对他来说是一件极其不错的差事,毕竟与死物打交道比与活人推脱来往来得舒心多了。


    见沈知言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祁酌以为是沈知言在回想港市带回来的木箱子是什么东西,他用手比划了一下。


    “就是那件旗袍……”


    沈知言自然没有忘记这件旗袍,只是他原本将自己与白郁声之间设想得太过简单,总觉得只要他们在一起了,许多事情都能理所当然地发生。


    他迫不及待将白郁声存在的事情分享给自己少有的几个朋友们,又迫不及待想把这件事告知众人。


    让众人都知道他夙愿得尝。


    确实有些莽撞了,甚至有点像刚出社会的愣头青,将什么都设想得极其美好。


    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倒是被白郁声教育了。


    他敛着上眼皮,抿唇沉默了小半天。


    “再说,你先让它放着吧,哦还有……”沈知言转过身,继续道:“你抽空去一趟湖心岛,让韩清砚别守着那一块菜园子忙活了,这次画展带上他一起去。”


    “嗯……”


    祁酌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有些支支吾吾地。


    “怎么了?”


    “韩哥说他这段时间忙不开。”


    沈知言抬了抬眉骨。


    “他忙什么了?我给他任务了?”


    韩清砚与祁酌不同,祁酌主修书法,走的是正规的系统性学习路线,这些年一直在国内发展,是沈知言被沈林生接去北城生活那段时间结交的朋友。


    沈知言沉默寡言,祁酌完全不想与别人讲话,可偏偏两个人能玩到一起。


    但是韩清砚不一样,他性子就随意狂放,完全不按系统固定的那一套来,属于是凭借着一身天赋为所欲为的。


    当初他一个人跑到国外,在大街上提着个画板就说要给行人画画,结果由于成果太过抽象,被不少人追着打。


    就算后来跟着沈知言回了国内他也安分不下来,沈知言还没想好怎么设计半山别墅,他便毛遂自荐搬了进去,并且将所有空地都开辟成了一行行的菜畦。


    也许是骨子里的种田基因突然觉醒,却还要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理由,美名其曰,修身养性。


    “韩哥说半山别墅里边的大白菜快成熟了,这几天他得守着收菜,不能随便离开半山别墅。”


    沈知言:……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节,避免大家看得太无聊,在搓一个小剧场,关于上一章那两分钟发生了什么事。


    就,懂的。


    第50章 莫名敌意


    十二月的北城温度比临城要低十几度,但是不同于江南那边潮湿的冷意,北城这边的冷是喧嚣无情的,迎面刮来的风都刀子似地往脸上割。


    白郁声紧了紧自己的衣服,顺便从背包里掏出了自己在临夏压根用不着的毛绒厚帽子戴在脑袋上。


    臃肿肥大的帽子衬得她一张巴掌大的脸更是小了几分,雪白毛绒点缀在她额头上,像一只刚从森林里窜出来的小雪貂。


    大雪。


    路旁的行道树多为落叶品种,早在降雪之前枝干上的绿叶已然凋落殆尽,白雪与冰霜挂上枝头,这个季节的北城被纯白覆盖,好在人潮依旧汹涌,中和了几分萧条。


    对于一个从小在南方常绿树种包围种长大的白郁声不管是第几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依旧会感到惊奇。


    道路上的雪被清理地差不多了,路边花坛上倒是还有不少积雪,她从口袋里抽出自己的手,冷风一沾,冻得她一阵瑟缩。


    她拢起一小团雪,刚落下的雪花松松软软,如果不压紧了玩,捏在手上没一会儿就重新散成了一团。


    “沈知言!”


    斜靠在路边红绿灯杆子上带着手套漫不经心刷着手机的男人闻言看了一眼一旁玩得正起劲的小姑娘,原本被他拉得好好的衣服领口这会儿敞着风,脖颈上带着的围巾也有些松散,女孩露在外面的双手与鼻尖被冻得通红。


    但是她本身却好像丝毫感受不到冷似的,依旧捏着雪团笑得灿烂。


    “嗯。”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从口罩后面传出来,闷得有些失真。


    路边走得麻木的上班族路过这边的花坛,只听声音就知道面前这位蹲在花坛边上的女孩估计是从南方过来的,没怎么见过那么大的雪,他似乎已经对这种现象见怪不怪了,只是这一男一女实在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目光,那人拉了一把自己的口罩,多看了两人一眼。


    “你说这么大的雪,真的有人会来看你的展吗?”


    玩得有点久了,白郁声感到自己的双手已经完全不是自己的了,指尖冻得有些发紫,血色集中到骨节处,她本来就白,红白一对比,显得这双手格外可怜。


    她哆嗦着手,也不管上面是不是还沾着雪水,直接往沈知言的衣服口袋里塞。


    依旧好冷……


    沈知言从袖子里面伸出手,也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包裹住了白郁声冻得跟冰块似的还沾着水的手。


    他低垂着脑袋打了个哈欠,看上去有些兴致缺缺。


    “不知道,没人来就关门,打道回府。”


    白郁声:……


    这么随意的吗?


    她发现沈知言这个人在各种程度上都很像猫。


    比如他其实并不喜欢那么冷的天气,气温一降低他就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劲头来,整个人蔫儿巴拉的,和盘在自己猫窝里的董事长一个德行。


    就算在长三角一带的临夏,他也固执地在梧桐苑的每个房间都安装上了地暖系统,必须得就算光脚踩在地上都不会感到一丝冷了他才能满意。


    原本展会的相关项目、书画排列顺序以及当天的安排都需要他本人亲自去监督讨论,但沈知言实在懒得动身,直接将自己的权力让渡出去,让祁酌全程跟进。


    这样的沈知言愿意大冬天来北城开画展本来就在白郁声意料之外,愿意陪她出来玩雪更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


    白郁声看了一眼路边的店铺,虽说大家都喊着“不过洋节”,但商铺的玻璃橱窗上依旧贴了不少圣诞老人的张贴画,边上用着喷漆花了不少花里胡哨的圣诞装饰。


    “嗯。”


    “这还是头一次在外面过圣诞节……”


    白郁声塞在他口袋里的大拇指微微冻了一下,也许是感知到沈知言握着自己手的那一面温度正在慢慢下降,她把自己的手翻了个面,去蹭沈知言手背的温度,这么一折腾,衣服口袋漏了风,最后两个人的手都凉了下来。


    沈知言有些无奈地看着她,直接握紧了她的手,给人拽进了酒店里面。


    风雪被完全阻拦在外,暖气扑面而来,逐渐融化了粘在白郁声身上的散雪,纯白的雪花变成了小水珠,渗入衣服布料里边。


    这会儿正值办理入住与退房的高峰期,电梯那边人有点多,两个人在酒店大堂的休息区等了一会儿,沈知言一只手握着白郁声的双手,另一只手抽出来帮女孩掸掉了身上还没有完全渗透的水珠,


    “沈知言?”


    一道托着调子的娇媚声线自身后响起,白郁声楞了一下,抬头望了过去。


    来人裹得严严实实,却不像从衣柜里随便扯来就穿的敷衍,反而精致得连每一根头发丝都翘着刻意得弧度,女人头上压着一顶鸭舌帽,纯黑口罩盖住了她大半张脸,长款的羽绒服搭在她身上也不显得臃肿,下面是一双笔直纤细的小腿。


    虽然看上去只是一套随意的搭配,但仔细看了就能发现她这一身都不便宜,就连口罩都是某个奢侈品牌上个季度发售的新品,纵使是白郁声都叹为观止。


    毕竟沈知言之前就在北城生活过一段时间,有什么熟人并不让她觉得奇怪。


    看这身打扮,无非就是某个北城小公主,或者是哪位娱乐圈的当红女明星之类的。


    白郁声看了看对方的穿着,又看了看自己有些幼稚的毛绒厚帽子与一身小熊元素的羽绒服。


    她扯了扯嘴角,仰着脑袋去看沈知言。


    没事,怎么说自己还是大学生呢,幼稚一点无可厚非。


    只见沈知言顺着声音来源看了过去,思索了一秒,对着来人颔了颔下巴,算是打了声招呼,接着继续帮白郁声拍掉粘在她背后的水珠。


    “裴小姐。”


    白郁声愣怔了一下,。


    裴小姐?


    裴意?


    “好久不见啊沈知言。”


    “嗯,好久不见。”


    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白郁声一边被他拍着,一边觉得有些尴尬。


    所以呢,她应该要说话吗?如果要说的话她应该说些什么呢?


    完全不知道……


    她只好稳着自己的身子,对着裴意仰了一个不太好意思的笑容。


    “你……”裴意抬手,在沈知言与白郁声之间来回逡巡了一会儿,“你带着徒弟来北城参加画展吗?”


    徒弟……


    白郁声差点没做好自己的表情管理,给裴意翻了个白眼。


    您见过哪门子师傅那么贴心还能给徒弟拍雪的?


    不让徒弟帮自己拍雪都已经算是好师傅了。


    还不如说自己是沈知言隐婚生的女儿呢……


    “是女朋友。”


    沈知言再一次检查了一遍白郁声身上有没有其他被忽略掉的水滴,确定没有了之后,这才直起身,抱着自己的手臂,一开口就是纠正裴意的称呼。


    爽。


    “不知道裴小姐这个时候在这里干什么?”


    看来“女朋友”三个字并没有让裴意太过于惊讶,也许她早就意识到白郁声与沈知言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刚刚那句“徒弟”纯属只是为了膈应人罢了。


    “新剧刚杀青,知道你要在北城办画展,我家住宅区距离美术馆有点距离,所以找了个近的地方碰碰运气,还没想到真能碰到你。”


    哎!哎哎!


    干什么呢?当着她的面明晃晃对着自己男朋友示好,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看不见是吗?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等在门外的人比起刚刚已经少了很多,但是前台那边办理入住的依旧有不少人,如果错过了这一趟电梯,估计还得等上好一会儿。


    沈知言拉上白郁声的手,往前迈了两步。


    “不好意思裴小姐,感谢您万忙之中抽空参加我的画展,到时候在美术馆的迎宾处招呼一声,我们给您准备了精美的礼品。”


    声线平稳,没有任何波澜起伏,就好像是没有什么感情,公事公办的机械音。


    说的话也是如此,标准得就好像是从百度上随便一搜得来的。


    “沈知言,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这样。”


    裴意抬起头来看他,虽然口罩挡住了她下半张脸,但露出的眼睛依旧能够窥见她独有一份的明艳动人。


    她当初出道的时候主打方向就是冷艳女神,一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眼,由于保养得当的缘故,并没有普通人明显的红血丝,清透明亮,精致的眼妆更在她原本就优越的底子上放大了优势,别说是男人了,就连白郁声见了也不自主地被她吸引。


    即使说的话听上去并不占上风,但她说话的时候依旧是高昂着脑袋,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


    “很遗憾在我们得回房间休息了,希望几天后的展会不会让你感到失望,失陪。”


    还没等裴意有所反应,趁着电梯门还没关,白郁声就被沈知言拽进了电梯里。


    前后一共也就一分钟不到,白郁声到这会儿都没转过弯来。


    电梯里人有点多,白郁声最后一个上电梯,整个人快贴到电梯门处,禁止倚靠的标签就贴在她的脑袋后边。


    沈知言一只手虚虚地钩住她,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了过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沈知言的下巴,他会把自己打理得很干净,下巴上干干净净,没有胡茬,只有一层淡淡的青色痕迹,离得远了根本看不到。


    白郁声没忍住,伸手去摸了一把,手感有些粗糙,指尖有点痒。


    这倒是与小猫不同,小猫的下巴毛也是柔软的。


    “叮——四楼,到了。”


    白郁声瞬间收回手,电梯门重新被打开,不是他们要去的楼层,后面骚动了一会儿,沈知言白郁声先往外面走出去了一些,让后面的人先下去。


    电梯里少了不少人,在重新回到电梯中的时候白郁声余光瞄到了嵌在电梯后面的镜子。


    沈知言微微低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白郁声:……


    越往上,电梯里的乘客越来越少,他们住在酒店顶楼的套房,上了十几层楼之后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摸爽了?怎么不继续了?”


    神他妈……


    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讲什么啊!


    白郁声指了指电梯顶上的监控。


    “别,你是个公众人物,万一我们这一段传出去了怎么办!”


    “又不是明星,还不准自由恋爱了?”


    说起明星……


    白郁声推了把沈知言的肩,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开。


    “话说,你为什么看上去对裴意敌意那么大?”


    虽然沈知言身边没有什么女人的身影,并不是对谁都是与对待裴意一样的,表面上看上去两个人来往还算密切,但实际上沈知言仅仅对她保持了最基本的社交礼貌,甚至可以说有些不近人情了。


    要不是沈知言之前明确说了自己的感情状态只有一段暗恋,白郁声真的会以为他们也许是分手并不太体面的前任关系。


    沈知言垂着眼睑,盯着女孩的脸看了一会儿,继而叹了口气,斟酌着开了口。


    “我和她是高中同学关系……”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是回忆!解密男高沈猫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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