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奇妙
楚含棠连忙伸手按住谢似淮,再极心虚地迅速坐起来。
他的物什也因此离开了她。
谢似淮抬起头,似乎有些不解。
她深呼一口气,“我、我不行,我今日太累了,不是、不是很想做那种事,也没什么力气做那种事,我们以后还有机会的。”
房间安静片刻,谢似淮垂眸看着楚含棠还是毫无动静的地方,低喃道:“无论如何,你都无法对我产生反应么?”
至于这个,楚含棠真没法解释。
她试图继续安抚着他,“不是,我说了,我今日出去了一天,很乏了,改天吧。”
谢似淮却忽笑起,一双眼睛在黑夜里亮得惊人,琥珀色的眼珠子如同机械般地轻轻一转,失焦再聚拢,声音很轻,“好,我信你。”
楚含棠这才回到榻上,把被子也往他身上盖了盖,“睡吧。”
“嗯。”
谢似淮当真闭目休息了。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看着他温和的睡颜,在想,谢似淮今晚是怎么了,应该是原因的,刚才忘记问了,明天若记得再问吧。
不过楚含棠确实也没撒谎,她出门寻了一天的人,既累又乏了。
因此,楚含棠躺在榻上没多久便沉沉睡去了。
在楚含棠睡过去后,谢似淮睁开了眼睛,侧过头,天生泛着淡粉色的眼尾下撇着。
少年恍若自言自语道:“你不要我也可以,对我起不了反应也可以,但你若要女人……我真的、真的会杀了你的,楚含棠……”
说完,他笑着,亲了下她的唇。
楚含棠一觉睡到天亮,起来的时候发现谢似淮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了镜子前,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大概是他听到了她起床的声音,转身看了过来。
“你过来,我给你梳头。”
楚含棠睡眼惺忪,下床走过去。
他站了起来,把位置让给他坐,一回生两回熟地替人梳起了头发,只有看着那条绣着谢字的发带绑上高马尾才有那么一点愉悦。
两人的身影倒映在镜子中。
等谢似淮帮自己扎好高马尾,楚含棠就站了起来,“我去外面看有没有人,没有人,我再让你出去。”
这个都算是常规操作了。
她刚想往外走,被他拉住了手腕,“你说你不喜欢池姑娘,我们睡在同一间房,为何要瞒着他们呢,仅仅因为我们都是男的么?”
楚含棠被问到词穷。
她主要是怕池尧瑶知道后,可能会影响好感值的升降,可能还会影响以后要走的剧情点。
看柳之裴的反应就知道了,虽说他正在努力地接受着他们关系亲密的这件事,但显而易见的,相处间还是跟以前有一些区别了。
事关攻略任务,实在是不敢赌。
楚含棠犹豫了几秒,“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我怕他们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本以为小病娇只是把她当小乐子,有些新鲜这种男男关系。
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难道谢似淮是真心喜欢她?楚含棠不太确定,因为病娇的占有欲都很强。
一般人或许也分不清自己对一个人是占有欲,还是喜欢呢。
更何况谢似淮还是个小病娇。
思维逻辑不是正常人跟得上的。
在现代,楚含棠养的狗儿扔下她这个主人去跟别人撒娇,她也会吃醋的,这也是占有欲中的一种,总不能说她对狗儿是那种喜欢吧。
谢似淮得到楚含棠的回答,似也不是很在意,仿佛刚刚只是随口一问的罢了。
楚含棠推门出去,发现院中只有一人,柳之裴。
他就无所谓了,反正都知道了。
她直接招手让谢似淮出来。
可看着他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楚含棠有一种他们正在瞒着其他人偷情的错觉,而她还像是始终不愿意给人家名分的渣女。
错觉,都是错觉。
柳之裴早起是因为蚊子叮咬自己,翻来覆去地睡不下去了,然后便出来了,却万万没有想到会看到谢似淮从楚含棠的房间里出来。
他不受控制地观察起他们的走路姿势了,似乎都挺正常的。
昨晚应该没干什么。
只是单纯地同床而眠而已。
不然,他们当中肯定有一个人会不太舒服的,柳之裴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对这方面还是有一丝了解的。
他们昨晚定是盖着被子纯聊天!
楚含棠见柳之裴不是看她的屁股就是看谢似淮的屁股,如果不知实情的人肯定会以为他是个变态。
她自然是能猜到柳之裴在想什么,抬腿就是一脚踹过去,“你眼睛往哪儿看呢。”
柳之裴尴尬地转移视线,干巴巴问:“你们昨晚睡得可好?”
楚含棠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再垂下手扶正腰间的腰封,“还可以,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柳之裴如实道:“有蚊虫,这院子偏僻一点儿是好,可蚊虫太多了,从昨晚咬我咬到今天一早,也不知道蚊虫为何不咬你们。”
她闻着谢似淮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大概知道原因是什么了。
他们随便聊了几句,就见池尧瑶从房间里出来。
她的石榴裙拖过门槛,梳着云髻,珊瑚簪插在其中,耳垂还是挂着红宝石银耳坠。
“含棠,谢公子,柳公子。”
谢似淮缓慢抬起眼,先是看了一眼池尧瑶,再看向楚含棠。
楚含棠闻声转过头去看池尧瑶,扬起笑容打招呼,随后留意到她戴在耳垂的红宝石银耳坠。
昨晚,楚含棠没怎么留意池尧瑶戴着的首饰。
今日一看,她才发现对方的红宝石银耳坠很像谢似淮之前直接刺入耳垂的那一双。
池尧瑶是有一双宝石银耳坠,可楚含棠记得是镶嵌蓝宝石的。
楚含棠不动声色地找了找放在衣袖中的宝石银耳坠。
几秒后,她想起来了,宝石银耳坠应该在昨晚换出来的脏衣服里,于是想转身去晾衣服的地方找找。
还没有等楚含棠迈开腿,白渊也出来了,正好跟急着去别处的她碰个正着,“楚公子?”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看向了不小心撞到一起的他们。
楚含棠说了声抱歉。
白渊倒是不会太在意这些小事情,被撞一下罢了,对方又不是有意的,“楚公子这是急着去哪儿?”
当着他们的面,她肯定不会说是去找宝石银耳坠,于是随口道:“我想去茅房。”
白渊便赶紧让路了。
楚含棠快步走到晾晒衣服的地方,把昨晚洗过了的衣服找了几遍,都没有找到红宝石银耳坠,所以池尧瑶戴的很可能是谢似淮的。
这可怎么办?
又不能直接找池尧瑶拿回来。
否则如何解释谢似淮为何要多拿一双宝石银耳坠回来,在他们眼里,他是男的,除了送给女子,拿耳坠也没用。
众所周知,谢似淮认识的女子大概只有池尧瑶与素心。
她头都大了。
慢着,昨晚谢似淮反应异常,会不会也是因为看见了那双耳坠?
楚含棠觉得很有可能。
她心事重重回到院子,素心已经准备摆好碗筷了,让楚含棠过去坐下吃早饭。
早饭有几样,粥,包子,青菜,炒蛋,肉片等。
楚含棠主动地走到谢似淮旁边坐下,提不起食欲地喝着粥,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池尧瑶戴在耳垂上的红宝石银耳坠。
池尧瑶发现了。
她不解地抬起手摸了下红宝石银耳坠,“含棠,你为何一直看着我戴着的耳坠?”
楚含棠变得骑虎难下,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好道:“我觉得这一双宝石银耳坠真好看,所以就情不自禁地多看几眼了。”
正在喝粥的柳之裴眼神意味深长地扫过她们。
这个楚含棠真是的!既然都下定决心断袖,跟谢似淮在一起了,为什么又要经常地撩拨池尧瑶呢。
池尧瑶淡淡一笑。
楚含棠自知不该在谢似淮面前说这种话,但此情此景别无办法。
白渊吃了一口包子,绕开宝石银耳坠的话题,问道:“楚公子,你昨日和谢公子去了两个地方找人,今日是要去剩下的三个地方?”
昨日去的是寺庙与护城河下游。
“嗯。”楚含棠也喝了一口粥,“若是再找不到住持所说的神医,我们也只好放弃了。”
他们离开崇善寺之前也跟住持说过了,不一定能帮上忙,毕竟他们自己也有事要办,但会尽力而为。
白渊了然颔首,由衷道:“辛苦楚公子和谢公子了。”
楚含棠颇为不好意思,“助人为乐嘛,再说了,还是我先答应崇善寺的住持的,你们不嫌我擅自做决定,给你们添麻烦就好。”
池尧瑶笑道:“你这样很好。”
【恭喜宿主,女主对您的好感度加五,叠加过后为八十五,距离一百还差十五,请再接再厉,成功又近一步了。】
这样也行?楚含棠又惊又喜。
跟其他人吃完饭,休息一刻钟后,楚含棠又和谢似淮出去了。
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义庄。
义庄在京城郊外一里外。
现在出门在外,楚含棠会随身带剑,这也不会太引起别人的注意,京城本来就是一个可以聚天下能人异士的地方。
江湖人都会随身携带着称手的武器,佩戴剑的人数不胜数。
每座城市都会有义庄,京城也不例外,但义庄被百姓们视为不吉利之处,所以一般都会建在郊外。
义庄的门大开着,楚含棠仍然站在门外叩了叩门,“请问有人在么?我们想进去看看。”
里面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楚含棠看了谢似淮一眼,拉着他,走了进去。
义庄不可避免地会有些异味,也就是死人的味道,此处亦是如此,可当谢似淮进去后,香味竟能压过里面的尸臭。
有些尸体被放进来棺材里,有些尸体只是摆在草席上。
楚含棠一路上见识过太多东西了,现在看见义庄的尸体也表现得很平常,毕竟她还见过活人在自己面前成了尸体的场面。
谢似淮的反应更加不用说了,他看人的尸体跟看地上的一片无足轻重的枯黄落叶差不多。
忽然,角落里发出声响。
楚含棠看向那处,有一个抱着葫芦的老者躺在草堆里呼呼大睡,衣衫褴褛,胡子拉碴,看着脏兮兮的,听到声音睁了睁眼。
她面上一喜。
此人似乎正是他们要找的神医。
楚含棠刚想走过去,只见一阵风从他们的眼前掠过,谢似淮淡定自然,眼疾手快地抽出腰间匕首,一句话也不多说,直接刺向对方。
老者武功也不低。
居然能躲开谢似淮的匕首,而老者的两只手分别抓住了楚含棠和他的手腕,指腹压着他们的脉搏。
仿佛给他们把了一次脉。
然后,他一脸果真如此的表情。
“松手。”谢似淮如画的眉眼还染着浅浅笑意,说话的语气像是很和颜悦色,却又抬起另一只手,几根毒针从窄袖中射出。
这一次老者躲开显得有些吃力了,险些被毒针射中。
他见识到少年武功不凡,骂骂咧咧道:“两个短命鬼!一点儿也不懂得尊老爱幼,擅闯义庄,还对我这个一把年纪的人动粗!”
谢似淮笑着温柔道:“一把年纪的人就不能杀了么?”
楚含棠忙站到他们中间。
她刚才完全没能反应过来,他们两个,一个比一个速度快,“你们别打了。”
老者哼了一声。
楚含棠被人骂短命鬼似乎也不生气,她一向最擅长的就是置若罔闻了,“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您认识崇善寺的住持么?”
老者皱了皱眉,像在回忆些什么,“崇善寺的住持?”
她道:“对!”
他松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白白净净的小公子,心不在焉问:“哦,那个老和尚啊,他怎么了?”
这位肯定是他们要找的神医了。
楚含棠快速地掏出随身带着的信递过去,“崇善寺出了一些事,住持可能想您帮忙,这一封是住持拜托我转交给您的信。”
老者正色起来,接过信。
他一目十行地把信看完,神情顿时凝重了几秒。
转眼,他又恢复游手好闲的模样了,“原来你们是给我送信来着,我还以为你们是来义庄,让人给你们两个短命鬼留一席之地呢。”
楚含棠嘴角一抽,不成想这神医说话很有欠揍的潜质。
谢似淮凝视着这个口无遮拦的老者,不知想起什么,慢慢地道:“你会易容术?”
老者看他的眼神有几分不同了,倒也没否认,“天下知道我会易容术的人可不多,你是如何得知的?”
楚含棠看不出来。
“你此刻拿来面对我们的脸是假的,是易容过的。”谢似淮将刺在墙上的匕首拔回来,插回腰间,“我在你身上闻到一种味道。”
他笑着。
“易容需要用一些东西来改变面貌,是那些东西的味道,虽然那味道很淡,几乎闻不到,但是我对味道很敏感,”
天下会易容术的人少之又少,老者惊讶道:“你也会易容术?”
谢似淮白净温良的长相经常显得他人畜无害,“我不会,只是我以前杀过一个易过容的人,便记住了那种味道。”
老者:“……”
楚含棠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倘若池尧瑶他们会用易容术,在京城不就能行动自如了,“神医,您能教我们如何易容么?”
老者胡子一动一动的,“我凭什么教你们易容术?”
“还有,你们学易容术作甚?”
楚含棠本以为没戏了的,听他最后一句话,又重新燃起希望,“不瞒神医说,我们来京城遇到了些困难,无法以真面目示人。”
沉默片刻,老者看了看由他们送来的这一封信,也罢,就当还他们送信的人情了。
他写了一道方子给她。
要将上面的东西煎熬成胶状,再敷到脸,几乎是无色无味的。
说到此处,老者扫了谢似淮一眼,“除了他,应该没人能闻得出来,也不知他是怎么训练的,居然对味道这么敏锐……”
他纳闷数秒,又不理了。
讲完注意事项,老者亲自给楚含棠演示了一遍如何用敷在脸上的胶状物体捏出另一张人脸。
楚含棠努力地记住了。
老者得知崇善寺有求于自己,也不打算在京城继续逗留了。
他拿起地上的葫芦挂回腰上,踩着草鞋就要离开,走到义庄门口,又回头看他们,莫名其妙地说了一个数字,“三个月。”
楚含棠一头雾水,想追问时,老者不见踪影了。
不过,他们好歹成功替崇善寺住持转交了信,也算不负嘱托了。
楚含棠将老者给她的方子叠好放进袖子,也不想在义庄久待,准备跟谢似淮去买一些方子上写的东西回去试试,“我们走吧。”
今日收获颇大,她心情也很好。
半个时辰后,他们回到京城,随便找一家药坊抓方子上的东西。
药坊里充盈着药香味,楚含棠闻着提神醒脑,恍惚中记起还有一件事没有跟谢似淮说,“我昨晚弄不见宝石银耳坠了。”
他抬了抬眼,“不见了?”
楚含棠有些愧疚,“对,不见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是今日一早看见池姐姐戴着的耳坠才发现的。”
昨晚没怎么看池尧瑶,因为怕小病娇说她总看池尧瑶。
谢似淮笑了,“是么,我昨晚还以为是你送给池姑娘的呢。”
这误会可大了,楚含棠暗自庆幸自己有嘴巴,能够及时解除误会,“怎么可能,这是你的东西,我怎么会随意送给别人。”
“我会找机会把那一双耳坠拿回来的,你给我一点儿时间。”
他“唔”了一声,“我信你。”
谢似淮此刻确实是信了楚含棠的话,其实仔细想想,她应该也不会把红宝石银耳坠送给池尧瑶,毕竟如此一来,他迟早会知道。
昨晚兴许是太过于患得患失了。
不对,患得患失么。
他对楚含棠患得患失?这种感觉还是太过陌生了,谢似淮思考着该如何形容它们。
无法形容,很奇妙。
楚含棠没把他的宝石银耳坠送给池尧瑶是真,可身为男的楚含棠对他产生不了一丝反应也是真……
谢似淮笑意不及眼底地想着。
他们买完东西就立刻回去了。
池尧瑶得知他们完成了住持拜托的事,也感到十分开心,同时又担忧这位神医是否能治好崇善寺那些被人种下过巫术的和尚。
若可以,或许对他们也有帮助。
皇帝看样子是绝对不会给被种下巫术的士兵解巫的。
到时候他们恐怕还要想办法解掉那些人被种下的巫术,可谢似淮曾经说过,巫术除了施巫人外,其他人无法解除。
既然如此,这个希望很渺茫。
楚含棠见池尧瑶还是愁眉苦脸的,马上就把神医教她易容术一事跟他们说了,希望对方心情好些。
果然,池尧瑶下一秒的表情如乌云散开,露出晴天般。
她喜悦道:“易容术?我以前只听说过,倒是从未见过,若我们在三王爷生辰那日易容再混进去,那事情应该会更加顺利的。”
即使有易容术,也只能在三王爷举办寿宴那日混进去。
皇帝派人盯着三王府,肯定会让那些人一旦看见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即行动。
忽然见到有陌生面孔的人去找三王爷,他们也一样会行动,皇帝的性格就是宁杀错莫放过。
但是生辰那日情况不一样了。
池尧瑶和白渊都懂得这个道理。
会易容术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他们不用整天整夜地待在这个院子,这几天也可以易容出去打听消息。
这样就不怕被人看见脸了。
楚含棠也学老者那样给他们示范了一次,在场的人都是学东西很快的人,记忆力也都比普通人要好,也是看一遍就学会了。
但感觉学会了,跟做起来或许会不一样,因此他们谦虚好学地在院中慢慢地练习起来。
楚含棠则回她的房间琢磨自己的事情了,直到晚上才出来。
因为要沐浴了,楚含棠拿着衣衫去浴室,习惯地敲了敲门,“有人么?没人我就进去了。”
今晚沐浴的水是淘米水,古代人经常用奶白色的淘米水来净身。
满满的淘米水装在浴桶里。
楚含棠走进去,刚想把衣服放在挂架上,却发现这里挂有别人的衣衫,好像是谢似淮的,她下意识地转身看向没有人的浴桶。
“哗啦”一声,只见有人从水里冒出半个身子。
少年白皙的锁骨深陷着,锁骨窝还淌着水,长发湿哒哒地黏在身上,面若美玉似的柔白。
他长睫一颤,水滴便沿着睫毛滴落,加上眼尾微红,恍若落泪。
谢似淮忽然抬手拉住了站在浴桶旁边的楚含棠。
她受力弯下腰,他微仰起头,唇齿轻撞,舌尖相缠,“我们,一起沐浴……好不好。”
他真的太想和她交媾了。
这是能证明她拥有他的直接方式之一。
第52章 许愿
唇齿间的热气顺着嘴角蔓延到楚含棠的脸颊,她睁眼看着谢似淮,他也在望着她,漆黑的眼睫一眨,残留的水滴滑落,砸到她脸上。
浴室水汽弥漫,属于谢似淮的气息一点点地笼罩着楚含棠。
鼻尖挨着鼻尖。
唇与唇之间摩擦着,谢似淮将近贪婪地吮吸着楚含棠赐予他的柔软,血液在身体内乱窜着。
很喜欢这种感觉。
以前他必须得杀人、杀狼才能活下来,你不杀人,人便会杀你,将你尸首踩于地上。
你不杀狼,它便会撕碎你,将你连骨带肉吞吃。
所以,为何不杀呢。
杀着杀着,谢似淮慢慢地衍生出习以为常的兴奋与愉悦,杀人变成像普通百姓杀家禽一般的寻常。
人会为杀家禽而感到愧疚、心疼、不忍等的情绪么。
显然是少之又少,他们大部分不会,反而会思考在家禽死后,如何烹饪它们才能更好吃,谢似淮杀人时亦是如此。
虽然他是不会吃人肉的。
有些人甚至因为杀家禽被血溅到而心生不满、厌恶,可他却异常享受着血液喷溅过来的那一刻,滚烫、炽热,昭示着生命正在流逝。
二者这么一对比,他显得仁慈多了,不是么。
可楚含棠能赐予他的仿佛有更多,说不清有什么,但谢似淮就是心生向往、渴望。
吻逐渐加深,谢似淮微喘着气。
他细长的睫毛一张一合,一双眼睛似乎被浴室中的雾气打湿了,如装着一汪水,有几缕湿发贴着锁骨,黑色融入了白色中。
楚含棠却猛地站直身子。
两人分离。
谢似淮也不动,只是抬着头看着站在浴桶旁边的她,笑容如破碎了的镜子,泛着光怪陆离。
“你昨日说你乏了,所以无法对我起反应,今日也是么?”
他声音很轻,似乎一阵风就能吹散,又含着诡异的笑,“为何呢,仅仅因为我是男子……”
“还是你说的喜欢其实是假的,你不喜欢我,甚至无法接受与男子亲密,所以……”谢似淮笑得单薄的肩胛骨轻颤,“你在骗我。”
楚含棠哑口无言。
“那你说会永远陪我在我身边也是假的了,无法喜欢男子的你,会觉得跟我亲密恶心么?”
浴室仅有的烛火晃动不止。
谢似淮那张若昙花却又带着少年气的脸在某一瞬间陷入阴影中出不来,“你就真的只喜欢女子?”
楚含棠不由自主地摇头。
看着这样的他,她脑子一片空白,直觉告诉自己这一次必须得好好处理,不然后患无穷。
可怎么样才算是好好处理?
楚含棠脱口而出,“不是的,不是的,是因为我……”
【警告!警告!警告!宿主不能向他人泄露跟攻略任务有关的事,也不能主动暴露真实身份,需要维持原主女扮男装的身份。】
【否则很有可能会产生小说世界崩塌、攻略任务终止、无法回去等情况,请宿主三思而后行,请勿要冲动行事。】
她又闭上了嘴巴。
最后,楚含棠支支吾吾道:“其实是因为我,我不能人道。”
抹黑自己,她也是有一手的。
谢似淮仿佛愣住了,露出一丝看似天真无邪的茫然。
楚含棠继续道:“从小到大都是,无法像正常人那样,所以我已故的父母才没有给我安排通房。”
不知为何,他没开口。
她说着善意的谎言,“因此他们给我定下了一门亲事,说我没通房的原因是因为珍惜未过门的妻子,堵住悠悠众口,怕被人发现。”
穿书前,楚含棠完全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说自己不能人道。
好在她不是真正的男子,说这种话也不算是诅咒自己,“之前我不想说,毕竟身为男子,不能人道太难说出口了,不是?”
谢似淮低语,“竟是如此么。”
楚含棠斩钉截铁,“没错,事实就是如此,我是有苦衷,你就别再多想了,我也并没有排斥、厌恶我们的亲密。”
言罢,她又靠近过去。
浴室变得安静,楚含棠再一次主动地弯腰亲了亲他。
谢似淮仰着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薄唇微启,享受着她主动的吻,唇瓣缠磨,潋滟殷红,急不可耐又压抑的喘息从喉咙溢出来。
他抬起双手,环住楚含棠的脖颈,水滴越过手臂皮肤,向下流。
黑色的长发还在滴着水,皮肤却泛着不正常的白,整个人犹如黑白相交的水墨画,水墨画偶尔又透出一抹潮红色。
来不及吞咽的津液顺着他们唇角滑落,暧昧不已。
院中虫鸣阵阵,又是一天清晨,距离三王爷生辰还有两天。
楚含棠这几天把京城流行的话本都买了回来,从白天看到晚上,看到兴起之处时甚至还熬夜了,导致第二天起床顶着熟悉的熊猫眼。
她又不用练习易容术,闲暇时间比池尧瑶等人要多。
偶尔还会跟柳之裴斗斗嘴。
虽说他也许还有些介怀楚含棠跟谢似淮两个男的关系匪浅,但柳之裴也不可能因为此事而远离她。
柳之裴有时也会翻阅一下楚含棠买回来的话本。
他看着厚厚一叠的话本,毫不掩饰的嫌弃,这都是什么东西?
《霸道娘子强制爱俏书生的一百种方式》、《狐狸精与正义道士的二三事》、《腹黑魔尊爱上我》、《后宫三千美男的秘事》等。
现在京城就流行这种话本?
光听名字就觉得一股荒谬扑面而来,不知道买这些话本的人是怎么看得下去的。
受众男女不限?怎么感觉都是小姑娘看的话本。
还真是够恶趣味,柳之裴想。
楚含棠从柳之裴手里抢回自己的话本,宝贝得很,在古代能找到这种水平的话本已是不易,尽管吧,这里面的剧情确实够老土。
柳之裴没眼看,“楚公子,你居然喜欢这种东西?”
她把话本都藏好,“太无聊了,总得看点儿什么打发时间。”
他建议道:“看四书五经?”
楚含棠皮笑肉不笑地看他,“我不想在白天睡觉。”
柳之裴在这方面反应略有些迟钝,十分奇怪道:“我让你看四书五经,又没让你睡觉。”
在一旁练习易容术的池尧瑶笑了笑,“含棠这是说她看四书五经会打瞌睡。”
柳之裴这才反应过来,倒是也懒得管楚含棠了,爱看什么就看什么吧,反正他已经没办法把她从歪道上掰回来了。
他转过头问池尧瑶学易容术学得怎么样,还特地过去观摩,就是不知是观摩易容术,还是观摩正在练习易容术的美人了。
楚含棠想出去逛逛了,不想整日闷在院子里。
可今日好像都不见谢似淮的踪影,问其他人,他们也说不知道。
只有白渊说看见他早上就出去了,包袱等东西还在,应该只是出去处理自己的事。
楚含棠倒也不担心谢似淮的安危,很少有人能伤到他。
她又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实在是待不住了,便跟池尧瑶说自己要去街上买些东西,还可以顺便把晚上要吃的菜给买回来。
池尧瑶闻言,停下手头上的动作,“你一个人出去?”
柳之裴也抬头。
他想了想,在美人与兄弟之间进行抉择,暂时选择了好兄弟,“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楚含棠耸了耸肩,“我一个人去就行,反正通缉令上没有我。”
池尧瑶颔首,相处这么久,也清楚对方是喜欢热闹、坐不住的性格,她继续练习易容术,道:“好,含棠你记得早些回来,”
柳之裴还毫不客气地说今晚想吃什么菜,让楚含棠尽量买回来。
“我想吃醋鱼,你看有没有新鲜的鱼,买一条回来。”
她没理他。
楚含棠回房间拿钱袋就出去了,京城白日和夜晚都是热闹嘈杂的,除了时不时就会有士兵在街上搜查有些扫兴外。
时辰还早,楚含棠打算逛到下午再回去,中途口渴了,进了一家茶馆听说书。
高台上,一名长须中年男子拍案而起,说得跌宕起伏。
中年男子声情并茂道:“前朝皇帝沉迷于巫术之中,曾召集天下会巫术之人进皇宫,为自己逆天改命,妄图长生不老。”
一提到巫术,座下之人纷纷来了兴趣,等待下文。
“传闻世上最精通巫术的便是巫女了,于是,前朝的时候,一批又一批的巫女被送进皇宫,为前朝皇帝行祭礼。”
有人问:“巫术之事到底是真是假,我们怎么从来没见过。”
中年男子抚须一笑,不以为然,“真假难断。”
话锋一转,他叹口气。
“可没过多久,前朝便被灭了,巫术也视为不详的东西。”
中年男子说出自己的观点,“沉迷于巫术的皇帝注定走不远,导致国家衰败。”
此时,茶馆里一名俏丽的姑娘笑着淡淡说:“哦?是么,前朝之所以灭亡,是因为前朝皇帝愚昧,若用巫术强国岂不更好。”
楚含棠看过去。
姑娘嗤笑一声,说话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睥睨世人的傲然,“他偏偏用巫术来追寻什么长生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注定失败。”
像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她敏锐地转头往旁边看。
楚含棠跟姑娘对上视线。
姑娘若无其事地打量着这一位面容俊秀的小公子,手指似有似无地敲着桌面。
目光在空中交汇。
楚含棠神情自然,姑娘把头转回去了,又听了一会儿,像是觉得无聊至极,起身离开茶馆。
而楚含棠歇够后,也离开了茶馆,去集市买菜。
她分别买了他们喜欢吃的菜。
包括柳之裴说的鱼,只是轮到买谢似淮喜欢吃的菜时,楚含棠有些纠结,他似乎不怎么喜欢吃饭菜。
正苦恼着,她想起了一样菜。
楚含棠买了一节莲藕回去,今晚可以亲自下厨给谢似淮做藕片。
今日是池尧瑶的生辰,恰逢京城的面具节,原著里,他们并不会易容术,到晚上会戴上面具到市集,再到菩提树下写下许愿带。
白渊的许愿带是关于池尧瑶的。
池尧瑶的许愿带是关于他的。
楚含棠的许愿带也是关于池尧瑶的,她今晚还需要走原主的剧情点,一字不差把那些话写在许愿带上。
原本池尧瑶是不打算过这个生辰的,毕竟还没解决小匣子的事。
可白渊说服了她,他说若此次找三王爷的计划失败,那么他们很有可能就要命丧于此了。
既然如此,为何在尚未展开行动前,不认真地过一个生辰呢,他破天荒地学会了开玩笑,说死前或许还能留下美好的记忆。
看过原著的楚含棠自然是知道他们不会有事的,但他们不知道。
跟以前的剧情点相比,这一次的剧情点看似很容易。
毕竟只是偷偷地写一条怀着对池尧瑶感情的许愿带罢了,既不是让她偷亲池尧瑶,也不是让她偷属于池尧瑶的东西藏起来。
不过,楚含棠还是有担忧。
若被谢似淮看到了呢?
说是悄悄地写,可万一呢,有些事情的发展是不受控制的,为了谨慎起见,到时候还是避开他再写。
她一边切藕片,一边想这件事。
池尧瑶也想到厨房帮忙煮今天的晚饭,但是被素心赶了出去,说今天是她的生辰,她们怎么能让她在这一天下厨。
面对素心的坚持,池尧瑶哭笑不得,不过是一个生辰罢了。
自然池家被灭门后,她都不打算再过了,要不是白渊说服了她,池尧瑶都准备默默地过了。
不过看她们也是一番好意,池尧瑶便不推辞了。
厨房里,楚含棠把藕片放进去蒸笼里蒸,思忖几秒,避开其他人,然后出去了,拐个弯偷摸地进了池尧瑶的房间。
今日没看见池尧瑶戴那一双红宝石银耳坠,应该放在了房间。
虽然偷偷摸摸地拿回来不太好,但除此之外,楚含棠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一进到房间,她就看到了摆放在梳妆桌上的红宝石银耳坠。
楚含棠拿起它就放进自己的衣袖里,再迅速地离开池尧瑶的房间,整个过程很顺利,没有人发现。
她摸着这一双宝石银耳坠,心想,终于回来了。
脚步也不禁轻快了不少。
楚含棠重新回到厨房,揭开蒸笼,雾气萦绕,一碟藕片晶莹剔透,甜香四溢。
柳之裴一直在灶台那里看火。
他倒是不太喜欢吃清淡的藕片,更期待醋鱼,可柳之裴也不是没眼色的人,之前也留意到谢似淮在饭桌上会经常夹藕片。
这一碟藕片大概是做给他的吧。
柳之裴悄无声息地走到楚含棠身边,压低了声音揶揄道:“你待谢公子果真上心啊,这一碟藕片是专门为他做的吧,真偏心。”
楚含棠揭开另外一个蒸笼,露出里面的醋鱼。
她挑了挑眉,“我还做了你说的醋鱼,池姐姐喜欢吃的东坡肉呢,别看到什么都往那一方面想。”
柳之裴没话说了。
素心走过来,“你们在嘀嘀咕咕什么呢,柳公子,你不是在看火的么,火都快要烧没了。”
这些日子他们之间相处下来,拉近了距离,说话比较自然。
柳之裴见灶台的火真要熄了,赶紧回去拯救了,楚含棠笑话他干啥啥不行,刚说着笑就看到谢似淮经过厨房外面。
她把蒸笼盖子放回去,又出厨房了,直接朝他走过去。
谢似淮看见楚含棠便停下了。
楚含棠见附近没人,摊开掌心,一双红宝石银耳坠躺在上面,弯唇一笑,“你看,我拿回来了,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谢似淮目光扫过那一双红宝石银耳坠,“那就好。”
顿了一下,他忽然道:“你还是把它给我吧,以后你要是想看,我直接戴给你看便可。”
楚含棠看了一眼谢似淮渐渐好转的耳垂,犹豫几秒,还是将手中的红宝石银耳坠还给他了,“也可以,不过你这几日千万别戴。”
谢似淮笑容很淡,“嗯。”
她看着他把宝石银耳坠放回腰间,又问:“你今日去哪儿了,白公子说你一大早就出去了,现在快太阳下山了才回来。”
谢似淮仿佛不太想说这件事,“随便出去走走。”
楚含棠还记挂着厨房里蒸着的藕片,语气有些自豪道:“你先到院子等等,应该很快就可以吃饭了,我今天弄了很多样菜呢。”
言罢,她转身回厨房。
谢似淮看着楚含棠的背影,将腰间的宝石银耳坠又拿了出来,毫不迟疑地扔进了不远处的水池里。
水池发出轻微的响声,平静的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宝石银耳坠慢慢地沉了下去。
入夜,暖风轻卷,他们一行人戴着面具融入了京城的街市中。
为了以防万一,池尧瑶戴上面前之前还易过容了,白渊他们也是,出门在外还是谨慎些好。
他们所有人戴的都是狐狸面具。
这是柳之裴在天黑之前出去买的,懒得挑来挑去,后面干脆都买一样的,他选中的就是狐狸面具。
其他人对面具也不挑剔,能戴就行。
楚含棠故意地放慢脚步,落后于他们,跟谢似淮走在后面。
两人的影子在地上被灯光拉长。
她转过头看戴着狐狸面具的谢似淮,觉得好玩地用手指碰了碰面具边缘,“想不到柳公子的眼光还不错,你戴这个狐狸面具好看。”
狐狸面具只遮住上半张脸,因此楚含棠能看到他微弯的唇角。
街道灯火辉煌,过了长桥便能看到一棵菩提树,上面挂满红色的许愿带,他们走了过去。
白渊像原著里写的那样买下了几条许愿带,将它们分给了他们。
他说:“你们也来试试。”
楚含棠看着手里的红色许愿带,感觉它如同烫手芋头,踌躇片刻,还是提笔写下了几句话,在后面落款为楚含棠。
谢似淮端详着许愿带良久,等他们差不多写完了,他才动笔。
站在菩提树下售卖许愿带的男子将他们的许愿带收集起来,一条一条地挂上去。
挂到楚含棠写的那一条,风一吹,把还没挂稳的许愿带拂落在地,正好落在谢似淮脚边,他弯下腰捡起来,无心地看了一眼。
这条许愿带上写着,希望我心中所想的皆能成真。
楚含棠见谢似淮捡到自己的许愿带,抽了回来,心中庆幸自己留有后手,“你看了就不灵验了。”
他轻轻一笑,看着她,“你心中所想是什么呢。”
她摇头。
“不能说,说出来也会不灵验的。”楚含棠将许愿带递给男子,“麻烦你再帮我挂上去,谢谢了。”
男子双手接过,“好的。”
池尧瑶一回头就见他们还站在菩提树下,两名少年身姿挺拔,如纤竹般,在某一瞬间,她脑海里竟然闪过看着很是般配的念头。
太荒谬了。
她出声提醒,“走吧,含棠、谢公子,我们到对面看杂耍。”
“我们知道了。”
楚含棠便抓住谢似淮的手腕跟上去,到有杂耍可看的地方,看了一会儿,她跟他说自己好像落了一些东西在菩提树下,想回去找找。
谢似淮本想和楚含棠一起回去找,她却道不用,让他在这里等。
他看了她几秒,答应了。
楚含棠见谢似淮答应,松了一口气,转身就离开了此处,快步地朝菩提树的那个方向走去。
一回到菩提树下,她就问售卖许愿带的男子要了一条许愿带。
因为楚含棠长相不凡,所以男子还记得她,疑惑道:“公子刚刚不是已经写过一条许愿带了么,为何现在又写?”
楚含棠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想多许一个愿望。”
她提笔快速地在许愿带上写下剧情点要她写的话。
内容是,愿能永远和池尧瑶在一起,我喜欢她,很喜欢,希望她也能够心悦于我,并没有文绉绉的用词,全是直白的句子。
落款还是楚含棠。
原主对女主还真是痴心一片。
楚含棠这次亲手把许愿带挂上去,挂上去的那一刻,就被系统提示剧情点完成了。
她赶紧离开了菩提树,回到表演杂耍的地方,却不见谢似淮了。
不知怎么的,楚含棠心底有些不安,问池尧瑶,对方也没留意,因为他们都在专心地看杂耍,只知道谢似淮刚才跟她站在一起。
他不会跟着她回菩提树那了吧。
楚含棠下意识地转身想去找谢似淮,一抬头就看见了拿着两个糖人过来的他。
谢似淮将其中一个糖人递给她。
他还戴着狐狸面具,看不清底下的表情,但语气听起来是正常的,“你回来了,找到你的东西了么?”
楚含棠还是有些紧张,“你刚刚去哪儿了?”
谢似淮举了举手中的糖人,温柔地笑着,“我去买糖人了,你怎么这么紧张,都流汗了。”
她接过糖人,“我怕你等太久,跑回来的,所以才出汗了。”
他“嗯”了一声,继续看杂耍。
楚含棠摘下狐狸面具吃糖人,心脏跳动的频率渐渐恢复正常,糖人的甜气在舌尖上散开。
他们看杂耍的时间不长,池尧瑶习惯早睡,于是看完就回去了。
她也回去了。
谢似淮今晚并没有来楚含棠的房间,他回自己的房间,从袖子里拿出一条许愿带,垂着眼看上面写的字,最后看向落款。
楚、含、棠。
他脑海里浮现了她弯腰在桌子上写下许愿带这些字的画面。
楚含棠站在菩提树下,他站在桥边看着她把许愿带写完,再亲手把它挂上去。
谢似淮指尖缓慢摩挲着许愿带上的名字,瘦削的肩膀轻轻地颤动起来,他似乎笑了起来。
上面还有一个名字呢。
池尧瑶。
他笑着笑着,眼尾滑落一滴泪,细长的手指将许愿带撕开,新做的红绸带很难扯烂,便使劲地撕,把指尖也撕得泛红,像是要滴血。
“嘭嘭嘭”很轻的敲门声。
楚含棠的人影倒映在外面,小声道:“我看你房间还亮着灯,应该还没睡吧,我忘记问你了,你今晚还要来我的房间么?”
谢似淮抬眼看过去,眼尾泛着海棠花粉色,又有一滴泪滚下,像是太用力地笑,笑出来的。
“咔吱”一声,门开了。
楚含棠闻声抬头,还没看清门后的人,便被一条发带蒙住了眼睛,然后被人扯了进去,踉跄几步,撞入一个盈着香味的怀中。
她吓了一跳,扶住他手臂,“你蒙住我眼睛干什么?”
一滴不知名的水砸在她手腕。
“楚含棠,你、你亲我一下,我现在有点儿……有点儿想掐死你。”谢似淮抚摸着她的脸,笑着说,“可我又不太想掐死你,所以你亲我一下吧。”
第53章 红果
谢似淮说话的声音比平日里低一点儿,如同在耳边细声细语般,带着一抹诱惑,却又似带着一丝由正在绷紧的弓弦发出的颤音。
楚含棠被蒙住了眼睛,无法看见他此时此刻的表情,只能凭借着语气来分辨。
她现在甚至无暇去思考那一滴砸到手腕上的水珠到底是什么。
好像是有温度的。
楚含棠虽尚未弄明白谢似淮今晚为何会说出这些话,又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却也尽量冷静下来,手摸索着往上挪,触碰到他的脸。
她微微踮起脚,亲了他一口。
谢似淮安静了一会儿,仿佛塌下了腰,下颌搁在楚含棠肩上,耳鬓厮磨着,他好像在笑,“楚含棠。”
楚含棠也没拉下眼睛上的发带,只是任由谢似淮抱着。
“嗯?”
他歪过头,吻过她耳垂,从脸颊一路吻上去,隔着蒙住她眼睛的发带吻过她的眼皮,将人往床上带,“你说一遍,你喜欢我。”
“……”
楚含棠不知为何迟疑了几秒,其实是还在思考谢似淮到底怎么了,她知道他想跟自己行房事,为了满足占有欲,想让她拥有他。
可不是说了她不能人道了么。
而且他也信了。
今晚说有点儿想掐死她,应该不是因为她不愿意跟他行房事吧。
小病娇有些喜怒无常,楚含棠也是知道的,但今日的情绪转变也未免太突然了,会不会跟许愿带有关?
暂时无法确定。
毕竟她还特意地避开所有人,回去写的那一条许愿带。
等她回到看杂耍的地方,谢似淮是不在原地,但那是因为当时去买糖人了,然后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一直在一起。
不过,楚含棠还是对此存疑。
她这一瞬间的犹豫落到谢似淮眼中却是别的意思了。
他略一停顿,“你不愿说?”
楚含棠听到声音才回过神,赶紧道:“没有,我喜欢你,你想要我说多少遍都可以的。”
谢似淮莫名其妙地笑了声,吻向她的唇,轻咬了一口。
喜欢不过轻飘飘二字罢了。
对谁说不是说。
所以她才会轻易地对他说出口。
骗子。
他想着,却吻得更深,缠着她的舌尖不放,卷入自己口中。
三王府,夜晚灯火通明,偌大的府邸却没有什么声音。
一名穿着玫红色衣裙的姑娘坐在大厅的主位上,好像在自己家中一样,悠然地品着茶,吃着点心,
此人正是白日里在茶馆听书之人,她吃了几块点心后,觉得太甜了,腻得慌,扔回碟子里。
三王爷外出而归。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中间位置上的姑娘,忍不住皱起眉头,嘲讽道:“陛下今日可真是有闲心,竟然还乔装打扮出宫了。”
姑娘便是当今皇帝刘秀安。
她捂唇笑了笑,“三哥,我们本就是一家人,想你便来了。”
有时候她不用朕自称。
刘段恒冷笑一声,“我还以为陛下您是不放心,亲自来监视我,可您这般随意出宫,就不怕觊觎着您皇位之人会逮住您的把柄么?”
刘秀安似无所谓了,“这个就不用三哥担心了,我自有办法。”
两人相对无言,刘段恒默然片刻,随便找了个位置坐,“听闻皇后娘娘有喜了,若诞下男的,应该就是大於的太子了。”
提到皇后有喜一事,刘秀安反应平平,心不在焉地拂过衣袖的绣纹,“应该吧。”
刘段恒却忽地义愤填膺。
他将茶杯摔倒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片散开,刘秀安眼也不眨。
刘段恒疾言厉色,“你我都知道,你是女儿身,皇后也是女儿身,你们怎么可能有孩子,皇后怀的是谁的孩子?”
刘秀安站起来,云淡风轻地踢了踢溅到脚边的碎片。
“皇后怀的孩子自然是朕的孩子,还能会是谁的。”她笑着说,“朕在位这么多年,膝下无子,文武百官都替朕忧愁不已。”
刘秀安缓缓道:“如今朕的皇后终于有喜,亦是大於之喜,三哥你也应该替朕高兴才是。”
似乎知道刘段恒比较在意的是什么,她安抚道:“三哥,你放心,大於永远都会是我们刘家的天下,皇后肚子里的孩子也还是刘家之后。”
寥寥几句,他便能够听出了刘秀安的言外之意。
皇后肚子里面的孩子应该还是刘家的血脉,就是不知刘秀安丧心病狂到让刘家何人去与当今皇后行……
刘段恒不想跟她多说。
却听刘秀安又道:“我今日到京城的街上逛了逛,想着能不能遇见池县丞之女,可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不知三哥有没有见过?”
刘段恒顿了顿,“你不是早已颁发了通缉令?京城又这般戒严,他们或许还未入城呢。”
她微笑着摇头。
“我总感觉他们进来了,他们一定会找三哥你的……而且,我有预感,他们会在你生辰那日来。”
刘段恒并不出声。
刘秀安也不在意,细指划过桌案,“我之前想活抓他们的,因为我不喜欢池尧瑶此女,想把她活抓,再狠狠地折磨她。”
“可他们逼我逼得太紧了。”
刘段恒面无表情道:“即使池尧瑶死了,你也无法得到白渊,你若要皇位,就无法跟他长相厮守。”
他知道她年少时见过池尧瑶与白渊,并对白渊心生爱慕之情。
刘秀安听了他的话,又大笑起来,“是么。”
“不过男人和皇位相比,自然还是皇位更重要了,为了皇位,我也是可以杀掉白渊的。”
刘段恒无言以对。
他敢肯定的一点儿是刘秀安说的话都是真的,她为了权利,为了江山,甘愿舍弃一切,哪怕是自己喜欢过的男人。
以前父亲曾教导他们不要为情所困,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掌控权利,他们几个兄弟姐妹中,如今看来,只有刘秀安做到了。
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人实在太适合当皇帝了。
最后刘段恒轻声道:“希望你不会后悔今日所做出的选择。”
刘秀安抿唇笑起,“我从不后悔我任何的选择,这天下只能属于我的,谁也不能从我手中抢走。”
他沉默。
与此同时,池尧瑶从床上惊起,她做了一个噩梦,大汗淋漓,里衣也被汗打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
噩梦太可怕,又过于逼真,即使醒了,依然心有余悸。
池尧瑶下床喝了几杯水,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梦就是梦,不应该太在意的。
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将小匣子交给三王爷,让他打开小匣子的机关,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她推开窗户看了一会儿月色。
对面是楚含棠所住的房间,熄了灯,应该也是入睡了。
事实上,楚含棠并未入睡,也没在自己的房间,她正在谢似淮的床榻上,衣衫渐解,听着少年轻哼。
他细韧的腰身在某一刻弯成一把弓,漆黑细长的眼睫垂下,舌尖与楚含棠勾缠追逐,舔舐着,喉口攒动,泄出细微轻吟。
楚含棠心跳如擂鼓。
大概也是信了无法人道的说法,知她不想他碰到哪里,便远离那里,谢似淮只将自己放于她膝盖往上三分的地方,然后本能地动着。
也只在规定的范围内满足他拥有她或被拥有的想法。
一下又一下的热度蹭过。
一片酥麻。
热度始终只在楚含棠的腿比较下方,膝盖的上面些,还隔着一层裤子,不曾往上移半分。
而少年发丝散乱,锁骨、肩胛骨微抖,皮肤的薄汗擦过她,不分彼此,念着她名字时像是无意识地低喃,“楚含棠……”
楚含棠脑子有些恍惚,嘴巴还下意识地张着,与谢似淮接吻。
直到闻到谢似淮身上多了一股麝香,才渐渐地清醒过来,她蒙住眼睛的发带被汗弄湿透了,可还穿在身上的衣衫却也湿了。
低头一看,只能看见衣摆下像是被洒上了一些纯白色的果籽。
又粘又热。
楚含棠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个地步,可能是知道一个吻已经无法安抚他。
于是在可控范围内将底线下降一点儿,然后就不知不觉地演变成现在这样了。
楚含棠想了想,把发带从眼睛上扯落,适应半晌才能看清东西。
谢似淮漂亮流畅的肩背低耸着,转而埋首在楚含棠脖颈,眼尾红得不行,胭脂红,微睁的眼似含着晨间的雾气,仿佛被欺负得狠了。
刚才分明得了好处的人是他,还露出一副可怜、脆弱的姿态。
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年纪不大、在床上示弱的少年杀人不眨眼,是原著里武力值天花板,也是一个小病娇,睚眦必报。
楚含棠咽了咽口水。
她正准备说话,他又缠了上来,吐息落在她的脸、鼻尖、嘴角。
到了后半夜才有消停的迹象,楚含棠坚持自己换衣服,说因为不能人道,所以也十分厌恶别人看向她下面的目光。
她反过来将谢似淮的眼睛蒙住,然后在他房间换了一套不是很合身却干净的里衣。
把这些事情都做完了,楚含棠方安心地躺回床上睡觉。
谢似淮从后面搂住她,也没解开蒙住眼睛的发带,不知是睁着眼睛,还是睡着了,出自潜意识的动作。
在楚含棠昏昏欲睡之时,他如梦呓般地说了一句话。
他说,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楚含棠没有精力思考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彻底地陷入了睡梦中,这一觉直接睡到天明。
一觉睡醒后,她并无任何不适。
虽说昨晚换衣服的时候发现被谢似淮磨的那一片地方皮肤泛红,应该是有点儿擦破皮了,但显然是把破皮的疼转移给他了。
可他昨晚还那么兴奋。
却又会放轻动作,好像是怕她推开他,尽管楚含棠没这个打算。
只要不触碰到马甲那根线。
楚含棠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地下了床,穿上昨晚没弄脏的外衣就离开了谢似淮的房间,也没叫醒他。
不知怎么的,觉得谢似淮可能需要多休息,兴奋过头的人的确需要好好补充睡眠。
穿在里面的里衣是谢似淮的,楚含棠先回自己的房间换了下来。
两人的身形还是有一定的差别的,谢似淮的衣衫相对她来说,还是偏大偏长。
楚含棠换好衣服后又躺回床榻,闭眼睡上一小会儿,她好像也需要补充一下睡眠,身体是没有不适,但昨晚也跟谢似淮一起熬夜了。
不知过了多久,素心过来敲门,让她出去用饭。
楚含棠一听到别人的声音就醒了,坐起来整理一下睡得有少许褶皱的衣衫,把腰封重新扣上,再出去。
一推开门,就能看见院中站着或坐下了的人。
谢似淮也在。
池尧瑶朝她一笑,“我让孔常给你准备了梳洗的水,你去梳洗一番回来就可以用饭了。”
“好。”
楚含棠便去洗漱了,离开谢似淮的房间后,她就直接回房了,确实没来得及去洗漱又睡下了,刚刚好。
洗漱完回来,只有谢似淮身边的位置空着,楚含棠坐了下去。
他面前的白粥还剩下一大碗。
好像没动过一样。
楚含棠留意到了,给谢似淮拿了个菜馅的包子,他也只是咬了一口便放下了。
白粥没动,包子也放在一旁。
她只好细声问谢似淮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如果是的话,待会儿可以带他到外面街上吃是菜馅的馄饨或者是糕点。
昨晚他运动量……也不低,今日一早只吃一口包子,想饿死啊?
谢似淮只是摇头说不饿。
楚含棠拿他没办法,也不能当着其他人的面将吃的全部硬塞进他口里,但心里却想着待会儿一定要出去给他买常吃的糕点。
反正他们也需要到三王爷所住的府邸踩点,先熟悉熟悉路线。
柳之裴自从知道他们的关系后,总是有意无意地留意他们,也看见谢似淮只吃一口包子就不吃了。
男子的饭量本来就比女子大。
他还吃那么少?
池尧瑶吃得都比谢似淮多,柳之裴一向知道他饭量不大,但也不至于吃一口包子就饱了吧。
饭桌上,他们心思各异。
谢似淮不动声色地看向池尧瑶,她专心吃着饭,从小便被教养得很好,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坐姿端正,双腿并拢,表情柔和。
看了片刻,谢似淮的坐姿悄然无声地变了,好像是在学池尧瑶。
学着学着,他又抠起了指缝,直接把一块皮抠掉了。
他真的想把池尧瑶杀了。
但楚含棠是绝对不会让他这样做的,谢似淮表面维持着常有的笑容,仔细一看也许可能会发现那笑容的弧度有些扭曲了。
用过饭后,他们离开了院子,到三王府附近踩点了。
需要找出皇帝安插在周围的眼线,并不是要打草惊蛇地把这些人都杀了,而是知道他们所在的位置后,到时候可以尽量避开。
楚含棠武功虽低,观察能力却是一流的,找到了几个眼线,说给素心听,让她记了下来。
谢似淮更不用说了,短短时间内找到十个眼线藏匿的位置。
所以说皇帝是下定决心要抓住他们的,不惜一下子动用那么多武功高强的暗卫,日夜守在三王府外。
他们是分开行动的,白渊此刻一人在上街的另一头。
突发状况出现了。
一辆不受控制的马车跑过街道,有几名躲避不及的行人被撞上,还有一名七八岁左右到小姑娘站中间,不知闪躲。
白渊正要挺身而出救人,就看见楚含棠快一步地跑过去抱起小姑娘就滚到了街旁。
与此同时,三王府里走出一名红衣姑娘和面色不好的男子。
受惊的马车自然引起他们的注意了,男子冷静地拔剑而出,将奔跑过来的马匹斩杀在剑下。
三王府的护卫立刻上前,齐刷刷地将自家的主子护在身后。
却被刘段恒皱眉推开。
刘秀安也不怕马会伤到自己,抬脚跨过了地上的马血,一步一步地朝还抱着小姑娘的楚含棠走去。
刘段恒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事。
楚含棠给小姑娘拍掉身上的灰尘,就让对方离开了,猜想男子应该是三王爷,不然三王府的护卫不会这么紧张地护过来。
至于这一名靠近自己的女子,她暂且不清楚此人的身份,却记得昨日在茶馆里听说书的时候见过一面。
刘秀安露出笑容,“这位公子身手不错,能在疯马下救人。”
楚含棠觉得她有些莫名其妙,救人一事与她何干,碍于礼貌还是点点头,既然跟三王爷有来往,那想必也是有地位的人物。
“举手之劳罢了。”
刘秀安目光下移,看着楚含棠腰间挂着的玉佩,笑意不减,“公子姓楚么?”
她想了几秒,又点了点头。
“生得真俊俏啊。”刘秀安若有所思地笑着,语气似调戏,冷不丁地扔下这一句话就走了,三王爷似乎不是很情愿地跟了上去。
留下楚含棠站在原地。
不过她没站多久便也离开了。
池尧瑶他们在不远处看得心惊胆战,怕楚含棠会被人找麻烦,或者是惊动藏匿于三王府附近的眼线。
幸好有惊无险。
白渊好奇地问楚含棠,那一名姑娘对她说了什么,毕竟是从三王府出去的姑娘,说的话或许别有深意。
顶着他们看过来的视线,楚含棠觉得有些尴尬,“看着我玉佩上刻着的楚字,问我是不是姓楚。”
“她还说我长得俊俏……”
柳之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几乎是反射性地看向谢似淮。
谢似淮眉眼淡然。
于是,柳之裴又把头转回去了,暗道,自己也太过于大惊小怪了,楚含棠的长相是小姑娘喜欢的长相,偶尔被夸也是常事。
他挠了挠眉头,“京城的女子都这般大胆的么。”
言罢,柳之裴又若有所指,“都不知道人家有没有妻子,就说这些话来撩拨人。”
楚含棠的嘴角狠狠地一抽。
他还真是听见或看见什么都能往这一方面想。
池尧瑶倒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听了柳之裴的感叹,难得被逗笑了,“含棠看着也不像是有家室的人啊,才十几岁。”
柳之裴动了动嘴皮子,终究是没再说什么了。
他们踩点完要回去了。
楚含棠却说想要跟谢似淮去买一些糕点,让其他人先回去。
他们自然是不会反对,只是让她小心点儿罢了,不过有谢似淮在身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楚含棠跟他们分开。
她朝着买糕点的那一条街走去,顺便旁敲侧击地问并肩而行的谢似淮关于昨晚之事,接着又好像无意地提起许愿带一事。
谢似淮仿佛对许愿带不是很在意,兴趣不大,不像是因为许愿带一事而举止异常。
最后楚含棠还是鼓起勇气问谢似淮昨晚到底怎么了。
他凝视着她良久,忽而一笑,不顾街上行人异样的眼光,将她落到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
“我是因为太想跟你亲密了,所以才会出此下策的。”谢似淮唇角轻轻地勾起,“吓到你了?抱歉,我以后应该是不会的了。”
楚含棠半信半疑,“真的?”
她现在无法确定谢似淮说的话是真还是假的,毕竟他脑回路与行动都是毫无规律可循的。
“我还以为……”楚含棠低声。
谢似淮好似很不解,眼睛清澈干净,将她完完整整地装了进去,“你以为什么?”
楚含棠摇头,“没什么。”
他眨了眨眼,温柔地注视着她,柔白的面皮犹如一张佛面,措不及防地问:“你昨天喜欢我,今天还喜欢我么?”
“嗯,喜欢。”她觉得很怪。
谢似淮弯下腰,与楚含棠平视,笑颜无害,刹那间仿佛糅合着愉悦又畸形的笑,“只喜欢我一人哦。”
楚含棠无端头皮发麻,却还是道:“嗯,只喜欢你一人。”
街上的人情不自禁频频地看向他们,两个举止亲密的少年,像一幅画卷赏心悦目。
楚含棠不想再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拉着谢似淮的手,走进一家卖糕点的店铺,跟老板说要几样糕点。
老板一递给她,楚含棠就打开一袋,拿出一块给谢似淮吃。
他压下她的手。
“不想吃,你想吃便吃吧。”
楚含棠还是坚持让他吃,“你今天早上没吃什么东西,肯定会饿的,你之前也不讨厌吃这个糕点的,今日为何不想吃了?”
谢似淮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糕点,答案没有改变,不吃。
楚含棠不免有些生气地将糕点扔回纸袋里面,他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她,“你是生气了么,为何,是因为我没有吃这个糕点么?”
她刚想说话。
就看见谢似淮将纸袋打开了。
他将一块又一块的糕点塞进嘴巴里,还没有咽下去就继续塞,貌似不在乎会把嘴巴撑破,喉咙撑伤。
楚含棠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猛地抢回谢似淮拿着的纸袋,“你疯了,快把它吐掉!”
他便张开嘴,将那些糕点吐了出来,唇角却已经红了。
她赶紧将谢似淮带回去。
回去后,特地避开其他人,带他进自己房间,楚含棠想跟谢似淮认真聊一聊,他却自顾自地站到了镜子前,端详着里面的人影。
谢似淮觉得自己的腰还不够细,池尧瑶的很细。
也可能是因为她是女子,骨架小,腰本来就会比男子细上不少。
楚含棠走过去,“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谢似淮抱坐到镜子前,他笑着吻上她。
“我会瘦下来的,到时候可以穿那些漂亮的裙子,涂抹上胭脂,你可以……娶我回去。”
他喜欢跟她肌肤相贴的感觉。
时时刻刻。
似只有这样才有被拥有的实感。
“我们成亲后,我会像女子那样取悦你的。”谢似淮解开楚含棠的上衣,握住她双肩,低头含吮此时此刻生长在平地的红果,“这样,你会感觉舒服么?”
第54章 葡萄
关上门窗的房间幽暗,楚含棠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身前的谢似淮,由于他低下脑袋,高高扎起的高马尾也垂了下来,扫过她的皮肤。
发梢柔软,却扫得人发痒。
谢似淮的皮肤是亮白色的,薄唇却红艳得不行,加上有水光,乍一看像涂上了胭脂,舌尖在张合的嘴中若隐若现。
如同山间的妖精一般,瞧着娇又美,却能无声无息地吃人。
可不是嘛,他现在就在吃着她。
楚含棠并没有阻止谢似淮,愣了不知道多久,他刚刚好像是说想跟她成亲,为什么?这已经不像是对自己喜爱的宠物的感情了。
他似乎是喜欢她。
不确定那喜欢有多少,可以确定的是喜欢,人与人之间的喜欢。
不然不会想跟她成亲。
身前的湿润犹在,楚含棠垂在梳妆桌上的腿痉挛了一下,不禁也抬手扶住谢似淮的肩头。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她有些招架不住,不是,是完全招架不住。
“你为何要一直跟在池姑娘身边?”他说,“我猜想你可能给我的回答是想看她完成她父亲的遗愿,把那小匣子的真相公之于众。”
谢似淮薄唇紧贴着楚含棠的心脏,能清晰听到心跳声,很喜欢。
“完成这一件事之后呢,你便会跟她分别了么?还是会继续留在她身边,她去哪儿,你便去哪儿?”
楚含棠看着舌尖卷过红果,呼吸不畅,“我不知道。”
谢似淮仿佛也不一定要她回答这个问题,“那好,我问你,你愿意和我成亲么?”
她听见他这么问,可此时此刻无法给出答案,也无法答应,因为知道接下来还会有剧情点需要自己走。
答应跟谢似淮成亲,那么就会无法顺利地走剧情点。
其实楚含棠也弄不清楚自己对谢似淮是什么感情,若是换了别人,她为了活下去,也会愿意跟别人接吻、在床上替对方纾缓么。
貌似有点儿接受不了。
当然,也许其中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谢似淮生得太美,身为颜控的她自然不排斥跟这样的人接触。
可这美也只属于谢似淮的。
她既然喜欢他的美,何尝又不算是“喜欢”他?
而且随着一日又一日地相处,感情也会潜移默化地发生转变,一开始是因为他的美和怕死,才会选择跟他产生亲密的关系。
后来呢。
兴许也不尽然是。
楚含棠想,自己或许得花时间仔细地思考一下对谢似淮的感觉。
一定要仔细地思考一下。
她在现代也是母胎solo,对待感情的理解大多数源于电视剧或者小说,还有同学之间的感情经历。
因此,楚含棠也分辨不出,自己是被美色迷惑了,还是有真心喜欢的成分在里面。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不少感情都是始于颜值,才有发展的。
她傻乎乎地发了一会儿呆。
谢似淮等了许久都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牙齿不觉用力了一点儿,楚含棠下意识地掐了他一把。
他却愉悦地笑了起来,甚至还有一股病态的满足之意。
“楚含棠。”
又喊了她的名字。
好像很喜欢喊她的名字一样,不过他喊得也确实好听,少年的声线清澈,此刻因为口中含着红果而略显模糊,却不妨碍动听。
楚含棠此刻当真是受不住了,让谢似淮先把头抬起来。
他倒是也听话,把头抬了起来,那张跟他娘亲有几分相似的脸微艳,男生女相,如施粉黛,薄唇离开红果时,拉出一根透明的银丝。
很快。
“圪崩”一般地断掉了。
银丝的一端落回到楚含棠身上。
她浑身一颤,不自觉地又咽了咽口水,差点儿不敢正视这样的谢似淮,“我们的年纪也不大,成亲之事以后再说也不迟。”
原著的年龄设定跟现代差不多。
书里面的人一般都是二十几岁才会成亲,虽然也有十几岁就成亲的,但也足以让楚含棠拿来当借口了。
谢似淮看着她将那掉到腰间的衣裳拉上去,再把腰封扣上。
他站直身子,垂眸,“是么。”
楚含棠点头如捣蒜道:“是真的,倘若让我自己选择,我也不想太早成亲。”
谢似淮好似要得到一个答案,“那……你以后会跟我成亲么?”
她顿了一会儿,点了下头。
他终于莞尔一笑,伸手过去将楚含棠扣得歪歪扭扭的腰封摆正,冰冷的指尖犹如低温的雪,擦过她的侧腰,“这算是承诺么。”
楚含棠又点了一下头。
“我记住了。”
谢似淮垂着漆黑的长眼睫,琥珀色的眼睛被睫毛投下来的阴影遮住了一大半,又轻声,“我也知道,大於是无法接受男男成亲的。”
她望着他,鬼使神差地想摸摸他翘起来的唇角。
“也从未有过先例,至少我没见过……可没关系啊,你到时候若是喜欢热闹,我也有的是法子让所有人都来参加我们的大婚。”
谢似淮说到此处,抬了抬眼。
“可是,你只能娶我一个。”他笑容有些割裂,好似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却又在一秒内恢复如初,“永远都不许纳妾。”
“若你以后娶别人或纳妾,我也不知我会如何的呢。”
他说话的语调微微上扬,仿佛很轻快又十分自然,如同在说少年间青涩的情话一般,“因为,我实在是不太喜欢别人欺骗我。”
楚含棠听到这里忍不住反驳,“我不是说了,我不能人道么,怎么可能会纳妾。”
纳妾是不可能的。
至于娶别人嘛,她顿时有些心虚了,一时半会儿无法给出答复。
谢似淮不语。
楚含棠骗他太多次了,他对她说的不能人道一事半信半疑,说不定是不想跟他行房的托辞。
尽管是有这个可能性,但谢似淮也可以当她不能人道。
她不跟他行房可以。
跟别人,是绝对不行的。
有时候,谢似淮不由得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亲眼看到楚含棠跟别的女人躺在一张床上缠绵不休,让女人替她传宗接代。
他会如何呢。
谢似淮认为他会亲手切断楚含棠进入过别的女人的身体的物什。
楚含棠正愁着怎么回答谢似淮,刚好这个时候有人来找她。
“楚公子?你在里边么?何时回来的,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是柳之裴的声音。
他看见了被人随手放在院中石桌的糕点,猜想楚含棠和谢似淮应该是回来了,但又不见他们的人影,觉得奇怪,所以过来敲门。
楚含棠立刻从梳妆桌上跳下来。
她逃似的跑去开门,装作若无其事道:“我回房间找点儿东西,正准备出去告诉你们,我回来了呢。”
门一打开,柳之裴就看见了房间里的两个人。
他瞬间感受到尴尬了,心想,自己不会是打扰了他们的事情吧,又见他们衣着整齐,不像是发生过什么的样子,尴尬才少一些。
柳之裴的视线无意地从谢似淮的脸上划过,里面的人如常看出来,跟以前似乎没什么两样。
对视片刻。
看着少年脸含桃花般的面孔,柳之裴也喊了一声,“谢公子。”
谢似淮淡然回以一笑。
然后从偏暗的房间里面走出来,外面的阳光越过屋檐洒下来,他站在明暗的分界线上,窄袖包裹着瘦削的腕骨,只露出纤长的十指。
楚含棠闻着谢似淮身上的香粉味,忍不住侧头看他。
他很安静,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柳之裴倒是没留意到他们之间有何不妥之处,转身看向摆放在院子中的糕点。
石桌上,几只纸袋紧挨在一起,他有些馋了,“对了,楚公子,你有没有买桂花糕,我想吃这个。”
楚含棠“嗯”了声,“里面有桂花糕,绿豆糕,梅花糕等等,想吃什么就拿吧。”
柳之裴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笑嘻嘻过去拿起一袋桂花糕,却没有马上开吃,而是扯着嗓子叫喊其他人出来一起吃,准确点来说是想叫池尧瑶。
池尧瑶听到有人叫就出来了,见楚含棠和谢似淮平安回来也放下心,却没想到他们会买这么多糕点。
而且每一只纸袋都是满当当的,好像还没什么人吃过。
池尧瑶双手接过柳之裴递过来的绿豆糕,道完谢后,问楚含棠,“你们不吃么?”
谢似淮指尖习惯性地摩挲着腰间匕首与小刀,礼貌地笑道:“池姑娘喜欢吃便多吃点,我倒不是很喜欢吃甜食。”
楚含棠折腾了这么久,也饿了。
她随便地拿了几块枣泥糕吃,本来是不想再打算管谢似淮吃不吃的,因为他在街上往嘴巴里不断地塞糕点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别人都在吃糕点,只有他一个人站在旁边一动不动,楚含棠心里又不是滋味。
啊啊啊,真是纠结死了!
楚含棠将手里的一块枣泥糕递了过去,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已经很瘦了。”
谢似淮看了她一眼。
她又小声道:“你不需要再瘦下去,我知道你平时也不是很喜欢吃东西,但也会吃,不像今天这样。”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楚含棠停了几秒,循循善诱,“还是得吃东西,而且,而且你太瘦了,有时候会硌到我的,有点儿疼。”
疼是假的,毕竟痛感转移掉了。
硌到是真的,被谢似淮身上的骨骼硌到不知道多少次了,毕竟每次的亲近都会皮肤相贴,骨肉相撞。
被硌到不仅仅会有痛感。
还会有其他感觉,是以,她每次能感受得出来。
他应该就是传说中很有骨感的人?没瘦脱相也多亏底子好。
楚含棠也不知这样形容对不对。
之前谢似淮被她养回了一点儿肉,但倘若他继续这样下去,那养回来的肉恐怕不日就要又不见了。
楚含棠也清楚谢似淮因为幼时的生长环境,可能是有些厌食症。
可厌食症也是可以治的。
这是一种心理障碍性疾病,前一段时间,她也经常投喂他,也不见他很排斥,说明正在改善中。
所以绝不能半途而废。
她打从心底里也不想半途而废,于是此时此刻还是想他接过自己递过去的枣泥糕。
对于痛感转移这一件事,谢似淮大概也是知道。
虽不清楚是如何发生这种变化的,但是他并没有准备追究。
反而很是乐意,甚至可以说,他还担心有一日会不再能承受她的痛感,如此一来,便少了一种愉悦之感的来源了。
当听到楚含棠说她被他的骨头硌到的时候,谢似淮才想起是有这么回事,每一回跟她身体相抵,都能感受到轻微的疼痛。
几秒后,谢似淮接过了枣泥糕。
虽说他很喜欢自己的骨骼毫无缝隙地靠近和撞向楚含棠柔软的身体的感觉,但既然她也许会感受到不舒服,那总得改变一下的。
至于他的腰。
谢似淮另一只手抚上了没丝毫赘肉,劲瘦又匀称的腰身,余光瞟向池尧瑶那细到不盈一握的腰肢。
过了一会儿,他张嘴吃下甜软的枣泥糕,很快便吃完一块并不大的枣泥糕了。
楚含棠见谢似淮终于张嘴吃东西,心中犹如放下一块大石。
时间稍纵即逝,转眼间便到了三王爷生辰那日,池尧瑶已经想好以什么方式混进三王府了。
由谢似淮施展巫术,让一名去参加三王爷寿宴的官员把他们几个人带在身边。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只是池尧瑶在跟随官员进三王府前,看见了一位熟人,那就是病殃殃的傅清仁,他由小厮扶着下马车,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气。
楚含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这名病弱清俊的青年。
傅清仁之所以会来京城,是因为想找神医治自己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可惜没能碰上面。
池尧瑶也仅仅是知道他来京城是找人,并不知道对方想找的是谁,见他今日出现在三王府前,还以为他找的人是三王爷。
三王爷跟他竟有关系?
其实傅清仁跟三王爷有过几面之缘,观念异常契合,后来便成了朋友,来京城找神医期间恰好遇上刘段恒生辰,便留下来祝贺对方。
他捂唇咳嗽几声后,那常年不见阳光的皮肤泛起红。
白渊听到有些熟悉的咳嗽声,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傅清仁,白渊脚步微一顿,显然是也疑惑他今日为何在此。
傅清仁缓过来,让小厮继续扶自己进王府,谁知一抬头,见有几个陌生的面孔在看着他。
楚含棠也易容了。
她前不久在王府前露过脸,今日不适合以真面目来参加寿宴。
几道目光交汇。
傅清仁的目光在他们的脸上过了一遍,似乎是感觉有点儿熟悉,却又似没察觉到什么,拿出请帖给王府门前的护卫,就进去了。
池尧瑶也垂下眼,跟着拿了请帖的官员进去。
楚含棠拉着谢似淮走进去。
能来参加三王爷寿宴的人非富即贵,不会只身一人前来,会带一些下人过来,而他们就是伪装成其中一名李姓官员的下人。
可即使是换了一张脸,身上的气质也是掩盖不了的。
他们进去不久,便有人迎上来。
来人肥头大耳,眼睛在池尧瑶易容成平平无奇的脸上扫过,再落到她凹凸有致的身体上,笑着道:“李大人,过来同我坐一桌吧。”
被种下巫术的李大人表现得跟平日里上朝没区别,也笑着回了几句,却坐在了另一张桌子。
楚含棠看着坐在主桌上的刘段恒,他身穿玄衣,举手投足都透着大将军风范。
她现在演绎着下人的角色,自是无法入座吃东西,只能默默地看着他们动筷,无聊的时候就转头看看站在旁边的谢似淮。
今日,他也易容了。
谢似淮现在的脸还是楚含棠捏出来的,因为出色的样貌会惹眼,所以她还是往普通的面孔方向捏。
没想到刘段恒跟王庭的王子也有交情,他今日也来了。
酒过三巡,刘段恒似不小心打翻酒水,衣裳被弄湿了,要回房间换一套衣裳。
楚含棠看着池尧瑶身手敏捷地离开了酒席,不惊动其他人,跟了上去,白渊虽不放心,却也待在原地不动,太多人离席会引起怀疑。
他们那么多人一起易容来,不过是想如果出事了,好有个照应。
还没有等刘段恒和池尧瑶回来,只听见外面一声尖细的太监喊声,“皇上驾到。”
楚含棠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听这种声音,藏在衣裳底下的皮肤似冒出了一片鸡皮疙瘩。
在座的人纷纷起身迎接皇帝。
他们同时也在疑惑刘秀安今日为何会来三王府,一般只有王爷会进宫拜贺皇帝的生辰,皇帝很少会亲自出宫来参加王爷的寿宴。
傅清仁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他来到京城也有一段时间了,也看到了皇帝颁发下来的通缉令。
池尧瑶、白渊等人都榜上有名,傅清仁虽然不清楚来龙去脉,但是也隐约能猜到当中必定有蹊跷。
刘秀安慢慢地走进来。
楚含棠就站在外侧,刘秀安走进来时会经过她身边。
这个样貌……怎么跟她在三王府前见过的一名姑娘长得有几分相似,那是当今皇帝的妹妹或姐姐么?
刘秀安一进来,二话不说,就让亲卫搜三王府。
刘段恒像是刚得到消息,从后院里匆匆赶出来,“陛下,您这是何意,今日是臣的生辰,您却派人搜臣的府邸?”
只见刘秀安露出担心他的表情。
她道:“三哥有所不知,朕这是关心你的安危,近日全城戒严,但朕还是怕在您生辰之日,会有人趁乱进来,加害于你。”
美曰其名是为了他的安危,刘段恒知道是一个借口。
傅清仁脸色愈加苍白,突然很想咳嗽,却又压下去了,不想在皇帝面前失仪。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皇帝今日是冲着池尧瑶过来的。
她也来参加三王爷的寿宴么?
那该如何是好。
在场的人噤若寒蝉,面面相觑,既怕得罪皇帝,也怕得罪兵权在握的三王爷。
楚含棠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刘秀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刘段恒最后还是同意让她搜查府邸,也愿意让他们把生面孔的人都仔仔细细地查看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刘秀安听着亲卫的回禀,眼神微凌厉。
没有任何发现。
他们既没有找到跟画像上有相似容貌的人,也没有找到有可能已经交到了刘段恒手中,然后藏在王府中的小匣子。
怎么可能。
刘秀安衣袍下的手握成拳,她的表情却控制得很好。
“既然没有发现有任何可疑之人,那三哥便安心地过生辰吧,来人啊,把朕准备的生辰礼抬上来。”
刘段恒叩谢皇恩。
楚含棠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也不妨碍她有些紧张,知道剧情线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另一回事了。
谢似淮看着想抓池尧瑶的刘秀安,面上也没多少表情。
等刘秀安离开后,刘段恒握紧了袖中的小匣子。
此行有惊无险,出乎意料的顺利,可不知为何,池尧瑶还是感觉到一股不安,仿佛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不可控的事。
因为事情实在是太过顺利了。
在三王府的时候,刘段恒见到她并不惊讶,似乎早有预料。
他刚接下小匣子,只来得及说了几句话,就听到了外边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
她只能忙混入侍女中接受检查。
刘段恒跟池尧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他能解开这个小匣子的机关,但解开后也不能轻举妄动,到时候他会想办法通知她。
也许是还在顾及着皇帝吧。
池尧瑶想,但还是选择相信他,三王爷是父亲信任之人,她就算有所担忧,也仍然强行地压了下去。
等寿宴结束,他们才顺着人流出去,外面盯着三王府的眼线还在,甚至比之前多了一倍。
楚含棠悄悄摸了自己的脸一把,这易容术还挺成功的。
本来寿宴是计划到晚上才结束的,三王爷或许是被皇帝突如其来的搜府弄得心情不好,提早结束了。
现在不过才是寅时,下午三点多左右,距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
他们离开三王府后,也没有在外面逗留,而是分开回去了。
楚含棠跟谢似淮回去得比较晚。
池尧瑶有心事。
在他们回去后,她已经闭门在房间里了,素心则拿新鲜的水果去洗,想让自家小姐吃点儿甜甜的东西,看池尧瑶能不能开心些。
谢似淮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楚含棠直接看中了素心拿着的葡萄,卸下易容就快步走过去帮忙了,想待会儿洗一些给谢似淮吃。
水果本来就是大家都有份的,素心见楚含棠想要葡萄,便用篮子装了一串紫色葡萄递给她。
“谢谢。”
素心将其他葡萄放进别的篮子,“楚公子客气了。”
楚含棠拿了葡萄就去找谢似淮。
送葡萄这个理由正大光明,所以她是毫不避讳地推门进了他的房间,一边吃着葡萄,一边走进去。
忘了敲门。
可能是平时进的次数太多,有时当成是自己房间了。
只见谢似淮侧躺在卧榻上,闭着眼,呼吸清浅,像在补充睡眠。
楚含棠不由自主放轻脚步,半蹲到床榻旁边,手里拿着装着葡萄的篮子,嘴巴微微地鼓起,像小松鼠一样,正在吃着几颗葡萄。
是叫醒他吃葡萄,还是等他自己醒了再吃呢?
还是等谢似淮醒了再吃吧,楚含棠想,他这几天晚上好像都睡得不好,眼底有淡淡的阴影。
刚想起身,她见他睁开了眼。
楚含棠怕谢似淮误会自己想干什么,讷讷地举了举篮子,嘴巴还含着尚未来得及吞咽下去的葡萄,咬字不太清晰。
“我是来叫你吃葡萄的。”
“吃葡萄?”
谢似淮仰起头,舔掉楚含棠因为张嘴说话,唇角溢出来的葡萄汁,然后,薄唇移到她唇上,舌尖抵开她并不牢固的齿关。
舌尖长驱直入,将里面的葡萄压住了,葡萄肉在他们的口中碎烂,他喉结一滚,再尽数地咽下去。
楚含棠心跳停跳一拍。
葡萄的甜香在他们唇舌中散开,慢慢地还掺合了谢似淮的淡香。
她刚刚鼓成小松鼠模样的腮帮子如泄气的皮球,一下子就扁了下来,楚含棠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嗝。
谢似淮摸了一下她脸颊的肉肉,低声呢喃道:“好可爱呢。”
“真喜欢。”
说完这句话,他又躺了回去。
谢似淮重新闭上了眼睛,刚才那一连串的动作都不是清醒之下做的,是无意识地睁开眼,然后亲她,事实上他还在睡眠中。
楚含棠还愣在原地,唇齿留香。
第55章 孩子
楚含棠从谢似淮的房间出去前,把装着葡萄的篮子留在桌子上,还把门关上了,才出去就遇到也拎着串葡萄吃的柳之裴。
他见她两手空空,把手里的葡萄递过去,“来一些?”
葡萄圆滚滚,纯紫色。
楚含棠看着它们,却又想起了刚才的那一个吻,顿时赧然,煞是不自在,葡萄推回去,摇头道:“不吃了,我吃过了,你吃吧。”
柳之裴没多想,“哦。”
他咽下口中的葡萄,望向池尧瑶房间的方向,有些困惑,事情不是办妥了么,为什么她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一回来,她就回自己房间了。
柳之裴琢磨不出来,他也是昨日才得知小匣子的事情,震惊之余也十分好奇小匣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不过连皇帝也这般看重,里边定然是能引起轩然大波的玩意儿。
他问楚含棠怎么看。
楚含棠还能怎么看,作为一个大致看整本小说,现在还要时不时走剧情点的人,对京城这段剧情还算熟悉,却也不可能说与他听。
因此,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池尧瑶在这一段剧情里确实会被虐,楚含棠也无法阻止,这是早就注定好的。
但过完这一段剧情就差不多大结局了,男女主能扛得住的。
她拿起放在院中的长剑,想练练剑,这具身体太弱了。
可药又不能停。
楚含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现在开始锻炼一下能不能对身体好一点儿。
希望有用吧。
柳之裴的平日里看起来吊儿郎当,很不靠谱的样子,武功却还是不错的,蹲在屋檐底下指导楚含棠如何运剑、收力、放力。
握剑也是讲究技巧的。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当你用剑刺向别人或者砍到什么的时候,很有可能会震麻手腕,导致握不住剑。
每一个人握剑的方法都不一样,而关键就在此处,掌握握剑技巧后,能一定程度地减少冲击力,将对手腕的伤害降到最低。
柳之裴一边说着,一边吃葡萄。
楚含棠经常跟他斗嘴,但说到练剑的正经事,还是非常虚心受教的,毕竟学好点儿武功,有益无害。
遇事也能拖延时间,逃得快些。
论武功,柳之裴是比不上谢似淮的,可谢似淮这些天吃得少,睡得少,她一般无事都不想去打扰他,更何况柳之裴也能指点她武功。
此时,院中只有两人。
就是楚含棠和柳之裴,她聚精会神地握住长剑,将他说的话牢记在心,随后转动手腕,一剑挥出。
太阳还没下山。
细细碎碎的阳光洒下来,楚含棠的动作越来越灵活,就是使出来的剑没柳之裴所说的劲头。
她思索着他的意思,应该是想表达她用剑有所顾及,太柔了,容易被人躲开,或者被反杀,缺乏狠劲。
这可就为难楚含棠了。
备受社会主义思想熏陶,在现代也遵纪守法,讲究与人为善,善不了就不理或者直接找警察叔叔解决的她哪能有什么狠劲。
也不知柳之裴这小子是不是把平时跟她斗嘴,总是输了的气发泄到教人练剑这件事上了。
他说的话很欠揍。
“不是这样!你是不是没吃饱,握紧,直接朝那棵树刺下去,你迟疑什么?你迟疑那一瞬间,脑袋都要落地了!”
柳之裴吃完葡萄,坐在栏杆上。
他像是被楚含棠气得半死。
“你握剑的手势还是不太对,五指张开,拇指先往下压剑柄,其他手指还慢慢并拢,手腕用力,我说的是手腕,不是手臂啊!”
“我的天呢,你这是要气死我,想明年的清明节给我上香。”
楚含棠练得气喘吁吁。
她先停下来歇一会儿,靠着柿子树,摸了一把树皮,解释自己为什么落剑迟疑,“我不想刺这树嘛,我这几天都吃了它结的柿子。”
柳之裴竟无言以对。
这样似乎的确有点儿不厚道。
他好像也吃了不少柿子,干咳几声道:“好吧,不刺这棵树就不刺,你先把剑给我握好。”
“遵命!”
日落黄昏,天染红霞。
他们闹出来的动静有点儿大,房间里的白渊和池尧瑶都好奇地走出来看,见楚含棠在练剑,倒是觉得新鲜,不由看下去。
楚含棠的箭术在他们之上。
剑术就一言难尽了。
之前跟追杀他们的人打在一起,完全是毫无章法地打,就像是拿着一把好剑,看见人就乱劈一遭,总能被人躲开。
于是只能勉强自保,无法伤人,或者是打退人。
楚含棠今日穿了一件月牙白的衣袍,边缘有青色绣纹,腰也束着纯青色的腰封,腰细腿长,高马尾用谢似淮跟她交换的长发带扎着。
端的就是一副小公子模样。
不过须臾,她的动作逐渐利落。
来不及换上窄袖衣衫,挥剑时,宽袖盈风,拂过花草。
大概是被太多人看着了,想着不练好一点儿,觉得有些丢脸,楚含棠接下来便更加专注了。
池尧瑶和白渊也会指点一二。
练到中间,她越发感觉得心应手,余光不经意地扫向一侧,发现谢似淮不知何时醒了,此刻正倚靠在自己房门的门板上看过来。
楚含棠的手不觉一松,长剑失控地甩了出去,直愣愣地刺向他。
她吓了一跳,“小心!”
谢似淮眼睛倒映着剑飞过来的影子,却没有直接躲开,而是轻轻地歪了歪头,剑尖仿佛擦着他发丝过,“砰”地一声刺入了门板上。
见剑没有伤到人,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谢似淮平静地把长剑从门板上拿下来,扔回给楚含棠,抽出腰间的匕首,唇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来陪你练剑吧,不过……你用剑,我用匕首。”
“你看可好?”他说话的声音一向很轻,给人错觉会很温柔。
其实陪人练剑这种事平常到不能再平常了,毕竟总是自己练,也提升不到哪儿去。
池尧瑶、白渊几人自然是不会觉得有何不妥之处的,更何况,有武功高的人陪练,事半功倍。
楚含棠有一丝紧张,却也点头,他武功高,是个陪练的好手。
柳之裴本来也打算过一会儿就去陪她练剑的,考查一下楚含棠对运剑的知识掌握得怎么样,没想到谢似淮居然先提出陪她练剑。
别人不清楚情况,或许只是以为这是简简单单的练剑。
但在柳之裴眼里,就是带有一种暧……昧色彩?他赶紧摇了摇脑袋,把这个想法晃出去。
两名少年站在空旷的院中。
楚含棠看了一眼谢似淮手中的匕首,有几分迟疑,斟酌着问:“你真的只用匕首?不换一把剑?”
他转了下拿着匕首的手腕,“我习惯用匕首。”
“那好吧。”
话音刚落,就见谢似淮上前几步,匕首没有丝毫停顿地刺过来,楚含棠连忙弯腰一躲,拉开两人的距离,才迅速提剑反击。
长剑伸到半空,她的手腕被人用二指捏住骨头。
楚含棠一惊,谢似淮一个闪身到了她身旁,吐息落在她耳鬓上,带动碎发,扫得皮肤酥痒。
他苍白的手指修长有力,轻轻一捏,楚含棠差点儿就松开了握住长剑的手,而少年却没有继续用力,她也不是疼,而是一阵麻。
“若有人在打斗中,捏住了你的手腕,你会如何反击呢。”
楚含棠耳垂被谢似淮呼吸出来的热气烧得微灼,忍不住侧了侧头,却也不忘思考他问出来的问题。
数秒后,她抬起另一只手,反捏住他握住自己的手。
学着谢似淮捏自己手腕的办法,楚含棠反捏回去,他似无声地笑了笑,在她举剑刺过来前,绕到她身后,看了一眼绣着谢字的发带。
柳之裴也认真地看了起来。
楚含棠调整着呼吸,手肘往后抵,想撞开欲从后面袭击她的谢似淮,可还是被他灵敏地化解掉了。
谢似淮的掌心擦过楚含棠的手背,冰冰凉凉的。
好像在给她降温似的。
似有似无的触感。
楚含棠呼吸乱了一拍,如同做贼心虚地偷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看他们练剑的几人。
那几人只顾着分析谢似淮的招数,根本没留意到其他东西。
就连柳之裴也是如此。
因为匕首跟长剑相比,除了可以措不及防地突袭这个优点外,剩下的有不少是缺点,比如不适合远战,长度不够,被人的长剑挡下。
所以他的注意力渐渐被“谢似淮如何能在长剑占优势的情况下把楚含棠桎梏住”。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不厚道。
半晌后,这一场练剑以楚含棠将谢似淮手中的匕首打掉,再把人压到大树上结束。
她呼吸凌乱,额头也冒出汗珠。
长剑抵在谢似淮白皙的脖颈上,银色的剑身将接近无暇的皮肤衬得更脆弱,好像被楚含棠用剑抵住的人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
柳之裴惊掉下巴。
这这这!放水也不是这样放的啊!而且他们这个姿势有点儿危险,上半身与上半身紧紧贴着,面对面,呼吸相交。
当然。
觉得姿势危险的人只有他罢了。
池尧瑶、白渊完全觉得没问题,练剑会产生肢体接触很常见。
更何况,在他们眼里,谢似淮和楚含棠都是男的,练剑时靠得近些又何妨?男子与男子还经常一起在河里沐浴呢,练个剑而已。
楚含棠也知道谢似淮是放了水。
不然以她的身手,不可能将他握着的匕首打落,再将人摁压到树上,不过两人也只是练练剑,谁输谁赢不太重要。
楚含棠刚想把长剑收回来,却见谢似淮将脖颈往前挪了一下。
锋利的剑刃把皮肤划破。
血珠微染红了剑刃。
楚含棠一见谢似淮出血,直接把剑扔到地上,“你!你怎么乱动,流血了!”
众人又被她的喊声吸引了过去。
谢似淮抬手,用指腹缓缓地拭过脖颈上很浅的一道剑伤,笑道:“是流血了,但不过是一点儿血罢了,无碍的。”
楚含棠问池尧瑶有没有伤药。
后者忙让素心回房间拿上好的药粉出来,然后理智道:“伤口不深,上药后,几日内便能结痂。”
谢似淮蓦然问:“会留疤么?”
池尧瑶显然是没料到他会问这个,迟钝几秒才道:“这个虽说是因人而异,但你只要好好地用我配的伤药就不会留疤的。”
楚含棠也跟着点头附和。
“没错,池姐姐的药很好用的,只要你连续用几日,等伤口结痂后自然脱落就不会留下疤痕了。”
她之前也被那些追杀他们的人用剑刺伤过,用了池尧瑶配的药粉,现在伤口愈合得很好,好像也没要留疤的样子。
谢似淮“唔”了一声。
寿宴结束后,刘段恒在房间里独坐良久,门窗紧闭,刚才在旁边伺候的人也被他叫退下了。
池尧瑶交到他手上的小匣子,此刻就摆在桌面上。
小匣子表面的雕纹很特殊。
刘段恒又坐了一会儿,才拿起小匣子,常年舞刀弄剑的手有一层薄茧,缓慢地摩挲着表面的雕纹。
尔后,在六面各按了一下。
第一层机关打开了,刘段恒面色不改,继续解下一个机关,小匣子一共有六层机关,但是对他来说只是要花费一点儿时间罢了。
池县丞跟刘段恒也算是忘年之交了,他当年在朝廷当官的时候也是风光一时。
后来得知对方的死,刘段恒当时也极痛心,可惜帮不上什么忙。
最后一层机关打开后,刘段恒迟迟没有查看小匣子里面的东西。
他大概也能猜到这些是什么,无非是刘秀安利用活人去学巫术,丝毫也不顾百姓安危,间接害死了多少人的证据。
刘秀安行事谨慎,却不想还是被池县丞收集到证据。
刘段恒不禁有些佩服他。
以前,刘段恒察觉到刘秀安走向歪道治国时,他就一直想找到她做那些事的证据,可始终找不到。
池县丞却找到了,令人意外。
刘段恒终究还是打开了小匣子,将里面的东西尽数拿出来,有一张牛皮纸上绘着图和写着标注,看着像是练巫术的办法。
还有一部分是信,其中有一封好像是池县丞池正所写的绝笔信。
红色字体,似是用血为墨写成。
他不再迟疑,将绝笔信拆开,细细地读了一遍上面的内容。
越看,表情越是震惊。
刘段恒不可置信地站起来,几张信纸从他掌心飘落,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原来自己只猜对了一半真相。
倘若真相是这样。
那他还应该去找池尧瑶,将小匣子的东西交换给她么。
刘段恒头疼欲裂,他现在忽然不知如何抉择了,站在原地片刻,又弯下腰把信纸全部捡起来,将所有东西放回到小匣子里。
下一秒,外面响起敲门声。
刘段恒一愣,有种不好的预感,看着门外的倒影问:“何人?”
只听得一道银铃般的笑声。
接着便是推门而入,来人无所畏惧地踏进来,姑娘跟他对上目光,勾了勾唇道:“三哥,是我啊。”
他手指紧了紧,看着又作姑娘打扮的刘秀安,“你怎么……”
刘秀安笑道:“白日,我是以皇帝的身份来参加三王爷的寿宴,晚上,我是以妹妹的身份来祝贺三哥生辰快乐,怎么,不欢迎么?”
刘段恒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她,喉咙干涩,“臣何德何能,能让陛下跟臣道生辰快乐呢。”
一把匕首悄无声息地从刘秀安的衣袖中出来,压在他的胸膛上。
冰冷锋利的刀刃划过刘段恒的衣裳,抵上了脖颈的大动脉。
她抬头望着他,笑意不减。
“我的好三哥,你就告诉我吧,那小匣子是不是已经落到你手上了,把它交出来,否则我一刀下去,三哥就要永远地离我而去了。”
刘秀安无法对刘段恒种巫术。
因为他对她早有防备,特地让别人给他种下其他巫术,也不让她得逞,真是一个能对自己狠的人呢。
刘秀安轻飘飘地划破刘段恒喉咙附近的皮肤。
“三哥,你知道的。”
“我从小便最崇拜你了,你既不像大哥那么废物,又不像二哥那么一事无成,从前是战功赫赫的将军,现在是掌着兵权的三王爷。”
刘段恒握紧拳头。
他眼眶微红,哑声道:“大哥他喜欢琴棋书画,提笔作诗,不喜欢权力,便是你口中的……废物?”
“二哥他生性善良,时常用自己的私银去救助缺衣少粮的百姓,便是你口中的一事无成?”
刘秀安不以为然。
“没错,他们一个是废物,一个很懦弱,大哥喜欢舞文弄墨,对国事一窍不通,却因为他是嫡长子,所以注定以后会登上皇位?”
她淡淡道:“二哥他是善良。”
“可善良的人做皇帝,会在决策中举棋不定,面对文武百官会心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治理好大於!”
说到最后,刘秀安挑了挑眉,“死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你哪里来的权利夺走他们的性命?他们也不曾想和你争过皇位,你为何一定要他们死不可呢?”
刘段恒大声道。
“他们从来……”他哽咽了一下,“他们从来都没有想当皇帝,只有你想!”
刘秀安却道:“他们不想又怎么样?有人会捧他们上位!”
刘段恒怒火中烧,“你……”
她打断他,“你当时整天顾着作战等事,自不会知道跟着爹的部下在想些什么,他们跟你不熟,但他们看好大哥和二哥。”
事到如今,刘秀安还是很冷静。
“只要他们一日不死,皇位就轮不到我来坐,恰好爹在打败前朝后,还没来得及登基就去世了,不然也许他可能会死在我手上。”
她笑了笑。
“天助我也,不是么?而且我这个皇帝当得也很好啊,对天下人来说,皇帝能治理好国家就行。”
刘段恒恨极了她无情的模样。
刘秀安的匕首下移,刺进了他的身体,看着他流血,又故意露出一副不忍心伤害手足的姿态,却言归正传道:“把小匣子交出来。”
“否则,我真会杀了你的。”匕首又没入一寸。
“三哥,不要逼我。”她叹了口气,“我也不想你死的。”
半刻钟后,刘秀安从刘段恒的房间里出来,有暗卫立刻上前。
她扭了下脖子,垂着眼,慢悠悠地拭擦掉匕首上的血。
刘秀安收好匕首,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地问:“调查得如何,我前几日在三王府门前见到的那一位公子是不是洛城楚家的独子?”
三日后。
天色阴暗,像是有大雨要下。
楚含棠挑完最后一样菜,将银子给了老板娘,把胡萝卜放进跟她一起出来买菜的谢似淮拿着的菜篮里。
她看了一眼天空,嘴含着一颗糖果,“走吧,我们现在回去,待会儿可能就要下雨了。”
“好。”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楚含棠虽说着快要下雨了,要早点儿回去,但一路上看到小摊子上的新鲜玩意儿,又忍不住过去玩一下。
忽然不见谢似淮跟上来,她立刻疑惑地回头看。
发现他被两个小孩拉住了,一男一女,看起来都不足五岁。
谢似淮的声音是天生带着温柔气的,一开始他让那两个小孩松开手,对方始终不肯。
他们害怕地看着陌生的四周,单纯觉得这个好看的哥哥很安全,而谢似淮看着小孩子没多大感觉,或许当成一件会说话的物体。
到后面,他们还是死活不松开拉住他衣摆的手。
他想直接推开。
他还没抬起手,楚含棠就跑了回头,看着这两个长相粉雕玉琢的孩子,心都要化开了,“怎么了?”
两个小孩子还是会见风使舵的,扑向她怀里。
小女孩抽噎着道:“漂亮哥哥,我们找不到爹爹了。”
楚含棠明白了。
谢似淮望着这两个小东西,不是很喜欢他们抢占了她的注意力。
她见他们这么小就长得那么好看和可爱了,忍不住摸了把他们的小脸蛋,“那你们记不记得你们的家在哪儿呢,哥哥送你们回家。”
才刚说完这句话,楚含棠就看到了一个面容儒雅的年轻男子朝这边走了过来。
年轻男子本来面带焦灼的,发现自己一双儿女在街上不远处的时候,脸色才有好转,快步走过去。
两个孩子一见到自己父亲,就迈开小短腿,哭着小跑过去。
“爹爹。”
年轻男子没忘记站在旁边的楚含棠和谢似淮,猜他们应该是想帮助自己的小孩,连忙道了好几声谢。
那两个小孩走远了,依然回首朝楚含棠挥手。
她也抬起双手摆动着,谢似淮看着面带笑意的楚含棠,不受控制地抠了好几下指缝,又怕被抠烂的手指丑,于是忍住了。
还记得楚含棠之前分明说过的。
说她不喜欢小孩子。
可楚含棠这个样子根本不像是不喜欢小孩子,肯定是她也知道两个男的无法生下孩子,所以才会撒谎说不喜欢小孩子,先安抚住他。
如果楚含棠喜欢孩子。
但她跟他在一起,这辈子注定无法满足楚含棠喜欢孩子的愿望。
谢似淮脑海里响起了一道声音。
很扭曲怪异的语气。
“楚含棠就是在骗你的。”
“许愿带上写的也不是你的名字!而是池尧瑶!说不定她不能人道也是假的,她就是希望有一日跟池尧瑶生孩子,传宗接代!”
他最近的精神状态偶尔会处于随时都有可能崩溃掉的边缘。
忽然有一只手握了握谢似淮,他抬起细长的眼睫毛,看见楚含棠凑过来的脸。
她眨了眨眼,“你在这发什么呆呢,我们回去吧。”
谢似淮叫了声,“楚含棠。”
楚含棠轻轻地捏了下他没有什么温度的手,望着谢似淮看似很正常,甚至唇角含笑的表情,“你说。”
谢似淮没说话了。
当她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见天彻底暗下来,乌云盖天了,只好跟他先回去。
他们一踏入院子就看到了在院中舞剑的池尧瑶。
池尧瑶等了三日也不见三王爷传消息过来,心情郁结,有时候会靠练剑,把自己练得很累,或者在练剑中思考事。
见他们回来,池尧瑶便收好剑了,不好的情绪尽数收敛起来。
楚含棠也知道池尧瑶今日心情不太好,所以朝她打声招呼后,便和谢似淮拎着买回来的菜放进厨房了。
素心和孔常正在厨房里等着新鲜的菜肉做饭。
“小姐还在练剑?”
素心问走进厨房里的楚含棠。
楚含棠“嗯”了声,咬了块黄瓜,道:“不过快下雨了,池姐姐应该不会再练下去了。”
谢似淮把菜篮子放下,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将楚含棠写着池尧瑶名字的许愿带拿出来,那晚,谢似淮使劲地撕也仅仅只是撕烂了一点点而已。
今日,他又拿出来。
谢似淮端详良久,瞳孔像是失焦了一般,表情古怪却又诡异。
过了不知道多久。
楚含棠到他房门前,叫谢似淮出去准备吃晚饭,还疑惑他为什么在房间里待那么久,又不像是在里面睡觉的样子。
谢似淮轻描淡写地带过。
楚含棠便也不多问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总不能干什么都要告诉她吧。
到吃晚饭时,果然下雨了。
所以他们不是在院子吃晚饭的,而是在屋里面。
等吃完晚饭,他们也没在屋里逗留,而是在沐浴过后各自回房。
房间只点燃了一盏灯,灯光很淡,楚含棠趴在床榻上,张嘴咬住被子,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脸色微红。
本来是练剑练得身体很是酸软,谢似淮给她按一下的,谁知道最后演变成……
第56章 后悔
他在吻着她身后。
楚含棠勉力地克制住谢似淮带给她的刺激,本来是趴在床上的,如今飞快地转了个身,微颤的手将他的头抬起来。
“这个不行……再说了,你真的能接受跟男子行房事么?”
谢似淮顿了一下。
那一顿显然就是最终答案,他却仍是弯起唇角,“我自然是能接受的,只要是你就好,那你呢,你是否能接受男子与男子行房事?”
楚含棠笃定道:“你撒谎。”
她抬起头直视着他,“谢似淮,其实你不必强迫自己去接受你无法接受的事,你分明是无法接受的。”
谢似淮安静了一会儿。
他忽而大笑,嘴角如裂开一般,笑得身子微颤,眼尾薄粉,“你说我无法接受,就算我无法接受那又如何,我们就是男的啊。”
“难不成,我不接受跟男子行房事,你就要去找女人么!”
尔后,谢似淮敛起外露的情绪。
他长指绕过楚含棠垂下来的发丝,仿佛没说过刚才那一番话,语气又是温温柔柔的,“不,你说错了,我是能接受的。”
“是你一直不肯跟我行房事的罢了。”谢似淮眼珠子虚虚一转,“也是你无法接受喜欢男子……”
她噎住了。
谢似淮如今是到了愿意自欺欺人的地步了,楚含棠根本不想他变成这个样子。
可有什么办法,能说什么呢。
良久,她动了动嘴,“谢似淮,其实你不必纠结于此事,我说过了会在我有生之年陪在你身边的。”
他轻笑,“即使和我在一起,永远无法碰女人,你也愿意?”
这个问题跟以前所问的大同小异,可是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谢似淮原是想给楚含棠想要的东西,偏偏这一点,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对了,还有孩子,他也无法孕育孩子。
即使谢似淮甘愿躺在她身下,也注定无法像女人那样生孩子,毕竟男子与女人的身体构造是不一样的。
他是不喜欢孩子的,可楚含棠喜欢,他能怎么办呢。
除了一张好看的皮囊,他是怎么也比不上女人了,如何保证楚含棠会永远选择他。
每当谢似淮想相信楚含棠的时候,都会看到一些她是喜欢女人的证据,牵池尧瑶的手,偷亲池尧瑶,许愿带写下池尧瑶的名字。
一桩一件,他都看在眼里,如何能当没发生过。
池尧瑶、池尧瑶、池尧瑶。
全是池尧瑶!
楚含棠总是欺骗于他。
谢似淮不止一次想杀了她,可只要靠近楚含棠,他又想跟她亲近,只要她留在他身边就好。
他厌恶这种感觉,却还是沉沦。
就像谢似淮以前行走江湖时见过的事——无法生育的女子整天整夜担心丈夫会不会出去找别的女人。
本来谢似淮也不一定要跟楚含棠行房事的,但她每一次都拒绝了,令他不得不心神不定。
不禁想,楚含棠是不是不喜欢他这具男子身体。
她喜欢女子身体的柔软。
楚含棠哪怕是答应跟他行一次房事,让他看看,她是否真心实意地接受了身为男子的他。
而不是用不能人道的借口来搪塞自己,谢似淮也不至于在这件事上纠结不休。
默然几秒,他凑过去如蜻蜓点水般吻了吻楚含棠嘴角。
“我是能接受的。”谢似淮仍然在欺骗自己,重复一遍自己能接受后问,“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是否能接受男子与男子行房事?”
他神色自然,眼尾一点粉。
在白皙的脸上尤其明显,仿佛哭过了一样,事实上,只是眼尾天生泛红,瞧着能令人心软。
得天独厚的长相。
谢似淮垂下眼睫又抬起,“我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你这个问题。”
这个其实不是她该纠结的问题,可是现在必须得给个说法。
楚含棠只好撒谎道:“不是我不能接受男子与男子行房事,而是我虽不能人道,却始终无法接受你在我之上,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事到如今,只好搬出这个借口。
谢似淮垂眸看了一眼她捧住自己脸颊的双手,无意识偏了偏头,爱怜似的蹭了一下她掌心。
他也不知信还是不信,道:“我明白了,那你可曾因为此事去看过大夫呢?”
楚含棠咬唇,“难以启齿。”
谢似淮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梳着她垂下来的长发,轻轻“啊”了一声,“也是,确实有些难以启齿呢。”
楚含棠一时间没有话说了。
房间一度陷入了安静。
他的手指很低温,每一次梳过她的头皮,楚含棠都有种被人扼住了命门的错觉,“我、我困了。”
谢似淮又笑了一声。
“困了便睡吧。”说完,他收回手,往房间里的灯盏掷去一根银针,直接能削灭烛火,也躺了下来,闭上眼睛,被窝也满是香味了。
楚含棠就躺在谢似淮身侧。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
她转身面对着他,视线从他的眉眼慢慢地往下移动,很轻很轻地说一声,“对不起……”
言罢,楚含棠也闭上了眼睛。
而就在她闭上双眸不久后,谢似淮眼睫一颤,掀开了眼皮。
翌日,池尧瑶跟楚含棠说想去三王府一趟,把小匣子交给刘段恒到今日有四日了,她实在很不安,想知道他为何还不来找自己。
楚含棠拦着池尧瑶,不让她去。
白渊也不想池尧瑶冒险,便道,他去看看三王府有什么动静。
楚含棠既要拦她,也要拦他。
“再等等吧,说不定三王爷是有事耽搁了,或者是皇上盯得他太紧,他暂时没办法出来找我们。”
池尧瑶还想出去,“可今日已经是第四日了。”
楚含棠忙拽住她的手臂,“你都说了。今日是第四日了,不妨再多等一日,若是三王爷过了今日还不来找你们,我们再想想办法。”
此时,谢似淮从房间里出来。
他看了一眼楚含棠拽住池尧瑶的手,目光淡淡。
楚含棠一见到谢似淮便松开了池尧瑶,却还是坚持劝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冷静,冲动行事不好。”
池尧瑶想了几秒,“好吧。”
听到她说好,楚含棠才松一口气,转头看向白渊,他也表示可以再等上一日。
而柳之裴则一直站在旁边看他们拉拉扯扯,他认为自己不好对此事发表意见,所以都是等他们下决定的,然后才跟着他们去执行的。
楚含棠劝他们再等多一日,池尧瑶也照做了。
尽管池尧瑶觉得就算也等上今日恐怕也等不到三王爷来找到他们,在寿宴之时,她便匆匆地跟他说过一遍自己如今身处何处。
因此不会出现因刘段恒不知道他们在何处,要花费时间寻找他们身影的情况。
楚含棠清楚池尧瑶是怎么想的,但还是伸长脖子往院子外看。
原著里的剧情就是刘段恒会在寿宴结束的第四日来找池尧瑶,应该不会出错的吧。
她盼着盼着。
终于把刘段恒盼来了。
对方是只身一人前来的,由于此事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不过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像身体不适。
池尧瑶一开始听到敲门声还提起警惕,直到听到刘段恒的声音。
她赶紧过去开门,把人迎进来。
刘段恒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把已经被破掉机关的小匣子递给池尧瑶,“抱歉,池姑娘,我来迟了。”
“机关,我已经解开了,里面的东西我都看了,也原封不动地放回去了,本来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把它还给你的。”
池尧瑶听到此处,眼含疑惑。
不是很理解刘段恒说的话,为何要犹豫还不还给她,难道是他更看重亲情,不想大义灭亲地将皇帝用人学巫术一事昭告天下么?
刘段恒看出了池尧瑶的疑惑,抿了抿唇,“你一定要把里面的东西公之于众?”
她颔首,“这是自然。”
刘秀安在登基后,确实把大於治成了一个强国,可是也无法掩盖她所做过的错事,更何况她没有收手的想法,反而要继续实施下去。
楚含棠听着他们的对话,在心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刘段恒为何会跟池尧瑶说这一番话,因为池尧瑶的父亲池县丞池正在死前也参与进了用活人来学巫术一事。
可以说,池正之前跟皇帝刘秀安是合作关系。
池正被贬成县丞,其实也是他们用活人来学巫术的计划之一。
一开始在偏僻的地方做这种事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皇帝找了个由头把池正贬到远离京城之地。
此举并未惹人生疑。
这些年来,池正用祖上留存下来的残卷,不断地用一批又一批人来研究一种巫术。
每一次都会把研究成果写在信中告知远在千里之外的刘秀安。
到后面,池正看着那些被种下巫术后,痛不欲生的人,有一种迷茫,迷茫将他内心的防线渐渐冲破。
突然迷途知返。
这样做对大於真的好么,研究这种巫术,日后种到为大於冲锋陷阵的士兵身上,让他们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却会落得命不久矣下场。
他错了。
不应该这样做的,于是池正改为收集跟刘秀安往来的信件和其他证据,再留下一封绝笔信。
池正知道刘秀安一旦察觉不妥就会连累他的家里人。
他先把小匣子放到挚友家中,再瞒着刘秀安将家里人都转移到安全地方,可皇帝确实很聪明也很敏锐,而且多疑。
刘秀安当机立断派人把池正一家给灭了,果决又狠。
原著里的虐点就是这里了。
楚含棠虽不是当事人,但如果把自己代入女主池尧瑶,她从头到尾都以为父亲是正义的,因为要揭发刘秀安用活人练巫术才被灭门。
却得知此事原来和她父亲有关。
不仅仅是有关系。
她父亲还是帮凶,那么池尧瑶一定会受到冲击的,若将此事昭告天下,那么她父亲便会遭人唾骂,死后名节不保。
毕竟池正生前死后都享有清誉。
即使皇帝这次对池尧瑶下发通缉令,朝廷上下维护池正的人还是居多,认为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楚含棠现在都能想象到池尧瑶知道真相后的反应了。
而刘段恒把小匣子交还给池尧瑶后,听见她说会把里面的东西公之于众,看起来欲言又止。
最后化为一句话。
“若池姑娘看完里面的东西,还想把它们都公之于众,就到街上随便找一个小乞丐到我府中找馒头吃,如此,我便知姑娘意思了。”
池尧瑶猛地一怔。
她此时怎么可能会听不出刘段恒话语中的意味深长,小匣子肯定装了一些自己也许无法接受的东西。
半晌,池尧瑶握着小匣子的指尖微颤,字字如同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好,一言为定。”
刘段恒离开了。
他前几日差点儿被刘秀安所杀。
若不是刘段恒说他将能调动士兵的虎符交给了其他人,还说若士兵们提早有了防范,用东西堵塞住鼻子,她就无法对他们种下巫术。
到时候,刘段恒的亲信见他连续几日渺无音讯,会领着一大批士兵攻入京城,那时便是她下位之时。
士兵向来只认虎符,不认人的。
刘秀安这才有所迟疑,不知她又想到什么,抽出匕首就离开了。
这几天里,刘段恒受了伤,加上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小匣子还给池尧瑶,是以,拖延了不少时间。
他知道自己也担不上大将军和三王爷这些虚名。
是一个犹豫不决、懦弱的人。
刘段恒一直都以为自己能改变刘秀安,始终对她下不了手,顾念他们从小一块长大的情义。
可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楚含棠看着刘段恒离开的背影,又看见池尧瑶捧着小匣子回房间,素心想跟上去都被她低声喊住了。
白渊闻言也止步了。
柳之裴难得不知所措地站着。
楚含棠想的却是下一个剧情点快来了,皇帝准备换一种办法拿捏池尧瑶,撤销通缉令,转换说辞,而这种办法恰好牵连上她。
数数日子,应该快了。
皇帝会给她和池尧瑶赐婚。
不,应该说是给洛城楚家的“独子楚含棠”赐婚,洛城楚家跟皇帝也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而且,惯会拿捏人心的皇帝到时候还会假惺惺地问楚含棠愿不愿意接旨,若不愿,他愿意收回成命。
在原著里,原主自然求之不得,又怎么会拒绝接旨呢。
原主装模作样地对池尧瑶说,倘若她拒绝皇帝的圣旨,他恐怕会将池尧瑶赐婚于他人,还不如先接旨跟她假成亲。
再从长计议。
池尧瑶答应了,大婚就在京城举办,男主白渊忍痛看下去。
虽说是假成亲,但她们还是交换了婚书,原主给出的理由是做戏就要逼真一点儿。
对原主没有丝毫防心的池尧瑶也答应了,跟她交换写下双方名字的婚书,还到京城的官府登记成婚。
大於律法规定,成婚前,双方需要到官府登记。
原主压根就是想跟池尧瑶假戏成真,楚含棠需要走这个剧情点,也就不能不接旨,然后跟池尧瑶在京城举办大婚。
当着谢似淮的面接旨……
而且那宣读圣旨的太监还会原封不动转述皇帝的话——若不愿,皇帝可收回成命。
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接旨了。
到时候,在谢似淮眼里,楚含棠分明是可以拒绝的,但她却没有,反而是不多说,直接就接旨了。
一想到这件事,尽管楚含棠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也觉得头疼。
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接下来的几天里,池尧瑶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很少出来见人。
看过原著的楚含棠也不去打扰池尧瑶,更担心谢似淮的状态,她明明每天都会督促他吃东西,可他还是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瘦了下去。
少年原本合身的衣袍变得空荡荡,像里面包裹着的不是一副正常的身体,而是一副骷髅。
纤长十指有不同程度的抠伤。
短短几日,精致的面容消瘦得可怕,形销骨立,手腕突起的那块骨头看着更明显了,既细瘦又白。
脖颈那道剑疤还在,压在没什么瑕疵的皮肤上,成了唯一瑕疵。
晚上的屋顶有月光照着,光线明亮,院中无人。
楚含棠坐在瓦片上,忍不住倾身过去看了看谢似淮的脖颈,指腹碰上去,摩挲着那一小片皮肤,“你这几日是不是忘了上药?”
他笑着抓住了她的手,“大概是那些药粉对我没有用吧。”
怎么可能呢。
楚含棠在心里如是说道,转手握住谢似淮的手腕,低眼看指缝,“我不是让你不要再抠指缝了么,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他指尖也摩挲着她很温暖的手背,“习惯了,有些难改,以后我会注意的。”
指尖很冰凉。
楚含棠下意识地包住谢似淮,想把他暖和,“你下次再把指缝抠伤,我可真会生气的。”
谢似淮歪过头亲了她的耳垂,再把整张脸埋入她颈窝,细细碎碎吻着,“我知道了,不会再有下次。”
少年看着太乖巧了。
楚含棠担心有人会走出院子,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们亲近,“小心叫人看见。”
谢似淮却笑,“若被人看见了,你又不想让他们看见,我用巫术抹掉他们的记忆便好。”
他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之前说会把撞见他们的人杀掉,或者让他们活下来,但要永远地记住看到过的画面,如今却改变了说辞,像是想要顺着她心意一般。
楚含棠便由着谢似淮了。
她摸着他伶仃的一截腕骨,感受着湿润在脖颈扫过,嘟囔道:“你这几天吃的东西不少,为什么还会瘦这么多。”
谢似淮鼻梁擦过楚含棠的喉结,眨了眨眼,声音带笑道:“是你的错觉吧。”
她哼了一声,“不可能。”
他还是笑,“为什么不可能。”
楚含棠伸手过去,将谢似淮的窄腰搂住,用手臂寸量着,“抱起来都不一样了,就是瘦了很多。”
他呼吸间全是她的味道。
谢似淮眉梢眼角扬起愉悦的弧度,“那便瘦了吧。”
她被他无所谓的态度弄到无语,“还是那一句话,太瘦了对身体不好,吃那么还瘦,可能是身体问题,不然找池姐姐给你看一下?”
“池姑娘如今有空管我们?”
他平静地反问。
楚含棠也觉得谢似淮说得挺对,还是不打扰池尧瑶了,“那我们明天到出去找别的大夫,京城肯定不缺大夫的。”
见她坚持,他也就答应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楚含棠便睡不着了,在小小的床榻上翻来覆去,谢似淮昨晚是回自己房间休息的。
这一段时间来总跟他睡一起,她一个人睡觉居然有些不习惯了。
楚含棠睁着眼睛看房顶。
过了一会儿,又看向阴暗的窗户,没有什么光线,时辰还很早,她闭上眼睛,不安分地滚来滚去,当是做运动了。
等了又等,总算等到天亮了。
楚含棠立刻起来收拾自己,将头发随意地拢起来,就用发带扎住,穿衣套鞋。
一打开门,就看到了门口的谢似淮,少年身形单薄如纸般。
她惊讶,“我还想去找你呢。”
谢似淮走过来,将楚含棠塞进了衣领里的发带抽了出来,指尖无意地拂过她秀白的后颈,“今天醒得早些,便早些起来了。”
楚含棠点头,让他到院子等她片刻,她先去洗把脸。
谢似淮便到了院中。
他仰头看柿子树,风吹过略宽松的衣裳,腰封的扣子已经扣到了最后一颗,却还是可以伸进一指。
又是一阵风过来,谢似淮喉咙微痒,忽地有些想咳嗽。
不过压下去了。
随后便听到楚含棠叫自己的声音,他转身看过去,她似乎洗脸洗得很急,没擦干脸上的水滴就跑过来。
她朝他跑来。
昨天晚上,楚含棠跟柳之裴说过今天上午要带谢似淮出去一下。
她就不用再跟他们打声招呼了。
楚含棠拉起谢似淮的手,拍了拍腰间的钱袋,“走吧,等看完大夫,再给你买好吃的。”
“好。”
一刻钟后。
他们在城东找到了一个大夫,听说是京城比较有名气的,一大早还没什么人,要是晚来一点儿,恐怕都要排队了。
大夫刚喝完一碗热粥就听药童说有人来看病了。
楚含棠向他颔首,“大夫好。”
大夫的眼睛往他们两个身上扫了扫,让人坐到旁边,“你们……谁要看病?”
她看向谢似淮,“他。”
大夫“哦”了声,让谢似淮把手伸出去,要进行把脉。
楚含棠在一旁道:“是这样的,大夫,他最近吃的东西都很正常,可却一天比一天瘦了,您看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大夫一边把脉,一边看他脸色。
看脸色,的确像是有问题,可脉象却似乎跟常人无异,奇了怪了,大夫不信邪地继续把脉。
得到的结果一样。
他只好放弃了,“并无大碍。”
楚含棠露出怀疑的表情,“那他为什么会瘦得那么厉害?”
大夫摇头道:“脉象显示这位公子跟正常人无异,至于为何突然消瘦,兴许是心情郁闷所导致吧。”
听到心情郁闷这几个字,楚含棠有点儿信了。
她带谢似淮离开了药铺,走到一条小巷子时,见他停住了脚步,“怎么了?”
谢似淮喉口猛地涌上一股腥甜。
有点儿压不下去。
他将楚含棠拉进小巷子,低头吻上去,“是我有些想亲你了。”
言罢,谢似淮薄唇微张地吞咽着她口中的津液,很艰难才能将那一股腥甜压下去。
他第一次后悔杀人。
后悔杀了那个南宫夫人。
怎么这么突然?
他们可还是在外面呢!
楚含棠脸皮这么厚的人,难得感到一丝丝羞涩,却也张开了嘴。
第57章 胭脂
他们回去后,见到终于露面了的池尧瑶,她也清瘦了不少,更显纤丽,不过一看就是因为小匣子里面的东西才会变得如此。
池尧瑶向来不把情绪带给别人,见到楚含棠外出而归便问一句。
“你们去哪儿了?”
楚含棠也没说带谢似淮去看大夫,毕竟对方都说他身体无碍,“没事,就随便出去走走。”
“嗯。”
池尧瑶眼睛下方有灰色阴影,应该是连续几天没睡好,憔悴不已,此刻手捧着小匣子,看样子今天是想跟他们摊开来说了。
楚含棠等待着下文。
只见池尧瑶果真让站在不远处的素心叫其他人出来,跟他们说是有事要商议。
白渊本来怕影响到他们,去了后院练剑的,忽听到素心说池尧瑶终于踏出房门,还要见他们,忙不迭地收剑过来。
而柳之裴昨夜失眠,天亮才勉强地睡过去,一听池尧瑶出房门了,立刻从床榻上跳起来。
他冲出房间,确认不是梦。
楚含棠看柳之裴的腰带系得歪歪扭扭,头发也微乱的模样,颇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之前还教导她在女子面前要时刻地注意形象呢。
瞧他现在不值钱的样子。
以后柳之裴要是再说她没形象,楚含棠一定怼死他。
柳之裴大概也留意到楚含棠很是嫌弃的眼神,忙整理了一下。
他为了缓解尴尬,还特地跟她聊了几句,“楚公子你昨晚不是说今天早上要和谢公子出去一趟么?”
楚含棠拉着谢似淮坐到石椅上,“刚回来。”
柳之裴还想问问他们为何要出去,昨晚忘问了,见池尧瑶要说话了,便忍下好奇心,专心听她讲。
池尧瑶将小匣子摊开在石桌上,先拿出一封绝笔信给他们传阅。
白渊看完后,默然不语。
柳之裴看完后,瞪大双眼,想开口说些什么,又硬生生地咽下去,不行,他身为一个后辈,绝对不能对池尧瑶的父亲指指点点。
楚含棠很早就知道这封信上的内容是什么了。
但轮到她的时候,还是佯装认真地看了一遍,并且进行了表情管理,适当地露出些惊讶。
谢似淮微歪着头看楚含棠的表情变化,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身下的石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后脑勺的发带被风吹得微晃。
楚含棠倒是没有留意到谢似淮正在看自己,一目十行地看完绝笔信后,再传给身旁的他。
谢似淮对此事没多大兴趣,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扫了一眼。
没一会儿,他指尖轻点,将信还给在附近候着的素心。
等所有人都看完信,池尧瑶便道:“我想了几天,还是决定将此事说出去,即使到时候,人人也会唾骂我池家。”
白渊凡事都是以池尧瑶为先的,她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
可今日,白渊却犹豫了,毕竟事关池家满门,在这个一人犯罪可能会祸及全家的朝代,告发皇帝罪状的同时也要毁掉池家清誉。
更严重的是,池尧瑶将来或许也会遭到牵连,恐怕会性命不保。
所以,他才迟疑。
白渊是一个普通人,也有私心,他的私心就是想池尧瑶平平安安的,长命百岁,幸福安康地活下去。
不过,巫术一事牵连甚广,白渊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楚含棠知道池尧瑶做出这个决定不容易,可能正是因为有这气魄,才能当上原著的女主吧。
只有素心泪流满面。
她抽噎着道:“小姐,你当真要这么做么,即使我们能把皇帝拉下台,不让他继续巫术一事,可天下的人怕是也不会放过小姐的。”
池尧瑶微微一笑,抬手用帕子擦了擦素心脸上的泪水。
她道:“那又何妨呢,父之过,我甘愿承担,更何况,爹既然会留下这些证据和一封绝笔信,也是想看到有这么一天的。”
素心红着眼眶,唇瓣翕动不语。
池尧瑶看了他们所有人一眼,“此事兴许也会连累你们……”
还没等她说完,楚含棠便道:“我不怕连累,池姐姐你接下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此事尚未结束之前,我哪儿也不会去的。”
说这话的时候,楚含棠别在后面的手牵住了谢似淮。
她没忘记自己还要获取好感度。
却也没忘记需要安抚他。
其实这一番话是很平常的话,朋友之间说也无所谓的,听起来只是双方的交情深,不愿在患难之际离人而去罢了。
别人听着也不会多想。
可楚含棠知道谢似淮性格病娇、敏感、不容易相信人,之前还一直以为她喜欢的是女人,而那个女人就是池尧瑶。
平常的话听在他耳边可能会变成其他意思,她需要注意一下。
谢似淮的手被楚含棠牵着。
她的掌心温软一块,犹如暖玉,五根手指分别插进了他的指缝中,粉色指尖轻轻地压在他的手背上。
一个安抚性的动作。
谢似淮没说话。
他抬了抬好看的双眼,睫毛轻动,仿佛能连成一道扇子,坐着的姿势比较随意,黑红色的腰封裹着挺拔的腰身,细腰窄背。
柳之裴也忙附和道:“对!”
他站起来,看着池尧瑶,“池姑娘,我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就如楚公子所说的,你想去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柳之裴定奉陪到底。”
池尧瑶神色动容。
良久,她说:“谢谢你们。”
楚含棠很快就听到了系统报好感度的机械音了。
【恭喜宿主,女主池尧瑶对您的好感度加十,叠加过后为九十五,还差五便完成攻略女主的任务。】
还差五了。
楚含棠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反正很复杂就是了。
忽然,指尖被人轻勾了下。
她这才记起他们背着其他人,把手别在身后牵住了,于是转过头看向谢似淮,他眼尾微长,抬眼看人时会显得十分专注。
好似能勘破人内心所想。
谢似淮问:“你在想什么?”
他这是察觉到她在失神了,谢似淮的观察力一如既往的犀利,楚含棠咽了咽口水,摇头,“没什么。”
谢似淮略一颔首。
楚含棠重新集中注意力听池尧瑶说接下来的计划,池尧瑶暂时不想和皇帝硬碰硬。
这样对他们来说也不好,池尧瑶打算采取迂回战术。
听到这儿,楚含棠不禁想,池尧瑶的想法跟皇帝所想的方向如出一辙,她们不约而同地转变了观念。
转变观念的理由有些微妙。
京城有了一批被种下巫术的士兵,池尧瑶想替他们解开巫术再把小匣子的东西公之于众。
否则怕皇帝被逼得太紧,狗急跳墙,依他的性格,恐怕让这一批士兵都给他陪葬,也不会在临死前大发慈悲地给他们解开巫术。
皇帝说不定会在死前强行催动士兵身上的巫术,大家一起死。
当务之急是解掉士兵的巫术。
可谢似淮曾经说过,被种下的巫术一般只能由施巫术的人才能解开,这跟让皇帝主动给士兵解开巫术几乎没区别。
但仔细想想还是有的。
这一种让士兵增强体魄,武力值提升,面对敌人所向披靡的巫术有一定时限。
便是这十年。
也就是说只要不把皇帝逼得太紧,在这十年内,如果他们能找到破解巫术的办法,那么就可以什么也不顾的将一切都说出来了。
可十年也太长了。
楚含棠知道池尧瑶并不会跟皇帝虚与委蛇,坐以待毙那么久。
她后面之所以采取这个方法,是因为池正还留下了祖上流传的半页巫术残卷。
残卷上有很古老的字体。
池尧瑶小时候曾被池正抱在怀里,教过一点儿。
但年纪尚小,记得有限。
不过池尧瑶可以勉强读懂一些半页巫术残卷的内容,上面是解开巫术的办法,是唯一一种可以绕开施巫人,直接能解开巫术的办法。
这一份半页巫术残卷有上千年历史,要一下子读懂还有些困难。
池尧瑶给自己制定的目标是在较短的一个月内破解掉半页巫术残卷的生僻字。
尽管很难,但她也要努力做到。
半页巫术残卷上面记载的破解巫术之法跟被种下巫术的人不能再次被别人种下巫术是一个道理,不同的巫术有互通之处。
倘若能读懂这份半页巫术残卷,那就是能破解掉世上所有巫术。
池尧瑶跟他们说完这些,把小匣子里的半页巫术残卷也拿了出来,“这便是我所说的半页巫术残卷。”
谢似淮从刚刚坐到现在,听到巫术残卷才抬头看过去。
楚含棠也伸长脖子看几眼。
这玩意儿只在原著里的描写中出现过,跟绝笔信不同,绝笔信的内容直接通过文字描述呈现在原著上。
在现实中,她还是第一次见半页巫术残卷,自然是好奇的。
白渊从池尧瑶手中接过半页巫术残卷,仔细地端详,只不过……一个字也看不懂。
他微抿唇道:“这种字,我从来没有见过。”
池尧瑶抬手指了下半页巫术残卷上最上面的几个字。
“这一份巫术残卷大概流传了有上千年,撰写它的人很可能是某个古老又神秘的国家,史书上也不曾有记载,至今或许都灭亡了。”
柳之裴问:“那池姑娘的令尊是如何学会这种古老文字的?”
池尧瑶回想起往事,“我父亲爱好研究晦涩难懂的古老文字,机缘巧合之下悟出来的。”
楚含棠松开谢似淮的手,好奇心促使她倾身过去看白渊手中的半页巫术残卷,当看到那一串又一串字时,愣住了。
这是盎格鲁撒克逊语。
也是古英语,以前楚含棠在网上查一些英语资料的时候曾看过相关的资料,只是她也看不懂古英语。
因为古英语跟现代英语有很大的差别,现代英语在历史的发展中不断地吸收了其他语言和词汇,跟古英语可以说是截然不同了。
楚含棠看不懂也正常。
池尧瑶将小匣子里的东西一一摆出来给他们看,又把东西放回去,然后准备去找三王爷了。
她想三王爷为自己引见皇帝。
其实即使不用三王爷引见,那些守在三王府附近的暗卫看见他们到三王府,也会立刻去通知皇帝的。
白渊明白池尧瑶的意思,没有反对,只说要一起去。
他们便一起去了三王府。
站在三王府前,楚含棠一想到又要见到给她和池尧瑶赐婚的皇帝,莫名有些紧张,今日的天气并不是很热,脸上却出了不少汗。
谢似淮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几秒后,他用指腹轻轻拭掉楚含棠脸颊的汗珠。
“你很热?”
楚含棠忙看了一眼站在前面的池尧瑶和白渊,他们没有回头,也就没有看到谢似淮给她擦汗的动作。
他一向不在乎有没有人看见。
只有柳之裴恰好回头想跟楚含棠说一些话,撞见到这一幕,嘴角猛一抽,又别扭地转头回去,当什么也没看到了。
楚含棠也不理柳之裴。
她小声对谢似淮道:“我比较怕热,所以容易出汗。”
谢似淮将流到楚含棠眼角的一滴汗也擦掉,随后撩起衣摆踏上台阶,“嗯。”
出乎池尧瑶意料的是皇帝此时此刻正在三王府里面吃着茶。
刘秀安看见她来了也不惊讶,像是猜到池尧瑶看了小匣子里面的东西,“你今日大摇大摆地进三王府,应该是想通了吧。”
刘段恒被下了软骨散,现在坐在椅子上,使不上劲儿。
池尧瑶看了他一眼。
她收回视线,看向刘秀安。
“我想通了,我会替你隐瞒下去,但为了防止你杀我灭口,所以小匣子我会自行保管。”
刘段恒微微抬起头。
他轻叹道:“池姑娘为了你父亲的名声,要选择掩盖这件事?”
刘秀安慢慢踱步到刘段恒面前,给他倒了杯茶,“三哥啊三哥,不仅如此,她若是将小匣子的东西拿出来,天下人也不会放过她。”
池尧瑶面无表情,“没错。”
刘秀安挑起眼帘看已经不记得在小时候见过她的池尧瑶,“池姑娘,你是一个聪明人,既然你要留着小匣子就留着吧。”
以前一定要夺回小匣子,主要是刘秀安不相信任何人。
可随着情况的发展,也是可以改变策略的,毕竟池尧瑶父亲也不是什么清白之身。
退一步来说。
若是池尧瑶选择不顾自己父亲名声和自己的性命,硬是要将小匣子装着的证据给世人看。
那么刘秀安可以用京城被种下巫术的士兵的性命去威胁她。
自诩善良的人都有个致命弱点。
舍不得看别人死。
刘秀安就不同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要是他们不给她活路,那么她就不给别人活路,把对方想保护的东西和人都毁掉。
楚含棠看着运筹帷幄的刘秀安,总感觉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刘秀安突然把目光放到谢似淮身上,朝他走过去,楚含棠不由得抓住谢似淮的手腕,往后退了几步。
池尧瑶也皱眉,“陛下你……”
白渊警惕地握住腰间长剑。
谢似淮反应淡然地看着向自己走近的刘秀安,楚含棠下意识地将他护在身后。
刘秀安见此,笑了一声。
她仍然向前走,若有所思道:“这位公子,你身上好香啊……”
声音戛然而止。
一只白得有些不正常的手拿着一把匕首,抵到了刘秀安脖颈上,已经划破皮肤,渗出血了。
这只手的主人正是谢似淮,他抬起手臂,越过挡在他前面的楚含棠的肩膀,毫不留情地将匕首架在刘秀安脖子上,把众人吓一跳。
偏偏谢似淮看起来还像个没事人一样,笑吟吟。
刘秀安脸色微变,本以为此人是和池尧瑶一起的,既然池尧瑶甘愿将小匣子一事掩埋,便不会和她产生冲突,不想此人竟如此。
池尧瑶惊道:“谢公子!”
暂时不能杀了刘秀安,总得给他们留一条后路,万一她无法研究出半页巫术残卷就遭了。
被夹在谢似淮和刘秀安中间的楚含棠转头回去看他。
为了走接下来的成亲剧情点,刘秀安自然是不能在现在就死了,于是楚含棠握住谢似淮的手,“你别冲动,先冷静一下。”
刘秀安好歹是当皇帝的人。
她也还算冷静。
“公子脾气还不小啊,我只是想说你身上很香,跟常年带着香粉,用巫术的人很像罢了。”
谢似淮笑了笑。
他又给刘秀安的脖子划出一道伤口,“是么。”
语气很温和。
“可是我不太喜欢陌生人靠我太近,所以才会这样对你的,你再不后退,我会杀了你,要试试么。”
刘秀安往后退了一步。
她细白的脖颈还在流着血,刘秀安却不是很在意,反正死不了就行,死不了,这大於就还是属于她的。
刘秀安猜也能猜到这一名脸上总挂着笑的少年是谁,应该就是手下曾经说过的那一个保护池尧瑶的江湖人,他接下了池正的镖。
十九岁的少年,真年轻啊。
刘秀安比谢似淮大几岁,但她向来惜才,得知江湖上有会巫术、武功又高的少年,确实生出过想收为己用的心思。
但就刚才看来,不可能。
此人性格乖张,难以掌控,刘秀安看人还是挺准的。
她转头看还握着剑的白渊,忽然向他走过去,纤细的指尖蓦地覆上他的手背,将手指一根一根地从剑柄上掰下来。
“白公子,你可知在皇帝面前拔剑相向会是什么罪?”
白渊皱起眉头,想收回手,却被刘秀安紧紧扼住。
“朕乃当今圣上,你算什么东西。”刘秀安抬起另一只手,措不及防地给了他一巴掌,“以后记得长长记性啊,白公子。”
这一巴掌把在场的人几乎都弄懵了,池尧瑶心疼白渊,“陛下!您这是干什么!”
刘段恒却知道为何。
刘秀安喜欢白渊,却更爱皇位,但也不能容忍自己喜欢过的人为了别人,对她拔剑相向。
谢似淮伤了她,刘秀安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白渊哪怕是举起剑也不行!
刘秀安这一巴掌把白渊的脸都打偏了,脸上的手指红印十分明显,嘴角也破了,有些血渍在附近。
他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草民知罪,还望陛下责罚。”
刘秀安眼神一寸寸地扫过白渊俊朗的脸,“也罢,朕念及白公子是第一次,就这么算了。”
池尧瑶握紧拳头,忍下去。
白渊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垂下头,应该是不想让对方再找到机会生事,而且他隐隐有种感觉,皇帝似乎对他有敌意和恨意。
楚含棠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一定好疼。
谢似淮眼也不抬,仔仔细细地用帕子拭擦着沾到过刘秀安的血的匕首,如局外人。
他余光看到桌子上有楚含棠喜欢吃的糕点,便用干净的手指拿了一块起来,递到她嘴边。
“你喜欢的。”
楚含棠怔住,默默地压下他的手,现在是吃东西的时候嘛?
刘段恒的软骨散也过去了。
刘秀安想说的话都说完了,视线最后落在楚含棠身上,微笑着说:“你们可以走了,但楚公子先留下,朕有话想跟你说。”
池尧瑶犹豫,担心她的安全,“陛下,您这是要?”
刘秀安冷下脸,“池姑娘放心好了,朕是不会伤害这位楚公子的,你就别杞人忧天了。”
她还是迟疑,“可……”
楚含棠知道刘秀安想跟自己说什么,不出意外,是关于成亲之事的,“池姐姐,我不会有事的,你们到外面等等我就好。”
池尧瑶只好跟其他人出去了。
谢似淮却迟迟不动。
楚含棠想了想,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也出去等我,我很快就会出去的。”
谢似淮将匕首放回鞘中,看了她一眼,才出去。
等他出去后,有暗卫在外面关上门,楚含棠看着谢似淮的身影消失在门缝中,再转过身看刘秀安。
她游刃有余笑道:“不知陛下想和我说什么?”
刘秀安坐下喝了一杯茶,“我查过了,你是洛城楚家的独子,喜欢池尧瑶,为了她,连命也可以不要,随她坠入过悬崖。”
楚含棠记挂着谢似淮,不想跟刘秀安拐弯抹角。
“陛下有话不妨直说。”
她不卑不亢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刘秀安,然后慢慢地说这个剧情点必须要说的台词,“我是喜欢池姐姐又如何。”
“坠入悬崖那次,不也还是陛下所为?若不是您派人追杀我们,我们又岂会坠入悬崖?”
刘秀安展开笑颜。
她慢条斯理道:“你们楚家上一辈跟朕的母亲有过一些交情,朕登基后,对楚家也是颇为照顾的,每次都会把盐引给你楚家。”
楚家会成为洛城有名的大家也是沾了盐引的光。
刘秀安放下茶杯,“若是朕把盐引收回来,那你们楚家一定会慢慢衰落的,现在朕给你一个选择。”
她明知故问,“什么选择?”
“朕会给你和池尧瑶赐婚,你抱得美人归,但要帮我做一件事,在成婚后,帮我把小匣子偷出来,这样你们都能活下去。”
刘秀安话说得好听。
楚含棠还是说着这个剧情点的台词,“小匣子落到你手上,我和池姐姐不也是死路一条?”
“不。”刘秀安哄骗道,“朕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楚含棠装作迟疑。
刘秀安又道:“这可是你能娶到池尧瑶的唯一办法,据朕所知,池尧瑶喜欢的是跟她从小一直长大的白渊,你是没有机会的。”
她颇为可惜,“难为你还愿意为她去死,她竟然这样对你。”
楚含棠答应了,“好,只要你愿意为我们赐婚,我一定会从她手里偷出小匣子。”
其实原主也是扮猪吃老虎,原著里,原主答应刘秀安的要求,只是为了能圆自己跟池尧瑶结婚的愿望。
成婚后,原主也没想偷小匣子。
因为原主的智商也没有掉线,知道刘秀安得到小匣子后,会将她们全杀了,原主现在答应刘秀安,不过是反过来利用对方罢了。
至于盐引一事,原主根本就不在乎,也不在乎楚家。
刘秀安恐怕也没料到原主那么疯,所以才信了她。
此刻,刘秀安见楚含棠似乎是落入了自己的圈套,露出满意的笑容,“楚小公子你放心,朕一定会让你如愿的。”
楚含棠见她允许自己出去了,便不久留,打开门到外面去。
而谢似淮他们就在不远处等她。
他们听到声音后抬起头,一见到楚含棠,提起来的心才放下去。
池尧瑶快步走过来,“含棠,你没事吧,陛下他为何留下你,他跟你说了什么?”
原著这里还不能说成婚。
楚含棠只能半真半假地道:“陛下他拿楚家的盐引来威胁我,让我找出你把小匣子放在何处,不过我假装答应他,为你拖延时间。”
池尧瑶也知道刘秀安是不会放弃寻找小匣子的,只是现在他们暂且维持着和平局面罢了。
她充满歉意地看向楚含棠。
池尧瑶纠结道:“含棠,若你一不小心被他发现,那楚家的盐引岂不是……”
楚含棠摇头,“没事的,万一被发现,楚家大不了没了盐引,没了盐引,楚家也还有老底,还是足够楚家人过上一辈子的。”
白渊不由得也对她心生感激与钦佩之情,“楚公子,谢谢你。”
谢似淮旁观着这一幕。
两日后。
楚含棠在院子里吃着柿子,圣旨就来了,池尧瑶当时在房间里研究着那半页巫术残卷,听到有圣旨来,大吃一惊。
不过片刻,他们就在院中跪下,听太监宣读圣旨了。
而谢似淮从来不跪人。
太监见此人身上似有杀气,也装作看不见,逐字地念圣旨。
当得知皇帝要赐婚楚含棠和池尧瑶的时候,本来垂低脑袋正在听的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谢似淮擦小刀的动作一顿。
太监读完圣旨上最后一个字,接着就转述皇帝的话。
“楚公子,陛下说了,只有您有接旨和不接旨的权利,您若不答应,这道圣旨可以收回。”
谢似淮握住小刀的手背微显青筋,幽幽地抬眼看着楚含棠。
楚含棠知道他在看自己,却还是抬起双手接旨了,只是指尖有些颤抖,“谢陛下赐婚,草民感激不尽,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笑着走了。
院子里的人纷纷站起来。
最震惊的莫过于柳之裴,他先是看了看谢似淮,再看她,“楚公子,你为何要接旨?陛下不是说,若你不答应,可以收回成命么?”
池尧瑶也不解地看楚含棠。
楚含棠握住圣旨,“池姐姐,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了,陛下想让我偷走你的小匣子,今日的赐婚恐怕也是他给我制造的机会。”
白渊强迫自己理智继续听下去。
圣旨在她手中如烫手芋头,“若我今日不接旨,那陛下便不会彻底相信我,还有可能会给池姐姐和其他人赐婚。”
楚含棠神情真挚,“所以,我们可以假成亲,迷惑陛下。”
池尧瑶似乎也觉得可行。
反正等研究出那半页巫术残卷,她很有可能需要去赴死,既然如此,和别人假成亲又算得了什么呢?
白渊见池尧瑶点头后,差点儿站不住了,“尧瑶,你真的要和楚公子成婚?”
池尧瑶垂下了眼,“不过是假成亲罢了,又何必当真呢。”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楚含棠松一口气的同时,侧头看从头到尾没说过话的谢似淮。
院子里的人各怀心事地散了。
楚含棠先把圣旨藏好,再偷偷地跟谢似淮回房间,还不忘关上门,一转身就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
谢似淮低头看着她。
他极轻地笑了一声,“你真的要和池姑娘成亲?”
楚含棠深呼一口气,“是假成亲,在院子里不都说清楚了么,只是为了迷惑陛下,我才会和池姐姐成亲的,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他低喃。
谢似淮忽然要越过她出去。
楚含棠下意识地拦住他,几乎是抱住他的,“你要去哪儿?”
“去哪儿?我去杀了那个皇帝,他死了,圣旨便不作数了。”谢似淮笑得温柔,甚至还抬手轻轻地抚了抚一把她的脸,“不是么?”
楚含棠还是抱着他不放,“不行,要等池姐姐研究出解掉巫术的办法,皇帝才可以死。”
谢似淮沉默了很久。
他放下手,“好,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真的只是把这一场成婚,当作是迷惑皇帝的假成亲?”
楚含棠举手发誓。
“真的,这一场成亲在我心目中永远是假成亲,是假的。”
谢似淮静静地望着她,瞳孔有些涣散了,话锋一转,“即使我不同意,你也还是会跟池姑娘成婚么?”
“你相信我,好么?”楚含棠紧紧地抱住他。
谢似淮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他目光落到她绑住头发,绣有谢字的发带,薄唇微动,“好啊,我相信你,楚含棠,我相信你……”
他们就这样在房间里待到晚上。
直到楚含棠熬不住睡了过去,谢似淮将她抱到床榻上,他坐在旁边看了很久很久,再到镜子前,拆下发带,用梳子梳着头发。
镜子里倒映出来的容貌在刹那间变得雌雄莫辩。
谢似淮的长相随了母亲七分。
他看着镜子里的人,面无表情地拿出眉笔,往眉毛上缓慢描着,再往本来就白的脸扑上粉,最后用胭脂涂满薄唇。
这是谢似淮第一次化妆。
但是他脑子聪明,过目不忘,学东西很快,即便是第一次化妆也化得很好,一双漂亮的眼睛下方也有淡淡的胭脂。
谢似淮拿出之前拿回来的一对新蓝宝石银耳坠戴上,再把一支珊瑚簪插在头发里。
他在思考,成婚当日,身为新娘子的池尧瑶会是什么样子。
化着妆,戴着精致的首饰……
楚含棠在床榻上翻了个身。
她摸到旁边没人便睁开了眼,见谢似淮三更半夜一个人坐在镜子前,不禁觉得奇怪,“谢似淮?”
谢似淮起身朝楚含棠过来。
楚含棠看清他的脸,有些懵住,这样的谢似淮无疑是极美的,眼尾上勾着,妆容堪称精致,蓝色宝石银耳坠挂在好看的耳垂上。
“你的脸……”
谢似淮吻了吻楚含棠的唇角,胭脂也擦到了她皮肤上,“我就是好奇,便学女子化妆了。”
她刚睡醒,脑子还不太清醒。
楚含棠任由他亲着自己,“你什么时候想学女子化妆了?”
唇上胭脂便一点点落在她身上,上衣落腰间,胭脂落到了属于楚含棠的红果上,把附近也染红,像是纯白的雪地落了无数的花瓣。
谢似淮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如同呢喃般唤她,“楚含棠……”
胭脂落了一地,脚踝也沾染上了几片红色的胭脂。
第58章 香气
胭脂本身就带着香味,此刻还混杂着谢似淮的气息,楚含棠被胭脂渐染成薄粉色。
红果与每一根纤细的手指,还有玲珑的脚踝、小腿。
但也仅仅停留在小腿。
衣摆也是只撩到膝盖,她也只愿意给他撩到膝盖。
不知道过了多久,带着温度的胭脂才慢慢地停下涂色。
楚含棠也在不知不觉中又睡了过去,衣摆皱巴巴地垂在柔白的脚踝上,脚趾头微微蜷缩着,呈现出来的皮肤几乎全是漂亮的胭脂色。
谢似淮坐在床边,脸上的妆容慢慢地褪了色。
他没有入睡,只是坐在那,光滑细腻的皮肤还留存着胭脂水粉,唇上的颜色经过刚才淡了不少,蓝宝石银耳坠垂在莹白的耳朵。
挽起的三千青丝也有些凌乱了。
珊瑚簪在上面摇摇欲坠。
这是跟池尧瑶款式差不多的珊瑚簪,也曾是楚含棠说不要了的珊瑚簪,是啊,是一支被丢弃的珊瑚簪。
谢似淮垂眸看着唇角边还残存着胭脂,却已经熬不住困又睡了过去的楚含棠。
他目光有些空洞、无神。
瞳孔始终倒映着楚含棠的样子,谢似淮抬起双手,覆在她脖颈之上,只要猛地一用力,她便能在与池尧瑶成婚前离开人世。
她分明说过,不会再欺骗他的。
可如今却要和别的女人成婚。
说什么是假成亲?
当真是假的么。
谢似淮的指尖冰凉,楚含棠皮肤温暖,当他碰上她的那一刻,她在睡梦中歪了下头,将脸侧压向肩膀,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
楚含棠小声梦呓道:“谢似淮,我有点儿冷。”
夜晚温度跟白天不一样,如果是穿着单薄的里衣,不盖被子睡觉可能会感觉到冷。
而她觉得冷的时候,在睡梦中仍然用自己的脸和肩膀夹住了谢似淮冰冷的手,像毛绒绒的小动物一样将他蹭暖和。
谢似淮指腹很缓慢很缓慢揩过楚含棠的脸,终究是抬起另一只手给她盖上了被子。
直到楚含棠把他的手枕到发麻、发烫了,谢似淮才把手拿回去。
他离开床榻,站到窗前。
院中明月高挂,柿子树生长茂盛,硕果垂在枝头上,认真听,似乎能听到藏匿于草丛中细小的虫鸣声。
谢似淮倾身向前,弯下腰,托着下巴往外看。
只见他被挽起来的长发一松,插在上面的珊瑚簪掉了下来,落到地板上,发出清晰的一声响,“咔嚓”珊瑚簪断成两截。
几步之远的床榻,楚含棠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
谢似淮像是有些迟钝地转过头。
他微顿地看向地上断成两截的珊瑚簪,还是面无表情,窗外吹进一阵微风,恍惚中似擦过脸上淡化了的妆容,和唇上乱糟糟的胭脂。
微风染上胭脂,似也带了香气。
随着谢似淮转过头,那缀着不少装饰物,有些重的蓝宝石银耳坠拍打到他脸颊上。
像是一巴掌,“啪”地响。
打了他。
不经常负担过重物的耳垂也渐渐变得通红,仿佛要滴下一滴血。
谢似淮忽然有点儿喘不过气。
他机械般地弯下腰,苍白到可见血管脉络与颜色的手伸过去,将那断成两截的珊瑚簪捡起来,断簪刺入掌心,戳得个鲜血淋漓。
滴答滴答。
掌心滚落一滴又一滴血液。
谢似淮唇角却保持着上扬弧度,一边无声地笑着,一边滴下血。
几秒后,谢似淮心不在焉地站起来,影子很细长,依然带着笑用帕子随意地擦掉掌心的血。
他将满是血的珊瑚簪藏起来,再用水清洗掉脸上的东西,清水把他没有扎起来的漆黑长发弄得半湿。
一张秀美的脸淌着洗脸过后的水珠,顺着姣好的眉骨滑落。
谢似淮回到床上,躺在楚含棠的身侧,将她搂住,一口咬住了她的喉结,力度却很轻,不足以让已心神疲惫地睡过去的楚含棠醒来。
但楚含棠在睡梦也能感受到自己被一匹狼叼住了脖颈。
狼似乎想直接咬断她的脖颈,将她连皮带骨吞吃到肚子里面。
旭日东升,鸟鸣不止。
楚含棠早起不见谢似淮在身旁,便起身穿衣出去寻他。
还记得昨晚睡得昏昏沉沉,她好像见到谢似淮化了一个妆,还用他涂了胭脂的薄唇亲过她。
上身和膝盖以下的地方。
不过,楚含棠穿衣服的时候没看到身上有胭脂,就像是一场梦。
但她知道不是一场梦,应该是谢似淮后半夜又亲自地给她擦掉了,怕时间长了,那些胭脂难以擦掉。
楚含棠推门而出。
柳之裴也正好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见她步履匆匆的,不知要去往何处,出声问道:“楚公子,你这是急着要去哪儿?”
昨夜,他一夜未睡,黑眼圈很是明显,主要是想着楚含棠要和池尧瑶假成亲一事。
听到柳之裴的声音,楚含棠止步回头,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他的黑眼圈,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她如实道:“我想找谢似淮。”
柳之裴“哦”了声,其实他多多少少有些介怀,楚含棠和谢似淮都已经在一起了,虽说因为两个都是男子身份,暂时不好公开。
但是不久的将来,楚含棠还要与池尧瑶假成亲。
假成亲、假成亲。
说是用力迷惑皇帝的假成亲,可在柳之裴看来还是有点儿别扭。
柳之裴知道,也十分明白,就算没有假成亲这一件事,也轮不到他娶池尧瑶。
但柳之裴就是有说不出的别扭,他甚至在想,就连自己都不太能接受楚含棠跟池尧瑶这两个人成婚。
那谢似淮呢?
他会有什么反应?
昨天看见楚含棠接下赐婚圣旨时,柳之裴不自觉地去偷看了谢似淮,谁知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就像是毫无感情的木头人。
不对。
说谢似淮是毫无感情的木头人也不对,因为他说话很温柔,待人也是十分地“礼貌”,这看着哪能是毫无感情的木头人呢。
诡异的是他看着楚含棠接圣旨到那一瞬间,脸上常挂的笑容就没产生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恐怖如斯!
谢似淮那张好看的皮囊,自然是怎么看也不会觉得恐怖的。
只是他的笑看起来有点儿古怪。
不过柳之裴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谢似淮理解这是一场假成亲,所以并不是很在意。
这个可能性存在么?
柳之裴不知道,见楚含棠一大早起来就要找谢似淮,不由得怀疑二人是不是因为假成亲一事吵架了。
他幻想了一下他们吵架的画面。
忽然发现幻想不出来。
谢似淮这种连杀人时说话的语气都是温柔似水的,犹如在对对方说情话,二人吵架大概率是吵不起来。
柳之裴犹豫再三。
他还是有点儿担心楚含棠的个人感情问题,“楚公子,谢公子不介意你跟池姑娘成亲么?”
她往院子四周一看,仍不见人。
楚含棠有几分心神不宁,每次说到成亲都会坚持带上个假字,“他会同意的,就算……不同意,我也得跟池姐姐假成亲。”
柳之裴认真地端详她半晌。
楚含棠见他不说话,也不想把时间耽搁在此处,想先找到谢似淮,抬起脚准备到后院看看。
走了几步。
柳之裴一句话令她停住,“楚公子,有时,我也分辨不清楚你对池姑娘是什么感情,你愿意为她坠崖,愿意跟她假成亲。”
楚含棠回头看他。
柳之裴继续道:“虽说你所做的一切,我也愿意为池姑娘做,但那会是建立在我喜欢她的基础上。”
他自嘲地笑了声。
“也许是我这个人格局小,还有点儿自私吧,没错,江湖上是说过,甘愿为兄弟、朋友两肋插刀,可以的,我也可以。”
“但若为了兄弟、朋友,会牵连到自己心中之人呢。”
柳之裴今日所说的都是真心话。
他怕别人听到,也特地放低了声音,“那么,我恐怕会首先选择后者,也就是说,若我是你,我会选择谢公子。”
“……”她想说你不会是我。
也许他可能有私心,但很少。
柳之裴今日这一番话,主要是为了楚含棠,想让她再掂量掂量,这样做真的不会有事么?
“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你在有喜欢之人的情况下,为何能为了你口口声声称只是“朋友”的池姐姐,牺牲自己,去假成亲。”
楚含棠一时无话可说。
晨光映照着他们,柳之裴一袭衣裳颜色鲜艳,却不掩他眉宇间的不解与疑惑,“我不是说,你不能喜欢池姑娘,只是。”
他停了几秒,像是在寻找着合适的句子来形容心中的感觉。
找到了。
“只是你已经有了谢公子,那便是喜欢他了吧,你这般作为容易招人误会。”
楚含棠若不是不能说出系统,也不至于被柳之裴说得哑口无言。
以前他们斗嘴,她没一次输的。
今日,楚含棠不是想跟柳之裴斗嘴,只是想跟他讲讲道理。
“好,那我问问你,不接旨的后果或许可能是池姐姐嫁给皇帝安排的其他男子,你觉得会比嫁给我更好?还不如我接旨算了。”
她还是很理智的。
“我这般作为容易招人误会,我知道,不过我也解释过了,是为局势所迫罢了。”
最后。
楚含棠神色认真地道:“你刚才说若你是我,你会选择谢似淮,可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他,何来要再选择一词呢。”
柳之裴一噎。
话是这么个理,可楚含棠就不担心谢似淮是怎么想的?
他郁闷道:“即使你说得都对,可你也不能控制谢公子是怎么想你们的啊,就连我都有那么多不解和疑惑,他也一定会有一些吧。”
楚含棠也考虑过这一方面,所以她才想和谢似淮谈谈。
昨晚,楚含棠打算给谢似淮时间先消化一下这件事,等到今日再跟他仔细说说的。
没想到早上一睁开眼睛,人就不知到哪儿去了。
昨天谢似淮好像说过想杀皇帝。
不会真的去杀皇帝了吧。
不行,假成亲的剧情点还没有走,皇帝还不能死,楚含棠不敢武断谢似淮是否真的去杀皇帝了,想先到后院找找。
她迈步向后院走去,谢似淮从外院门口进来。
谢似淮看起来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就连和楚含棠同站在院子里的柳之裴也忍不住想自己刚才的担心是不是多余的。
楚含棠快步朝他走去。
她有些紧张问谢似淮去了何处。
他却看着楚含棠扎头发的发带,一条普普通通的淡蓝色发带,“早上睡不着便出去走走……你今日为何用这一条发带扎头发?”
柳之裴不明所以,不知他们怎么说着说着,绕到了发带上。
“是么。”
楚含棠见谢似淮说话不似作伪,便也就信了,“我今天早上起得有些急,然后是站在水盆前扎头发的,不小心掉下去弄湿了。”
她当时心神恍惚,谢似淮给的那条发带便掉进水盆里了,只能用包袱里的其他发带先替上。
谢似淮似不再纠结了。
楚含棠带他去别的地方,绕开柳之裴,有些话不方便在其他人面前说,柳之裴也识相地没有跟上去。
等到了无人的后院,她才又提起假成亲一事。
郑重其事再表明一次她的态度。
谢似淮凝视着楚含棠。
他轻柔地笑了笑,“你昨天都说过了,无论我同不同意,你都会跟池姑娘成婚,既然如此,那我还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楚含棠还有一丝不安,踌躇着问:“你这是同意了?”
谢似淮极轻地点头,“嗯。”
不同意,她也还是会娶池尧瑶。
既然如此,那他同意不同意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可楚含棠想要听到他说出同意的答案,那他便说给她听吧。
又过了一日。
楚含棠也是天蒙蒙亮就起床了。
这几天她的睡眠质量似乎都不是很好,谢似淮见楚含棠起床便也起床了,他现在对她起床很敏感。
只要她一有要离开床榻的小动作,那么他会立刻睁开眼睛。
她都怀疑他是不是在睡觉。
还是压根就没睡,只是闭眼?
楚含棠转念一想,又觉得谢似淮的警觉性很高,也许是因为这个才会如此的。
他们起床后就像往常一样到院子外面坐一会儿。
等天彻底地亮起来,池尧瑶等人才醒,白渊一出来就看到了楚含棠,他现在不知道如何面对她,表情颇为不自然。
白渊不是是非不分、妒忌成性的男人,却也不是什么都不在乎的大公无私的男人。
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子要嫁给其他男子,难受肯定少不了。
可楚含棠也是好意帮他们。
白渊也做不出记恨救命恩人的事,楚含棠之前在悬崖前救过池尧瑶一命,是池尧瑶的救命恩人,就是他白渊的救命恩人。
而身为池尧瑶的贴身侍女素心忽然不知日后该如何称呼楚含棠了,就算是假成亲也应该改一下称呼。
反观孔常,他是一名小厮,一般想的没他家公子那么多。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楚含棠这厮正大光明地抢了他家公子很早就认定了的妻子,其心可诛!
大婚定在八日后。
皇帝昨日给她们赐婚的同时,还昭告天下,将池尧瑶封为玉瑶郡主,楚含棠自然而然就是驸马了。
郡主府也安排好了,大婚当晚,她们便在那里住下,婚宴也是在郡主府举办。
不得不说,皇帝很会玩弄权术。
之前下发对池尧瑶的通缉令,面对文武百官也没有说明真正的理由,令天下猜疑池县丞生前是不是做了什么对大於不住的事情。
这次给她们赐婚。
刘秀安转变口风对文武百官和天下人说池县丞曾为大於做过不少好事,死前留下了生前暗查并且记录在册的贪官污吏名单。
所以招惹了不少仇家。
因此,刘秀安美曰其名下发通缉令也是为了保护她。
让那些贪官污吏误以为他并不知道此事,反过来以为他误会池县丞一家心术不正,想杀池尧瑶,对此事袖手旁观。
此话一出,不少人直接信了。
朝堂上有人问那一本记录了贪官污吏的名单现在到底在何处。
刘秀安也有应对之法。
他说名单上的人还需要核实,暂且先不对外公布,若是有人在公布名单之前自首,那么可以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楚含棠得知此事,暗叹刘秀安确实是一个很有心计的皇帝。
都到了这个地步,还不忘治国。
这样说简直是一举两得,既可以轻松地化解掉对池尧瑶下发通缉令一事,又可以借此清除掉朝堂上一批贪官污吏。
每个朝代都会有贪官。
他们见皇帝为了池尧瑶如此大费周章,不由得对刘秀安所说的话信了八成,那么接下来可能会有胆小如鼠的人自投罗网。
不过,楚含棠并不是很在意刘秀安在朝堂上怎么做。
此刻,他们站在院子里,风吹过柿子树,一只柿子滚落下来,恰好滚到了她脚边。
也就是这一只柿子打破沉寂。
楚含棠刚想弯腰去捡,就听到院门传来敲门声。
是皇帝派来的太监。
素心忙去开门了,那些扛着金银珠宝的人鱼贯而入,很快就将原本还算宽敞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站最前边的太监道:“这是陛下赐给郡主的嫁妆,郡主和驸马的婚服也在赶制中了,今晚应该就能送来此处给郡主和驸马试穿了。”
皇帝这样做,看起来像是真心待池尧瑶,和看重她的大婚。
楚含棠差点儿被满院的金银珠宝闪瞎了眼睛,里面不仅有双手才能捧起的夜明珠,还有各国进贡来给大於的珍宝。
任谁看了都要说声皇帝真大方。
太监让小太监念着礼单,建议池尧瑶派人清点一下。
倘若数目没有错,他们再把这些嫁妆送到郡主府上面去,今日之所以会先来这里,是因为太监知道他们还没有搬到郡主府。
楚含棠摸着手中捡起来的柿子,没对这件事发表意见。
这些本来就是皇帝赐给池尧瑶当嫁妆的金银珠宝,她在天下人眼里不过是一个驸马而已。
可皇帝越是关注她们的大婚,就使得这一场大婚看上去很真。
想到这儿,她看了一眼谢似淮。
谢似淮表情很淡,目光像是放在了那一箱箱名叫嫁妆的金银珠宝上,又似乎不是在看它们,眼神更像是在放空,想自己的事情。
池尧瑶上前一步。
她让太监转述自己对皇帝的谢意,又说相信公公们,就不清点嫁妆了,让他们直接搬去郡主府即可。
太监颔首。
他又道:“陛下还让咱家陪玉瑶郡主到京城的首饰铺买一些其他首饰,还请郡主移步。”
言罢,太监佝偻着腰背,看向楚含棠,“驸马也需同行。”
刘秀安的原话是,他是送了不少金银珠宝给郡主和驸马,但是怕她们喜欢其他样式的首饰。
于是,便让随行的公公陪她们一起去京城挑选。
楚含棠不太想去。
可太监的意思就是必须得去,池尧瑶为了顾全大局,答应了。
见此,楚含棠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驳了皇帝的面子,也答应了,本来想让谢似淮在院子等她们回来,谁知他说想和她们一起去。
不仅是他,还有白渊也是。
池尧瑶知白渊是放心不下她,默认了可以让他跟随。
楚含棠却犹豫了。
让谢似淮看着她们挑选她们要戴的首饰或佩饰,真的好么?可他又坚持要去,总不能在此事上拒绝他。
谢似淮没错过楚含棠的迟疑。
他从她手里拿过那一只被磕碰过的柿子,轻声询问:“怎么,我不能随你去么?”
指尖相碰,一触即分。
寒意却留存下来了。
楚含棠捻了捻指腹,对谢似淮说:“可以,没问题,既然你想和我们去,那就一起去。”
他反应还是淡淡的,恍若无悲无喜的菩萨,“嗯。”
京城多的是富贵人家,珠宝首饰生意也是很吃香,只赚不赔,还有一条街专门是用来售卖首饰的。
太监在此处住了多年,对京城还算熟悉,轻车熟路地带他们到首饰铺,而首饰铺的老板似乎提前收到了消息,殷勤地招待着他们。
楚含棠跟谢似淮站在一边。
周围摆放出来的首饰玲琅满目,叫人看得眼花缭乱,老板贴心地给他们介绍。
太监热络地笑着,让驸马,也就是楚含棠给郡主池尧瑶挑选一套头面,可以在成婚后的第二日戴上。
成婚当日有了凤冠霞帔,自然是用不着头面的,但成婚后的第二日则是要好好梳妆打扮一番入宫面圣的,毕竟是皇帝赐婚。
楚含棠直接问池尧瑶喜欢哪一套头面,然后送给她。
谢似淮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一套又一套头面,细白的手在颜色各异的头面上衬得越发修长好看。
池尧瑶随手指了一套赤金嵌南珠头面,她和楚含棠都清楚,这一场不过是假成亲罢了,在明面上只要敷衍一下皇帝就行。
楚含棠给了银子。
她给了银子,这一套头面就算是楚含棠送给池尧瑶的,跟皇帝赐给池尧瑶的首饰不一样。
太监见了,直拍马屁,说玉瑶郡主的眼光真好。
他又让池尧瑶送一份佩饰给楚含棠这个驸马,有来有往才是。
池尧瑶给楚含棠买了一块玉佩吊坠,上面的雕纹精致,成色剔透,是难得一遇的好玉,玉能养人。
楚含棠也接下了。
随后,太监还带他们逛了一下其他首饰店铺,楚含棠本来是没多少兴趣,直到看见一支木簪,木簪款式简单,仅仅是雕了一些竹纹。
可木簪散发着淡淡幽香。
竹纹也很精致。
似乎是檀木簪,簪身呈现深红。
楚含棠闻到木簪散发出来的香味,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人就是谢似淮,他长得好,戴什么都是好看的。
她跟老板要了这一支木簪。
直到下午,那名太监才回宫里去,他们也不想在街上逛下去。
池尧瑶心中还记挂着那半页巫术残卷,送走那一名公公,他们就一起回去了。
大家回去后,才入夜不久,又有人来送她们的婚服。
素心将嫁衣送到池尧瑶房间,然后再把新郎服送到楚含棠房间。
“楚公子,陛下派来的人说,你和我家小姐今晚可以先试穿一下,若尺寸不合,明日可以报上去,他们会马上更改的。”
楚含棠心情复杂地接下。
她没让素心把婚服送进来,因为谢似淮就坐在房间里的床榻上。
关上门,楚含棠把婚服随手放在一处,再上榻。
灯盏洒出一缕一缕光,谢似淮眼尾微抬,“你不试试婚服么?”
楚含棠坐到他旁边。
她不自在道:“不试了,就这样吧,不管了,反正只是假成亲那天穿一天。”
谢似淮却起身,将那一套婚服拿过来,“你试试吧,我想当第一个看见你穿婚服的人。”
楚含棠只好答应了。
谢似淮给她解开外衣,只剩下里衣,他摊开婚服,让楚含棠站在床榻上面,亲自给她一件一件地穿上。
楚含棠想说她来就行。
可谢似淮坚持要给她穿,楚含棠便也就随他了。
谢似淮替楚含棠扣上金红色的腰封,又让她坐下,指尖缓缓地触碰着婚服上用金丝线绣成的精致图案,轻笑道:“真好看呢。”
等他看了半会,她才道:“可以了吧,我想换回我的衣服了。”
却见谢似淮忽然跪坐在她身前,宽大的掌心再一次握住了她藏在厚重又漂亮婚服层层衣摆下的脚踝,缓缓地拉到他衣摆之下。
白皙细腻的足底在黑暗中踩上滚热的物什,楚含棠呼吸骤停。
谢似淮倾身过来,吻住她唇瓣。
“我想你穿着要和池姑娘成亲的婚服,再帮我一次,楚含棠,你愿意么……”少年的呼吸仿佛带着无尽的香气,往她的四肢百骸钻。
第59章 温暖
此刻,另一间房间中。
灯光朦胧下,池尧瑶伏案研究半页巫术残卷,纤手执笔抄写着已经领悟下来的意思,而那绣着赤金鸳鸯和诸多花样的嫁衣摆在旁边。
凤冠就放在嫁衣上面。
小巧玲珑的珍珠、宝石、琥珀镶嵌于凤冠,堆成赏心悦目的形状,垂下来的步摇金光闪闪。
素心铺好被褥后,转过身来。
她无意地看过去,也不由多看一眼,身为女子对凤冠霞帔自然是有幻想与喜欢的,听说这一套嫁衣是皇帝让几百个绣娘连夜制成的。
虽然说是假成亲,但这也是她家小姐的第一次成亲。
如果她家大人还在……
素心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哪有什么如果呢,只有摆在眼前的事实,希望老天爷将来能眷顾她家小姐。
抬头望窗外,夜渐渐已深。
柿子树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素心将窗关小一点儿,再走到书桌前,疼惜地看向池尧瑶,“小姐,你昨晚很晚才休息,今晚……”
池尧瑶头也不抬,视线仍然放在了半页巫术残卷上。
她眼底微微呈现青黑色。
说话的声音有些低哑,“素心,我现在还不困,你先回房间休息吧,等我把这一句话都弄明白就会去休息的了。”
素心见池尧瑶不听劝,伸手抢走了那半页巫术残卷。
池尧瑶猛地站了起来,面色着急,想要夺回来,“素心!你这是干什么,赶紧把它还给我,快点!”
可素心没有让她如愿。
面对自家小姐的责怪,素心也还是想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小姐,我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是想偿还大人的罪责和解救那些被种下巫术的士兵。”
素心说到一半,有些哽咽。
“但我只是小姐你的侍女,没有什么心怀天下苍生的想法,我只想你好好的,我知道你很急,急着想找出解除巫术的办法。”
素心落下一滴泪。
池尧瑶抬到半空的手顿住了。
又听她说:“我知道小姐你是一定要救那些人的。”
“我尊重小姐你的选择,不过身体还是很重要的,若你自己不保重身体,怎么会有精力去研究半页巫术残卷呢。”
池尧瑶眼眶也微红了。
她抬起来的手原本是要抢回半页巫术残卷的,听完素心这一番话,改为握住了对方的手。
沉默了一会儿,池尧瑶道:“抱歉,是我,是我太着急了。”
素心倾身过去抱住了她。
“小姐。”
池尧瑶也回抱了她,“嗯,我在,你说得对,倘若我在尚未研究出解除巫术的办法就倒下了,那便前功尽弃了。”
对啊,身体还不能垮下。
她们抱了没多久,素心轻轻地推开池尧瑶,“小姐,你试一下嫁衣吧,万一不合身呢。”
闻言,池尧瑶今晚才正眼看那一套精美奢华又不落俗气的嫁衣。
嫁衣很美,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却并不是真正属于她。
池尧瑶慢慢地朝着嫁衣走过去,那一双因握笔时间太长而生了薄茧的手覆上去,布料柔软细滑,针线精良,图案栩栩如生。
是难得一见的好嫁衣。
素心擦了擦刚才留在脸上的泪痕,也走了过去,“小姐?”
池尧瑶回过神来,淡笑着摇头。
“不用试了。”
素心抬起微红的眼睛,“我知道小姐你和楚公子的成亲不过是一场假成亲罢了,可这也是小姐你第一次穿嫁衣,我期待很多年了。”
池尧瑶还是想拒绝。
又忽然明白了素心为何这么坚持要让她试穿嫁衣了。
也许,这不仅仅是她第一次穿嫁衣,也是最后一次穿嫁衣了,素心想好好地看看她,看她家小姐穿上嫁衣,跟别人成婚的样子。
池尧瑶想,哪怕她将来会死,素心也想记下她穿嫁衣的样子吧。
池尧瑶最终还是拿起了嫁衣。
“好。”她将凤冠先放到一旁,将一层又一层的嫁衣摊开,“我试试还不行么,你可别再哭了。”
素心破涕而笑,“我来伺候小姐你试嫁衣。”
池尧瑶站她身前,“听你的。”
过了半晌,才能把这一套繁琐的嫁衣穿上身。
现在只差把凤冠戴上了,池尧瑶被素心扶到镜子前,“小姐,你这样真美,说真的,我都要动心了。”
池尧瑶被她逗笑,唇角微弯,“你又嘴贫了。”
窗外,白渊看着倒映在门纸上的两道人影,听着她们说话的声音,默然不语地抬头望向院中的夜空。
池尧瑶不曾往外面看。
素心的注意力也全部放在穿着嫁衣的她身上,“小姐,这嫁衣是不是有些大了?”
这套嫁衣确实有些大了。
池尧瑶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嫁衣的腰身宽了一点儿,还有袖子也长了不少,“是大一些,不过应该也没关系的。”
素心可不容许她家小姐穿在身上的嫁衣有一丝瑕疵。
即使只是大了一些。
她帮池尧瑶解开嫁衣,坚持道:“不行,明日陛下应该还会派人过来的,到时候我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把嫁衣改小一点儿。”
池尧瑶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
池尧瑶的嫁衣大了一些,楚含棠穿的却刚刚好,金红色的腰封合适地扣着腰,她一双秀气白皙的手从颇有重量的宽袖中伸出来。
寻常婚服也会用金丝线绣上几个图案,为表喜庆和家世地位。
穷苦人家用的金丝线会很少。
而这一套婚服是皇帝亲自嘱咐下边的人赶制而成的。
可以说奢华至极,图案用金丝线绣成,其他绣纹也不例外,袖角也是金色的滚边,与红色布料和谐地融合城一体。
衣摆的绣纹也很是讲究,纹路精细,绘着交颈鸳鸯。
楚含棠此时是坐在床榻上的,自然是没穿鞋子,双足在铺叠的婚服衣摆下露出来,脚腕要比一般男子的细瘦,脚踝骨骼错落有致。
足底也和她这个人一样温暖。
本来楚含棠的足底应该更加柔软的,只是这一段日子里经历了较长时间的逃亡,将足底磨得生出了一层薄薄的茧。
此时此刻,她踩着谢似淮。
皮肤与皮肤贴着。
楚含棠意识到这件事后,心跳如擂鼓,他的呼吸声落在耳边,也似一种有意无意的诱惑。
谢似淮弱弱地哼了一声,脸颊贴着她耳朵,出了细汗。
以前,楚含棠总是觉得谢似淮身体的温度很低,尤其是双手,夸张一点儿来说,夏天能直接用来降温。
如今,他的温度变了。
使温度发生变化的原因正是她。
谢似淮的热与楚含棠足底的温暖正面对上,她抬眼看着他,少年扎得很高的长发垂到腰际,随着动作轻轻地晃动着,能晃花了人眼。
楚含棠很没出息地咽了咽。
这一套婚服送来之前,也是熏过香的,毕竟是要送给不日后便是驸马的人,负责赶制婚服的人自然是要事无巨细地跟到底。
还记得,婚服刚被送到这里的时候,是散发着沉香味。
现在,是谢似淮身上的香气。
他从学巫术以来,终年跟香粉打交道,渐渐地便融合为一,成了自己气息,甚至因为所制作香粉和所用香粉特殊,那香气更是好认。
楚含棠穿着的婚服从上到下都是这种香气了,如同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将她包围住。
太多香气令她有一丝喘不过气,却又忍不住心生喜欢。
婚服原来是没有任何褶皱的,可现在有了,从婚服的衣摆开始,褶皱丛生,仿佛平静的水面,被一颗热石头搅得涟漪不断。
衣摆翻叠。
楚含棠双足若隐若现,微微弯曲着,露出微红和有些湿的足底。
谢似淮也十分喜欢穿上婚服的楚含棠的模样,看着像一个即将要去迎娶心爱的妻子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迎娶爱心的妻子……他还真敢。
楚含棠他还真敢啊……
谢似淮抬了抬眼睫,视线朦胧,无意识地轻咬着唇,咬出了血,在楚含棠给予的愉悦中挣扎,慢慢地衍生出了一股扭曲与怨恨。
他好恨。
恨楚含棠教会了他什么是喜欢,却不肯给予他。
哪怕是一点点。
他知道身为心中有喜欢之女的男子的楚含棠很难喜欢男子,这并不是她的错。
他也能容忍楚含棠有喜欢之人。
为何楚含棠却不肯试着喜欢他一下呢,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似乎都是为了能得到池尧瑶。
谢似淮闭了闭眼,眼皮轻颤,脸颊因楚含棠的双足而染上一层薄粉,轻声唤了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唤,“楚含棠、楚含棠。”
楚含棠抬起手,用指尖抵了抵他唇角,沾到一些血。
她的声音不禁也有些变调了,“别咬自己的嘴了,你都流血了,你要是实在忍不住,可以小声一点儿地叫,别咬自己。”
谢似淮睁眼。
他琥珀色的眼底很是清晰地倒映着她也微红了的脸。
谢似淮眼尾桃红,乍一看,竟有几分像魅惑人的山间妖精。
绣着鸳鸯的大红色婚服终究还是被他弄脏了,带着麝香味的白色墨将婚服上面那些精美讲究的图案弄得斑驳不已。
楚含棠心道不好,明天得瞒着其他人去把婚服洗一遍,和熏一遍其他的香了。
“啊,婚服脏了呢。”谢似淮将楚含棠湿掉的双足轻轻地拿出来,用手拔掉微粘的白色墨,却仍有几缕从她脚趾缝滴落,活色生香。
他倾身吻上她微微抿着的嘴巴,“明天,我会给你洗干净的。”
楚含棠的回应消失在吻下。
夜色逐渐褪去,新一日的早朝上,大殿内的气氛凝重。
刘秀安坐在龙椅上听跪在下边的官员禀告军情,股肱之臣分别站在两侧,三王爷刘段恒此刻也在内。
下边官员战战兢兢地汇报完后,偷偷抬头看刘秀安的表情。
几本奏折砸到他们脸上。
他们连忙又垂下脑袋,嘴里叫喊着陛下息怒,臣等无能,该死。
刘秀安站了起来。
她一张清秀的面孔面无表情,“你们说辽东被夺走了一城?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战场上还给朕往后退?竟还敢庆幸只是失了一城?”
刘段恒皱紧眉头。
辽东靠近草原,而草原上有不少以游牧为生的部落。
这些部落不隶属于大於。
是独立存在的。
他们善骑射,性格野蛮,身材高大,力大无穷,喜虐杀,烧杀抢掠,守在辽东的士兵尽管不弱,但是双方军队的实力摆在那。
他们也会怕,见战友被虐杀在眼前,有不少士兵居然逃了。
士兵都没了,谈何守城。
近日袭击守在辽东附近士兵的部落是实力比较强悍的阿西汗部落,将守在辽东的士兵打得落花流水。
刘秀安忽地笑了一声。
大臣们面面相觑,冷汗淋漓。
她挑了下眉,笑道:“好一个阿西汗部落,之前还向大於进贡,如今休养生息够了,就敢进犯大於了,是嫌安逸日子过得太多了?”
刘段恒上前。
他道:“臣愿意领兵出征。”
事关国事,刘段恒愿意暂时抛下他们两个之间的过往与矛盾。
刘秀安却没立刻答应让他领兵。
她指尖抚过案上的奏折,像是在权衡着利弊,“朕另有人选。”
“陛下!”刘段恒抬起头。
他知道刘秀安是怕拥兵自重,领了兵到外面就不回来了,刘段恒现在是有兵权在手,可到底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她才勉强安心。
刘秀安重复,“朕另有人选!”
刘段恒眉头皱得更紧了,退回一边,刘秀安让前不久打了胜仗的另一名将军出列。
她随手拿起一本奏折翻阅起来。
姿态随意,却不失帝王风范。
声音淡淡的,“沈将军,朕派你到辽东把阿西汗部落给灭了,不知沈将军是否有把握能做到?”
被唤作沈将军的人上前,“臣必定竭尽所能!”
刘秀安眼神犀利,指甲微微刮过奏折,“还有,你到辽东后,把逃兵都杀了,在战场上下达后退一城的命令的将领也是,杀无赦!”
有些大臣进谏。
“万万不可啊,陛下。”
她问:“爱卿你说有何不可?”
“带着士兵后退一城的将领也是为保存实力,减少伤亡,不跟阿西汗部落硬碰硬,陛下若下令将他们斩杀,容易寒了将士们的心。”
刘秀安大笑起来。
大笑过后,她正色道:“容易伤了将士们的心?”
“可笑,他们被派去守住辽东的时候就应该做好若败必死的准备,朕给他们军粮军饷,不是让他们来混日子的!”
刘秀安站在高处俯视着他们。
她眯着眼道:“这次他们退一城,朕可以赦免他们,来日呢,他们又退几城,朕还是赦免他们?”
停了几秒。
刘秀安目光扫过刚才出声的大臣,压迫感十足,“那阿西汗部落也许都打到大於门前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所以必须杀!”
几名为将士们发言的大臣顿时变得缄口结舌。
刘秀安言辞掷地有声,“朕这一次要让大於的所有将士们都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大於只能赢,不能输,更不能往后退,退者死。”
她冷静异常,也理智到毫无人性,“但在战场上死的!大於将善待他们的家人,朕相信经过这次后,他们会懂得抉择的。”
“贪生怕死之徒不配当大於的将士,死不足惜。”
沈将军颔首,问道:“陛下,臣是带以前那一批兵去辽东,还是陛下另有安排?”
刘段恒是掌握着兵权没错。
可大於的兵权是一分为二的,其中一半的兵权还在刘秀安手里,她之前只是想把所有兵权收回罢了。
若派刘段恒去处理辽东的阿西汗部落,刘秀安不放心。
让他交出兵权给沈将军带去处理阿西汗部落也不现实,刘段恒断断不会同意。
如果随随便便一个理由就能让拥有兵权的人交出兵权,那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拥兵自重,在地方自立为王的王爷和将军了。
刘秀安思忖半分,下定决心了,“朕给你长胜军。”
退朝后,大臣纷纷退下了。
只有刘段恒快步地跟上了刘秀安,“陛下,据臣所知,您已经给长胜军下了巫术,此巫术用一次,他们的身体就会受到一次伤害。”
他深呼一口气。
“陛下,您真的要这样做么,若您现在收手,给他们解除巫术,他们一样可以随沈将军上战场的。”
刘秀安不为所动。
她只说了几句话,“朕只要大於赢,哪怕是牺牲那些将士们的性命,朕也要其他小国和部落从此不敢再犯大於。”
“朕还想把其他小国、部落都收于大於,不肯臣服的,那便灭,实现真正地一统天下。”
刘段恒无话可说。
他看了刘秀安良久,算是放弃说服对方了,拱手退下。
等他离开,刘秀安才有所动作。
她打了一下响指,暗卫出现,跪下道:“陛下有何吩咐。”
刘秀安仍然打响指,垂着眼,“你派几个武功高的人去盯着洛城楚家的楚含棠,朕不相信任何人,若是他有欺瞒朕之心,杀无赦。”
“是。”
“啊嚏。”
楚含棠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鼻尖通红,用手揉了揉,咕哝道,“是不是有人在骂我。”
池尧瑶从房间里出来,看到的就是她不停地打喷嚏的模样。
“过来让我瞧瞧。”
这是担心她生病了的意思。
楚含棠摆摆手,“不用了,我刚刚就是鼻子有点儿痒而已,你看,现在没事了,应该不是生病。”
肯定是谁在说她!
池尧瑶也没有勉强楚含棠的意思,“不过你还是得注意,近日天气变化多端,容易叫人生病了去。”
楚含棠真心地笑了笑,“谢谢池姐姐关心。”
院中有东西在滴水。
滴答滴答地响。
耳朵灵敏的池尧瑶看过去,惊讶道:“这不是你的婚服么,怎么晾在了院中,还全是水?”
楚含棠心虚地咳嗽几声。
还不是因为谢似淮,不知为何想她穿婚服帮他那个。
楚含棠看了一眼正在滴着水的婚服,脑海里又浮现谢似淮红着眼尾,皮肤染着一层薄汗,身体轻颤着弄脏弄湿婚服的模样。
真是拿他没办法。
楚含棠半真半假道:“昨晚试穿的时候,一不小心把给婚服弄脏了,所以我一大早便洗了一遍。”
其实婚服是谢似淮洗的。
但楚含棠总不能说谢似淮帮她洗婚服吧,理由是什么?
池尧瑶并无怀疑。
她倒是没有见过楚含棠的婚服,今日在太阳底下看着象征着喜庆的红色婚服,感觉很合适楚含棠。
有些人天生适合穿红色。
楚含棠的长相和肤色更适合了。
虽然今天暂时没能亲眼看穿婚服的她,但能想象得出来,应当是十分俊俏的,甚至能惹京城的姑娘家频频回头的那种俊俏。
池尧瑶即使为了迷惑皇帝要和楚含棠假成亲,心里也还是把对方当弟弟看的。
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看见楚含棠真正地跟别人成婚的一幕。
“池姐姐?”楚含棠见池尧瑶看着自己在发呆,小声地叫了她一下,“你在想什么呢?”
池尧瑶如实道出,顺便打趣。
“我在想以后有没有机会能看到你跟别人成亲,含棠生得如此俊俏,娶妻子应该也会娶个大美人吧。”
大美人么。
楚含棠咀嚼这个词,余光看到谢似淮朝她们这一边走来,身旁还跟着一个有时候会挺啰嗦的柳之裴。
今日,谢似淮穿了一袭红衣,艳若枫叶,缓缓而来。
艳丽的颜色需要更艳的脸才能压得住,而对方无疑是成功的。
他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少年眼眸微抬,长翘的睫毛有着细碎的阳光,玉面轮廓优越,腰肢纤细,被缚在一根红腰带上,今天并没有用腰封束着。
谢似淮的腰,她曾摸过。
那一截腰,瘦却有薄肌,肌理流畅自然,丝毫不夸张。
她的脸忽然有些热了。
楚含棠努力地将视线从谢似淮脸上移开,暗道一声自己定力不足,居然被美色迷到差点儿掩饰不住。
明明男主白渊的容貌也是上佳,可她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柳之裴近日一逮住机会,就会到谢似淮耳边说说话。
大概是觉得两人同病相怜,互相开解一下,没想到只有他说话的份儿,也只有他开解对方的份儿,不对,谢似淮根本不需要他开解!
感觉这个少年没喜怒哀乐一样。
是错觉么。
柳之裴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继续再接再厉。
谢似淮偶尔会赏他一眼,温柔地笑着,却一句话没说,令人琢磨不透,却又容易产生错觉。
柳之裴认为起效了。
可谢似淮当时只是在思考要不要把柳之裴杀了,因为他实在是太聒噪了,一直在说成亲一事,尽管他也说那成亲是假的。
偏偏谢似淮起杀心的表情跟平常没任何区别的。
因此柳之裴这个傻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曾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又一圈,只差临门一脚了。
“池姑娘,楚公子!”柳之裴一见到人就喊了一声。
池尧瑶微笑道:“柳公子,谢公子。”
楚含棠看着谢似淮朝她们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听见门外响起了一道陌生的声音,听来者自报家门,似乎是京城的官儿。
一般来说,人成亲之前要到官府去登记双方名字的。
但池尧瑶被封为郡主,楚含棠成了驸马,所以官府的人会亲自过来这里给她们登记,就是在今日。
昨晚来给她们送婚服的人也跟素心提过一下。
素心忙去迎人进来。
官府的人很是会见风使舵。
他们看见池尧瑶和楚含棠的第一时间就是行了个礼和说了些恭喜之词,然后拿出早就拟定好的婚书,让她们两个先过目一下。
再例行地问了些问题。
到最后一步了。
他们询问她们叫什么名字,虽然他们也是知道的,也不能直接称呼郡主和驸马的名字,但是这些到时候都要记录进婚册里头的。
所以还是得问。
他们要听她们亲口说才行。
楚含棠倒是没所谓,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楚含棠。”
池尧瑶道:“池尧瑶。”
他们又谨慎地细细问是哪几个字,楚含棠和池尧瑶都一一说了。
谢似淮看着他们把楚含棠、池尧瑶的名字写在一起。
就像他曾见过的那一条许愿带。
楚含棠、池尧瑶。
但跟这次不一样的是,那一条许愿带上的名字是由楚含棠亲自一笔一划写上去的。
谢似淮垂眼,面上无多余表情。
他们这才把记录的本子收起来,又行了个礼,笑容和善地道:“那下官就不打扰郡主与驸马了。”
楚含棠道:“大人客气了。”
送走那些人后,她一转身发现谢似淮不见了。
第60章 真的
池尧瑶又回房间研究那半页巫术残卷了,素心随她进去,想帮忙研墨奉茶,而白渊这段日子时常到后院练剑,不分时辰,也离开了。
院中此刻变得空荡荡的。
一眼看去,一览无余。
楚含棠环视一周,依然找不见谢似淮的身影,反倒是柳之裴用手到她面前晃了一下,也跟着她往四周看,“你怎么了?”
“你有没有看见谢似淮?”
柳之裴这才发现谢似淮不见了,茫然地眨了眨眼,“不是……谢公子刚刚不就站在你旁边么,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呢。”
楚含棠迈开步子,却撞见了又从池尧瑶房间里出来的素心。
素心捧着一套嫁衣。
阳光下,嫁衣的图案惟妙惟肖。
楚含棠站住了脚,下意识问一句,“为什么把嫁衣拿出来,这嫁衣怎么了?”
嫁衣如火,好看得很。
素心道:“昨晚,我家小姐试穿嫁衣,发现嫁衣大了一些,刚才叫我拿出来放着,等陛下派来的人到了,我再让他们改小一点儿。”
楚含棠也不是很在意,心中记挂着谢似淮,“原来如此。”
柳之裴对嫁衣却颇为感兴趣。
只是想象一下池尧瑶穿上这一套嫁衣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惊叹,虽说那嫁衣不是为他而穿。
素心也问楚含棠婚服是否合身。
楚含棠道刚刚好,然后转身走人了,柳之裴没事干,跟在她后面,像一条尾巴一样,甩也甩不掉。
不仅如此。
他还在耳边吱吱喳喳地说话。
到最后,楚含棠实在忍不住了,回头瞪他,“你再给我啰嗦下去,我真的要打你了啊。”
柳之裴做了个封住嘴巴的动作。
又见楚含棠找遍整个院子也还是找不到谢似淮,他存了一些看戏和揶揄的小心思。
“瞧吧,担心了?之前我还怀疑过你是否喜欢谢公子,现在看来,你好像总是在找他,应当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如此。”
是么,楚含棠脚步一顿。
对啊,以前答应陪伴在谢似淮身边,只是怕自己不满足他对男男关系的好奇之心,对方会杀了自己。
可她如今几乎可以断定谢似淮下不了手杀自己。
为何还是这么在意呢。
还是很在意。
甚至费尽心思去跟他解释,就是怕他误会她喜欢的人是池尧瑶。
她彻底确认,她喜欢上他了。
楚含棠忽然坐在院子的台阶上,像是在苦恼和纠结一件事。
柳之裴原是想开楚含棠的玩笑的,发现她难得地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开玩笑过头了,不安地也坐了过去。
他清了清嗓子,“你……”
“干嘛。”
楚含棠垂低着脑袋,折了生长在墙角底下的野草,绕成奇奇怪怪的形状,青色的一根野草在细白的手上变化多端。
柳之裴想了几秒。
他也拔了一根野草,学她绕形状,“你怎么这幅表情啊?”
楚含棠看了柳之裴一眼。
柳之裴惴惴不安道:“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别放在心上,我就是一个外人,不该对你和谢公子的感情指手画脚的。”
她摇头。
“不关你的事,我就是在想一个看似无解的命题,这几日我都一直在想,可始终想不出一个答案。”
柳之裴一听,好奇心满到滔天。
他马上旁敲侧击问什么是楚含棠所说的看似无解的命题,在柳之裴心目中,她有时候说话能怼死人,可脑袋瓜是顶聪明的。
楚含棠安静了一会儿。
柳之裴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了。
结果却听见楚含棠莫名地说:“我必须得活下去,然后回去见我父母、我的朋友、我的其他亲人。”
他懵了。
柳之裴反应迟钝了数秒,觉得自己分明认识她说的话每一个字,连起来却听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他扯断手里的野草,讷讷地问:“父母?你父母不是早就不在人世了么?你是要到黄泉之下见他们?可你又说必须得活下去?”
楚含棠也不回答。
必须得活下去是指要完成系统颁布的攻略任务和走剧情点,不然她不仅回不到现代世界见父母,在这个世界也活不下去。
因为楚含棠能感受得到自己的身体正逐渐濒临枯竭,不断衰败。
那药,就算停了也没用了。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活下去。
——那就是完成任务。
可这个代价可能是伤害谢似淮。
慢慢地意识到自己也喜欢他了的楚含棠实在不想这样做,也认为很对不住一心一意对她的谢似淮。
喜欢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是在潜移默化的时间内发生。
楚含棠也不知从何起,因为什么,喜欢一人有很多细细碎碎的理由混杂在一起,要说可能说不出来。
如果硬是要说一个理由,那也许可以说,正好是他吧。
一开始,谁会知道呢。
因此,楚含棠不想伤害他。
因为喜欢,所以才不想伤害啊,谢似淮也曾说过想掐死她那种话,原因是误会她承诺会陪伴在他身边,却爱慕着别的女人。
事实上,他从来都没有伤害过她,伤痕累累的也总是谢似淮,就是因为喜欢,才不想伤害。
他可是一个小病娇。
病娇的性格本就是异于正常人,占有欲也是正常人的几倍不止。
楚含棠也从未想过,小病娇居然能说出,把他当成女人或池尧瑶也可以的这种话。
但不想归不想,现实归现实。
还有一件事,楚含棠也在不停地想,她完成了任务之后呢,是直接离开这个世界,还是会怎么样?
这些一概不知。
不过,楚含棠会希望能争取到对他们两人都好的结果。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完成任务。
没能完成任务,连性命都保不住的楚含棠自然是没有办法向系统争取任何东西的。
有些东西是需要自己争取的。
喜欢谢似淮之前,她压根没有思考过关于攻略任务完成和走完剧情点后的事。
反正能够回家就是了。
现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他之后,她才会有所思考。
得好好地思考……
毕竟楚含棠一开始只把穿书攻略女主和走剧情点当一场通关游戏罢了,只要游戏通关就能回家了,小说里的人都是纸片人罢了。
纸片人。
谢似淮他们是纸片人没错。
但在这一个世界里,谢似淮就是存在的,就是活生生的人,这些都是楚含棠在跟他们慢慢相处下来,所领悟到的。
哪怕谢似淮是小病娇,也是喜欢她、不会伤害她的小病娇。
楚含棠深知要想方设法让谢似淮相信自己这一次跟池尧瑶成亲是假的,可他已经不太能相信她了。
就算他目前看起来没什么反应。
她喜欢池尧瑶这个观念在谢似淮心目中根深蒂固了。
太难搞了。
比大学实验还难搞。
只是再难搞,也得想尽办法搞下去,话又说回来,到这个地步了,又不能自曝马甲,如何能掰回谢似淮的观念,她脑子是不够用了。
楚含棠想到这儿,忿忿地扔下手里叠成了蜻蜓的野草。
坐在她旁边的柳之裴见她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忍不住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袖角,“你在发什么呆呢?”
掉到地上的草蜻蜓被风吹动。
楚含棠抽回袖角。
柳之裴还是问回刚才的问题,“你父母不是早就不在人世了么,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感觉太奇怪了。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当我在发疯就行,别放在心上。”
柳之裴:“……”
“楚含棠!你又在耍我!”
楚含棠站起来,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对啊,我是在耍你,谁知道你信了,我还想说我跟你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呢,你会信么。”
柳之裴翻了个白眼,道:“我信你是个断袖!”
然后,他又道:“偷偷告诉你个秘密,我以前是玉皇大帝,下凡来历劫,历美人劫!你信我么!”
楚含棠哼了哼,“信啊。”
柳之裴嘴角一抽,“好了好了,说不过你,我柳之裴认输。”
她装模作样拱手,“承让了。”
柳之裴也不跟楚含棠扯别的,“你不是要找谢似淮么,怎么就坐在这里不动了。”
闻言,她无奈地摊开了手,“这不是找不到?”
他也跟着站起来。
谁知道柳之裴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说:“我猜谢公子这一次是真的很生气了,看吧,他最近到哪儿也不跟你说一声了。”
楚含棠有些无语,“他之前也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柳之裴仔细想想,似乎也是。
只是她最近找谢似淮找得勤罢了,柳之裴又问:“呃,也对,但我现在还是想问一个问题,你确定不再喜欢池姑娘了?”
楚含棠再瞪他,“不喜欢。”
她又补一句,“不对,是没有喜欢过,把再字给我去掉。”
柳之裴有点儿相信楚含棠现在不喜欢池尧瑶了。
可她居然说以前也不喜欢过么?他顿了顿,“你说没喜欢过就没喜欢过吧。”
“……”
柳之裴准备给楚含棠出谋划策。
他一脸认真,“谢公子一定是闹小脾气了,我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虽说谢公子是男的,我哄的那些都是娇里娇气的女子。”
楚含棠扬眉。
她不由自主地想,谢似淮也挺娇的,小病娇中的娇,干脆改名叫谢娇娇算了。
柳之裴话锋一转,“但是!”
他拍胸口保证,言之凿凿,“我那些法子肯定管用,哄男子和女子的办法应该差不多的。”
楚含棠还是不太相信。
柳之裴见她露出怀疑的神色。
他依然没放弃说教,凑过去道:“真的!以前我哄女子都是给她们送礼物,不过她们见到礼物,还是会装得有一些生气。”
她安静地听着。
柳之裴说起这些事能滔滔不绝,“这个时候,你亲她们一口,或者是将她们抱到大腿上,耳鬓厮磨一番,她们骨头都能给你软掉。”
楚含棠听到这儿,断定自己是有病才会听他说这么多。
她转身就要走。
柳之裴上前拦住,“哎哎哎,别走啊,我见你是兄弟才会传授这些经验给你的,咋还不领情呢。”
楚含棠皮笑肉不笑,“当你是兄弟,我才没用箭射死你。”
柳之裴不知突然想到什么,摸着下巴,震惊地道:“你不会真的是下面那个吧!”
她压下想揍人的冲动,“滚。”
他脸皮有时比楚含棠还厚。
还在自顾自地说。
“你反应这么大,那就是上面那个了,好嘞!那就行了,还有一个办法,谢公子要是跟你闹小脾气,将人往床上带,喂饱他就行。”
兄弟之间谈论这些事最正常不过了,柳之裴必定倾囊相助。
楚含棠很想打爆柳之裴的脑袋,打开看里面都装的是什么,脱口而出道:“一闹小脾气,就将人往床上带?你想我死啊。”
柳之裴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谢公子索求那么大?
他的兄弟楚含棠竟然无法满足对方,说出去是男人的耻辱啊!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楚含棠看着是比寻常男子瘦弱一些,可毕竟她的年纪摆在那里,尚未满二十岁,才是少年。
身形看着单薄、瘦弱一点儿,这是情有可原的。
可少年也是活力十足的年纪啊。
这个年纪,不该躁动不安,气血方刚……一身力没处使么?楚含棠竟然说做这种事可能会要她的命。
柳之裴露出沉重的表情。
他安慰地拍了下楚含棠的肩头,“兄弟,懂了,我知道有一些药挺好用的,若你需要,我可以把它的名字给你,去药铺抓药就行。”
楚含棠面无表情。
她道:“留着给你自己用吧。”
柳之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大家都是男人,就别推辞了,男人虽然不能说不行,但私底下不行就是不行,切勿讳疾忌医啊。”
话音刚落,院中发出一声惨叫。
正在房间翻找药典的池尧瑶动作一顿,外面这是怎么了,惨叫声似乎是柳之裴发出来的。
紧接着又听见柳之裴的求饶声。
“兄弟!不,楚公子!别打脸啊,谢了哈,也别踹腿,哎哟,老子的屁股!”
池尧瑶哭笑不得,一听就知道是他们两个又闹起来了。
院中,楚含棠拎着一截树枝追柳之裴,弄得鸡飞狗跳的,她撩起袖子,“柳之裴,你给我站住。”
柳之裴怎么可能会站住。
他跑着跑着,见到谢似淮了,仿佛看到救命稻草地冲过去。
像一阵风刮过。
“谢公子,可算见到你了。”说完,柳之裴将谢似淮往楚含棠跑来的方向一推,“楚公子在找你呢。”
楚含棠见到谢似淮,直接扔掉了手中的树枝。
树枝掉落在地。
她抹了一把脸颊的汗,气喘吁吁,“没错,我刚刚是在找你,不过也没什么事。”
谢似淮像是有些累了,淡淡地“嗯”了一声。
柳之裴发现楚含棠不看他了。
他要是不说话,他们就当他是死的,对么,只顾着自己说话,都不看他一眼,简直岂有此理,好过分。
算了,不跟两个断袖的计较。
柳之裴见没自己的事就赶紧逃了,他真心实意地给楚含棠推荐好药,对方竟然还不领情。
哼!可恶。
楚含棠看着柳之裴逃了,也没想再追,见谢似淮貌似很疲惫的模样,便让他先回房间休息。
谢似淮抬起眼帘,看着她。
眼神很自然,挑不出差错,却叫楚含棠心中很不安。
不知不安从何而起。
靠得近了,她能闻到他身上似乎多了一丝纸墨的味道,跟不久前过来登记婚册的几位大人的味道相似。
可仔细一闻,又没了。
剩下的全是属于他的气息。
楚含棠没想下去,以为是谢似淮刚刚不小心沾上的,“你快点进房间休息吧,对了,中午你想吃什么,我可以去买回来给你。”
谢似淮唇角弯了弯。
他声音听似低柔,像水缓缓地流淌过耳边,“都可以,你知道的,只要不是肉,我都吃。”
楚含棠点头,“好。”
安静几秒,她踌躇着,“以后你出去,可不可以跟我说一声?”
谢似淮喉间滚动,“好。”
虽然他没问她理由,但楚含棠还是主动地解释说:“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你去哪儿,你就告诉我一声出去就行。”
谢似淮笑道:“我记得了。”
言罢,谢似淮绕过了她,迈步走向他的房间。
楚含棠望着清瘦的背影慢慢地远去,他腰间垂下来到腿侧的红腰带被风吹起来,轻飘飘的。
她抿了抿唇。
站在院门拐角的白渊看着他们,眨了一下眼,又眨一下,他们说的话听起来也没什么,为何他会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奇怪。
怎么说?
他们之间的相处看着很自然,却又透着一种不该属于男子与男子之间的自然。
白渊也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还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楚含棠一转头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他了,“白公子?”
白渊回过神,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扫干净,“楚公子,谢公子刚才是出去了?”
她爬上柿子树,又去摘柿子了。
“嗯,他刚才出去了。”
他看着楚含棠摘到手里的柿子,“楚公子,你很喜欢吃柿子?”
“对,我妈……娘亲知道我喜欢吃柿子,以前还特地在门前种了一棵柿子树呢,把附近的孩子都给惹馋了,隔几天就过来摘。”
白渊微笑,“令堂真疼爱你。”
楚含棠给了他一只柿子,“那是当然,我爹娘只有我一个宝贝女……孩子。”
口中的女字及时地收了回去。
白渊接下了,“谢谢楚公子。”
楚含棠捧着柿子先去了谢似淮的房间,嘴里念叨着,“我把柿子都分给他们吃。”
经过窗前时,她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年和衣而眠。
既然睡了,那就不进去了。
楚含棠小心翼翼,很轻很轻地伸手进窗台,把手中最大的一只柿子放进去,刚想把手缩回去,就看到床上的人睁开了双眼,看着她。
“我吵醒你了?”
谢似淮坐了起来,长发披散到腰间,一副精致秀美的皮囊下仿佛藏着一堆腐烂的枯骨,扒掉后,露出妖物的形态,能将人吃了去。
他开口,“你进来。”
楚含棠犹豫着回头看院中。
白渊已经拿着柿子离开院子了。
她怀里还揣着几只胖柿子,都捧着进了房,一双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还是亮亮的,“你不是说困了,想休息么?”
谢似淮眼睫微动,笑着轻声道:“又不困了。”
楚含棠将柿子放到旁边,半弯下腰,抬手探了探他额头,“你不会是生病了吧。”
谢似淮直视着她凑近的脸。
连细小的绒毛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很干净、俊俏的长相,比楚含棠好看的人又不是没有,可他以前见了,都没有任何感觉。
楚含棠放下手,忽然想起了什么,“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谢似淮见她掏出一支木簪子,深红色的,竹子纹路精雕细琢,上面还刻了两个字。
楚、谢。
跟精雕细琢的竹子纹路不一样,这两个字在别人看来有点儿丑。
刻得歪歪扭扭的。
可能刻字的人也知道自己刻的字较丑,所以特地把这两个字刻到了贴向头发里的那一面。
木簪子散发着缕缕香气,闻着像是檀木制成的。
他像是微愣,“送给我的?”
“不送给你,送给谁?”楚含棠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你也看见了,我还在上边刻了两个字,我知道丑,但你不许嫌弃。”
谢似淮细长的指尖轻轻抚过木簪子上的两个字。
“哪儿丑了。”
他垂眼,“好看,我很喜欢。”
楚含棠开心地笑了。
“那就行,我一开始还犹豫要不要刻字,怕刻上字,这一支木簪子就不好看了,因为我想,你长得好看,戴的东西也得好看才行。”
谢似淮指腹摩挲着木簪子。
他将放到木簪子上的目光转移到楚含棠的脸上,“楚含棠,我想再问一遍,你喜欢我么。”
她只是看着他,暂时没回答。
谢似淮眼睫猛地一颤。
如今,她是连骗他也不肯了么。
下一秒,谢似淮唇上传来柔软湿润的触感,楚含棠抵开他的齿关,将他压回到床榻上,“我喜欢你,楚含棠喜欢谢似淮,是真的。”
语气有些无奈,楚含棠试着也舔舐了一下他的薄唇。
谢似淮缓缓闭眼,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抓住了身旁的被褥,手背微显露青筋,五指收拢,一寸寸地抓紧被褥,褶皱不断。
他苍白的脸上也散开动人的绯潮色,唇齿间渐渐地溢出些细碎的声音,“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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