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疯狂戏剧(六)
台下的团长雅巴沃气得挥舞着手杖:“愣着干什么啊, 赶紧继续演下去啊!”
有异变的裂嘴怪物注意到落单的“少女华莉斯”,张着大嘴垂涎欲滴地盯着她,不断朝她逼近。
就连那个魔术师, 也滴着口水朝她靠近。
“少女华莉斯”已经顾不上什么剧情和表演了,她下意识地一掐手诀,眉心一热, 想要利用自己的精神控制能力彻底摧毁这些怪物的运动神经, 将他们成植物人。
但她的手诀刚一掐起, 突然惨叫一声,捂着脸上的面具软倒了下来。
那些面具人怪物眼里闪烁着冰冷贪婪的光芒,可不会管你究竟是不是还在表演,咧着大嘴流着垂涎的口水,朝着倒地抽搐的“少女华莉斯”扑过去, 利齿狠狠咬上她柔软的手臂。
玩家们大惊, 但他们被某种无形之力抑制着,根本无法冲上舞台。
还没到他们的戏份, 其余人等不许登台!
千钧一发之际, “少女华莉斯”突然睁开眼睛, 长出利爪的手猛地掐住咬住她手臂的怪物, 一把将怪物撕下来。
她缓缓站起来, 同样对面具怪物张开满是尖锐利齿的嘴巴。
台下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无声地看着“少女华莉斯”冲进人群中疯狂厮杀。
这时头戴鸟嘴面具的鸟嘴医生突然从小巷里闪身而出,挥舞手上的铁铲横扫而过,一下扫翻了许多张牙舞爪靠近的怪物。
那把铁铲挥舞着,锋利的边缘以无可匹敌的气势一路砍瓜切菜, 砍得怪物们头颅肢体横飞。
直到包括魔术师在内的裂嘴怪物心生畏惧退走,浑身染血的鸟嘴医生才回身一铁铲敲晕对他龇牙的“少女华莉斯”, 架起倒地的她离开。
整片舞台都被鲜血、肢体和尸体染红,幕布并未如正式表演般拉下,侍者们匆匆上台,动作利落地清理着舞台,还有人飞快地搭建着下一幕的场景道具。
刚刚舞台上发生的一切都被所有在后台候场的玩家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互相对视着,面色极其怪异,最后目光一同看向了从舞台上退下来的“怪物们”。
就像是知道自己已经完成表演,所有“逃”下来的裂嘴怪物们有志一同地合上了裂到耳朵的嘴巴,变回了正常人的模样。
其中就包括已经彻底“入戏”的那位“贴身女仆”玩家,以及他们的重点盯梢对象魔术师。
很快地,包括眼镜男在内的玩家们将视线彻底移开,在其他并未表现出裂嘴迹象的演员里扫视。
无论他们先前怎么怀疑魔术师,但就刚刚那一幕的出现,就证明他不可能是“悬赏榜榜首的异常npc奚郁”,只是这个副本里平平无奇的一个npc罢了,能逃过水箱陷阱大概也是因为副本内的奇怪设定吧。
暗处无人的角落,完成自己戏份的奚郁避开众人视线,在阴暗处捂着侧脸轻轻嘶了一声。
就算有面具的帮助,但是嘴巴裂到耳后真的很痛,痛到他以为自己的脑袋都要随着嘴巴彻底裂成上下两半。
为了在舞台上完成裂口的效果,他不得不又与面具融合了不少。
这次为了打消玩家们的怀疑,他真是下血本了。
他瞥向舞台的方向,一桶桶血污被侍者们提下舞台。
虽然之前已经从面具中窥见一二,但他没想到只是一个彩排,都这么“动真格”。
他嘲讽一笑,怪不得没有姓名的角色比登台名额多上这么多,原来他们对于这个舞台来说,只是个消耗品而已吗?
幕布重新拉开,舞台上搭建的场景变成了鸟嘴医生昏暗的黑诊所里。
病床上被包扎好伤口的“少女华莉斯”恰到好处地幽幽醒转,茫然四看,就对上了端着水走进来的鸟嘴医生。
她在床上瑟缩了一下,小声问道:“你是谁?这是哪?”
看着她堪称脱胎换骨的“演技”,台下的团长雅巴沃满意地点头,围观了全程的玩家们却是心里一沉。
虽然还不确定舞台上的“少女华莉斯”是否已经被面具控制,但他们都清晰地意识到,这个舞台不允许他们使用不符合面具角色人设的力量,也不许剧情出现偏差。
戏剧剧情还在往下飞快推进。
【少女华莉斯被鸟嘴医生救下,被告知外面的所有平民都身患重病,并得知只有魔族不会感染这种疾病。因为被病人咬伤的她还出现了手部爪化的新症状,医生劝她留下来作为他的实验品,说不定还有治愈疾病的可能。
就在少女华莉斯绝望之时,乐师坦尼森找到了诊所,告知她自己其实是魔族埋伏进城堡的卧底,就是为了救出身陷敌营的魔族公主,也就是她。她不会感染病毒,甚至这种病毒就是城堡主人格雷戈里杀死魔王带走她后,从她身上研究出这种病毒并传播出去。
敬爱的父亲一夕之间变成了杀父仇人兼幕后黑手,失魂落魄的少女华莉斯在乐师坦尼森的帮助下逃出了黑诊所,往遥远的魔族领地而去。在那里,她遇见了魔族正当权的女伯爵曼斯菲尔德,正是这位女伯爵派出乐师卧底救出少女华莉斯。】
沈爱扮演的“女伯爵曼斯菲尔德”一身华服长裙,手握黑色蕾丝折扇登上舞台。
奚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如今“少女华莉斯”的扮演玩家疑似被面具控制,你又该如何应对呢?
沈爱捏紧了手里的折扇,也觉得棘手得很。
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剧情,她就想摔下手里的扇子,扭头下场。
【回到魔族领地的少女华莉斯并没有得到多少魔族公主的待遇,她很快就发现自己只是被女伯爵当成一个可利用的工具,一个精神标杆和讨伐城堡主人的理由。拥有少女华莉斯携带出来的钥匙和逃跑路线,女伯爵借助散播的病毒控制了所有的平民,由此彻底颠覆了城堡,赶走城堡主人,将城堡彻底占据为魔族的领地。
少女华莉斯这才知道,原来所谓的疾病,只是普通人感染了魔族体内含有剧毒的血液导致的异变,这一切都是女伯爵的阴谋,为了掠取城堡领地的毒计。
被软禁的少女华莉斯痛苦又自责,在漆黑的房间里彻底觉醒魔族的力量,冲破束缚,用绝对的力量控制了整个魔族,并将女伯爵抓起来高声宣判,当众处刑。】
舞台在剧情中几经疯狂厮杀,鲜血已经深入木板的缝隙里,染上怎么也清洗不去的暗红,即便经过一轮又一轮的清洗,血腥味依旧浓到令人作呕。
扮演的角色自身带有武力的玩家还好,但是其他的玩家简直是倒了血霉,各个都受了轻重不等的伤,还有两个因为控制不住想要用道具和能力反击,同样倒在地上被面具吞噬。
沈爱就在这种刺鼻的血腥味中被迫绑缚双手,按照剧情以一种颇为屈辱的姿势跪在处决台上。
她下意识地看向“少女华莉斯”,却只从她的眼里看到冰冷的厌恶和杀意。
她狠狠一怔,不受控制地抬头看向头顶那把闪烁着寒光的锋利铡刀,瞳孔剧烈收缩。
“少女华莉斯”拉着控制铡刀的绳索,慢条斯理地开口:“曼斯菲尔德,你还有什么辩解的话要说吗?”
奚郁眼底兴味更浓,站在台下好整以暇地看着舞台上的“女伯爵”沈爱。
彩排可是动真格的,这位罗刹海的玩家,你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你要怎么逃离这把巨大的铡刀?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处决台上的沈爱眼里爆出极致的惊喜,突然在处决台上大叫出声。
然后她在舞台上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所有人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癫狂模样吓了一跳,就连手握铡刀控制绳的“少女华莉斯”也愣住了。
“团长雅巴沃,已经可以了吧?这只是一个彩排,你想让剧团里最后一个‘女伯爵曼斯菲尔德’都彻底消失,无人登台表演吗?!”
处决台上的沈爱大声叫嚣着,直接从处决台上站了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通通扭头看向舞台下的团长雅巴沃。
团长雅巴沃皱紧眉,颇有种戏剧看到最高潮时被打断的不爽快。
他跺着手上,不高兴地说:“贪生怕死,你们怎么就一点为戏剧献身的精神都没有?”
一旁完成戏份的眼镜男开口道:“团长雅巴沃大人,最好的总要留到最后,留给我们的观众。现在‘女伯爵曼斯菲尔德’确实只剩下她一个,无可替代。若是让她现在就这么为戏剧献身,明天的正式舞台要怎么办呢?”
眼镜男说得不错,除了沈爱以外,女伯爵本来有三人候选,但她们现在一个全身瘫痪在床,一个双腿截肢,最后一个直接在床上昏迷不醒。
沈爱的手段确实狠,但也因此在彩排上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
即便团长雅巴沃再怎么不情愿,但沈爱和眼镜男说的都是事实,已经没有再一个可以出演女伯爵的候选了。
这场彩排最后终究是以“少女华莉斯”手一松,舞台半空中的铡刀象征性地空落而下,谁也没砍中为结局。
沈爱扯断身上捆缚的绳索,看也不看一旁的“少女华莉斯”,径直扭头走下舞台。
“少女华莉斯”也扯着嘴角冷笑一声,转身从另一个方向走下舞台。
团长雅巴沃则对着观众席上的演员备选们张开双手,笑眯眯地说:“都看清楚了具体表演细节了吧,明天正式登台的空缺角色就从你们之中选出。记住,一切都是为了给我们的观众们提供最完美最精彩的演出!”
正欲转身离开的奚郁脚步一顿。
这个奸猾的团长,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如果之前那些玩家下手不够狠,那今天这一场彩排全都成了明天正式演员的垫脚石,被这个世界彻底留下。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被侍者们收起的半月形大铡刀,目光扫向从后台大步离去的沈爱背影,饶有兴致地一笑。
今天这个说辞仅能在彩排上生效,到了明天的正式舞台上,她还有什么手段来逃离这把大铡刀呢?
匆匆从后台离去的沈爱紧紧捏着手里的黑色蕾丝折扇,心里兴奋得快要尖叫出声。
符合逻辑,避无可避的必死局面,这不就来了吗!
只要将剧情里登上处决台的人从她改成那个npc,既可以避免她的死亡,还可以借机弄死那个npc,搞到那飙升到近乎三亿的积分!
在强大的因果律武器作用下,他还能逃到哪里去?
属于女伯爵的小花园里,沈爱再次召开茶话会。
只是这次出现在茶话会的人,只剩下了四个人。
疑似被面具控制了的“少女华莉斯”及没有取得彩排资格的“城堡守卫”庄若直接被排除在外,在场的除了沈爱和眼镜男,只剩下了“城堡主人格雷戈里”和另一个魔族势力角色的扮演者。
被“魔族”包围,“城堡主人格雷戈里”的扮演玩家显得格外沉默。
听完了沈爱强压激动的计划,眼镜男推了推眼镜,微笑道:“女伯爵阁下,这个计划听起来确实不错,但实施起来还有两个明显的问题。第一,我们还没找到那位奚郁到底是谁,第二,我们要如何改变剧情,让对应的人替换掉你?”
“这些都可以靠因果律武器解决。”沈爱阴冷一笑:“观众要的不就是精彩吗?我明天送他们一个精彩的舞台,他们还能有什么意见?”
第102章 疯狂戏剧(七)
“城堡守卫”庄若本以为没选上彩排的自己只能等死了, 消沉之际没想到峰回路转,竟然也真的重新被选上,获得登上舞台的机会。
他一时心情复杂, 呆坐在公共小花园里的长椅上沉浸在死而复生的情绪里时,被“城堡主人格雷戈里”的扮演玩家找上了。
庄若被他带进属于他“城堡主人”身份的高大塔楼住处,听对方言简意赅地说:“那个女人……‘女伯爵曼斯菲尔德’已经做好了一切计划, 但我们不能任由她成功,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不能坐以待毙。”
庄若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可是协助沈……咳,那位‘女伯爵’不就是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吗?为什么……”
“城堡主人格雷戈里”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还不明白吗?他们‘魔族’已经抱团了,怎么会容许我们两个仅存的‘城堡’一系来分蛋糕?”
“可是……”庄若还是无法理解。
那可是将近三亿的积分,哪怕大头都被沈爱他们拿走, 只拿个一两千积分都足够他们实现自己的愿望离开这个世界了。
“没有可是。”
“城堡主人格雷戈里”不怒自威的眉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他再次叹了口气,沉声说:“她们准备借助剧情灭杀那个人, 一旦成功, 谁能保证他们不会也借助剧情处理掉我们?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逆转局面, 将他们处理掉。”
庄若瞪大眼睛看着“城堡主人格雷戈里”, 只觉得心头升起一阵冰寒刺骨的陌生感。
他还记得, 这张“城堡主人”的面具后的人原本是一个沉稳粗狂又大气的大哥, 怎么他现在变成了这幅只顾自己利益的上位者嘴脸?
庄若脑子混乱,一时只能先胡乱应下。
他仅仅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城堡守卫”,还是别违逆“城堡主人”……
庄若突然僵住,为自己脑子里冒出的想法猛地打了个寒颤。
什么守卫、主人的, 他们明明只是戴上了面具的演员,是一个副本玩家!
庄若最后连自己怎么走出那座塔楼的都不太记得请了。
在他浑浑噩噩地往地下室的方向走时, 突然看到魔术师和鸟嘴医生正在地下室入口附近交谈。
看魔术师抬起自己的手腕给鸟嘴医生看,他们大概在谈论魔术师手上那个伤口。
庄若不期然地想起了“城堡主人”跟他说的话。
“‘女伯爵’他们现在将人选锁定在‘鸟嘴医生’和魔术师助手‘愤怒的平民’身上,你和他们住得近,有机会再试探一下。”
庄若没想到居然一下遇上了其中重点怀疑对象,周围还没什么人。
他心生一计,对着鸟嘴医生的方向遥遥地大喊一声:“奚郁!”
然后,他就见到魔术师和鸟嘴医生同时转过头,看向他。
“你喊什么呢?”鸟嘴医生有些莫名地问道。
魔术师倒是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好笑地说:“你喊的是之前那个贴身女仆喊过的名字吧?都是第三次了,怎么还不长记性呢?”
“第三次?”鸟嘴医生又转头看向魔术师。
魔术师耸了耸肩:“第一次迎新的时候,那个贴身女仆不是喊过个人名字吗?第二次,这位城堡守卫又……”
“唉等等!”
庄若冷汗都快冒出来,强笑着说:“你们听错了,我喊的是……需要,对,是需要!我在说我需要回去睡一觉了,哈哈。”
说完,他闷头直直走入地下室入口,再也不敢作妖。
鸟嘴医生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对奚郁说:“让我再看看你的手,我真的很好奇究竟是怎么好得这么快的。”
奚郁正望着庄若的来处,一座高高的塔楼从浓绿的枝叶间冒出头来,如一位沉稳持重的领主。
他笑了笑,说:“等明天表演完再说吧,我还要好好地准备魔术表演。”
时间就在暗潮汹涌中悄悄流逝。
直到戏剧即将开演之时,奚郁都觉得风平浪静过头了。
宽阔的演出厅前,无数戴着纯白面具的观众有序入场,在各自的座位上坐下。
奚郁在后台候场时,悄悄探头朝着观众席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瞬间精神巨震。
坐在第一排宾席正中间的,不正是披散着一头金发的苍阙吗?
此时他双眸微垂,倚在座位上斜斜撑着脸,对在他旁边滔滔不绝的团长雅巴沃没有一丝兴趣。
而在他身边隔了几个的座位的那个高壮男人穿着眼熟的衣服,目光呆滞地望着台上。
哪怕脸上戴着纯白面具,奚郁依旧能瞬间认出来他就是泰纪。
还有黄绿色上衣的女售票员、孔老师、班长、陈主任……
不仅是他们,还有更多奚郁眼熟的身形轮廓和装扮,通通带上了纯白面具坐上了观众席。
奚郁双手下意识地握拳,止不住地冷笑一声。
他就说系统怎么这么安静,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像是注意到暗处的视线,观众席正中的白衣金发青年突然一抬眼,那双金色的眼眸轻轻地扫了过来。
团长雅巴沃的视线也如聚光灯般唰地扫来,却只看到舞台侧后方空无一人的昏暗小门。
他回过头搓了搓手,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场‘面具’戏剧即将上演,您可还满意?”
苍阙轻松地收回目光,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很期待。”
灯光亮起,幕布拉开,戴着面具的演员们登上台前,为台下观众贡献一幕幕华丽表演。
奚郁顶着众多观众的视线平静登台。
他早已习惯了表演,如今只不过是多了些视线,又怎么可能影响他的发挥?
毕竟,他可是戴着掌控身体的“面具”的魔术师啊。
满场飞舞的白鸽和如烟花般炸开的气球引起观众第一次满场高呼。
左手滚烫起来,沉浸在表演情绪中的奚郁骤然清醒。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表演,最后险象环生的水箱逃生魔术更是彻底引爆了台下观众的情绪,激起一阵阵激烈的掌声。
最后将玫瑰递给舞台上的“少女华莉斯”,舞台上的魔术师优雅地脱帽行礼,悄然隐入众多“平民”演员中,再随着袭击的剧情结束后悄然退场。
他捏紧滚烫发热的左手。
他的戏份已经结束了,但他也发现了致命的一点。
这个副本大量的灵性居然都集中在那些“观众”身上。
有点棘手了,原本他以为灵性核心在团长雅巴沃身上,现在只能等待副本重开再找机会了。
他的目光微微闪动着,已经在计划起下一个重新开始后,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演来掠取更多的灵性……
戏剧飞快地表演着,台下戴着纯白面具的所有人化身捧场的观众们,被表演牵动着情绪,在每一次的血腥杀戮中欢呼鼓掌,为角色的每一次失意而叹息。
但热情始终没有先前惊险刺激的水箱逃脱魔术时那般高涨。
终于,戏剧上演到高潮,一切的罪魁祸首,作恶多端的女伯爵曼斯菲尔德被荣升为魔族女王的华莉斯捆缚着,压上了处决台。
观众们的期待终于再次被高高吊起。
“正义”即将击败“邪恶”,这个关键节点几乎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华莉斯”拉着控制铡刀的绳索,慢条斯理地开口:“曼斯菲尔德,你还有什么辩解的话要说吗?”
就在这时,沈爱扭身用力挣扎起来。
在同为玩家的角色偷偷放水之下,她一把挣脱了身后押解自己的魔族,高声开口:“华莉斯,我亲爱的侄女,你真的以为你的一切悲剧都源自于我吗?”
这突如其来的展开让整个演出厅一静。
奚郁敏锐地抬眼。
这不是剧本和彩排里有的剧情。
片刻后,“少女华莉斯”嘲讽地笑了笑,“别挣扎了,我亲爱的姑妈。”
沈爱似笑非笑地说:“我亲爱的侄女,你好好回想一下,到底是谁才是你苦难悲剧的根源?是我吗?是坦尼森吗?是格雷戈里吗?通通都不是。”
“少女华莉斯”讥讽道:“不是你还能是谁?你该不会想说是我自己吧?来人,把她压上处决台……”
“等等!”沈爱高傲地昂起头,高声道:“是非功过又岂能是由你一人来定夺?若我该上处决台我自己会上,但在此之前,我要求公正地审判所有人。”
“华莉斯”顿住了,犹疑地皱起眉:“……审判?你要怎么审判?”
“华莉斯大人,别被她的花言巧语骗了,处决和审判并不冲突。”
突然冲上舞台的庄若手心里都是汗水。
在沈爱开始要求审判,而“华莉斯”开始犹豫的时候,戏剧剧情开始崩坏,他们这些没戏份的角色也可以登台了。
他强撑着说:“无论如何,是她利用您发起战争,也是她杀害了养育您的城堡主人格雷戈里,苦难悲剧的根源就是她无穷无尽的野心啊!”
“华莉斯”神情坚定起来,抬了抬了手,只示意押解的魔族上前将人重新扣住。
然而沈爱挣扎着,不知怎么地居然将捆缚双手的绳索挣脱开来,甩手将一团血红光晕往舞台顶部的铡刀一丢。
光晕瞬间浸染了铡刀,光芒一闪,“华莉斯”惊怔地发现自己右手上握着的铡刀绳索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凌空悬浮在舞台上方的暗红色半月形大铡刀,以及铡刀下方悬浮的黑色小天秤。
台下的团长雅巴沃猛地坐直了身体,瞪大眼睛看着台上。
一直兴致缺缺的苍阙终于抬起眼,看向台上。
“天哪……”
“这是怎么回事?”
观众们没想到台上的戏剧剧情居然还有这种反转,在短暂的骚动后,纷纷鼓起掌来。
在演出厅里所有人不正常的狂热中,沈爱举起手,声音尖到极近破音:“‘神明的绝对真理’啊,告诉我们吧,究竟谁才是这里最大的罪人!”
话音一落,那座小小的天秤两端亮起了一黑一白两团光芒。
奚郁的左手心开始没由来地发热,他心头猛地一沉,某种极其强烈的不好预感升上心头。
他毫不犹豫,当即扭头就往剧院外逃窜。
在演出厅所有人的眼里,天秤重重地向着白色光芒倾斜。
整座天秤上冒出暗红色的光,随后猛地窜出一条黑红相间的诡异绳索,在众人的惊呼中直冲舞台侧方的候场区,飞速穿过后台一个个惊叫的演员们,稳准狠地捆住了目标。
奚郁只觉得自己被某种不可抗的力量捆住了双手和身体,被用力倒拖回去。
飞速的风掠过耳际,随后他被拖上舞台,重重地摔跪在处决台上。
眨眼之间,形势陡转。
谁也没料到,最终被按上处决台的,从沈爱这个“女伯爵”,变成了只在戏剧前半段仅仅出场一次的魔术师。
第103章 疯狂戏剧(八)
就连沈爱都彻底混乱了, 完全都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因果律武器会把他们排除了的人拖上来。
半晌,一旁的华莉斯才憋出一句话:“……这是什么意思?”
沈爱也一脑袋混乱,片刻后才强撑着开口:“没错, 是的,最大的罪人就是魔术师!华莉斯,你好好想想, 如果不是魔术师将你的钱袋偷走, 你怎么会遭遇那些贱民的偷袭, 怎么会后续的悲惨遭遇……”
说着说着,沈爱自己都有点编不下去了。
但因果律武器不可能有错,那可是他们罗刹海在“万魂绝境”副本里死了上万人后,从系统那得到的补偿,被抓来的魔术师绝对就是悬赏榜榜首奚郁!
她定了定神, 大步走到观众席前, 举起双手说:“大家都看到了,‘神明的绝对真理’已经将结果告诉我们了, 这里真正罪不可赦的就是这个魔术师, 他是真正的罪人, 该上处决台的是他, 该受死刑的也是他!”
这话一出, 台下的观众们顿时沸腾起来。
“死刑!死刑!死刑……”
一旁的团长雅巴沃捧腹哈哈大笑, 用力拍着扶手,“有意思,太有意思啦。谁能想到呢,最后死的是魔术师。”
苍阙已经彻底坐直了, 金色的眼眸看向台上跪在处决台上垂着头的奚郁。
“苍阙先生,别忘了你是一个‘观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的‘棋子’如何被吃掉。”
团长雅巴沃阴冷的声音穿过观众席上整齐划一的“死刑”喊声,那双藏在漆黑面具下的双眼如毒蛇般贪婪又警惕地盯着苍阙。
苍阙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始终定定地凝视着舞台上的奚郁。
眼见场面彻底被自己掌控,沈爱意气风发地回头,得意地问道:“魔术师,你还有什么辩解的话要说?”
奚郁缓缓抬起头,黑压压的观众席沸腾叫嚣着“死刑”,无数打在处决台上的刺眼灯光让他根本无法看清观众们的表情。
他仰起头看向头顶那把巨大的半月形铡刀,暗红如血的色泽凝聚在铡刀锋锐至极的刀锋上,在聚光灯下闪烁着不祥的红芒。
“死刑!死刑!死刑……”
有节奏的呼喊如海啸般从观众席压上来,化作最为扭曲的鬼怪,疯狂在奚郁所有感官上叫嚣狂欢着。
捆住身体的黑红绳索几乎将他整个上半身捆了个严实,被绑缚在身后的双手可谓动弹不得。
悬在头顶的铡刀沉重锋利,以极为可怖的存在感威慑着所有人。
不再是像之前可以被谁轻易抵挡,会连带着将所有试图挑战其权威的任何事物都斩落于铡刀之下。
这就是最终的杀招。
这次真的要结束了吗?
他拥有了战胜一切的力量的可能,都只是幻觉吗?
奚郁漆黑的瞳孔里映出那把锋利的铡刀,双眼微微睁大,左手心的涨热几乎要灼透手心。
刺眼的灯光从头顶打入他的眼中,一瞬间竟模糊了那把巨刃的轮廓。
恍惚之中,他竟觉得此番场景,是如此的熟悉。
他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刚刚诞生之时,意识蒙昧,却没有跟随固定的轨道降临世界,而是顺应着某种召唤,从混沌中向着有光的地方飘去。
当他从昏暗的水底破水而出的时候,他就看到了站在岸边的苍阙。
他呆呆地看着苍阙,看着他朝水中的自己伸出手。
那只手带着他进入金色的鸟笼里,给他带上了金色的锁链颈环。
也是这只手,在他哭泣着捏紧着炫蓝色鸟儿时,用一颗清甜的草莓从他手里换下了鸟儿。
苍阙告诉他,因为他的自控,因为他不屈服与自己的欲望,所以鸟儿还活着,没有被生生掐死。
之后,鸟笼下方的层层白云被拨开,他看到了鸟笼外浩瀚如星海的璀璨世界,他看到自己想尽办法偷了苍阙的鸟笼钥匙,也就是那颗棋子,义无反顾地投身于星海之中。
随后,刺目的红吞噬了这片金光。
泰纪张开双臂挡在他身前,明明胸口已经被穿透,双眼却亮晶晶的,像是第一次品尝到糖果的孩子。
最后模糊的画面最后凝聚成了那双极为熟悉的金眸。
他对他说:“你是谁,你要做什么,该由你自己定义。那头巨兽被压抑太久了,接纳它,不要去排斥它,它会给予你指引,让你找到前进的方向……”
心底那头猩红的巨兽在无边的漆黑中睁开眼。
到底该如何接纳?如何不排斥?如何不恐惧?
软倒在手心里的炫蓝色小鸟、倒在血泊中凝望着他的黛娜,如同诅咒般如影随形。
那头巨兽始终在心底的深渊凝望着他,他也凝望着那头巨兽。
无论他逃到哪里去,它都近在咫尺。
或许,那头巨兽就是他,他永远无法逃离他自己。
既然无法逃离,那就转身,面对它,拥抱它,借助它赋予的力量吧。
“咚……咚咚……咚咚……”
轻微又沉重的响声在他耳边鼓噪起来。
奚郁瞳孔一颤,被捆缚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了几下。
这是什么?
他左侧胸膛里,仿佛坠上了什么沉重又有力的东西,沉闷地敲击着他的所有感官。
那是什么?
是……他所想的那个东西吗?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实际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魔术师!你还有话说吗?没有就当你认罪伏诛了。”
尖锐的女音将一切迷蒙刺破。
奚郁眼睫微微颤抖了一下,闭了闭干涩的眼,重新睁开时落到了脸戴面具的沈爱身上。
“等等!”
一身铠甲的“城堡主人格雷戈里”稳步登上舞台。
“在审判他之前,你,曼斯菲尔德,必须先上处决台。”
“哈?!”沈爱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你疯了吗?现在是在处决他,只要处决他我们就成功了。”
盔甲后的“格雷戈里”似乎笑了笑,拔出长剑对准沈爱:“他是要被处决,但你必须先死。”
沈爱微微一怔,就猜到了对方的意思。
她冷笑起来:“休想!”
“格雷戈里”和沈爱开始在舞台上剑拔弩张。
观众席上喊了半天死刑的观众们渐渐安静下来,高涨的情绪在两人的争执中不断消退,无趣和疲惫让他们注意力下意识地涣散,开始嗡嗡地议论起来。
团长雅巴沃也皱紧了眉头,焦急地不停嘀咕:“该死的,观众都开始无聊了,他们怎么还在拖拖拉拉?”
“各位!在行刑之前,我确实有话要说。”
清亮的嗓音骤然穿透了越来越嘈杂的演出厅。
观众席骤然一静,随着舞台上的演员们一同看向聚光灯下的处决台。
清军挺拔的魔术师即便是跪着,脊背依旧挺拔。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嗓音暗哑:“各位是否觉得这戏码太过乏味,无聊又冗长?观看这样的表演,实在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苍阙缓缓地笑了起来,放松地靠回椅背上,含笑地注视着舞台上万众瞩目的魔术师。
“他拥有远超你想象的力量。”
奚郁微微垂着头,全身肌肉发力,青筋可怖地从他皮肤下绽起。
他硬生生地顶着身上强压的力量,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处决台上站了起来。
“身为奇迹的创造者,舞台上的魔术师怎么能让观众失望呢?”
他抬起头对观众席一笑,面具后的眼瞳鲜红如血。
“接下来,大家即将看到的处决逃脱魔术!”
他手指一转,一枚硬币消无声息地出现在他手里,被他用几根手指捏着,用力往身上一划。
同时,他浑身肌肉不可思议地鼓起,然后飞快放松收缩,在黑红绳索还未来得及收缩时,将手臂以非常诡异的姿态倏地从捆缚中抽了出来。
眨眼之间,上半身几乎被捆成粽子的魔术师的双臂就神奇地挣脱了出来,高高地朝着观众席举起。
疲软的观众们安静不到一秒,瞬间被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彻底引燃。
奚郁没有给身上黑红绳索反应的时间,指尖硬币一转,在身上的黑红绳索四处飞快划动几下。
黑红绳索崩裂开几个口子,突然一松,被奚郁抄着往下一脱,黑西裤包裹的长腿就迈过掉在地上的绳索,彻底逃出了绳索的束缚。
奚郁凌空一跃,身上扬起的西装外套在空中一掠而过,便利落地高高的处决台上跳下,也飞快地远离铡刀落下的范围。
舞台上形势再次反转,被捆上处决台的魔术师竟然真的成功逃了出来!
魔术师微笑着,在追来的聚光灯下张开双手,帅气地一振双臂,山呼海啸般的尖叫欢呼瞬间从观众席上爆发。
被观众席上无数双惊喜期待的眼睛注视着,黑红绳索弹动几下,飞射而出,却被红眸的魔术师抬手抓住。
“嘘,处决逃脱魔术已经结束了,观众不喜欢看重复无趣的东西,接下来该轮到其他魔术表演了。”
奚郁随意丢开绳索,面具后的赤红双眼仿佛在燃烧着他的灵魂,无穷无尽的狂暴力量在身体里翻涌着,横冲直撞,叫嚣着鲜血和杀戮。
然而在左胸口震耳欲聋的跳动中,这种直往他头脑和神志冲击的疯狂全都被化为炽热岩浆,借助血管轰隆隆涌入他的四肢百骸,化作为他所用的巨大力量。
沈爱没想到奚郁真的就这么从处决台上逃下来了。
目瞪口呆之后,他指着舞台中央的奚郁气到脸都扭曲:“你个罪人,别想逃!”
奚郁置若罔闻,他在舞台上以手搭棚,左右望去。
“一个专业的魔术师怎么能没有帽子呢?帽子,我的帽子去哪了?”
他一个旋身,同时躲开沈爱和“格雷戈里”的攻击,手不知从哪里一探,那顶黑色的林肯帽便重新出现在他手里:“原来在这里。”
那顶帽子被他在指尖旋转几圈,重新戴在了头上。
指尖一擦帽檐,奚郁从帽檐下一抬眼,笑道:“大型群体魔术表演要开始了,接下来,可别眨眼哦。”
第104章 疯狂戏剧(完)
他微笑着打了个响指, 舞台顶部的水箱缓缓降下,助手“愤怒的平民”在短暂迟疑后,也缩头缩脑地将各色魔术道具推上舞台, 然后就像是兔子一般飞快地蹿下舞台。
毕竟剧团要的就是精彩嘛,女伯爵和城堡主人之间的对峙和交战已经在舞台上重复很多次了,魔术表演才能给观众带来新的惊喜, 团长一定也乐于看到这种场面。
殊不知, 台下的团长雅巴沃已经快要气死了。
他不停地跺着手杖, 但是兴奋狂热的观众可不会理会他什么心情。
剧情彻底崩坏,在沈爱和“格雷戈里”的一声令下,许多带着各色面具的演员狰狞地冲上舞台,裂着直到耳后的巨口,张牙舞爪地朝着舞台中心的魔术师扑去。
“大家请看, 我的手里有什么?”
聚光灯凝聚在舞台上的魔术师身上, 只见他向观众席展示了一下空无一物的双手,然后握紧左手, 右手从左手里一抽, 竟然从中抽出一条长长的黑蓝色菱格长布。
他笑眯眯地抖了抖这条足有四五米长, 两米宽的菱格长布, 像是斗牛士一般朝着狰狞冲来的“魔族”和“守卫”们挥舞。
那条菱格长布被抖得“哗哗”作响, 利落地扬起飞舞之间, 将进攻而来的人们被长布短暂遮挡。
而当长布掠过后,原本还在往前冲的人居然在舞台上消失了。
魔术师在舞台这方狭小的天地里灵动地起舞,如魅影般闪过刺来的刀枪剑戟,宽阔的菱格长布在他手里利落顺服地像是他延长的肢体, 在翻飞舞动间消灭一个个尝试近身的敌人。
本想利用麾下npc冲锋陷阵的沈爱和“格雷戈里”也被这诡异景象惊到了。
即便从侧面,他们也没看清这一个个大活人是怎么消失的。
但已经冲上舞台的“魔族”和“守卫”已经无法召回。
只见魔术师一个旋步重新在舞台中心站定, 夸张地朝着观众们抖了抖手里柔软顺垂的菱格长布,在台下观众们的惊呼中摊开双手:“人呢?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突然,他头顶的林肯帽在他脑袋上凭空跳了两下,像是有什么活物藏在里面。
魔术师双眼一亮,将自己的帽子摘下来,笑道:“原来都在帽子里啊。”
他用魔杖敲敲帽檐,无数色彩绚丽的大气球从帽子里飞出,朝着舞台四面八方慢吞吞地飘起。
冲来的“魔族”和“守卫”们咧着大嘴,尖利的爪子和佩剑抓破了气球。
饱胀的鲜红液体猛地从被抓破的气球爆出,随之倾泻的还有无数血肉模糊的内脏和肢体。
那些“魔族”和“守卫”瞬间被大量的内脏和肢体吸引了注意力,扑到地上疯狂塞进嘴里。
一场险恶的进攻,就这么轻巧地化险为夷。
最离谱的是,奚郁每个动作居然都踩上音乐的点了,一场神奇的大变活人魔术看下来让人酣畅淋漓。
观众席上短暂惊呼之后,爆发出惊人的尖叫欢呼!
甚至有人激动地站了起来疯狂挥手鼓掌。
玩家们彻底呆滞了。
他们怎么能想到,哪怕用上了因果律武器,换来的还是这样的结果?
沈爱目眦欲裂,恨得双眼通红。
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他怎么可以还不死?!
她必须得到积分,她孩子惨死的仇恨还等着她回到现实世界去报复!
“快!杀了他!”
她气急败坏地尖锐嗓音艰难地穿透巨量的欢呼和掌声。
趁着奚郁重新戴上林肯帽,朝着观众席扬起双手的时候,隐在阴影里玩家癫狂地朝着他的背影扑上来。
“华莉斯”也再不能忍受魔术师抢走她的所有风头,裂开巨口长出利爪,同样朝着奚郁扑去。
奚郁却仿佛身后长了眼睛,猛地向后一甩蓝色菱格长布,“唰”地将率先冲来的“魔族”玩家变没,再踩着节奏一个旋身,利落地将长布往巨大的水箱一甩。
菱格长布扬起又落下,那个“魔族”玩家就这么凭空出现在水箱里,惊恐地在水里扑腾。
乐师眼镜男一甩手,射出无数冷箭,奚郁扬手将菱格长布围着自己一卷,冷箭依旧穿破长布扎入内里的人身上。
眼镜男还没来得及冷笑出声,就见长布飘落而下,露出内里身上扎着箭的“华莉斯”。
“华莉斯”痛苦地嚎叫一声,仇恨地看向眼镜男,猛地纵身朝着他扑过去。
“格雷戈里”警惕地四望,冷厉的目光迅速锁定了舞台阴影中的人。
他疾步冲过去,挥剑砍下。
人影不闪不避,只听剑锋落下传来“哗啦”的锁链机巧声,他惊觉不对。
下一瞬,那个人形盒子猛地炸开,一个人影伴随着喷射的彩带和亮片嚎叫着扑了出来,掐着“格雷戈里”的脖子张嘴就咬。
沈爱恨恨地四处寻找魔术师之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两声清脆的掌声。
她豁然转身,就发现自己眼前一黑。
很快,她眼前重新恢复光明,却猛然发现自己居然悬空挂在舞台的铡刀之上。
铡刀离地足有十几米,她尖叫起来,不得不手脚并用地抱紧铡刀,然后在铡刀锋锐的刀锋下继续尖叫。
奚郁扶了扶帽檐,转头瞥向还站在舞台上的“城堡守卫”庄若。
呆滞的庄若整个人猛地一抖,仓皇地四肢并用地冲下舞台。
奚郁似笑非笑地一勾唇,回过头对着观众席上张开双手。
观众们的情绪彻底被引爆,他们纷纷站起来,高声欢呼着魔术师的名字,为舞台中央的魔术师而倾倒。
巨量的明亮光点从观众席上飘来,魔术师整个人沐浴在这种无形的光点之中,在舞台中心优雅地脱帽躬身一礼。
团长雅巴沃紧张地捏紧了手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在心底祈祷舞台上的魔术师一定要被面具彻底控制,最好彻底把原有的神志磨灭。
魔术师直起身之时,他抬起手,按在脸侧。
观众席莫名安静了下来。
在万众瞩目之下,他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揭下了脸上这个蓝色菱格红色爱心面具。
这张面具被彻底丢在了地上,他的脸、他如血般通红的眼眸、他眼角那颗灼目的泪痣,全都暴露在所有视线下。
苍阙弯起唇角,站起身为他鼓掌。
团长雅巴沃大汗淋漓,彻底瘫软在座位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猩红的光骤然笼罩整个演出厅上空,刺耳的警报声响彻舞台和观众席。
“警告,警告,发现极端异常npc……”
奚郁抬眼看着凌空悬浮的那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以手作枪,瞄准那个红色感叹号。
“嘭。”
他好看的唇无声地张合着,而后勾起一个冷笑。
无边的星海蔓延而开,巨大的裂隙扩张又收缩飞快合拢,将蜂拥而来的红色异常提示框彻底挡在身后。
奚郁在星海之中坠落,这次却被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
苍阙握住他的手,往星海之中最为明亮的那个光点飞去。
光点不断放大,如星海之中一轮明亮的圆月。
奚郁和苍阙就如疾驰的流星,一把没入那轮圆月之中。
奚郁只觉得眼前骤然明亮。
一片灿金滚云的高空上,出现一座蕴着浓郁绿意的悬空小岛。
身边的苍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小岛伸出的无数淡金色的长条状物,接引着他往小岛而去。
繁茂的枝叶中生长着无数奇花异草,这些异植维持着最为繁茂的模样簇拥着中间的神座,臣服般地微微垂首。
高大的神座几乎通天彻地一般,上不可观其顶,下不可望其底。无数圣洁华丽又扭曲可怖的纯白浮雕从神座下、神座靠背攀爬,从四面八方引颈而望。那一颗颗狰狞诡异的头颅纷纷面朝神座中心,像是俯首称臣,眼珠子却直勾勾地注视着神座上的“人”。
这是一座奚郁颇为熟悉的岛,他从朦胧生出意识,到逃离落入世界里之前,一直呆在这座岛上。
只是他从未见过这个诡异的神座。
一切一切的中心,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白发“男人”,祂斜斜倚坐在神座上,以手支额,双眸紧闭。
祂的存在本身,足以让任何存在心神激荡,顶礼膜拜。
一缕白色长发从祂的肩膀滑落,轻轻搭在手臂上。
忽然间,祂眼帘微动,泄出一丝浅淡的金光。
祂抬起眼,注视着从天边云海而来的奚郁,一声短促地轻笑,回荡在这片神座之上。
奚郁在金色条状物的牵引下稳稳地落在神座前,打量了一下这个令人胆寒的神座,目光落在苍阙身上:“这神座可真恶心。”
苍阙并未多看四周的无数双“眼睛”,只是注视着奚郁,轻声开口:“你现在依旧有放弃的机会。”
奚郁只是挑了挑眉:“身为执棋手,这个时候还说这种话,是不是太晚了?”
苍阙低声地笑了笑,从神座上站了起来,缓步走下来,伸出双手环抱住奚郁。
他抱得很紧,胸膛紧贴,脑袋埋在颈窝里,柔软的金色长发贴在了奚郁的脸上。
奚郁就听到那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叹息般地在耳边响起:“我时常在想,当初将那枚棋子放在笼门前,是对是错。”
奚郁眼帘微垂,淡淡地说:“你知道的,你关不住我。”
苍阙缓缓闭上眼,说:“是啊,与那个丑恶‘系统’二元对立的我,竟然也会生出这般痴妄的私心。我本不该将你从水中带出来,也不该放你离开这里,或许这就是对‘我’这个存在的最美好的诅咒吧。”
奚郁眼睫颤了一下。
苍阙抱了一会,就送开手,凝望着奚郁说:“去吧,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奚郁回望着苍阙。
半晌,他平静地开口问道:“你就没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苍阙垂眸而笑:“当然没有。”
“我之使命仅属于我自己,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事情。”
他一拍胸口,一团如同小太阳般的刺眼光团从他心口浮出。
“我与‘系统’本就一体双生,带着我的力量,你就能见到它。”
这个光团倏地融入了奚郁体内,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从胸口融入四肢百骸。
他随着苍阙的指引踏上神座,在那个高大的神座上坐下。
在坐下的瞬间,奚郁全身寒毛应激地竖起。
无数双眼睛密密麻麻地,从四面八方死死盯着他,如同择人而噬的阴冷毒蛇,紧紧盯着自己的猎物。
唯有一双眼睛,始终平和地望着他。
奚郁再次和苍阙对视一眼,轻轻吸了一口气,闭了上眼。
无边无际的星海在他闭上眼的瞬间,充盈了他的所有感官。
他像是漂浮在了虚空中,如同伟大的造物主一般,触手就能蕴生或毁灭一个星光般的世界。
但是他做不到,因为有一股绝强的力量死死压制着他,从边边角角不断尝试着侵吞掉他。
奚郁轻而易举地捕捉到力量的来源,攒足力气奋力向着那股力量的来源用力一撞。
“啵”地一声轻响,他仿佛撞入了某个无形的边界,眼前恍然一变,成了一个无数方块构成的巨大空间。
这片空间仿佛无边无际,无数密密麻麻的小方块明灭着,闪烁着不同的画面场景。
一个巨大的,仿佛海胆的东西悬浮在这片空间的正中心,无数黑红混杂,血管一样的细长之物以它为中心,深深地扎入周围的小方块里。
像是注意到了奚郁这个不速之客,这个海胆忽地转了一圈,那些细长之物虚化消失,重新出现在奚郁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灰黑色菱形晶体。
这个灰黑色菱形晶体颇为奇异,顶上的尖角像是磕碎了一般缺了一块小角,晶体内部有无数浓黑的雾气翻滚蒸腾着。
“你终于来了,我的孩子。”
似男似女的声音在这片空间回荡。
“你果然不负我的期待,为我带来辉煌的成果。”
奚郁眉头一皱:“什么?”
那道似男似女的声音朗声大笑:“感谢你将苍阙那家伙的灵性带到我面前,不枉我依据他‘灵’的弱点精心捏就的孩子。从此以后,这个世界将只有一个意识,那就是我,创世神‘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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