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米气步枪决赛现场,八名进入决赛的运动员全部已经各就各位。
大台转播室里，解说员也已经蓄势待发。
为了打发时间，也为了让大众更加地了解比赛,他就着大屏幕上一整排的运动员背影,开始了规则科普。
“十米气步枪的决赛分为两个阶段，进入决赛的八强选手首先需要完成两组250秒的5发射击，再在第二阶段开启淘汰环节。”
“每两发子弹淘汰一名总成绩垫底的决赛选手，直至决出冠军。”
“也就是说，总决赛一共需要射击24发,前十发分两组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即可，而后十四发，”解说员夸张地捂了下自己的心脏。
“玩的就是心跳局！”
仿佛是在应和他这句话，直播间里也在不断跳出弹幕。
【真刺激！】
【我已经紧张起来了】
【前十发至关重要，嗯,后十四发……也很重要！啊啊啊，我感觉他们打出的每一发子弹都很重要，前十发和后十四发玩的完全是不一样的心跳！】
的确是不一样的心跳。
决赛现场,纪净仪按着自己的心跳,一双眼死死盯住场中两个徒弟的身影。
余曜在Y号靶位，常方毅在C号靶位。
两人之间刚刚好夹了一个连续几个赛季世界冠军的鲍里斯。
纪净仪的目光来回调转间,视线也在鲍里斯上转悠了无数个来回。
虽然资格赛只拿到了第三，但鲍里斯素来以资格赛幺蛾子频发，决赛鲜少出错的偏才怪才闻名。
而在余曜的另一边,资格赛里排名第一的安东尼同样是e国的一员名将。
与鲍里斯不同，他向来以稳扎稳打出名,在正经大赛上从未出过纰漏，只是天赋稍逊鲍里斯一分,但现在显然已经迎头赶上。
这两位都是实力和心态俱佳的强劲对手。
余曜却被他们两人夹在其中。
偏偏十米外的靶墙上方就悬挂着电子成绩显示屏，只需要一抬眼就能看见对手和自己的成绩对比！
纪净仪简直不敢想自家徒弟此时的心情如何。
他代入自己想想都觉得窒息。
千万要稳住啊，小余！
纪净仪不住祈祷着，同时强迫自己松开捂压心口的手，尽可能地降低急促的呼吸频率，以免镜头扫过时给他们华国射击队丢人掉分。
现场的其他观众们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及。
他们坐在高高的观众席上，不住地交头接耳，仗着运动员们似乎都带了耳塞，一迭声地讨论着夺冠的可能。
“鲍里斯的大满贯可只差这枚奥运金了。”
“安东尼这两个赛季的成绩进步很快，还拿到了资格赛的第一。”
“余说不定就是一匹黑马，但他之前没有参加过类似这种长PK制的大赛，不知道后半程的稳定性如何。”
大台五套的解说员也在热情地介绍着诸位选手，“我们可以看见，进入决赛的选手们都很年轻，e国的两位选手都只有二十四岁，我们的余曜也只有十八岁。”
他没有明说六岁的年龄差代表着更丰富的大赛经验。
只是在提过一嘴之后，就迅速调换了话题。
“我们可以看见选手们现在都已经准备就绪，他们此刻需要的是平心静气，尽快忘掉资格赛的成绩，全身心投入到决赛的激烈角逐中。”
但观众们大多都捕捉到了其中的讯号。
【完蛋，我已经开始慌了】
【安了安了，体育又不是拼资历，帮大家复习一下，小鱼第一次去冬奥就拿到了五连冠哦】
【退一万步讲，小鱼随便一个兼项都到了世界前八水平，就算没拿到冠军，也不亏了】
【谁说小鱼拿不到冠军，他的出手即冠军的神话就没有被打破过！】
所有观看比赛的人都在因为即将开始的决赛被紧张和希冀等等情绪拨动心弦。
站在靶位前的选手们也不例外。
余曜早早就摘掉了有些闷气的耳塞，所以很轻易地听见了其他人调试气步枪的各种声响。
除了自己左右两边的两位还算镇定。
其余五位选手，包括他的师兄常方毅在内，填充弹夹和检查扳机的声响都不够从容。
倒不是说出现什么提示错误的异响。
余曜也说不好自己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他想了又想，也只能归结于一种感觉，一种曾经长年累月与气步枪同气连枝过的默契枪感。
对每一位射击运动员而言，气步枪就是他们的武器、战友和竞技场上的第二生命。
只有充分了解自己伙伴的人才能将气步枪的射击威力发挥到最大。
古老的机械瞄准镜不像光学镜一样可以自动对焦又如何。
少年白皙纤长的指尖慢条斯理地从瞄准镜上轻轻拂过，琥珀色的右眼一眨不眨，准确无误地透过机械瞄准镜套住目标，目光柔和。
他一样能够射中十米外针孔大小的靶心！
在裁判员宣布决赛第一组开始的刹那，余曜就扣动扳机射出了自己的第一发子弹。
“砰！”
这是全场的第一声枪响。
瞬间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台五套的解说员猝不及防间被打乱了节奏，来不及疑惑，就牢牢盯住屏幕上显示的电子靶上的射击黑点，发出了最欢快的汇报声。
“余曜射出了10.8环！”
【卧槽！】
【NB，一上来就是10.8！】
“10.8环！余这是要吓死其他选手吗！”
弹幕和现场的观众们都振奋了起来。
也如他们所言，余曜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第一枪的确惊到了在场的其他人。
这可是决赛轮的第一枪。
所有人都盯着呢。
难道不应该小心调整，仔细瞄准，确认自己的状态完全没有问题后再斟酌打出吗？
你小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明明资格赛也是瞄准了半天才出手的好不好！
等再一扫余曜的靶位。
好家伙，10.8环！
一上来就是10.8环，还让不让大家伙活了！
少年冷不丁的一枪可以说瞬间就扰乱了不少其他选手的心防。
连常方毅都是呼吸了几下，在有人陆续开枪之后，才战战兢兢地射出了自己的第一发。
“砰——砰——”
此起彼伏的射击声在场馆里连续响起。
“10.6环！”
大台五套的解说员叫出了这个算是很不错的成绩数字。
可惜有余曜第一枪的珠玉在前，故作激动的语气怎么都听不出太多的高兴意味。
反倒是在报出安东尼和鲍里斯同样的10.8环之后，弹幕才迎来了新一波的小高潮。
【嘶，老将不亏是老将，成绩咬得很死】
【这是什么离谱的缘分，他们三个站一起就算了，第一枪居然拿到了一样的成绩】
【emmm，如果不是显示他们的弹孔在不同位置，我都怀疑他们的电子靶显示屏是不是报错了】
常方毅的10.6环就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
10.8环，这在很多奥运的赛场上都是足以封神的优秀成绩，结果一口气出了仨，还都是决赛轮的第一枪。
熟悉射击项目的粉丝们一下就端正起了精神。
他们觉得自己仿佛嗅到了某种激烈的大决战即将到来的味道。
果不其然，第一组射击结束后，现场巨大电子显示屏幕上，前三名的成绩分差小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余曜：53.3环
安东尼：53.2环
鲍里斯：52.9环
第一名余曜和第二名安东尼的成绩不相上下，0.1环的差距似乎只需要一枪就可以轻松逆转。
第三名鲍里斯的成绩看似落后。
但他打出了第一组五发射击里唯一的一个10.9环，显然潜力巨大。
现场的观众们一下就拿不准主意了。
“余的成绩很棒，虽然是第一次比赛，他的实力不容小觑。”
“安东尼真的稳，刚刚大家都跟着余很快开始，只有他一直到最后才打出第一枪，好的心态或许会让他逆袭。”
“鲍里斯你到底怎么了，说好的决赛必稳呢，你明明有实力的呀！”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都吵吵了起来。
除了华国直播间坚定站余曜一百年不动摇，e国直播间坚决支持安东尼和鲍里斯，其他各国的直播间不同运动员的支持者数量基本上都是平分秋色。
毕竟才只是第一轮。
以往比赛里大家伙甚至都习惯了最后几枪因为巨大的心理压力，很多名将都只能打出九点几环的失误成绩。
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现场的导播也懂这个道理，他适时地给前三名的选手都安排了一段特写。
先是排在第三名的鲍里斯。
银发年轻人很明显对自己的成绩非常不满，往后捋了一把汗湿的额发，就用力咬紧了腮帮子继续端起枪。
然后是第二名的安东尼。
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成绩如何，神情淡淡的，完全沉默在自己的世界里，正在给弹夹充填子弹。
最后才是本场被观众们称为黑马的余曜。
镜头转过来时，他似乎就注意到了焦距的对准。
不仅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假装忽视，反而对着镜头看了片刻，忽而翘起唇角笑了下。
那张过分清俊的脸庞上，原本如冰似雪的冷漠神情一瞬间冰消雪融，万物回春的巨大神情反差，引得被突如其来的视觉效果暴击到的直播间观众们尖叫不已。
【警告警告！有人正在使用美颜攻击！】
余曜完全不知道自己比赛间隙的一个表情就引得观众们激动万分。
他只是短暂地有点纠结。
现场的气氛显然是越来越热烈了，噪声也越来越大，自己要不要把耳塞重新带上？
他掏出耳塞试了试。
算了，戴起来真的太闷了。
感觉就跟晕车一样。
余曜在心里摇了摇头，就把才拿出来的耳塞继续塞回口袋里，看得场外的纪净仪好险一口大气喘不上来直接晕倒。
带耳塞呀小余！
这孩子，现场那么吵你怎么能不带耳塞呢！
纪净仪都想一个箭步冲进场地强行替自家徒弟捂住耳朵。
射击项目有多么需要安静，他作为教练再清楚不过，所以像余曜这样任性妄为的，他真的是第一次见！
其他选手显然也是第一次见。
少年人试戴耳塞又放回去的动作简直和他高居第一的成绩一样显眼。
所以现场还真有个h国选手动了心。
本着本国特色的拿来就是自己的文化，他也尝试着把耳塞摘下来放进口袋里。
结果第二组的第一发子弹就因为噪声干扰打出了7.8环的超低成绩。
场外的h国教练都要气疯了！
在镜头里一个劲地跺脚，似乎已经濒临发疯边缘。
发现这一幕小插曲的大台解说员却是憋笑到好险岔气，“咳咳，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在没有耳塞的情况下射击，这位h国选手还是坚持自己的比较好。”
他说得很客气。
直播间的网友们就没有那么委婉了。
【哈哈哈，h国基操了】
【他们的会偷是刻在骨子里的吧，不过这都敢跟小鱼学，我敬他是个傻大胆】
【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跟小鱼比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咯，跟他们号称自己发明的无糖糖葫芦一样，丢人现眼！】
愉快的调侃氛围短暂地冲刷掉了赛事的紧张。
但很快，第二组和第一组差距不大的成绩差距就让不安的气氛卷土重来。
解说员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激烈的实力比拼，前三名的成绩看起来只能用一个旗鼓相当来形容。
“我们可以看到，余曜的前十发子弹一共拿到了106.7环的好成绩，目前排名所有选手中第一。”
“第二是鲍里斯，他在第二组屡创佳绩，以总成绩106.3，分差0.2环的微弱优势打败安东尼上升到第二位。”
“第三名安东尼成功守住了106环的大门，以106.1的总成绩位居第三。”
当然了，解说员也没有忘记华国还有一位选手，“我国的另一位小将常方毅目前位居第五，总成绩103.1，希望能够再接再厉。”
一连串的解说漫长且复杂。
观众们只看了眼排名屏幕，见到两面来自华国的红旗，一面在最高栏，一面在中游，就已经露出了开心的笑脸。
但想到解说员刚刚说过的淘汰环节马上就要到来，就还是为自家两位选手狠狠捏了一把汗。
【加油加油！】
【最激动人心的时候要来了】
【猎杀时刻，开始！】
大家伙现在是真的紧张。
毕竟余曜虽然暂居第一，但看前三名的成绩，着实优势不大。
淘汰环节明显要开始比拼心态。
一枪失误就有可能把淘汰者直接送走。
“千万要稳住！余！”
“鲍里斯加油！”
“安东尼！不要让我们失望！”
赛事现场已经开始响起细碎微弱的加油声，这是观赛礼仪再三都禁止不住的真情流露。
赛事方的工作人员对此也无能为力。
他们眼神一扫，就能看见实地观赛的观众们个个满头大汗，身体紧绷，焦灼的神情仿佛一触即发。
自己要是真上前提醒，说不定反而会将这种紧张压抑的气氛直接引爆。
反正除了余曜之外的选手们都戴着隔音耳塞，得过且过算了。
工作人员们假装出繁忙的样子，时不时制止几个看上去都要站起来高声呐喊的极端分子。
纪净仪倒是想让全场都安静下来。
但他又没有这个权力，这会儿也只能坐在观众席上干着急。
耳塞耳塞耳塞！
他泛白干裂的嘴唇无声蠕动着，只有离得近的队医才勉强从口型里辨别出字眼。
但这是余曜自己不想戴耳塞。
队医有些无奈地想，这谁能有办法啊！
决赛的第二阶段，也即淘汰赛，就在这样满场焦躁不安的气氛里正式拉开帷幕。
选手们没有休息的时间。
资格赛和长达八分多钟的第一阶段多多少少消耗掉了他们的一些体力。
可越是到这里，竞技比赛的残忍才越是揭开面纱。
最高的领奖台只容得下一人。
其他所有参赛者都只会沦为陪衬。
十米气步枪之王的称号也只会专属一人。
就是现在！
发令员在广播里刚刚宣告了第二阶段的开始。
“砰！”
鲍里斯就抢走了第一个发枪的名次。
枪声刹那落下，解说员目光一凝，就报出了“10.8环”的优秀成绩。
华国直播间弹幕不受控制地停滞了下，e国直播间则是满场欢腾。
【鲍里斯终于回来了！】
这样的短句在直播间里疯狂刷屏。
鲍里斯的老粉都知道，他们喜爱的运动员最喜欢的就是在最后环节发力。
而经过两组的比赛沉淀，鲍里斯也很确定自己已经摸清了余曜和安东尼的底细。
两人平均10.6环左右的成绩并不能让自视甚高的鲍里斯多看上几眼。
他能打出最高10.9的成绩！
只要稳定发挥，10.7、10.8都不在话下！
刚刚自己只是因为环数太多，谬误率高才显得发挥不好而已。
接下来就是我的秀场了。
鲍里斯铅灰色的眸子里闪烁着难以名状的光芒。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那是一种对冠军的渴望！
“砰！”
他紧接着打出了第二枪，成功收获了10.7环的又一高分。
“鲍里斯真的开始发力了，”解说员语气认真，“他的排名也超越余曜上升到了第一位。”
电子屏幕上的鲜艳红旗在解说员话音一落就被压到了第二行。
华国直播间的观众们顿时受不了。
仗着余曜也看不见，他们在弹幕上疯狂催促。
【快点快点！】
【怎么还不开打，啊啊啊，刚刚不还是第一个吗！】
【小鱼，求求了，干掉那个毛子！】
等到安东尼也开了枪，就成功以10.7和10.6环的成绩越过余曜，升到第三位。
紧接着是常方毅，他的两发子弹分别打出了10.4和10.6的成绩，也升到了余曜的上方。
仗着多出两发的优势，余曜很快被所有人压到了最后一名，哪怕明知道他只是因为还没有开打，观众们都急得嘴角要起燎泡。
纪净仪也急，但越急，他越要显出镇定来。
脸色发白的教练挺直了腰板，脸上的神情越发高深莫测起来，恰好镜头扫过看台，就将华国射击队教练过于自信的模样成功收录进画面里。
解说员的心一下就静了下来。
“淘汰赛没有严格的计时，余曜说不定是在憋大招。”
观众们也有被说服到，将信将疑地等待着余曜的开始。
余曜也没有让他们等太久。
事实上，在包括决赛轮第一阶段在内的所有计时射击，余曜都是以快为先。
他下午还有盛装舞步的大奖赛要比，明天还有冲浪的第一、二轮要上，尽可能地偷懒和保存体力就是他现今最重要的比赛策略。
所以他打得很快。
对射击的准确程度反而少了些要求。
但现在，都到了决赛的最后一个阶段了，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有所保留了。
少年透过瞄准镜静静地注视着靶心。
在尽可能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频率都降到最平稳的状态时，从容扣下扳机，射出了自己在淘汰轮的第一枪。
“砰！”
终于被无数人盼来的一枪在已经安静下来的场馆里格外响亮。
“是10.8环！”
大台解说员激动道，“余曜的第一枪10.8环！”
伴随着他的激动语气，电子大屏幕上的鲜艳红旗缓缓越过了一面错乱八卦旗，将那个从学余曜摘耳塞开始就频频失误的h国运动员不容置疑地压在下面。
“只凭这一枪，”大台解说员笑出了声，“他就不会被淘汰！”
但只是这样怎么能行。
余曜清清浅浅地呼吸着，再次用瞄准镜套住了远处那个几乎看不清的微小针孔。
“砰！”
这一枪来得比之前的要快。
也更准！
现场的观众们在看清墙上电子靶纸显示的瞬间就沸腾起来。
“10.9环！”
鲍里斯也在心里尖叫出声。
这不该是只有自己才能打出来的成绩吗！
余曜居然也能打到10.9环？！
满场的议论声里，那面鲜艳的红旗一路披荆斩棘，嗖得一下就从倒数第二位跃升回到了所有人的头顶。
“重归王座。”
有观众故作高深地总结道。
他们热情地注视着少年128.4的总成绩，完全没有发现有一名选手已经收起自己的气步枪，一步三回头地悄然离场。
只剩下一位在看台上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开始无能狂怒的h国教练被工作人员无情地请了出去。
没带耳塞的余曜倒是注意到了。
但他连头都没回，眸色也没有动一下。
好看下颌线微微扬起的弧度，颇有种站在山巅上的人不会注意山下蝼蚁死活的高冷感。
但纪净仪却已经看得激动起来。
陪着余曜训练那么久，他再清楚不过，这分明是少年彻底进入到专注模式的外在讯号。
刚刚他之所以那么急，就是察觉到余曜似乎一直都没怎么进入状态。
现在可算是放心了！
纪净仪也不纠结什么耳塞不耳塞的，目光灼灼地只顾盯着自己的两个徒弟看。
咳咳，当然了，可能会有点偏心。
但谁会舍得不多看余曜两眼。呢？
无数人的目光在场上仅剩的选手背影上扫来扫起，c位承担了其中最多的热度。
已经淘汰掉一名选手的赛场也彻底紧绷了起来。
谁都不想当下一个被淘汰掉的那个。
谁都想试试挂上奥运金牌的滋味！
决赛轮的第十三枪在广播声里正式开始。
依旧是鲍里斯第一个打出的子弹。
他大约是绷住了一口气跟余曜较劲，险之又险地同样打出了10.9环的优秀成绩，换得在场观众们倒抽一口凉气。
观众席前排有资深射击爱好者激动不已。
“今天是怎么了，10.9环居然跟不要钱似的。”
只有他们这些深爱射击的人才知道打出一发10.9环有多么罕见！
除去专业技术过硬，往往还需要一点运气的成分在里面，一个呼吸，一个心跳，都有可能让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弹孔和靶心南辕北辙。
结果余曜和鲍里斯居然相继打了出来。
“我怀疑我今天要见证历史了！”
无数射击爱好者们双眼紧紧盯着前方的七名选手。
当然了，主要还是盯着c位的三人。
一旁常方毅理所当然地彻底成为了三人边缘位置被忽略的小透明。
没有了观众们目光的扫射，也与领奖台明显不怎么有缘，常方毅在见证过自家师弟的抗打能力之后，不知怎的，渐渐就放松了下来。
反正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师弟顶着。
常方毅放松的结果就是他在第十三枪打出10.7环，第十四枪打出10.6环，排名成功又上升一位到了第四。
绝对算是超常发挥！
哦耶！
他开心地在心里给自己加油，同时也给再次打出10.8和10.9环组合，维持住第一的师弟加油。
鲍里斯的第二枪也是10.8环，和余曜刚好持平。
第一第二名的分差不变。
反倒是安东尼，因为这两枪都只打出了10.7环的成绩而继续拉大分差。
大屏幕上的排名也在第十四枪结束后变成了——
余曜：150.1
鲍里斯：149.5
安东尼：148.8
常方毅：145.4
分数依旧咬得很紧。
0.6环的分差看似拉大，但在决赛轮里依旧是一枪误差的事。
没有人敢断言冠亚季军的排名。
哪怕接下来的第十五、十六发选手们同时出现失误，可因为是大家一起失误的缘故，排名和分差的变化依旧不大。
只是已经淘汰掉三名运动员的赛场转眼间只剩下了五人，看上去空了不少。
空气中的紧张气息愈演愈烈。
余曜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倒不是因为紧张。
他只是有点担忧，刚刚的集体失误显然不全是因为他们本人的原因。
虽然不能下断言。
但余曜敢肯定，以自己刚刚两枪的手感，绝对不可能出现只打出10.2和10.3这种离谱的错漏。
就算是鲍里斯，也不可能只打出9.8和10.0的成绩。
望着总成绩169.4环，险险以0.1环超过鲍里斯，终于上升到第二名的安东尼名字，余曜突然觉出比赛的瞬息万变来。
可见自己要更加小心才是。
少年充填好子弹再次端起枪时，神情也变得更加端凝冷漠。
在他身旁，鲍里斯和安东尼的神情也变得越发凝重。
镜头随随便便一扫，情绪一传染，观众们就不由自主地同时摒住呼吸。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例外。
大台的解说员就忍不住调侃，“常方毅的状态看上去看很好。”
紧绷的直播间观众们好险破功。
【能不好嘛，他稳住了自己的第四名位置，说不定就有机会反超鲍里斯】
鲍里斯的枪法忽好忽坏不是什么秘密。
只要常方毅稳住，说不定还真有一线希望！
纪净仪的神经紧绷得像一张弓，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没让自己从心脏飞快收缩的阵阵□□感里昏过去。
但第十七和十八枪的状况和前几轮差不多，并没有给观众们带来太多惊喜，排名也没变多少。
顶多就是鲍里斯扳回一局，和安东尼并列第二，让常方毅的第四名短暂上升到了第三的位次，使得华国的观众们有些惊喜。
只是赛场上仅剩的四名选手显然进入到了领奖台最后的争夺战中。
大约是真的累了，他们没有眼神交流，却似乎有了共同的默契，不约而同地选择暂时停下来休息。
赛事最高潮的延迟到来显然只会让观众们更加热血沸腾。
【好紧张好紧张】
【我已经要尖叫了啊啊啊】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我可能先退一下一会再来看结果吗！】
但还没有等这位观众真的退出，余曜就已经将自己的枪从枪架上重新端了下来，架在肩上。
他的动作无意宣布着决赛最终轮的正式开始。
“卧槽！卷王！”
一旁疲惫的鲍里斯都想骂人了。
安东尼倒是没多大意见，只是动作多少有些因为疲乏的迟缓。
可能只有常方毅投来了心疼的一眼，心知肚明自家小师弟是因为想要尽快结束比赛回去休息。
余曜确实想回去休息。
但说实话，半个多小时的比赛也确实没有到让他山穷水尽的地步。
因为兼项太多造成的行程紧密，他经常不得不被迫在射击馆不停歇地一口气练习数个小时。
现在看来倒是件好事。
至少全场资格赛加决赛下来，并没有特别倦怠的感觉，反而有一种刚刚活动开筋骨的轻快感。
最后六枪了。
余曜将指腹轻轻搭在扳机上，感受着神经末梢反馈回来的微妙阻力，在心脏和呼吸再度同步的瞬间，缓缓扣下。
“砰——”
“砰！”
不出意外的，少年的第十九枪和第二十枪成功打出了双10.7的不错环数。
看起来不高。
但在决赛轮选手们往往会频频出错的最后时刻还能保持稳定水准，绝对是以往比赛中非常罕见的胜利。
鲍里斯显然就做不到。
他咬紧牙关想要追上前面两人。
但因为太过紧张，心跳过速，轻而易举地打出了第十九枪7.8环的超爆冷环数。
这一枪的失误甚至让他有可能失去登上领奖台的希望！
射击馆中满场哗然。
鲍里斯自己也满脸的不敢置信。
但他还是秉持着体育精神，顽强地重新准备起自己的第二十枪。
只需要打到9.1环。
鲍里斯很清楚，只需要打到9.1环，被淘汰掉的就不会是自己，而是那个经常崩大赛的华国选手。
这样的话自己至少能保住一枚铜牌。
可自己要铜牌做什么！
鲍里斯心态已经开始爆炸，他很清楚自己要的从来只有金牌！
巨大的分差让他心跳不受控制地狂跳不已。
哪怕鲍里斯刻意压制。
但生理反应这种东西，越压制就会越反弹。
怦怦怦的急促心跳声中，鲍里斯近乎孤注一掷地打出了自己的第二十枪。
一声清脆的枪响。
所有观众下意识地前倾抬头。
靶位前的银发青年却在看清之后的第一时间就颓然地低下了头。
“太可惜了，”大台解说员说着可惜，但同时也忍不住替自家选手高兴，“只差0.1环。”
9.0环的第二十发成绩。
注定离开赛场的那个人是鲍里斯而不是常方毅。
他们华国保住了至少两枚奖牌！
一银一铜，甚至更可能是一金一铜，在本届奥运的第一场比赛上！
【啊啊啊啊啊啊——】
华国直播间的观众们已经开始提前庆祝起来。
鲍里斯则是愤怒不舍地看了好几眼自己失误的那两个弹孔，才黯然离开赛场。
临近最后关头的极端反转让观众们激动之余，却也让赛场的气氛更加焦灼。
鲍里斯和常方毅的差距可比余曜和安东尼的差距大多了。
“余能不能守住他的第一？”
“安东尼能不能成功逆袭！”
这两句疑问回荡在各国直播间解说员的口中，也勾起了观众们无穷无尽的期待和好奇心。
场上仅剩的三名选手无疑已经一只脚登上了领奖台。
他们现在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比出彼此在领奖台位置上的最终高低！
导播很会地将画面在三人脸上切换闪回，营造出紧迫到让人无法呼吸的决赛氛围。
全程表情冷漠的横空出世少年，神情沉闷却一直稳定发挥的赛场老将，还有一个明显乐颠颠不太在状态，却因为心态太好而运气爆表的振奋幸运鹅。
【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因为作用不大，一直安静如鸡的裁判们都忍不住向前坐起。
也就在这样紧绷的氛围之中，余曜重新填充好了子弹，将气步枪再一次地端上肩头。
倒数第四枪。
少年微微偏头，心如止水地瞄准了那个几乎看不清的针孔大小靶心。
第192章
射击决赛现场。
原本满满当当的八个靶位,此时只剩下了三位选手。
他们毫无疑问都获得了登上领奖台的资格。
但最后的这四枪，将会决定他们在领奖台上的最终归属。
现场观看比赛的观众们个个神情紧绷。
大台五套解说员此时的手心里也满是潮湿热汗。
他忍不住地重复起废话，“十米气步枪的靶心只有一枚硬币大小,最小的十环又细分成零点几环,这将是至关重要的四枪，每一枪都至关紧要！”
这种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的解说效果如果放在平时，肯定会被直播间的观众们花式调侃群嘲。
但在这种奥运第一枚金牌即将尘埃落定的紧急关口，谁也没心思细想，目光都集中在了屏幕里正在端枪瞄准的三个年轻人身上。
华国直播间的观众们最关注的是余曜。
他们讨论着余曜的射击天赋,猜测着他接下来的成绩，梦想着他能拿到的奖牌。
e国直播间的观众则都在为安东尼呐喊助威。
相比较而言，目前名列第三的常方毅可以说是最无人问津的那个。
毕竟他的成绩在余曜、安东尼等人的衬托下只能算是平平无奇，目前落后了余曜整整5.7环。
这是鲍里斯再连续失误三次才能勉强赶上的巨大差距。
可余曜会失误吗？
观众们下意识地在心里摇摇头。
【好像到现在为止，除了全场都失误的那一轮,小鱼还没有打过低于10.5环的成绩】
有人突然发现了华点。
但这并不能让大家的紧张减少一星半点儿。
常方毅是落后余曜很多，几乎没有翻盘的机会，但排名第二的安东尼跟余曜可没差多少。
“一个213.1环,一个211.4环,就差了1.7环……”
“我觉得安东尼的赢面更大，他的大赛经验应该能助力他拿下最后四枪。”
“可余也没有失误过！他没有参加过射击类的大赛,但其他比赛一点没少过，极限运动也没失败过！”
支持两位发色不同的运动员的现场观众们很快泾渭分明地分成两派，彼此怒目而视。
如果换做是其他比赛,他们或许已经用力高举起自制的应援横幅或国旗，用最大的嗓门和热情与对家当面开战。
但这是需要保持绝对安静的射击场。
观众席上的人们尽可能地压抑住自己奔放的热情。
但人多噪音大。
哪怕场馆里正在一刻不停地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都掩盖不住空气中燥热不安的嗡嗡嗡低语声。
只不过此时的纪净仪已经彻底躺平。
他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用力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尽可能地把视线从余曜光秃秃的耳朵上挪开。
算了，戴不戴耳塞有什么要紧，反正小余也不会戴的。
纪净仪心情复杂地想，同时拼了命地安慰自己：不管怎么样，一枚铜牌已经稳了，接下来就看自家徒弟能不能拿到金牌了。
他对余曜信心满满。
却又因为太过希冀而浑身冒汗。
千万不要失误啊，小余！
纪净仪在心里不停地许愿着。
也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场馆里沉闷紧张的气氛。
是余曜还是常方毅？
大家定睛一看，然后都有点懵。
“是安东尼的第二十一枪？”
一向慢吞吞的慢性子选手这回居然抢了先？
解说员也有点意外道，“让我们来看看安东尼的分数……他拿到了10.8环！”
突然拔高的音调让直播间的观众们吓了一跳。
但都敌不过安东尼第一个开枪和这个10.8环所带来的震撼。
这无疑是一个非常高的分数。
本身就高，放在决赛最后关头，这种即使是世界名将都极可能失误的紧要时刻只会显得更高。
安东尼显然拥有很棒的心态。
他的破天荒抢先很难说不是一种心理战术。
至少常方毅这个已经做好心理建设只拿铜牌就行的咸鱼都在这个倒数四枪的10.8环里感觉到了强大的压力。
他偷偷瞄了眼隔一个空靶位的余曜，却只能看见少年冷静到冷漠的好看侧脸。
没有了单片眼镜的遮挡。
少年此时瞄准机械镜的眸子锐利得惊人，如同宝石般在射击馆炽白的灯光里熠熠生辉。
常方毅被这光芒刺了下，才又静下心来继续自己的瞄准。
余曜也在自家师兄扭头的一瞬间就射出了自己的第二十一发子弹。
“砰！”
决赛最终战的第二声枪响很快回荡在场馆上空。
裁判们赶紧抬头去看。
“也是一个10.8环！”
解说员没想到会出现这么巧的情形，语气兴奋道：“我们的小余心态也很棒！”
这一枪是和安东尼打了个平手。
观众们都挺高兴。
【只要保持这样的水准，冠军就是我们的了！】
华国直播间因为安东尼的10.8环短暂沉寂片刻的弹幕因为余曜的这个10.8环又热乎了起来。
e国直播间正激动的评论区则是冷却一瞬又很快沸腾。
事关金牌，哪怕很多网友私底下很喜欢这个把极限运动当爱好玩的少年天才，此时也在弹幕里撕心裂肺地高喊。
【安东尼！拿出你的实力来！】
【快点干掉余！冠军就是你的了！】
【一点点分差而已，安东尼，往前冲！】
安东尼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见自己刚刚刻意抢跑的第一枪没有压倒余曜，只是打了个平手，他也不气馁，反而是很快酝酿起了自己的第二十二枪。
作为一个久经赛场的老将，安东尼很清楚，在最后关头只要稳住自己，先倒下的可能就是对手。
赛场上出意外的运动员还少吗？
远的不说，鲍里斯就是个例子，居然会被华国那个经常崩大赛的熟面孔干掉，安东尼都不想承认这个心态糟糕的师兄曾经靠天赋压住过自己好些年。
只能说在赛场上，天赋未必一定比心态重要。
而自己恰恰拥有最优秀的心态。
安东尼平稳地把枪重新端平瞄准，屏气凝神半晌后，又一次抢在余曜之前射出了自己的第二十二枪。
“又是一个10.8环！”
所有看清安东尼分数的人都惊呆了。
大台解说员都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难道说安东尼在决赛轮才开始真正发力？！”
弹幕也在惊诧之后议论纷纷。
【他该不会是故意藏着掖着，到最后关头才拿出真正实力，还故意抢在余曜前发枪，好干扰余曜心态的吧？】
有对手的优异成绩在前，后开始的运动员真的很难不会被前者的成绩影响。
这也是人之常情。
甚至余曜之前出于保存体力的顾虑，选择先发制人，很难说没有类似的效果。
只是针对的对象换成是他们华国的运动员身上，大家伙难免还是会心疼生气。
【那他也太阴了】
【这跟搞人心态有什么不同】
但也有不少人不认同这个说法。
【没有这么离谱吧，安东尼如果真的能行，之前为什么不拿出来，决赛的排名是总成绩累加，他总不能是故意落后小鱼的吧】
【我看他只是单纯在最后关头爆种了】
【有些人就是会越战越勇，越是最后关头发挥得越好】
这些猜测明摆着更合理。
只是大家情感上都有点接受不了。
【啊啊啊啊，我好担心小鱼】
弹幕里很快塞满了各种紧张的字眼，【要是我可能就要心态崩了！】
一连两个10.8环！
就算是余曜也不能完全保证吧！
心怦怦跳个不停的观众们大脑一片空白，焦躁不安地等待着余曜的第二十二枪。
余曜自然也注意到了安东尼的异常。
但他却没有观众们那么多的心思。
一方面，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靶心上，没有心情多想；另一方面，他就算是想，也只会下意识地觉得安东尼可能是进入到了最后决战时刻的亮剑状态。
有能力争夺领奖台冠军的只有他们三个。
常师兄的可能性又实在不大。
安东尼却和自己一样对金牌虎视眈眈。
他们在通往冠军宝座的狭路相逢，自然要倾尽全力地当面拔剑一战。
在这种只有勇者才能胜出的环节里，再沉闷内敛的人也会表现出锋芒毕露的一面。
安东尼的屡屡抢发就是在对自己亮出锐利爪牙。
余曜很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在安东尼再一次打出10.8环，彻底惊艳全场的时候，少年稳稳端起重新充填好子弹的气步枪支。
他听见了满场的倒抽凉气声。
也听见了不少人在小声议论自己是否能够再次跟上。
“一连三发10.8环，”大台解说员都震惊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大赛的决赛轮见到这样的好成绩！”
以往的比赛里，越是到最后，选手们因为心情起伏等种种原因，往往表现得越是糟糕。
可以说决赛轮的失误大多集中在最后几枪，各种逆袭翻盘的惊险看点也都汇聚于此。
但这一次，安东尼似乎是想给他们带来完全不一样的表现。
他不仅没有失误，甚至一枪跟着一枪稳，接连打出了三个10.8环的高分！
大台解说员感觉到了心头沉重的压力，下意识说出了，“这样强劲的对手，我们的余曜真的还能稳住心态吗？”
这种明显带着唱衰意味的问句出乎意料地没有激起观众们的反感。
事实上，在第三个10.8出现在屏幕上时，大家伙的心态一下就崩了。
【这是什么决赛怪物】
【安东尼也太稳了，故宫门口那两个石狮子都没有他稳】
【我天，得亏他对上的是小鱼，玩极限运动的心脏都大，要不然的话我怀疑在这种步步紧逼的压迫下，扛得住的没几个】
但说归说，大家伙心底里其实也不是特别担心。
毕竟余曜总成绩领先了1.7环。
如果只是十环以内的差距，很显然，安东尼的最后两枪就算全打到10.8环都不可能追平，因为余曜也有10.8环的实力。
【嘿嘿，还好还好，冠军还是我们小鱼的】
眼看着安东尼只剩一枪，余曜也只剩两枪的倒计时，华国网友们很快就把紧张不安的心脏揣回肚子里。
但意外往往发生在让人猝不及防时。
余曜自己也没想到在自己瞄准目标正要射击时，头顶上方的音响里会突然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鸣。
音量不大，大约是音频突然的失真。
但声音尖利难听到仿佛是一只锐利的金属爪在人的头盖骨上来回用力刮擦。
戴着耳塞的常方毅牙齿止不住的发酸。
没戴耳塞的余曜直接心弦一颤，头皮一麻，再反应过来时，他的第二十三枪已经脱手而出。
这样的状态显然不可能打出好的成绩。
一片此起彼伏的倒抽凉气声里。
少年琥珀色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屏幕上明显已经偏移出十环的弹孔。
9.1环。
放在初学者身上很能看。
但对于奥运选手而言，很显然，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糟糕成绩。
余曜甚至敢担保自己在训练里都没有打出来几次过。
但放在决赛轮的最后一枪上，无疑是一记绝杀。
来自对手的绝杀。
高居榜首的那面鲜艳红旗瞬间失去高高在上的唯一地位，代表安东尼母国的旗帜则是第一次高高升起。
大屏幕上的成绩显示也变成了——
安东尼&余曜：243.8
总成绩并列第一。
但因为首字母排序的问题，余曜甚至被排到了后面。
“啊！”
满场的观众在看见失误分数出现的当场就沸腾起来。
华国直播间也在同一时间直接爆炸。
【我听见了异响！一定是声音干扰到了小鱼！】
【怎么办，能申诉吗，这绝对是意外情况了吧】
【我的天呐，都最后两枪了，为什么要出这种意外，赛方到底能不能负责一点，设备都不会提前检查好的吗，我们小鱼的金牌怎么办！】
铺天盖地的质问撑满屏幕。
大台五套的解说员声音也低落下来。
“因为意外的干扰，余曜的第二十三枪出现了重大失误，目前总成绩被安东尼追平，两人并列第一。”
网友们还在义愤填膺，但熟知规则的解说员却很清楚，重赛的可能性不大。
先不说音响出现的噪声并不算大，就算真的重赛，余曜的状态也已经受到了干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恢复如初。
最好的办法是咬着牙比拼最后一枪。
顶着之前二十二发积攒下的优势瞬间化为乌有和自己的上一发刚刚失败的巨大压力，和安东尼一枪定生死！
大台解说员只消代入自己想一想，就觉得沉甸甸的压力如同泰山压顶，让人喘不上气来。
现场直面冲击的纪净仪更是好险真的一口气上不来。
幸好他旁边的队医手脚麻利，眼看着领队呼吸急促，当机立断地掰开嘴塞了速效救心丸进去，才让他暂时缓过来劲。
“这下压力太大了……”
脸色卡白的纪教练喃喃道。
队医也长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呢。”
都到领奖台的临门一脚了，居然出了这种幺蛾子。
一枪定生死？
这压力，不能想不能想，一想就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唯一高兴的可能就是安东尼的支持者们了。
他们在e国的直播间里雀跃刷屏，叫嚷着让安东尼在最后一枪展示一下什么叫逆风翻盘。
【安东尼，这可是你的最后机会】
【去呀！战胜余！】
【谁能想到奥运金牌最后还是我们e国的呢，这场比赛真是太精彩了！】
先是鲍里斯意外出局，紧接着夺冠最大热门的余曜在最后关头突然出错，他们的心脏就跟坐过山车一样上上下下！
但不管怎么样，安东尼现在的赢面很大。
上一枪留下的阴影不可能很快恢复，但安东尼今天却是一如既往的稳。
冠军一定是他们e国的！
【再来一个10.8环！】
【10.8环！】
叫嚣的短句在弹幕里不断刷屏。
安东尼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临。
虽然赢得可能不是很光彩。
但谁又能说自己靠的不是某种实力。
毕竟能被干扰失误，本身就是运气不好，亦或者是意志力不够坚定的一种表现。
安东尼见惯了对手的失误，虽然有些替余曜惋惜，但并没有把这事太放在心上，此时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十米外的那个硬币大小的靶心。
最后一枪了。
他一定要赢！
白圆脸青年脸上那双向来沉闷的深棕色眼睛里蓦得绽放出灼灼光彩。
他一丝不苟地端平枪身，沉默着，却毫不迟疑地按下了自己的最后一发子弹。
“砰！”
一声清脆枪响，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定格在了那一刻。
无数人探头去看，神情期待。
【是10.8环！】
整个e国直播间在自家解说员报出成绩时瞬间陷入狂欢的海洋。
【安东尼好样的！一连四发10.8环！还有谁，就问还有谁！】
【真是出人意料的好成绩，安东尼的冠军稳了】
【就算余曜再打出一发10.8，他们也只会并列冠军，这样刚刚好，鲍里斯说不定就能拿到一块铜牌了！】
最后一个猜测让本就热烈的气氛更上一层楼。
余很强。
他们本来已经做好了安东尼只能捧回一块银牌的打算，谁能想到最后关头峰回路转，他们居然有可能拿到两块奖牌！
【不过安东尼一个人拿金牌也不错，那样的话，他就是第一个打破余不败神话的人了】
这条弹幕一下勾起了网友们无限感慨，也让有些喜欢余曜的人兴奋之余，不由得黯然神伤。
不败神话真的会在今天被打破吗？
果然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第一。
e国直播间里喜悦与惋惜齐飞，华国直播间则是紧张共焦灼一片。
【如果小鱼能打出一发10.9环……】
有网友弱弱地提问道，【是不是就能保住他的金牌了】
【说的容易，十米气步枪靶子的最核心就是10.9，10.9就是满环！你清醒一点，打满环有多难，想想鲍里斯打出10.9的时候为什么观众席那么多人惊呼！】
【但是小鱼也打出过10.9呀】
【可他也只有在第十四枪时打出过那一次，现在张口就要打满环，也太为难他了吧】
弹幕一下静默下来。
大家伙不甘心地看着被压到第二位的华国红旗，心里都是酸楚一片。
【要不是音响突然发出噪音】
【好气，本来冠军都是煮熟的鸭子了】
【我不管我不管，赛后一定要去投诉！】
沉甸甸的气氛笼罩着整个直播间。
大台解说员看着这一幕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说。
他尽可能地憋出了句安慰话，“最后一枪，余曜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这还不如不安慰呢。
弹幕一整个沉寂下来，很多人因为忍受不了这种堪称凌迟的焦灼感，选择直接退出去不看。
最后坚持下来的大多对余曜怀抱希望。
【谁说小鱼打不到10.9！】
【小鱼比赛就没有输过！】
【小鱼加油！加油！加油！】
哪怕明知赛场上正在准备自己最后一枪的少年一点都看不见，弹幕里还是很快堆满了无声的呐喊和助威。
来自全世界的观众们都在为余曜的最后一枪牵肠挂肚。
四周的摄像机也将镜头都集中在决定奥运金牌归属的最后一枪画面上。
余曜自己也是格外上心。
毕竟这是决定胜负的最后一枪了。
他垂着眼，把最后一粒子弹装进弹夹后，深深吸一口气，而后把枪端到肩上。
依旧是左眼微眯，右眼通过机械瞄准镜紧盯着远处靶心的动作。
那双琥珀色眸子里的专注神采仿佛要将包括自己在内的整个世界都压缩在只有针孔大小的一点之上。
余曜现在的感觉其实很不好。
不透气的硬质皮革射击服很热。
长达几个小时的比赛让他浑身上下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连额头都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正在汇集成滴。
但余曜却浑然不觉。
背影挺拔的少年仿佛已经被自己的全神贯注所吞噬，澄澈见底的视网膜只倒映着目标靶心，本来嘈杂的赛场都被鼓膜自动过滤成了无限寂静。
呼吸和心跳渐渐同步。
指腹也在此时传来了金属扳机坚硬微凉的质感。
一切都那么熟悉。
余曜屏气凝神，放任自己徜徉在熟悉的枪感里，在额头豆大的汗珠终于汇集成滴，一下滴落在长长眼睫，自己被迫闭眼的刹那间，猛然扣动了扳机。
“砰！”
全场最后的第二十四发子弹在空中划出最优美的弧线，而后，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靶心。
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盯着电子显示屏上最中央的那个几乎与靶心完全重合的小小弹孔。
下一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啪啪啪啪！”
没有了规则的限制，满场的观众在看清弹孔位置的刹那就集体起立鼓掌，他们边鼓掌边欢呼尖叫，仿佛是刚刚见证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巨大奇迹。
大台五套的解说员也在怔住一瞬之后，撕心裂肺地奋力高呼，同时眼含热泪。
“太不可思议了！”
“余曜他真的做到了！”
“他打出了10.9环！满环！他是当之无愧的奥运冠军！”
第193章
“啊啊啊啊啊——”
几乎在解说员高喊出声的当场,所有看清成绩栏上的10.9环的观众们就已经欢声雷动。
主要是大家都没想到，余曜居然真的能在安东尼连续四环10.8的超常发挥情况下克服压力，成功打出了一个10.9环！
要知道他的上一枪刚刚失误。
这一枪必然承担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卧槽,什么叫力挽狂澜,这特么就叫力挽狂澜】
【精彩，太精彩了！家人们谁懂，最后这几枪看得我浑身是汗】
【我懂我懂！一层又一层的极限反转！小鱼真的太厉害了，全程稳如老狗！要是我可能在那个9.1环上心态就直接被.干崩了】
【我也是，忽上忽下的过山车一样,正常人都受不了吧，金牌本来都是煮熟到手的鸭子了，结果突然失误，下一枪还必须要打满环才能赢了对手】
【但是他竟然真的临危不变还打出了满环！】
这种千钧一发之际，战局一连两次翻天覆地的大场面,很多常年追比赛的观众都是第一次见。
讲道理，安东尼真的很强。
最后环节一连四发的10.8环优秀至极，注定在整个10米气步枪射击史上都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余曜更强。
全程几乎零失误不说。
在最后环节意外出错后,还能硬生生顶住骤然失误的压力,在最后一枪用一个漂亮的满环成绩，雷厉风行地将险些落入安东尼怀抱的金牌强势夺回。
现场的不少观众直到现在都有种惊魂未定的激荡感,甚至错觉自己看的不是比赛，而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反转电影！
他们窃窃私语着，除去和直播间网友们一样交流震撼感外,还多多少少生出了些遗憾。
“其实我觉得，如果不是音响出问题,余说不定也能打出一连四环的10.8。”
“没准是三个10.8加一个10.9。”
“大胆点，万一是两个10.8加两个10.9呢？他的实力和心态绝不亚于安东尼。”
决赛已经彻底结束。
大家都没有再刻意压低声音,嗡嗡嗡的议论声很快响彻场馆。
余曜只顾着低头收拾自己的装备，听到了也只当没听见，并没有把吹进耳朵里的只言片语太当回事，反而是珍而重之地把气步枪的扳机部位擦了又擦。
气步枪的重量越重越利于稳定。
他特殊定制的这把连扳机都用了沉甸甸的金属材质。
好处是扣动扳机时金属微凉的质感十分趁手，坏处则是衣服太热容易出汗，比赛完不把这些金属部位擦干很容易就会引起锈蚀。
余曜也不确定自己比完过几天的团体赛后下一次再使用这把枪是什么时候。
但已经陪伴了自己好几个月的老伙计，多多少少有些感情，又替自己挣到了第一枚夏奥金牌，理所应当要得到最精心的清理和维护。
余曜仔仔细细地把枪支上下，凡是皮肤接触过的地方都擦拭了一遍。
过于沉静的侧脸完全看不出半分因为金牌而激动狂喜的影子。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不止有满场正在为奥运第一枚金牌诞生而兴奋尖叫的观众，还有一旁因为零点一环之差而错失金牌，正神情复杂的安东尼。
余曜没有在意的话，安东尼全都听进了心里。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点愤懑不甘，觉得自己只比余曜差了那么一点点，居然会就这么轻易地丢掉金牌，那么现在，安东尼可以说是心服口服。
自己是只比余曜少了零点一环。
但那是建立在余曜被意外干扰，打出了前所未有的9.1环巨大失误的前提下。
以余曜的稳定发挥，如果没有那个9.1环，他们两人的最终差距绝对不可能只有0.1环，只会差得更远。
所以自己还有什么好不甘心的？
承认自己的不足并不是一件令人难以启齿的事情。
华国的古话不是说么，知耻而后勇。
安东尼的脸色变来变去，最终还是抱着自己的气步枪慢吞吞地走到了已经收拾好，正在喝水的少年身边。
“余，”拥有一双沉闷的铅灰色眸子的年轻人很是诚恳道，“你应该多多参加比赛。”
以余曜展现出的射击天赋和稳定性，安东尼可以保证，拿下10米气步枪的大满贯对他而言绝对只是时间问题。
哪个运动员不想成为大满贯拿下goat？
这绝对是运动员职业生涯里的最高荣誉！
安东尼一想到大满贯，眼里就绽放出夺目光彩，他不知道自己说的简略，甚至因为语气太过干巴巴很容易引发挑衅之类的歧义。
但余曜还真就听懂了。
只不过，少年咽下最后一口温水，略显疑惑道，“可是除去拿到很多牌子，我还有更多想去做的事情。”
也许有一天自己真的会拿下所有擅长项目的所有金牌，成为多个项目的大满贯获得者。
但哪又怎样。
人总不能被荣誉绑架。
金牌也不是自己追求的一切。
他现在的生活很精彩，除去竞技场上的刺激比赛，还有无数壮阔神奇的自然秘境等待着他去打破一个又一个命定的局限。
随心而活才是最重要的。
余曜对着安东尼笑了笑，毕竟是点头之交，他也没有要解释很多的意思。
安东尼却是被这话绕糊涂了。
作为一名职业运动员，除去拼命训练、拿很多很多的牌子实现人生目标、退役之后获得更好待遇……还有什么更重要的追求吗？
安东尼平时不太关注除专业领域之外的事情，一时没想起来余曜还是个忘怀生死的极限爱好者。
一直到工作人员招呼前三名集合合影，都还没想明白余曜到底为什么不把参加比赛放在第一位。
他带着茫然困惑的神情站到了余曜身边。
高处悬空的直播摄像机很快沿着滑轨对准三名正抱着自己气步枪的年轻人的方向。
组织方的招呼声也适时地从广播里响起。
“请按照领奖台的位置站好，余站到最中央，安东尼和常站到他的左右两边！”
三人才一站定。
官方的摄像机还没有开始拍照，观众席和媒体位置上就已经响起不间断的咔嚓声响。
亮如白昼的闪光灯扑面而来。
余曜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
不仅不怯场，还灵机一动，按照训练间歇教官说起过的步骤，来了个三军仪仗队特有的变换持枪手势的连续动作。
不是很规范。
但少年人英姿飒爽的风度被展现了个十足十。
最后一本正经以肩端枪的模样也帅气到仿佛臂弯里托着的不是寻常射击比赛使用的气步枪，而是一柄带着锃亮冰冷刺刀，足以保家卫国的大国重器。
直播间蹲守彩蛋的网友们瞬间尖叫。
【啊啊啊啊，我就知道！从开幕式就猜出来了，小鱼绝对受过特训！】
熟悉仪仗队动作的华国网友们个个激动莫名。
其他国家的网友们虽然不懂华国军队特有的浪漫，但好看帅气的动作谁不喜欢。
“啪啪啪——”
现场再度响起阵阵热烈的掌声。
余曜也用这个灵机一动的仪仗队托枪动作为自己的第一个项目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等到拍照一结束，就被自己教练揽住了肩膀。
纪净仪此时一手揽着一个徒弟，笑得都要合不拢嘴。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直到通知领奖仪式即将开始才勉强恢复常态，挥了挥手，故作不经意道。
“去吧去吧，去拿到属于你们的奖牌！”
余曜和常方毅对视一眼，都有点想笑，但顾及自家教练的面子又都忍了下来。
不过拿到金牌的感觉很不错。
余曜站在奥运会开始后第一座领奖台的最高位置上，举着鲜花和金牌正对着媒体们的闪烁镜头时想道，同时微微一笑。
少年人意气风发的模样就被定格成了华新社最新通讯的大幅插图。
【cp】华新社：#奥运第一金#【祝贺！#华国队十米气步枪夺冠#】24日，奥运会十米气步枪决赛中，我国小将余曜以254.7环的成绩夺得金牌，常方毅以249.8环的成绩夺得铜牌。这是华国队斩获的第一金，也是余曜在本次奥运的第一金，加油！
配图：余曜.jpgX4，领奖台大合照.jpg、常方毅.jpgX4
官方媒体在配图的数量上很是端水。
但网友们也不在乎这些。
又不是演电视要争番位，都是为华国争光的小伙子，哪怕拿的奖牌重量级不同，大家都努力过，自然值得被尊敬。
最重要的是——
【小鱼下午就有比赛，明天还有比赛，还少得了拍照的机会吗？】
射击小哥的身份暴露太晚。
但马术的参赛名额可是在验马环节就已经公之于众。
想到下午就是盛装舞步的第一场比赛，整个上午都还没有看过瘾的网友们忍不住地苍蝇搓手。
只不过大家伙心里也有着隐隐担心。
【上午要比赛，下午也要比赛，我看赛程安排的明天也有比赛……小鱼的身体真的吃得消吗】
这个问题同样出现在赵威明和纪净仪私底下的议论里。
纪净仪因为十米气步枪的金牌已经到手，最悬心的赛项大石落定，此时已经恢复到心平气和的正常状态，见赵威明皱着眉头干着急，就咳了两声。
“要我说，咱们俩干着急也没用。”
他指了指食堂的方向，很有规划。
“一会你先去替小余打饭，我帮他收拾下午要用的东西，戚教练和闻鹤洋那边都早点去马场那头帮忙，晚一点的时候再让戴维开车把小余给送过去才是正经。”
“这倒也是。”
赵威明在心里寻思了一回，觉得可行，给才到的戴维团队打了电话就匆匆离去。
几位教练外加一位经纪人加后勤团队很快就急匆匆地忙碌起来。
回住所换下厚重皮革衣去冲澡的余曜再出来时，就对上了一桌子才打包回来的美食佳肴。
热气腾腾的，有牛排、扇贝、奶酪、口蘑、可丽饼……
跟华国的美食当然没法比。
但放在异国他乡，绝对算得上是极为丰盛的一餐。
起码比早上啃的那根硬到可以打死人的法棍强。
余曜也不挑。
一连两个多小时的体力消耗，他早就饥肠辘辘，见赵威明把片好的牛排放到自己手边，就笑着拿起筷子不再客气。
“谢谢赵教。”
“你这孩子，跟我还客气？不过还是咱们华国的筷子最好用。”
赵威明把用过的刀叉丢到一边，也拿起一副筷子跟徒弟一起吃，同时含含糊糊道，“你中午可以睡一会，马场那边闻鹤洋替你照顾着，咱们快比赛之前到就行。”
余曜“嗯”了声，没有什么意见。
他也是人，不是铁打的机器人，自然也会累，也需要休息。
只不过赶着比赛的点去未免有点太急。
余曜想了想，“两点半就出发吧。”
奥运村到马场大约需要半个小时，比赛是下午四点开始，自己提前一个小时到，应该差不多。
赵威明看了下表，不大赞同，“那就只能睡一个小时了。”
余曜却觉得很够了。
“正常中午休息睡半个小时就好，多了反而会没有精神。”
而且早点去的话，可以跟橙子糖多相处一会儿。
余曜很清楚自家这匹小白马有多么粘人。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自己能尽可能多的陪伴橙子糖些时间。
至少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
想到自己一年到头都在忙着别的事情，只偶尔通过视频看看，余曜难得有些愧疚，干饭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等干完饭，漱过口就马上去睡觉。
两点半的闹钟一响，整个人直接从床上鲤鱼打挺地弹坐起来。
“喵呜？”
小七被突然诈尸的主人吓得炸开了毛。
余曜却没空安慰胖乎乎的黑猫，敷衍地摸了摸猫头就起身换衣服。
正式的骑装需要到赛场再换。
但白衬衫的内衬却可以提前穿好。
余曜把一排镶嵌白贝母雕花的18k玫瑰金色扣子一直扣到了最上面，又用两枚冷光荧荧的玻璃种翡翠珠固定住轻薄的袖口，才拉起行李箱出门。
靠在沙发上假寐的赵威明被惊醒，看见自家徒弟这副正式打扮的第一眼就惊呼出声，“这一身漂亮！”
余曜瞥了眼橱柜玻璃的反光，心里也很满意。
两人出门时刚好撞见房主任领着几位总局领导回来。
见是才替华国拿下一枚金牌的余曜要出门，房主任笑眯眯的，“又要去比赛了？小伙子，加油啊！”
其他领导们也都露出了和蔼鼓励的笑容。
“干得不错！”
“小余，接下来的比赛加油！”
余曜四顾看了看大家，礼貌周全地笑着说了句“谢谢，我会的”，就没再多流连，告辞后拎着行李箱坐上了戴维开来的车。
来去匆匆的师徒两人很快消失在汽车的尾尘里。
房主任隔着玻璃门，自言自语了句“不知道能不能再拿块金牌回来”，就领着大家伙进了屋。
有同样期待的显然不止是房主任一个。
余曜人还没有到马场，蹲守赛事直播的网友们就在奥运话题里闹翻了天。
起因也很简单。
有马术爱好者扒出了本届参赛的所有热门马驹，其中不乏有明确的家族传承，父系母系都出过不少马术明星的名门之后。
相比较而言，只有几张看上去算不错的照片流传出来的橙子糖既没有高贵血统，也没有大赛经验，很难说服这些资深马术爱好者有得冠的可能。
【余曜为什么不选一匹好马呢？】
【我记得闻鹤洋手上就有好几匹名门之后】
【这种级别的比赛为什么不能再稳一点，华国还没有拿到过马术方面的金牌】
支持橙子糖的人理由也很充足。
【闻鹤洋手上有马还选了橙子糖，橙子糖一定有过马之处】
【虽然但是，小鱼才是参赛人，他肯定比你们都懂，能不能别当懂王】
【怎么说话呢，我用冰箱还要会制冷？橙子糖就是没有稳定可追溯的血统】
【我管什么血统不血统的，橙子糖就是漂亮就是能行，不用你指指点点】
赛前等待时不可避免的焦灼成为了最完美的争吵催化剂。
网友们揪着橙子糖的身世吵得不可开交。
但争吵双方却都默契地认可同一点——
这场马术比赛因为有了不败神话的余曜参与，似乎有了实现华国历史上马术奖牌零突破的可能。
争执的火星子一路蔓延到了外网。
不同于华国部分网友的一知半解，赛马文化久远的外国网友们对此也是议论纷纷。
【我听说橙子糖才刚刚七岁】
【卡着马术最低参赛年龄，第一次参加大赛就是奥运会？】
【哦，天呐，我已经开始期待余的比赛了，敢用这么小的马，他一定认为橙子糖很棒！】
大家的期待感都被拔到了最高。
连正在积极备赛的其他选手也都对这对赛场上第一次出现的陌生组合感到好奇。
“雅克，你说那匹小白马有多少胜算？”
有人撞了撞正在给一匹高大黑亮的马儿编鬃毛的英俊青年肩膀。
被叫做雅克的年轻人手掌宽大，皮肤黝黑，俨然拥有着一张赛马场上很多人都认识的常胜客面孔。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作为全球最知名马术俱乐部老板家的小儿子，雅克打小就泡在马群里，善于挑马驯马，多次在马术国际大赛上斩获名次不说，赛马场上也是赢得过最多筹码记录的一流好手。
圈子里甚至有一个传说：只有得到过雅克认可的马才是匹真正的好马，不止会为主人赢得声誉，还能带来大笔财富。
被好友问到头上。
雅克懒洋洋地抬起头，瞥了眼不远处正在跟闻鹤洋撒泼打滚，哼哼唧唧不肯就范的小白马，“马是匹好马。”
骨架矫健，体态流畅，皮毛也漂亮。
“性子太差。”
雅克皱了皱眉头，冷声道，“如果是我，我会狠狠给它一鞭子，让它知道什么叫规矩。”
他的手下不自觉地用劲，大黑马尖锐地嘶鸣一声，却也不敢挣扎。
雅克旋即温柔地拍了拍手下的马脖子，然后掏出一块糖，嗓音也变得温和，“等到它彻底害怕臣服，再用糖果好好安慰。”
雅克没有把话说太透，但对橙子糖的不认可却是溢于言表。
问话的约瑟夫其实也觉得橙子糖太没规矩。
哪家的小马会在比赛即将开始的关头还在闹人的？
哟哟哟，现在还开始在地上打滚了！
瞧这一身的灰！上帝呀，这也太不分场合了！
果然只有马术落后的华国会用这种顽劣贪玩的小马来比赛。
约瑟夫笑着直摇头，忍不住地想，听说余上午拿到了射击类的冠军，啧，果然只有这种需要搭档才能打破他的不败神话了，真可惜。
他正想着，就见一行东方面孔正朝着这边赶来。
为首的那个可不就是被称为天才少年的余曜？
约瑟夫有点好笑地期待起余曜即将看见自家小马满地打滚的头疼表情了。
可下一秒。
青年就目瞪口呆地发现，几乎在余曜露面的当场，那匹原本正倒在地上耍赖，四蹄胡乱踢踹的小白马一个翻身就站了起来，还不忘抖抖身上的草屑灰尘，随即“咴儿咴儿”的欢快朝自家主人跑去。
不仅没再闹人，看上去还很亲人很有灵性。
连哀哀嘶鸣的声音都带着十足十的撒娇和委屈。
倒像是有人欺负了它，它正在委屈巴巴地向自己的主人告状一样。
可约瑟夫偷看了半天很确定，绝对没有人在欺负小白马。
这年头，马儿都有两幅面孔了？！
还是说余有什么特殊的驯马技巧？
第194章
约瑟夫不理解一匹小马驹为什么能这么快就在主人到来的前后表现出两副面孔。
马儿是很聪明。
但聪明到这种会看人下碟的份儿上——
这匹小白马未免也太通人性了吧！
约瑟夫忍不住地看了又看,连带着给自家深棕色马儿梳理尾巴的动作都变得心不在焉。
雅克自然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
作为资深的骑手兼马术师，他打心底里并没有把余曜和橙子糖的这对新手组合看在眼底。
但太多的人都在讨论余。
还有很多来自华国的IP近乎狂热地认可着这位华国奇迹少年创造的不败神话，在网上大言不惭地放话说余曜这次也一定会在马术上为一贯弱势的华国实现马术历史上零的突破。
雅克很看不上这种没有任何根据的叫嚣。
一贯傲慢如他甚至觉得自己作为夺冠的最热人选受到了某种意义上的侮辱。
余再厉害,那也是在他个人奋斗的领域。
马术则需要骑手和马匹的默契配合。
那群外行的华国人懂什么,他们说不定都不知道赛马要如何追溯血统和稳定配对。
雅克的不满藏得很深。
绅士的修养克制着他不能表现出任何负面情绪。
所以他并不像约瑟夫一样伸长了脖子看热闹，只是偶尔才假装不经意地一瞥，随后在心里挑出一大堆毛病。
另一边，余曜则是压根没注意到有很多人正在明里暗里地观察自己。
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面前不断哼哼唧唧告状的小马身上。
“出什么事了吗？”
余曜接过缰绳，顺道温柔地拍了拍橙子糖的脖颈,同时看向一瘸一拐跟上来，脸色不太好的闻鹤洋。
“我也不知道！”
这些时日，闻鹤洋明明已经见证了无数次来自这匹双面小白马的双标对待，但每一次都会狠狠羡慕到。
他酸溜溜地看着被少年抚摸着正露出一副舒服亲昵模样的小马，语气酸得能榨出两斤柠檬汁。
“我在给橙子糖编鬃毛,它突然不高兴，不配合，还倒在地上打滚乱踢！”
虽然小白马并没有真的踢到人,但对比现场其他人乖到不像话的搭档,闻鹤洋也觉得橙子糖最近似乎有点过于恃宠而骄。
余曜却一下注意到了闻鹤洋话里的重点。
“编鬃毛？”
他打量着橙子糖从头到背还散了一大半的银白毛发，语气笃定,“你是不是给橙子糖别了小花之类的东西。”
闻鹤洋喜欢给马簪花这个事不是秘密。
只不过余曜很清楚，橙子糖并不是一个喜欢戴花的小马。
之前验马时能说服橙子糖别上代表华国国旗两色的小花就已经是自己拿了足足五颗糖果千哄万哄才答应下来的事情。
闻鹤洋要是直接上手，不挨上一脚,都算是橙子糖心情不错。
少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偏心。
闻鹤洋心虚一下，很快又理直气壮,“别人的小马有，我们的小马也要有。”
他比划着,拿着粉色的丝绸花作势要上前。
橙子糖很人性化的当场翻了个白眼，柔软的马耳朵也朝后倒下，从喉咙里不住地发出低低的警告咕哝声。
余曜看着闻鹤洋手里比碗都大了一圈的大粉花，神情也是一言难尽：“……”
闻鹤洋被一人一马联合嫌弃，额头青筋跳了跳，但想到比赛在即，到底还是选择了让步。
“那就编小辫。”
一头光亮飘逸的鬃毛固然潇洒。
但赛场上大幅度地奔跑时很容易显得凌乱，也会干扰马匹的视线和注意。
这点余曜认同，也不反对。
他点了点头，牵着似乎意识到主人在给自己撑腰，扬头吐气的欢快小马走到一边，旋即带着闻鹤洋、费汉秋开始动手。
这一次橙子糖没有再挣扎。
它乖顺地低着头，任由几人拿着小梳子和皮筋把自己茂密丝滑的鬃毛编成一根又一根垂落下来的小麻花辫，轻松惬意地拿大脑袋躺在余曜怀里，耳朵都慵懒地耷拉着。
哪怕戚本树加入帮忙后，因为手生一不小心扯痛了几下，橙子糖都没有生气，反而是咕咕地低叫了几声，委屈巴巴地在少年怀里撒娇蹭蹭，然后又被几个摸摸轻易哄好。
小白马前后的反应对比太惨烈。
别说当事人闻鹤洋了，其他不着痕迹围观的选手们都啧啧称奇。
大家都是养马的人。
一匹马的性情好坏和智商高低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很显然，余和他的马儿有很深的感情，”约瑟夫忍不住道，“他的小白马很依恋他。”
雅克也不得不承认，“是的，他的马儿很通人性。”
聪明的马儿才会通人性。
有些马甚至能通过神情来向人类传达自己不同的情绪。
很显然，余曜的这匹小白马就可以。
古灵精怪到这种份儿上，即使是坚定唯血统论的雅克都有点刮目相看。
原本以为只是一匹顽劣的小马驹，但现在看来，分明是匹会看眼色会认主的鬼精灵。
难怪闻鹤洋会跳过手头备选的几匹名贵马选择它。
雅克暗暗留了几分神，但也只有几分了。
他的世界排名相当靠前，即使抽签也被排了前几组，很快就被工作人员安排去了候场区。
高大英俊的青年牵着高大英俊的大黑马向着候场区走去的时候，很多参赛运动员都投来了艳羡的目光。
雅克的这匹大黑马，英文名Star，华文名星辰，和他本人一样出名。
据说来自著名的天空家族。
父亲是赛马界的超级名驹，参加过竞争异常激烈的一级赛事(G1)，获得过三冠王的荣耀称号。
母亲也是赛马场上的常客，曾是尖叫场上赔率低到1.2倍的超级人气马。
有这样的血脉传承，星辰从配种到一出生就是备受瞩目的马界明星，也因此雅克为她命名star，另一个含义就是明星，赛马场上的超级巨星。
显然星辰也没有辜负她的名字。
余曜曾在闻鹤洋整理的赛前突击视频里见过这匹马。
据说三岁时就延续父母的荣誉，一举摘下三岁马赛事里的经典三冠赛事冠军。
在那些一马当先的激烈赛事视频里，大黑马的身影高大，骄傲，所向披靡，速度快如闪电。
实地再见，即使是觉得橙子糖天下第一的余曜也觉得这匹大黑马的确是匹难得的良驹。
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手上的动作也跟着慢了半拍儿。
原本靠在少年肩膀上眯着眼养神的橙子糖倏地一下警醒地竖起耳朵。
等注意到有一匹大黑马正从自己面前昂首挺胸地悠然走过，橙子糖乌黑乌黑的大眼睛瞬间睁得溜圆。
下一秒，小白马就眼神放光，精神抖擞站起了身。
“咴儿咴儿——”
起身动作之快，连余曜都被吓了一跳。
“橙子糖？”
余曜站起身试图招呼。
结果橙子糖自顾自地向前几步，尾巴轻甩个不停，两只前蹄也跃跃欲试地兴奋刨地，大有想要跟上去打个招呼的势头。
余曜：……倒也不必这么自来熟吧。
他哭笑不得地又招呼了声，“橙子糖！回来！”
已经走出几步的小白马只得不情不愿地回头看看，又扭头望望，见那匹油光发亮的大黑马雄赳赳气昂昂地继续往前走，压根没搭理自己，才“咴儿咴儿”地不满哼唧着回到了主人身边。
那双会说话似的乌溜溜大眼睛却还一直眼巴巴地望着大黑马星辰离开的方向。
闻鹤洋人都麻了，口条更顺的f国语都逼出来了。
“我的天呐，橙子糖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戚本树连通用语都说得不太好，f国语更是一窍不通，一时没听懂，“啊？”
余曜倒是听懂了。
但说实话，他也不太确定。
穿书世界里他和橙子糖相遇的契机，就是他从赛马者的手中救下了一匹即将被安乐死的两岁小赛马。
在某些禁止繁衍赛马的地区，速度赛马里的公马在两岁时就会被残忍阉割，只为了之后会变得性情温顺，但也极易断腿。
一旦断腿，天价的治疗费用和难以康复的不妙前景注定赛马者只会选择安乐死这一最省钱省事的途径。
彼时余曜去挑马时刚好就撞见了这一幕。
一匹受伤的年幼小白马被一群彪形大汉死死按在地上，却一直噙着泪哀哀嘶鸣，拼命挣扎着想要活下去，一下就打动了有着同样心境的少年的心。
他出大价钱买下了小白马，还咬紧牙关用自己千辛万苦挣来的积分治好了小白马断掉的双腿。
小白马也很争气，在请来的康复师的复健训练下很快变得活蹦乱跳，还自己学会了蹭头撒娇和吐舌头扮鬼脸，只为了花式讨要少年口袋里的甜甜橙子糖。
余曜于是就给小白马起了橙子糖的名字。
他起初的目的只是想让橙子糖能够活下来。
但橙子糖很快表现出了惊人的马术天赋，出人意料地打败了一众候选马成为了他的比赛合作伙伴，一直到退役。
穿书世界的橙子糖从来没有表现出对其他小马的兴趣。
余曜其实也有点拿不准。
毕竟穿书世界的橙子糖是匹小公公马，这个世界里的橙子糖却还拥有着繁衍后代的本能和能力。
不过，就算橙子糖真的看上了人家的小马驹，星辰刚刚走过去时连个眼风都没给，显然是对橙子糖没什么兴趣。
只怕是白马有意黑马无情。
余曜有点好笑地摸了摸自家小马脖子上才编好的一溜雪白垂帘。
正要开口安慰几句，就听见有人不满地哼了声，随即便是一连串低沉傲慢的f国声调。
“名门望族的贵小姐绝不会下嫁给连父辈血统都数不明白的穷小子！”
依旧听不懂的戚本树持续痴呆状：“这又是说了什么？”
能听懂的闻鹤洋倒是火冒三丈。
但说到底，是自家小马先看上的星辰，多少有点理亏。
他看着不知为何回转的雅克，绞尽脑汁辩驳，“躺在故纸堆里数血统有什么用，赛场上最看重的是马儿的实力！”
“实力？”
雅克嘲笑一声，一想到刚刚意外听见自己最看不起的野小马居然敢觊觎自己精心养大的漂亮星辰就火冒三丈。
新仇旧恨加一起。
这位一贯以马上绅士自居的骑手此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好涵养，神情语气都流露着显而易见的轻蔑和嘲讽。
多少人和俱乐部曾经携巨款央求着想要让自家赛马跟星辰见个面，培养培养感情顺带着配个种。
他都没看上。
雅克知道自己对马儿其实有些严苛，也将马儿视作摇钱树，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对手下的赛马没有感情。
他早就下定决心要给手下最优秀的星辰找出一匹全世界血统最纯粹，家族最强大，实力最超出的优秀公马，延续她的光辉血脉，继承天空家族的荣耀。
此时再看着橙子糖的眼神活脱脱就像是傲慢老岳父在看试图拐骗自家千金公主的野生街溜子，家徒四壁，吃不起空运草料的那种。
雅克已然忘记自己刚刚才对橙子糖生出些微好感，语气冷冰冰道。
“那它就更没有喜欢星辰的资格！”
“你！”
闻鹤洋气得牙根发痒，如果不是顾及这里是赛场，都想拎起手里的拐杖一棍子招呼上去。
还是被人拉住才勉强控制住自己。
“余！”他看着拉住自己的少年，不自觉地学着橙子糖一样告状，“他说橙子糖的坏话！”
闻鹤洋还以为余曜听不懂，作势要磕磕绊绊地翻译。
但余曜怎么可能听不懂。
他只是单纯有点好笑，同时在心里生出微妙的不爽。
动物之间的好感单纯又天真。
且不说橙子糖没准只是对星辰有些好奇，下意识地想要亲近亲近。
就算橙子糖真的对星辰一见钟情，在余曜眼里，也没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
他的橙子糖就是天下间最好的小马驹。
就算是雅克再不喜欢橙子糖，不愿意星辰和橙子糖亲近，觉得血统重于一切，也不该对橙子糖露出这样轻视的神情。
余曜把愤怒的闻鹤洋拉到身后，同时安抚地摸了摸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正耷拉着耳朵蔫巴巴的小白马。
“雅克先生，”少年一开口就是流利纯正的f国语，语气好气，“那你觉得什么样的小马驹有喜欢橙子糖的资格？”
“血统高贵的？身家富饶的？竞技水平一流的？”
雅克猛然被反问，怔了怔。
他不好把血统和身价这一圈里默认的东西搬上台面，硬着头皮道，“当然只有奥运冠军才能配得上星辰。”
余曜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少年扬唇笑了笑，琥珀色眸子里的神情在落山夕阳的暖光下看上去温柔又纯良。
“那如果橙子糖拿到了奥运冠军，是不是就可以得到一个和星辰见面认识的机会？”
余曜也没想把话赶话说到极致。
毕竟站在雅克话里话外的傲慢老岳父的视角，自家血统高贵，出身名门的马儿被一匹没来历没赛绩的马儿看上……可能确实是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情。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能替自家橙子糖讨回点什么。
橙子糖不是对星辰感兴趣么。
那我们用奥运冠军换一个认识机会总是可以的吧。
余曜自以为自己的态度已经足够好。
雅克在被冷风吹了几阵后，也冷静了下来。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过激，还被余曜不紧不慢地用话术挖了个坑。
但说出去的话总不能收回。
“哼，”雅克高高地昂起下巴，“那就等你的小白马拿到冠军再说吧！”
他才不信这匹山沟沟里蹦出来的野小马能胜得过满场的优秀名驹。
要不是比赛采用的是邀请制，尽可能地邀请参赛选手，以观赏性为主，换做是其他刷奥运积分才能参赛的项目，这匹新手小白马连参赛的资格都没有！
“那就一言为定。”
余曜也不在乎雅克的态度如何，斩钉截铁地把事情敲定下来。
两人对话用的都是f语。
等雅克走后，戚本树就一头雾水地凑了过来，“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呢？”
余曜只得把事情简单地解释了一遍。
戚本树正在喝水，闻言一口水就喷到了橙子糖月光似的雪白尾巴上，气得小白马也顾不得故作深沉了，龇牙咧嘴地撵着他的后衣领啃。
“咳咳，”戚本树也不生气，一边试图解救自己的衣领，一边嘎嘎笑，“哈哈哈，这是要靠比赛给咱们橙子糖赢个媳妇儿回来？”
余曜也被逗笑了。
“是雅克太自大了。”
马术俱乐部那一套老掉牙的血统论被奉为圭臬，不得不说他们这种俱乐部负责人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不过也很正常。
像星辰这种父系母系都可追溯的马儿打一出生就可以开始着手周岁时的高价拍卖事宜，是他们的摇钱树。
可全世界有那么多匹马。
难道就只有那些赫赫有名的马儿才能成为赛场上的王者？
未必吧。
说到底不过是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而已。
余曜拍了拍自家小马的脖颈，在广播声叫到自己这一组去候场的时候，戴上与燕尾服配套的高礼帽，亮晶晶的眼里盛满促狭笑意。
“橙子糖，这辈子能不能脱单，就看你自己的了。”
嗯，既要赢了比赛，还要能赢了人家小马驹的心。
“咴咴！”
橙子糖似乎真的听懂了自家主人的话，用力抖了抖雪白如缎子般的漂亮毛发，又张嘴啃了啃少年的手背，才神气十足地走上赛道。
“咴儿咴儿！”
小白马的脖颈高高昂起，迎着媒体记者们的刺眼闪光灯，边漫步走向候场区边清脆嘶鸣着，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
我，橙子糖，来了！
第195章
夕阳西下,天色擦黑。
f国首都十余里郊外的宽广马场，奥运会盛装舞步的第一场比赛即将开始。
满场热烈的观众掌声和广播音乐声里，余曜正带着橙子糖站在排队出场的队伍里,若有所思地打量着20X60的长方形围栏。
当然了,重点观察了围栏四周的12个字母动作点和7个裁判位。
虽然每场比赛的这些位置基本上固定。
但余曜还是习惯于把这些位置和赛场本身的布置联系到一起。
毕竟裁判位再固定，裁判位本身的座位布置具体是一览无余的寻常座椅，还是自带玻璃窗的古典木屋，都会影响到自己最终停留位置的视觉感受。
余曜习惯于在上场前视现场情况再对自己的计划做点微调。
许多次的比赛经验让他再清楚不过，尽可能地保证自己和橙子糖在裁判们视角里的动作完美无缺,才是前两场比赛取胜的关键。
是的，是裁判而不是观众。
倒不是余曜没有把满场期待兴奋的观众们放在心里。
实在是赛制如此。
躁动喧嚣的排队人群里，余曜默默地用目光将整个赛场复刻进脑海。
大台五套直播间的解说员也在滔滔不绝地说起盛装舞步特有的比赛规则。
“盛装舞步比赛，也叫花样骑术赛，在1912年就成为了奥运会的比赛项目。按照国际马术联合会规则,奥运会的盛装舞步团体及个人比赛一共分为三场：大奖赛、特别大奖赛和自由演绎大奖赛。
“前两场的路线和动作必须按照等级科目指定顺序进行，只有最后的自由演绎大奖赛才可以由参赛者自行选择配乐和编舞。
“但这并不代表着前两场赛事上所有选手的比赛表演完全一致。
“毕竟如果所有的选手都在同一曲音乐中带着马儿做着完全一致的动作，观众们很快就会审美疲劳,比赛的观赏性也会大打折扣。
“但如果都可以跟第三场的自由演绎一样自行选择配乐和动作呢,比赛必须有的区分性则会大大减弱。
“所以最后的折中方案是前两场比赛的科目动作确定，配乐自选。如此一来,观众们可以欣赏到不同乐曲下不同节奏的马儿表演。围绕场地分坐的七位裁判也可以在他们面前的固定字母标记点记录下选手相同动作的具体打分。选手们则可以在配乐上花出心思。
“简直是一举三得！“
解说员语调兴奋地在选手上场前绕场适应的几十秒间隙解说着比赛规则。
直播间奔着余曜而来的观众们大多听得半懂不懂。
只有部分在听见盛装舞步别名花样骑术赛的观众融会贯通地把比赛规则弄懂了大半。
他们在弹幕里助人为乐地解释。
【我就知道，名字带花样的基本上都要比两种比赛，一种是内容技术固定的,一种是自由发挥的】
【花样滑冰也是这样，类比一下,大奖赛和特别大奖赛大概相当于是短节目，自由演绎是自由滑】
【短节目？自由滑？卧槽,谢谢大佬，一下懂了！】
华国这两年的花滑成绩斐然，大多数人都看过花滑比赛，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自己今天看的大奖赛大约是类似短节目一样内容有限制的前半场。
他们不知道的是，盛装舞步的大奖赛和特别大奖赛远比花滑的短节目还要磨人。
至少花滑短节目只在规则下对技术动作有所限定，编排节目所需要的具体跳跃和步法种类都可以由选手视自己的能力自由组合。
但大奖赛和特别大奖赛却是有着详细的科目表。
除了标注好限定的比赛时间，还严格规定了选手们需要按照怎样的顺序在哪个字母点位完成什么样的动作，期间要留下什么样的马蹄迹线。
基本上就算是命题作文。
所以等待自己的比赛开始对于正在候场的选手们简直就是一场折磨。
余曜自己倒是没什么。
他在记住围栏布置后，就从口袋里拿出一条定制的哥特风的装饰链条挂在橙子糖的额间，仔细观察，调整位置，顶多就是被一阵阵或古典或悠扬或动感的音乐塞满了耳朵。
橙子糖也在专注地跟主人撒娇，极偶尔地偷偷瞥几眼远处即将上场的大黑马星辰。
但其他同样排队的选手看上去就很有点烦躁了。
倒不是说四周音响声和掌声太大。
实在是他们被迫看着别人家的马儿在围栏里的种种不错表现，像极了开卷口语考试时坐在讲台下面，眼巴巴地看着其他同学一个个先于自己上去字正腔圆地背诵课文。
千篇一律的动作内容。
裁判们都已经看厌倦了吧？
等会儿自己和自己的马儿上去时还能不能比他们的效果更好？
这些个问题如同梦魇般萦绕在一个个候场选手的心头。
偏偏七月份的天还很热。
穿着衬衫和燕尾服的参赛运动员望着场内，在心里对比着不同字母位置自己和马儿的动作，同时紧锣密鼓地分析着上场选手的优势和不足，很快就已经满头大汗。
也有不少人忍不住跟队友嘀嘀咕咕。
约瑟夫就一边擦汗一边跟雅克嘀咕。
“这匹马有点紧张，肌肉都僵了……这匹马的慢步不错，快步节奏散了……这匹马不错，骑手太紧张了，颠簸的动作不自然，连累得马的动作都不够柔软……”
说是嘀咕，约瑟夫的嗓门一向不低，不少候场选手都听在了耳里。
不得不说，作为能跟雅克组队的一流马术选手兼教练，约瑟夫的点评十分到位，不少人在心里附和点头，就连余曜都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一眼。
只这一眼，刚好就被后排正排队的队友岳博扬看在眼里。
岳博扬常年外训，是开幕式前两天才抵达的奥运村，对余曜现今的马术水平一无所知，对余曜的为人也一无所知。
但却并不妨碍他和闻鹤洋一样渴望拿到团队赛奖牌，因而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凑数及时雨寄予厚望。
见状还以为余曜是紧张了，就把手里的缰绳交给尤扬，自己则是满头大汗地挤到了余曜身边，殷勤地递上一把各种口味的水果糖。
“小余，”岳博扬显然也没有什么安慰人的经验，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僵着脸，干巴巴道。
“我听别的教练说你喜欢在比赛前吃个糖放松心情，别紧张，橙子糖的科目训练都学得很棒。”
其实闻鹤洋的原话就三个字——“天才马！”
岳博扬自己不是很相信有什么马真的能对科目训练一点就通，一学就会。
但事已至此，闻鹤洋负伤无法上场，本届奥运劲敌连连，个人赛奖牌既然无望，团体赛奖牌就是他们唯一的指望，安抚好队友的赛前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岳博扬紧张地盯着少年温柔抚摸着小白马的手看，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冒出了句大实话。
“再说了，你要是紧张，橙子糖也会紧张的。”
余曜：“……？”
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不过能送这么多水果糖过来，自家这个不熟悉的队友应该也是个实在人。
余曜没有说自己很少吃糖，吃也只吃一种口味，而是从一把糖果里精准无误地挑出一颗橙子味的后，才扬起眉梢笑了下。
“谢谢岳师兄。”
余曜也没有要多解释的打算，反正待会儿的赛场上就会见真章。
岳博扬被这个自信张扬的笑容惊艳得怔了怔，正要再说点什么。
恰在此时，马场四周的灯光骤亮。
“咴儿——咴儿——”
猛然间被惊动的马儿躁动起来，不安的嘶鸣声此起彼伏。
岳博扬惊得拔腿就跑。
“小余我先走了，你好好比，别紧张！”
他急着回去安抚自己的马匹。
余曜答应一声，不紧不慢地把自己口袋里橙子味的糖果剥开，喂给赛场里唯二没有被灯光干扰到的小白马。
橙子糖大眼睛一亮，大脑袋挨挨蹭蹭地过来开心舔舐。
掌心被粗糙的粉色舌头舔得又热又痒。
余曜有点想笑，也就是不远处突然出现的某道视线突兀到不能忽视，才不得不抬起眼看了回去。
两道视线猝然相撞。
是雅克。
这人真的奇怪。
明明一脸看不起橙子糖血统不高贵的傲慢模样，偏偏还会偷看。
余曜挑了挑眉，故意把目光在他手下同样安安静静的星辰身上顿了顿，才又收回。
雅克果然在第一时间就仓促躲闪了视线。
随即就是一阵恼火。
自己不就是看了那个没有家世的小白马几眼嘛，有什么可心虚的！
雅克才不肯承认自己越看越觉得余曜的那匹小白马很有些特别，居然能和星辰一样在突如其来的灯光惊扰下若无其事。
但小白马不可能比得上他的星辰。
这门亲事他绝对不可能同意！
随着广播里“下一位出场的，是来自f国的第八号运动员雅克和他的搭档星辰”响起，雅克憋着一口气拍了拍大黑马的脖颈，咬牙切齿。
“星辰，我们可不能掉链子。”
“断过腿又怎样，你可是俱乐部最漂亮的小公主。”
“将来也要找一匹全世界最好的公马！”
反正绝不能是随随便便认识的什么野小马，家谱都翻不出来几页的那种！
大黑马不懂人的纠葛，但还是在主人突然亢奋的情绪感染下眨了眨水润明亮的大眼睛，高高昂起脖颈，用力嘶鸣了声。
“咴儿！”
这一声清脆又洪亮。
不少马儿都抬头望来。
就连正在开心吃糖的橙子糖都喷了喷鼻，看清是自己之前看了好几眼的那匹大黑马之后，前蹄欢快地刨了刨沙子。
“出发！”
雅克意气风发地扯了扯深黑色燕尾服的后摆，一个翻身骑上马背。
余曜也终于得以在候场的队伍里又进一步。
这个位置刚刚好是候场区观赛的最佳视角。
余曜也想看看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劲敌的实力，喂完糖后擦了擦手，就往围栏边走了几步。
“啊啊啊啊——”
满场的观众们在看清是雅克上场后，尖叫口哨声排山倒海般涌来。
余曜安抚地摸了摸橙子糖，再抬眼向前望去时，刚刚好就跟正在绕场适应的雅克再度对上了视线。
这一次，雅克没有再躲闪，反而是看着余曜的方向点了点头，挑衅似地宣告起自己比赛的开始。
工作人员会意地把活动围栏缺口放回原位。
西方古典式的恢弘管弦乐随之响起。
星辰也在音乐开始的一瞬间就从A点位置以一个优雅端正的中间慢步缓缓出发。
高大骄傲的马儿低下头，驯顺无比地按照人类的指使运步前进着，每一步的后蹄都准确无误地落在前蹄印前方。
这种规整严苛到令人耳目一新的画面刹那间就捕获了在场所有观众的心。
“这是雅克和星辰，”大台五套的解说员也提起了精神。
“这对明星组合曾经一路从挑战赛、圣乔治赛、中级赛一路杀上来，战果累累！尤其是星辰，这匹曾经的竞速赛马意外负伤退役后摇身一变成了舞步马，依旧在赛场上所向披靡！让我们看看他们接下来的表现吧！”
直播间里显然也有不少爱好马术的观众认识他们，从雅克一出场就开始在弹幕里疯狂刷屏。
【啊啊啊，是星辰！真的又黑又亮，像黑珍珠一样！】
【星辰比她的父母还要漂亮，她的老父亲也帅，但是有点秃头，星辰的鬃毛真的又茂密又丝滑】
【呜呜呜，都在说马，只有我觉得雅克其实也很帅吗，他臭着脸的时候，那种暴脾气傲娇绅士既视感】
【噗嗤，雅克要是知道你这样评价非得吐血不可，他出身老牌贵族，一向以贵族绅士自居，最恨别人说他不绅士，天天端得不得了】
【他臭脾气我不觉得帅，但在星辰负伤退役后不离不弃是真的帅】
【呵，那你是没听说过他魔鬼训马师的名号，凡是顽劣的马到了他手上都是要吃苦头的，他真的会用鞭子抽马，多名贵的马照打不误】
【但星辰就被他养得很好，又高又漂亮，看上去很骄傲很温顺】
弹幕里熟悉这对组合的网友们开始了争论不休。
解说员偶然的一瞥，悬着的那颗心都快死了。
有实绩还有人气，在华国这种马术洼地都有这么多人认识，这对组合来势汹汹啊。
他有点担忧地瞥了眼不公开镜头里正在排队等待出场的余曜和橙子糖，在雅克和星辰一个又一个完美无缺的动作里心越来越凉。
和余曜一起候场的选手们也都在对比场上和自己后渐渐灰暗了脸色。
之前点评时一直吐槽其他人的约瑟夫更是一反常态地赞叹连连，“这个大跨快步平衡极了！这个缩短慢步很有弹性！这个斜横步真灵活……星辰和雅克这一次真的很给力！”
隔着玻璃，余曜看不清裁判们的脸色，但以他自己的标准，雅克和星辰的分数绝不会低。
正如余曜所料，在六分半的管弦乐终于落幕，雅克在马上冲着众人脱帽致意，退出场外后，大屏幕上他的名字后面很快出现了75.776%的分数比。
看上去不多。
甚至还不到八十。
但盛装舞步大奖赛的评分规则是单动作十分制，即每个动作十分，另外再有四个方面的总体印象分，最后计算出最终百分比得分。
上一届奥运金牌得主的大奖赛得分比可只有百分之七十出头！
“这无疑是一个破纪录的分数！”
大台解说员在现场观众们不断的倒抽冷气声中惊叹道。
直播间观众们虽然一知半解，但在看见代表着世界纪录的WR字母出现在雅克姓名栏旁边的时候，也都明白了这匹乌黑发亮的大黑马和她的主人获得了一个史无前例的优秀成绩。
很多人都被屏幕里的掌声和欢呼感染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好像这一对组合确实和音乐韵律的融合度更好。
【哦豁，小鱼要压力山大了】
【家人们谁懂啊，突然感觉到了雅克和星辰的帅气，开始了打开浏览器的手】
【去吧去吧，还可以顺手查查赛马，你会发现一个新的王国】
【还可以搜一下星辰的帅照！】
满屏的弹幕都开始了心猿意马。
但并不代表着没有人关注他们来观看马术比赛的初心。
于是，在询问雅克和星辰的评论区里很快夹杂起了焦躁不安的气泡。
【小鱼快上场了吗】
【虽然但是，橙子糖加油加油】
【不用慌，往前冲，鱼粉永远支持你！】
这样无声的助威呐喊声一直持续到余曜骑着云朵一样雪白的马儿出现，才瞬间变成更加激动的尖叫。
【啊啊啊啊！来了来了！】
【小鱼来了！】
20X60的围栏边，工作人员又一次挪开白色围栏。
余曜也没有迟疑，在倒计时的提醒下拉起缰绳，足跟一个轻点。
聪明的橙子糖就会意地高高抬起前蹄，后脚一蹬，以最矫健的姿态一跃而起，潇洒无比地跳进了布满细沙的舞步赛场。
落地之后，就是一阵开开心心的绕场撒欢小跑。
“咴儿！”
雪白发光的高大马儿欢实地摇动着漂亮的尾巴，一边跑一边仰头发出了比星辰还要清亮的阵阵嘶鸣声。
这种完全不同与其他马匹刚刚进入陌生赛场时沉默拘束的欢快奔跑模样，纯粹又可爱，感染力还很强，以至于初来乍到的橙子糖一下就吸引了所有观众的视线。
“这匹小白马也太快乐吧！”
“哈哈哈哈，它还咧着嘴，好像在冲我们笑和撒娇哈哈哈……”
“阳光又可爱，我记住这匹叫橙子糖的小马了！”
赛场破天荒地在比赛还没有开始时就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已经有些疲惫的裁判们也是眼前一亮，下意识喝口水挺直腰板，期待起这对新面孔组合接下来的表现。
就算是讨厌橙子糖的雅克也不得不承认，橙子糖此时放开奔跑的模样真的亮眼极了。
“心机小马！”
他嘴角下垂着吐槽，却忍不住又多看了好几眼。
余曜却没有心思注意这位对手的一举一动。
他放任着橙子糖满场撒欢，只当是比赛前排队半天的补偿。
等几十秒的倒计时到达尾声，就拉了拉缰绳，有些好笑地提醒道。
“橙子糖，比赛要开始了。”
“咴儿！”
橙子糖愉快地答应一声，抖了抖垂下来的小辫子鬃毛，脚步骤然一停，随即变身正经小马，一脸严肃地端正走回到起始A点。
在音乐即将响起的当场，马头一低，就摆出了最乖巧老实的受衔姿态。
前后对比太强烈。
围观的约瑟夫再一次发出了灵魂质疑：“双面马！”
第一次见马居然能变脸这么快的观众和裁判们也是齐齐一愣。
正要跟身边朋友交流惊叹，音乐声已经响起。
橙子糖无需催促，就在第一枚乐符落地的刹那，用一个标准的中间慢步踏了出去。
第196章
盛装舞步大奖赛。
橙子糖已经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本来热情活泼的小马在音乐开始的一瞬间就变得严肃起来,连按照比赛规定代表受衔的垂头弧度都变得莫名忧伤。
它绕着围栏慢慢踏步，动作优雅而富有韵律感。
华丽忧郁的曲风搭配着通体雪白的毛发、脖颈从下往上一排编成小辫的鬃毛、饱满额头上垂落摇缀的金色珍珠链条，仿佛一瞬间就将所有人带回了奢靡富有的古典上流社会。
很成功的亮相。
但现场却是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以为余曜会选择一首欢快的曲子！
“废话,橙子糖这么可爱,当然要用最开心的曲子！”
这样的论调在比赛开始前橙子糖撒欢绕场时蓬勃兴起，连雅克和约瑟夫也这样想。
但却在乐曲开始时瞬间消失。
无他。
在一阵钢琴、手风琴、电吉他等厚重乐器齐齐奏响、扑面而来的刹那，几乎所有人都听出来了，余曜选择了一首家喻户晓的世界名曲——
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华文名：歌剧魅影。
曲子得名于同名歌剧，讲述的是相貌丑陋却是天才音乐家的歌剧院幽灵“魅影”无可救药地爱上美丽如天使的女歌手克莉丝汀,最终却只能绝望放手的爱情悲剧。
绝对可以说是一首充满魅力和感染力，曲风却偏向忧郁悲愤的叙事抒情曲。
“为什么会选择这支曲子？”
即使是大台五套的解说员都有点懵。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懵。
【额，橙子糖这么活泼开朗，不应该选择一首鼓点急促的爵士乐吗】
【热情优雅的蓝调也行啊】
【我觉得摇滚流行乐也可以，歌剧魅影……咳咳,总感觉跟橙子糖的性子不搭边】
这样的疑窦也让刚刚提起兴趣的裁判们大为不解。
只不过他们更关心的是歌剧魅影这首曲子作为主角情感爆发的高潮抒情曲，节拍不够分明，节奏也不明确,这就意味着整场舞步动作将没有固定的音乐辅助卡点。
第一次登上国际赛场的橙子糖和余曜能够很好的演绎吗？
裁判们的疑问同样也是在场不少资深马术爱好者的疑问。
就连约瑟夫都在反应过来不止有曲风不契合的问题之后,主动走到了围栏边的雅克身旁。
“余到底在想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这分明是给自己和小白马设置了hard模式！”
这还只是大奖赛而已。
大奖赛的团体前六名都可以进入到特别大奖赛,最终由大奖赛和特别大奖赛的团体总分相加就可以决定团体奖牌归属。
个人分数总和的前十八名则可以进入到自由演绎比赛参加盛装舞步个人奖牌的角逐。
可以说只要团队表现及格，进入到决赛圈几乎没有压力，个人金牌的排名也只取决于最后一轮的自由演绎赛。
想到这里,约瑟夫忍不住地摇头。
“何必要铤而走险？”
他好半天都没有听见雅克的答复，扭过头,才发现自己这位老朋友此时正紧抿双唇，两眼放光地望着场内那匹已经乖顺垂下头,正在开始自己表演的小白马。
“雅克？雅克？”
雅克被打断，不耐烦地皱了眉，一语道破了老朋友的疑惑，“那当然是因为余还想要带飞他们整个华国马术队！”
作为领队的闻鹤洋倒了。
岳博扬和尤扬虽在却并不出众。
余曜如果拿不出耀眼的成绩拉高华国队的总分，争夺团体赛金牌就是痴人说梦。
“是这样么？”
约瑟夫的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岳博扬和尤扬身上，陷入沉思。
但雅克却是一眼都没有往回看。
场里那匹在灯光照耀下仿佛时时刻刻都在发光的小白马不出意外地吸引走了包括他在内的全场观众的目光。
就连余曜的余光也落在橙子糖身上。
雅克只说对了一半。
余曜状似悠闲地操纵着缰绳，实则一直在用最自然不起眼的方式给予橙子糖变换动作的暗号提示。
他的确有想要带飞华国队的打算。
但让橙子糖实实在在地在全球观众面前留下最深刻的印象，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橙子糖很聪明也很跳脱。
这是余曜一直都知道的事情。
选择活泼生动的乐曲让小白马散发出的单纯快乐气息感染所有人也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但然后呢？
给全世界观众的印象就是有一匹可爱的小白马在赛场上快乐地表演完整个科目？
这个印象未免也太单薄太没有记忆点。
裁判们也不会记住橙子糖。
作为橙子糖在国际赛场上的首秀，只有拿出最令人深刻的表现，才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并深深记住，华国队有一匹很棒的小马驹很擅长盛装舞步，聪明且非常通人性，完全配得上那枚金光闪闪的牌子。
最好是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知名曲目，还能跟性格形成巨大反差的那种，再没有比歌剧魅影更好的选择了。
所以在进场预备时余曜压根就没有施加约束，反而是放任候场时憋了半天的橙子糖快乐满足地满场撒欢奔跑。
毕竟前后对比才是最好的记忆点。
至于橙子糖能否胜任歌剧魅影这样复杂且忧郁深情的曲目，余曜在选曲时压根就没有多加考虑。
连秦王破阵曲那样气度恢宏的自由演绎曲目都已经轻松拿下。
不到六分半的歌剧魅影，还是固定科目而已，对聪明的橙子糖而言根本就不是问题。
余曜看似端坐马上，和其他骑手一样暗暗指挥着马匹动向。
实则只有在抵达每一个字母点时，他才会适当地稍稍提醒，以保证在裁判位的动作能够被重新调整进裁判的最佳视角位置。
他完全是放任着自己被橙子糖带飞。
橙子糖也很争气。
聪明的小白马早早就记住了所有位置的动作。
它是不懂歌曲里传达的复杂人类情绪。但不妨碍它能牢牢地记住音乐的节拍。
头是要低着表达受衔的温顺。
但属于橙子糖的自信心却是一直高高挂起。
修剪整齐的小巧马蹄在绵软的细沙一下又一下地抬起又落下，摇晃的马身带动起流淌着月华光辉的闪闪尾巴。
左右，左右，上下，上下……
小白马快活的尾巴和鬃毛一甩一甩，精准无误地踏在每一个音乐转折点的舞步上，很快就带动起了观众们的情绪。
打节拍向来是感染力强的乐曲自带的肢体冲动。
歌剧魅影又是经久不衰的传世名曲。
很多人都熟悉它的曲调节奏，再加上有一匹小马正在他们的视野里优雅灵动地跑动着，快慢交替地替他们不断带起摇摆的韵律。
渐渐的，第一声、第二声、第三声……观众们下意识打节拍的掌声逐渐聚集回荡在马场上空。
成百上千人的掌声清脆又热烈。
场中小小一只的白马不仅没有被惊吓到，反而肉眼可见地更加自信，连编成小辫的漂亮鬃毛都精神抖擞地战栗起来。
连带着修长的，富有弹性的膝盖仿佛在附和着这些有规律的掌声，抬起落下的动作都变得更加柔软有力。
掌声落下时，马蹄也从容踏下。
手掌合拢时，马身也轻盈跳起。
总而言之就是——
马踏步，人拍手。
人拍手，马踏步。
彼此配合无间，在音乐的渲染下，就好像是一场童话故事里才会有的跨物种生灵间的隔空美妙互动。
这么会有这么聪明这么会跳舞的小马！
满场的观众们满心柔软，情不自禁地摇晃身子拍着手，陶醉地沉浸在和这匹满身活力的雪白精灵的温情互动之中。
他们甚至有一种自己也在参与其中这场盛大的盛装舞步，小白马只是在按照他们的心意跳舞的美好错觉！
“真是不可思议！”
A字母点下方的裁判忍不住喃喃感慨，“这居然是一匹很懂音乐的小马！”
感染力强到了能够成功带动全场的氛围！
全场比赛进行到现在也只有星辰能勉强做到，但也比橙子糖差远了。
毕竟星辰只是引得观众们不断地鼓掌尖叫，橙子糖却做到了让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看它跳舞并且一起摇摆！
A字母点下方喜欢狠抓技术的裁判也对自己正在不断打下的分数十分满意。
他对着印有A点技术动作顺序表格不断嘟嘟囔囔地核对确认。
“接下来是缩短跑步……嗯，颈部抬高的拱形很漂亮，推进动作也很有力……让我看看这个空中换腿动作，哦，天呐，节奏真稳，马身看上去轻盈又正直……”
同样在抓技术的裁判不止有A位置的一个。
六分半的比赛时间还没有过半，好几位裁判就已经心情激动地拍下了桌子。
“这匹小马就是今年比赛的最大黑马了！”
不止是动作节奏富有感染力，动作的细节更是完美无缺地展现了马儿每个动作的标准和代表意义。
毫不夸张的说，这匹小白马的动作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
还不止是动作，在细沙上留下的蹄迹也足够完美。
所有裁判都能通过无人机的视角看清橙子糖不时快跑慢步留下的一道道或平直或圆润的科目规定痕迹，并且为之深深着迷。
平直的路线或许不算什么。
但能走出一个接一个圆润可爱的半圆，顺时针和逆时针都没有问题，本身就已经证明了小白马非同一般的智商和行动力。
“如果这是我的马场里的马……”
自己就拥有一家马场的B号位裁判忍不住感慨，“那我一定天天都要带它出去比赛！”
这简直就是马场的活招牌！
想到这一点的显然不止一个人。
坐在观赛席前列的不少马场主都心动起来。
橙子糖不可能是凭空冒出，就算没有名贵血统，应该也有兄弟姊妹什么的，或许可以去打听打听。
买不下橙子糖，还能买不下他的血亲吗！
余曜又不可能买一堆马放在自己的马场养。
动心的不止有马场主。
雅克都不免有一丝动摇。
作为驯马师，他比寻常的马场主都要懂行。
就算是因为夹带私仇觉得橙子糖不够好，他也不得不承认，橙子糖的外观很出众，体态气质也是一等一的好，但最重要的是它的独特性格。
一点都不怕生。
掌声响起的那么热烈，赛场紧绷刺激的气氛更是与众不同，偏偏橙子糖第一次参赛就能表现得如鱼得水。
这可不是一般的小马能够做到的。
或许，它本就该是一匹为竞技场而生的赛马。
雅克握紧了拳，不由得目光上抬，望向了马背上那个白裤黑靴，一袭深蓝色燕尾服，腰杆挺直的少年身影。
这得有什么好运气才能从犄角旮旯里捡来一匹这么好的马。
余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点！
雅克想到自家俱乐部每年需要花大价钱才能从狡诈的马场主手里收来或许能出名的优良马匹，心里就是一阵阵滴血。
但羡慕归羡慕。
他是绝不可能把星辰许配给这样一匹横空出世的小白马。
血统之所以至上，就是因为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基因稳定。
橙子糖是很不错。
但又不是没有比它更好的公马。
才只是一场大奖赛而已，现在就说欣赏未免为时过早。
雅克握紧拳，努力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目光却忍不住一下又一下地瞥向场内。
场中人以一个漂亮的脱帽礼绕着圈向全场观众致意，赢得排山倒海的掌声和尖叫时，他还能勉强忍得住。
但等到裁判们最后的分数出来，余曜和橙子糖的名字不出意外地压倒在自己的头顶，雅克就有点受不了了。
他牵着似乎意识到主人心情不好，乖巧低头的大黑马星辰和余曜还有兴奋的橙子糖在后台狭路相逢。
“很棒的表演，”雅克主动开了口，顺带着大刀金马地挡在自家的马儿前面。
橙子糖刚要凑近的动作猛地一顿，委屈地往自家主人身后躲了躲。
余曜正抱着自己的高礼帽在喝水，造型发丛里都是亮晶晶的汗珠，见状只挑挑眉，笑道，“谢谢。”
他其实没有把跟雅克的赌约放在心上。
但云淡风轻的神情显然更刺激到了心里惴惴不安的某人。
雅克忍了又忍，憋不住道，“但这才只是大奖赛而已！”
余曜哦了声，依旧没有提起什么更高的兴致。
雅克彻底被激怒，也顾不得什么绅士不绅士了，“让我们自由演绎大赛见！”
到那时，他精心编排的曲目一定会得到所有裁判的青睐！
星辰也会如她的名字星辰一样，高悬在所有人和马的头顶！
尤其是余曜和橙子糖！
雅克满脸不高兴地牵着大黑马走了。
只留给余曜一脸的莫名其妙。
不是，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这个坏脾气的家伙了？
余曜好笑地摇摇头，见橙子糖短暂失落之后依旧是一副开心得不得了的模样，比赛都结束了还在一直在抖耳朵摇尾巴，仿佛还沉浸在音乐里不能自拔，就忍不住揉了揉那对泛粉的毛茸茸耳朵。
“好了好了，过两天再带你来表演。”
橙子糖咴儿咴儿地叫了两声，才眨巴着眼拿大脑袋去不住地顶少年的肩，仿佛是在说——
嘿，老伙计，我没给你丢脸吧！
余曜忍不住地笑，“很棒，超级棒，橙子糖今天的表现棒极了！”
橙子糖立刻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尾巴毛也摇得更快了，活像只雪白雪白的大哈巴狗。
余曜拿它没办法，只能把马带去交给留守马场的费汉秋，又仔仔细细交待了一定要特别注意情况，不能吃来路不明的食物和水，才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回去了住所。
“累吧？”
赵威明和队医正拿着热水和按摩仪等着，见人终于回来了，赶紧上去搀扶。
“我还没有累到走不动。”
余曜不太习惯地挣扎了下，但到底还是顺着他们的意思被扶了回去。
赵威明咋咋呼呼地指挥着队医准备理疗，“跟我还逞强？这一天又是射击又是马术，不累才怪！”
余曜有心反驳，又觉得没必要，干脆快速冲了个战斗澡，然后就两眼一闭，任由他们摆弄。
赵威明早就已经因为自家徒弟拿到奥运的第一枚金牌高兴半天了，这会儿可算有了说话的空儿，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询问起余曜射击场和马术赛场上的经历。
只不过问了半天都没有得到回音。
他正想再说什么，就被正在按摩的队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再一抬头。
好家伙，人已经睡着了。
长得跟什么似的乌黑睫毛小扇子一样乖巧覆盖在少年眼睑上，落下的阴影正随着匀长的呼吸一下一下地轻轻颤动着。
赵威明的心瞬间融化。
等到理疗结束，就轻手轻脚地把人背回到床上，顺手按住了被惊醒想要起来的黑猫，又小心翼翼地替余曜摆好拖鞋。
“睡吧睡吧，明天还有冲浪比赛呢。”
然后就一直等出了房门，才给那头还在等消息的祁望霄发了个一切都好的报平安短信。
这还不算完。
才一回住处，赵威明屁股还没有坐热就被宋双成撵了起来问余曜的情况，不多时又是单板队那边的询问关心，还有来自大洋彼岸的跨国电话。
“关心小余的人也太多了。”
赵威明光是接电话就接到口干。
一旁的宋双成戴上老花镜看比赛行程，眉头紧皱，“能不关心么，你也不看看他身上肩负了多少人的希望！”
“不说别的，明天就是冲浪第一场！”
虽然心里清楚，再次被提醒，赵威明还是不由得有些咂舌和担心。
正常人的比赛状态都不可能保持太久。
又或者说，紧张的比赛状态持续太久，势必会造成身体机能下降。
这是人之常情。
小余今天已经比了一天的赛，明天又是一大早就又要开始，还是最费体力的冲浪，动辄漂在海上几小时的那种，他还能扛得住吗？
同样的疑问也回荡在戚本树的心里。
想到明天就是比赛，他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干脆爬起来病急乱投医地拜月亮。
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元始天尊如来佛祖斗战胜佛妈祖娘娘华光大帝……一定要保佑我的两个徒弟！
明天一定加油啊，小余！
戚本树神情紧张地抱紧了余曜留在他这里的参赛冲浪板，第二天一早就冲去了余曜所住的别墅。
“小余你起来了吗？”
他拎着食堂打来的饭，紧张兮兮地隔着房门询问。
意外的，屋里好半天都没有答应的声响。
“不会是出事了吧！”
戚本树当时就是心下一紧。
“砰——”
禁闭的房门里突然传出巨大一声。
第197章
房内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本就忐忑的戚本树人都快被吓傻了。
他不停地敲门，语气急促。
“小余！开门！小余你没事吧？快开开门……”
声音之大，别墅里的其他人都被惊动。
同住在二层的房主任最先出门。
这位老领导昨天夜里审核代表团出行用车情况一直忙到很晚,这会儿才起来,脸都没洗，人还没多清醒呢，就被隔壁的动静吓了好大一跳。
余曜出事了？
他慌慌张张地套上拖鞋，一个箭步打开自己的房门，“怎么了这是？”
然后就对上戚本树那张更加惊慌失措的脸。
“余曜怎么了？”
房主任匆忙地戴上眼镜,看向依然紧闭的房门。
“房主任！”
戚本树当然知道这是华国代表团此行的最大领导，在局里地位仅次于虞书记和正副局长。
但他此时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连房主任只穿了老头乐裤衩和拖鞋都没注意到，还在一个劲地敲门。
“我敲了半天，余曜在里面没声了！可能是昏迷了！”
“啊？昏迷了？”
房主任人也慌了下。
他还有点迷糊的脑袋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没声和昏迷其实并没有什么直接的逻辑关系,自然而然地就顺着戚本树的思路想了下去。
运动员本来就属于身体机能高度损伤的特殊群体，余曜昨天又在七月的高温里连轴泡了一天，那些射击服和燕尾服又厚又不透气……
炎热季节中暑昏倒什么的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房主任当机立断地掏出手机打算让人来直接开锁。
“喂,安排个会开锁的赶紧过来,顺便把队医什么的也都叫上……”
戚本树在旁边眼巴巴地来回踱步，越想越急。
“要不,让我试试直接踹！”
他心急如焚，说干就干，拉着房主任往后撤几步退到安全距离,随即压低身体蓄力，一个爆发就直接开跑起踹！
就在此时。
“咔哒——”
门锁细微的一声响,顶着一头乱糟糟呆毛的少年有点茫然地打开门。
“戚教，房主任,发生了——”
话还没有说完，余曜就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猪突猛进、完全停不下来的教练以一股牛力踹进了怀抱里！
砰！
又是一声惊天巨响。
齐齐倒地的两人骨碌碌地滚进了没开灯的屋子里。
房主任惊的眼皮子一颤，心尖尖也是不停打颤。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怀疑华国代表团要完！
谁能扛得住体力充沛的中年教练的全力一踹？
余曜非得受伤不可！
他连拖鞋掉了都顾不得，光着脚就冲进房里想要查看情况。
可下一秒，整个人就被惊在了原地。
啊这，房主任为难地皱皱眉，奇怪地看着地上灰头土脸的两人。
刚刚不是戚本树踹的门吗，怎么下面垫着的也是他？
余曜反而安然无恙地在上面？
余曜自己其实也懵懵的。
毕竟这种一开门就看见有人正冲着自己飞踢而来的大场面，实在是超出了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头脑的理解范围。
反而是在冰球队时，作为挑衅和打架主力军的执行者Enforcer本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起到了绝对的肢体主导作用。
几乎在戚本树飞踹上少年的前零点几几秒，余曜眼都不眨，就以一系列拽住、拉高、过肩摔的动作毫不留情地把人掀翻到自己背后充当了缓冲肉垫。
当然了，这里毕竟不是熟悉的寒冷冰球场。
他潜意识在手下留了情。
基本上两个人在地上滚出的这几米就已经卸掉了全部的力道。
所以戚本树除了老腰快要断了的韧带撕扯感之外，倒也还能在少年的搀扶里很快站起。
“嘶嘶……”
他扶着腰，因为腰部肌肉被猛然撕开一瞬而不住地倒抽凉气，却还没有忘记第一时间先关心徒弟。
“我没事，小余，你没事吧？”
余曜有点紧张地替教练按压检查了几下要害部位才勉强松口气。
“我没事，戚教，不过……你踹我门做什么？”
少年努力眨了几下眼，到底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恢复了开门前的慵懒模样，一脸困意朦胧的疑惑不解。
犹然印着半张枕巾纹理的白皙脸庞上，那双平日里明亮澄澈的琥珀色眸子里此时正蓄满水汽，怎么看都是雾蒙蒙的。
倒不是因为中暑生病之类的缘故。
实在是确实没怎么睡醒。
昨天一整天都处于全力比赛的紧绷状态，又热又累，他冲完澡躺在床上后都还有一种自己浑身上下还在被咸涩汗水泡发了的别扭酸软感。
只是迷迷糊糊间听见门外有人在敲门，才努力翻了个身摔下床，然后在床边地毯上又坐了会儿才勉强提起精神过来开门。
还有点摸不清楚状况的少年和自家后怕不已的教练僵硬对视。
戚本树见余曜没事就已经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哪里还会计较什么巨响不巨响，几句话把误会说清，就继续围着徒弟殷勤打转。
“我就知道你昨天热气，专门给你做了消暑清凉的鸡屎藤糖水，放楼下桌子上了，咱们现在就下去吃？”
余曜又打了个哈欠清醒了点，脑筋转了转，才想明白那声巨响大约是自己摔下床的声音。
他耳尖红了下，见教练已经换了话题，就借坡下驴地含糊答应下来，而后——
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房主任印满葫芦娃和米老鼠的老头乐大裤衩和塑料大拖鞋上。
有点可爱，还有点接地气。
就是跟领导的身份，咳咳，不太相衬。
余曜忍不住地想。
下一秒就立刻若无其事地挪开了目光。
但房主任何许人也。
没这点眼力见儿，也不可能成为总局的话事人。
他扭头看向了罪魁祸首。
微圆润发福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很有点不怒自威的领导架势。
戚本树也意识到了自己似乎太过心急惹了祸了。
想到这可是总局数一数二的实权领导。
谈笑间一句话能定一个冷门项目生死的那种！
戚本树浑身的冷汗一拥而上，脸也红成了猴屁股，磕磕绊绊地试图解释。
“那什么……我也是……”
眼看自家教练即将把事情上升到某种没必要的高度，一旁的少年很自然地开口接过话茬。
“房主任，您要和我们一起喝点糖水吗？”
余曜微微笑着，目光坦荡荡地看向这位华国代表团的最高领导。
他是在光明正大地赌。
赌这位大领导绝不会因为这点无足轻重的小事生气。
虽然从未从过政，但根据自己以往的经验，余曜早就发现越是大公司的董事，政府高级机关的领导，越是讲究笑容满面，和气大度。
心胸狭隘的人终归还是少数。
至少眼前的房主任肯定不在此列。
要不然的话，自己也不会在被各队哄抢时及时收到他的邀请，能够住在这栋实则只给代表团高层提供的特殊别墅里。
余曜压根没有掩饰自己意图的意思。
这种大大方方的说话语气让人一听就心生好感。
房主任也确实如他所想的那样没有生气。
他只是刻意把视线在少年不闪不避的脸庞上定了定，见余曜笑容不变，就哈哈地笑了两声缓解了气氛，对着惴惴不安的戚本树道。
“鸡屎藤糖水？y省夏天常喝的那个？这敢情好，你看我能蹭小余的光来上一碗吗？”
“诶诶！当然没问题！”
戚本树福至心灵般地明白了房主任是打算轻轻揭过了。
他松一口气，眉开眼笑，“我做了好几个人的份儿，主任您要是喜欢，只管敞开了喝！”
“那我和小余也得先去洗个脸。”
房主任摆摆手，自己先回了卧室，“你们一会自己喝，桌上给我留一碗就行！”
这就是成年人之间的默契了。
余曜和戚本树对视一眼，都清楚这事就算是彻底过去了。
“我也要洗漱一下。”
余曜把房门拉开，挑挑眉，带着点促狭笑意，“戚教你要进来等吗？”
话外之意，他的房门可经不起踹了。
戚本树一下被逗乐了，“我就在客厅等！”
说完就扭头去了楼下。
余曜三言两语收拾好烂摊子，困意也已经彻底消失了。
没想到一大早就开始鸡飞狗跳。
他笑着摇摇头，走进卫生间，三下五除二地洗漱收拾好自己，又把床尾懒猫也收拾好，就换上在y省时买的沙滩套装，下楼来了客厅。
原本空荡荡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吃的喝的。
除了戚本树亲手做好带来的鸡屎藤糖水外，还有一堆热气腾腾的吃食。
食堂热爱的法棍自不必说，各国特色美食基本上都全乎了，光是华国风味的就有四五样。
余曜的眼角抽了抽，“戚教，一个人只有一个胃。”
戚本树这会也有心情和徒弟说笑了，“那你尽力吃，我的胃属回收站的，剩下的统统都能包圆。”
余曜怀疑的目光在自家教练和满桌吃的上来回转了几下，不过都已经买来了，他也不再多说，拉开椅子坐下就开始吃早餐。
“秋哥呢？”
他有点奇怪秋聆歌为什么没一起来。
戚本树把糖水推到了少年面前。
“他这不是转项后第一次参加夏奥心慌，打一落地就跑海边住着嚷嚷要天天训练备赛，我是专门来接你的。”
有这么慌吗？
奥运开幕第一天就连上两个项目的余曜不是很能理解。
不过想想秋哥目前手里还没有牌子，他又觉得好像不是不能理解。
运动员谁不想拿那块牌子。
临阵磨磨枪而已，很正常。
余曜自己也想临阵磨个枪。
索性不再多说，吃完了饭就跟教练一起收拾了桌子准备出门。
房主任一直没下来。
余曜犹豫了下，临出门前把糖水放进冰箱，然后在桌子上留了个条。
这样应该没问题了。
虽然不知道人说的是否只是场面话，但他们答应了的人还是要说话算数的。
余曜心安理得地出了门。
完全不知道房主任在看见特意给自己留的那碗糖水的时候笑得眼皮都在颤，他当时正在跟虞同峰汇报工作，在电话里就忍不住地夸了起来。
“要我说小余还真是个适合进体制的苗子！”
“有能力，会说话，态度真诚还办事敞亮！”
只是一碗糖水而已。
但轻而易举就能把事情的方方面面都处理得让所有人的心里都舒坦，还不留什么痕迹，这能是一般人？
房主任说着说着，不由地对今天的冲浪第一场比赛更加期待。
毕竟如果能照着昨天奥运首金的开门红趋势发展下去，一口气拿下所有参加项目的金牌……乖乖，那可不得了！
房主任难得笑到满脸是褶。
某个体育类的私人直播间里，负责解说的up主浪花朵朵也是满脸带笑。
冲浪比赛因为场地受天气制约的缘故，赛程奇长，还有可能临时改期，所以大台五套只打算转播最后的决赛。
但这并不意味着网络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就比大台黄金时间段低多少。
事实上，浪花朵朵一边随口解说着比赛的规则，一边看着小屏幕上不断攀升的观看数据，一整个就是心花怒放。
怪不得人家都说要蹭热度蹭流量，自己这回抱住余曜的大腿还真就原地起飞了！
有这样想法的直播up主远不止浪花朵朵一个。
几乎所有心思活络同期直播的up主都吃到了这波流量红利。
很多人都在暗暗期待着余曜能够抽到一个相对靠后的名次，这样一来，他们的直播也能多持续一段时间。
余曜自己也是这样希望的。
前几天都很忙，能多些时间在比赛前复健一下就好了。
他和秋聆歌在戚本树的带队下在人声鼎沸的沙滩赛场前排队抽签。
参赛的人群挤在沙滩上几朵彩色帐篷前，在媒体咔嚓咔嚓的镜头下如同整齐有序的沙丁鱼，作为世锦赛冠军和体育名人的余曜更是被不少媒体记者哄叫着名字吸引视线。
但他都没放在心上。
如愿以偿抽到一个相当靠后的号码后，当场就眉开眼笑地扬起唇角。
“那我一会再过来。”
余曜顶着大太阳眯着眼睛笑着，抱住自己的冲浪板跟不幸抽到靠前出场哭丧脸的师兄秋聆歌潇洒道别，没多久就来到了小岛另一面的冲浪场地。
本来以为附近的人都去看比赛去了，自己应该能有一个相对清静的训练场。
但现实往往比理想骨感。
普通游客是被清了场，沙滩上也没什么人。
余曜四下打量之后，很快就抱着自己的冲浪板下了海。
只是当他正趴在冲浪板上，挥动着双臂在清凉的海水里一下又一下地往浪点游的时候，隔着很远，就听见了罗恩热情的大嗓门。
“嗨！余！好久不见！我特别想你，你呢你呢！”
余曜僵硬地一抬眼，就看见了罗恩一身湿漉漉地从海水里钻了出来。
“哗啦！”
不自然的破水声再度从侧方响起。
余曜再一扭头，就看见画着全套防水妆容的卡格尔正从离自己没多远的地方浮出，正高贵冷艳地冲着自己冷漠挥手。
想到舆论传言里罗恩前不久在卡格尔订婚仪式上大闹特闹，余曜很怀疑自己才解决了早上的鸡飞狗跳，就要面对赛前抓马修罗场的鸡飞狗跳。
他战略性地后撤几米，有点狐疑地盯着两人看，“你们是一起来的？”
卡格尔冷哼一声。
努力游过来的罗恩为难地抿抿唇，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四周又传来了几声异常且巨大的破水声。
难道还有别人？
余曜心如死灰地又双叒叕次扭头，然后，就听见了几声尖细清亮的激动叫声。
声调的次序长短很有秩序，也很有特点。
“嘤！”
“嘤嘤！”
“嘤嘤嘤嘤嘤！”
余曜：！
不是吧，大家都来了？！
少年惊讶地盯着远处欢快浮起的黑白色身影。
第198章
“哗——哗——”
“嘤嘤嘤嘤嘤！””
风吹大海,绿浪白花。
奥运会冲浪小岛的另一面，三头穿着黑白西装的圆润鱼身正在风浪中努力向着少年的方向游来，不断发出阵阵欢喜叫声。
余曜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虎鲸不算罕见。
但背上可以识别身份的白色斑块都长得跟他的三只老熟人一模一样的,全世界应该也就只有自己面前的三头了吧。
所以——
“大虎？小虎？小花？”
少年有些吃惊地从冲浪板上翻身坐起,伸手去摸三头终于游过来，正在围住自己打转的光滑鱼背，唇角止不住的上翘。
“你们怎么都来了？”
大虎和小虎是过客鲸，居无定所，喜欢满世界当海盗乱窜就算了。
小花可是一头货真价实的居留鲸,祖祖辈辈在纳扎雷附近不挪窝的那种。
“你怎么也跟着他们出来了？”
余曜重点摸了摸其中最娇小的那只，然后在脑海里打开了鲸语翻译器。
原本以为会听见一些诸如想跟着大家一起看看世界之类的高大上回答。
但脑海里稚嫩的童声只有重复的一句——
“嘤嘤嘤，想你！”
“想你！想你！想你！”
大虎和小虎也都在软糯糯地说着相同的话。
“想你想你想你……”
三道不同音色却同样可爱的撒娇语调不停地重复着。
它们欣喜地，努力地从海水里抬起头，争先恐后地想要用自己的吻部去轻轻触碰少年的手臂和腿。
结果因为体型太过巨大,一不小心，三只胖脑壳就此起彼伏地撞到了一起。
一迭声的想你里终于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大虎：“笨！撞我！”
小虎：“是你是你！不是我！”
小花：“疼，嘤嘤嘤……还是想你想你！”
三只黑白胖鱼的注意力被短暂转移。
余曜却还沉浸在虎鲸真情告白的呼唤里,温和抚摸鱼背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想我？”
少年微微睁大了琥珀色的澄澈眸子,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能从虎鲸口中听到这个代表着思念的情绪词汇。
毕竟纳扎雷的巨浪已经是去年的事情。
虎鲸再聪明，也只是聪明一点的动物,它们拥有着大海中丰富漫长的鱼生，自己只不过是他们短暂喜欢过的人类，一个过客而已。
再次见面时能认出来自己就很不错了。
它们居然真的在想念自己。
这就是虎鲸的纯粹友谊吗？
余曜突然生出了些愧疚感。
他低下头,看着三只小学鸡打架的虎鲸，语气温柔。
“下一次一定不会让你们再等这么久了。”
以后有机会的话,自己还是应该多去看看这些挂念自己的可爱小、啊不，大朋友们。
少年心里想着,神情明显变得更加柔和。
但虎鲸们显然是听不懂的。
它们自以为聪明的脑袋瓜能让它们看懂它们喜欢的小人崽大约是在跟它们说些什么。
但人鲸之间到底有着语言隔阂。
三头正常状态下威风凛凛的海上杀手顿了顿，鱼鱼祟祟地相互碰了碰对方的鱼鳍，当着余曜的面，努力交换着猜测脑洞。
大虎高高翘起尾巴：“小人崽！说喜欢我！”
小虎飞快拍打鱼鳍：“姐姐坏，小人崽好，我也要！”
小花气鼓鼓地喷出一口水柱：“你们坏！小人崽，我的！我的！”
三头虎鲸吵起架来落嘤缤纷，比的就是谁嗓门大，复读机似的一声接一声嘤嘤嘤简直让人脑瓜子疼。
余曜往前划了划，正想劝架，猝不及防间就因为离得太近，被小花喷出的那道阳光里折射出七色彩虹的漂亮水柱淋了满头。
少年瞬间变成了落汤鸡。
余曜：“……？”
算了，少年好脾气地呼出一口气，默默地把湿漉漉的头发都抹到后面去，权当自己刚刚只是潜了个水。
但他的沉默却让虎鲸误会了什么。
几乎在水柱落下的一瞬间，三头正在争执的虎鲸就停了下来，开始慌乱地游来游去。
大虎：“小人崽！生气！”
小虎：“完了完了！”
小花：“嘤嘤嘤，嘤嘤嘤，不是，不是故意！”
罪魁祸首的小花几乎是立刻就惊慌失措地把自己的大脑袋深深地埋进了海里。
三头虎鲸里，只有小花本就是性格温顺善良的居留鲸，胆子也最小，能够壮着胆子离开家人随着大小虎一起流浪，就已经是鱼生里做过的最大胆的事情。
也足以见得它有多么的喜欢这个会闪闪发光的小人崽。
但现在久别重逢的第一面就让小人崽不高兴……
小花有限的智商并不足以让它思考出太复杂的逻辑关系，它只是单纯地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小人崽！会不喜欢自己！
“嘤嘤嘤——嘤嘤嘤——”
幼细的哀哀鲸鸣回荡在海平面上。
反应过来的余曜正想要做点什么以示安抚，就听见翻译器里大虎的声调一下激动起来。
“有办法！”
说完一个翻身就潜进了水里，小虎和小花也拍着鱼鳍一起沉了下去。
眨眼间，三头虎鲸一起整整齐齐地消失。
余曜：？
他等了一会儿还没等到它们回来，下意识地俯身想要去看。
下一秒，一大朵洁白的水花在少年身前三米位置猛然爆开，其中有什么东西破水而出，冲他而来！
余曜下意识地闪身要躲。
但等往后一靠，这才发现小虎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他的后方，努力抬起脑袋，用圆滑的吻部堵住了他的去路。
什么情况？
余曜脑海中的念头还没有来得及闪过。
“啪叽——”
有什么软软的长条东西就落到了他湿漉漉的头上，位置之准，简直就像是特意给他戴上了一顶帽子。
等等，帽子？！
余曜突然想到了观鲸爱好者说过的虎鲸会成群结队地把死鲑鱼顶在头上当帽子。
他不死心地拿下来一看。
好家伙，还真是一只鲑鱼！
只不过这只鲑鱼的鱼鳃还在一张一合，显然只是被拍晕了过去。
余曜：……还好不是死鲑鱼。
他有点无奈地看向海平面上期待着看着他的三只鱼脑袋。
嗯，破案了。
因为大虎小虎和小花头上都顶上了一只鲑鱼，哦，大虎脑袋上还多顶了几根随波荡漾的海带，效果大概相当于人类垂下的假刘海。
不过它们脑袋上的鲑鱼比自己的大了很多。
给自己的应该是他们特意找来的更适合人类的mini版。
余曜此时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表达自己此时的复杂心情了。
有点想笑。
嗯，还有点想摇头叹气。
偏偏不远处围观半天的罗恩还刻意挤出了极其夸张的语调：“哦，天呐，余，你的帽子可真时尚！”
余曜把这只可怜的鲑鱼放回海里，挑挑眉笑道，“你想要？我也可以送你一顶。”
只不过虎鲸送自己的是活的，他送罗恩的可就未必了。
说不定就是烤完加过孜然的。
罗恩吓得后退几米。
“那还是你自己戴吧！”
他下意识地想往卡格尔身边游。
却很快就在卡格尔冷哼拒绝的神情里悻悻地调转方向。
眼见罗恩不出意外地吃了个瘪，少年很不善良地笑了起来。
那张清俊面孔上的笑容看上去灿烂又开朗，原本以为小人崽放走鲑鱼是不喜欢不接受的三头虎鲸马上又开心起来。
它们头顶着自以为时尚的鲑鱼，围着余曜又转了好一会儿，过足了久别重逢的贴贴瘾，才恋恋不舍地退到不远处默默守候。
俨然是大姐头的大虎自以为很懂：“小人崽！要闪闪！要发光！”
姐控小虎：“要闪闪！”
乖巧小花：“要发光！”
三只虎鲸嘤嘤嘤地在远处此起彼伏地喷起一道道晕染着彩虹光芒的高大水柱，啦啦队一般给力。
余曜看了好几眼才收回视线。
他很喜欢这三只虎鲸，但也该准备起自己的比赛了。
少年鼓了鼓腮帮子，扭头独自一人继续往浪点的位置游。
罗恩和卡格尔已经在这片海域泡了几天了，这会儿自然也不会跟朋友抢。
两人不远不近地看着余曜专注等浪的背影。
乍一看都很安静。
但罗恩其实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
他想问问卡格尔对上余曜有几分胜算，也想吐槽余曜这一次一口气参加这么多项目真是艺高人胆大，但想想自己搞砸了卡格尔的订婚仪式，就怂怂地不敢开口。
最爱说话的罗恩都不开口了，卡格尔更不会自言自语。
两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不远处的余曜身上。
广阔无垠的海平面上一时只剩下浪涛拍打和虎鲸嘤嘤的背景音。
余曜也感觉到了那两人目光灼灼的关注。
不过很正常。
一年时间太短，冲浪暂时还没有冒出过什么出名的拔尖选手，作为奖牌的有力竞争者，他们在意自己应该就像自己留神他们一样。
余曜没再多想，在感受到熟悉的海浪推力到来的一瞬，就瞄准时机，一个撑手在冲浪板上站了起来。
紧接着就是控板，起冲！
少年娴熟无比地在银色浪花上驰骋回旋，挺拔身形快如闪电，矫若游龙。
身下的那块平平无奇的冲浪板仿佛都被赋予了蓬勃生命，一路乘风破浪，在少年的操纵下翻卷腾挪。
黑色短板冲上浪顶的一瞬间！
罗恩和卡格尔齐齐睁大了双眼。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余曜一口气向后翻转了整整两圈半。
“Backflip 900？！”
罗恩和卡格尔又一次齐齐惊呼出声。
怎么可能是侧后空翻900？！
他们简直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但少年习惯脚在后和变换板头的动作明晃晃地告诉了他们——
没有错！
这就是一个Backflip 900！
“哦，天呐，”罗恩呼吸停滞一下，“我还以为余沉迷于其他的项目，冲浪已经很久没有进步了呢。”
这话要是换别人说，难免招人白眼。
但罗恩说得真挚又赞叹，没有半点酸气。
卡格尔也抿了抿红艳艳的唇，虽然没说话，但复杂的眼神就已经代表了千言万语。
其实就连余曜自己也没想到今天的状态会这么好，一上来就完成了已经想了很久的动作。
可能是……鸡飞狗跳但很欢乐的一天让自己彻底放松了昨天比赛的疲惫？
少年眨了眨眼，用手背擦掉了浪花飞溅在脸颊上的颗颗晶莹水珠。
那就再来一次！
他又一次向着海浪隆起的方向掉头，背影义无反顾。
罗恩和卡格尔也不出意外地再次被吸引走了视线，等到看得过瘾，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惊觉，原来已经到了该他们三个比赛的时候了。
恰巧都分到最后面比赛轮次的三个朋友结伴一起往回走。
当然了，余曜作为润滑剂自然而然地被夹在了中间。
左边是蠢蠢欲动的罗恩。
右边是拒人千里的卡格尔。
“和他们之前在世锦赛时领奖台上的顺序一致欸！”
隔着屏幕看见这一幕的阿普笑嘻嘻地跟小伙伴们科普道。
阿普这一次虽然因为家庭原因没能来参加奥运，但依旧热爱着冲浪，也始终记得曾经有个特别特别厉害的世界冠军小哥哥会为了自己这个无名小卒出头，所以从直播一开始，他就在期待着余曜的出现。
同样期待着余曜出现的不止阿普一个。
确定自己能进入下一轮正喜笑颜开的秋聆歌算一个，好不容易在世锦赛惨败之后收拾心情卷土重来的宫田优树师徒算两个，千千万万的直播间观众们则能算上无数个。
嗯，已经悄悄游到小岛这一面，因为看见好多好多小人崽激动潜伏的虎鲸三鱼组应该也要算上。
“小余，适应的怎么样？”
戚本树拿着矿泉水迎了上来。
余曜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慢条斯理，却又神清气爽道，“还可以。”
戚本树就知道是很可以的意思了。
他长舒一口气，笑得见牙不见眼。
秋聆歌也笑吟吟地凑过来给师弟加油，“连着几天都只有冲浪的比赛，咱们一口气比完，再拿个金牌！后面就能踏踏实实进行别的比赛了！”
他把成为奥运冠军说得好像切瓜砍菜。
但在场的还真没几个人能反驳。
即使是心气最高的罗恩和卡格尔都只是皱皱眉，不服气地扬了扬下巴。
说什么，怎么说，毕竟有最新版本世锦赛冠军的成就在手，人家就是有这个底气！
无数记者的摄像机也自动捕捉着人群中无时无刻都格外夺目的少年身影。
“余昨天才斩获了奥运开场的第一枚金牌！”
直播赛场的体育up主浪花朵朵自打余曜从直播镜头露面的一刹那就开始激动，语调紧绷到颤抖。
“他还有可能再接再厉，彻底登上冲浪第一人的奥运冠军王座吗！”
就在此时，赛场广播里终于叫到了余曜的名字，本就兴奋的解说员瞬间亢奋。
“让我们拭目以待！”
“Let''s wait and see！”
“Бейвсех!”
……
伴随着不同平台不同国家的无数直播间里无数解说员骤然激动的解说预告，少年终于抱起冲浪板，在赛场观众们的掌声和欢呼声里走向了出发沙滩。
目标——
冲浪第一轮！
余曜唇角勾起浅浅弧度，明媚阳光下，宝石般的琥珀色眸子亮得惊人。
第199章
“冲鸭冲鸭！”
“余！加油加油！”
伴随着沙滩上众人热烈的欢呼, 第五组的选手们纷纷就位。
那道所有人都在瞩目的少年身影也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第一时间就和同组的其他选手们一起站到了出发位置。
银白沙滩上，一整排年轻的面孔个个雀跃期待,精神抖擞。
观众席上的人们兴奋加油之余也不由得因为即将到来的比赛用力握紧拳头。
就是现在！
“砰！”
发令员手中的枪管骤然轰鸣。
下一秒,沙滩上蓄势待发的身影们争先恐后地抱起冲浪板，助跑几步后就一头扎进了茫茫大海。
一道道彩色身影和冲浪板在碧海白浪间浮浮沉沉，煞是惹眼。
但观众们还是下意识地看向了其中最显眼的那个。
【卧槽，蓝衣橙板！这种多巴胺配色也只有余曜敢穿还能驾驭得了吧】
【速度真快！】
【小鱼好像一下子就冲到了所有人的最前面！】
就连解说的up主都忍不住笑道：“目前是余曜一马当先，他似乎打算抢占先机！”
大家的语气虽然惊喜却不激动。
毕竟就算是之前再对冲浪一无所知的观众,在忍耐着看完前几轮的漫长比赛后，大概也都明白了冲浪的赛事规则是并不急于一时。
大海是未知的，好浪是等来的。
也只有好浪才能给选手留下充足的展示空间。
所以一开始就抢先并没有太大意义，反而很有可能会浪费体力。
大家有些不解地看着余曜超过其他人一大截的果决背影，不是很清楚他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还是说余曜今天也着急下班？”
有up主笑着抖了个机灵,连带着听他解说的网友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昨天看比赛时大部分人都光顾着紧张去了，但等比赛一完，又回看了几遍视频,大家就都慢慢琢磨过来了味儿。
余曜在射击和马术里表现出的那些不在意一时成绩的抢先举动分明是为了尽可能地保存体力,留待接下来的比赛！
网友们心疼之余，也都忍不住地好笑调侃。
于是,#余曜着急下班#的话题没多久就被大家伙安排上了热搜。
所以这会儿up主一开始玩梗，马上就有人掏出了昨天比赛后网络上广泛流传的赛事截图。
【有些人，指指点点.jpg,看上去在库库拿金牌，实则早就想要下班,少年面无表情射击.jpg】
【都是打工人，心酸心酸.jpg,小鱼怎么就不能跟我们一样着急回家吃饭了，少年领奖后拒绝采访.jpg】
【不！你们根本不懂！明明是为了打下一份工，允悲允悲.jpg，马术候场中.jpg】
善意的调侃短暂地取代了疑惑。
但很快，这点不理解就在少年抵达浪点后没多等待就第一个开始抓浪的画面里重新归位。
“这么急，余都不考虑抓浪的质量的吗？”
坐在J3位置的裁判都疑惑了起来。
他曾经担任过余曜夺金的那场世锦赛的裁判，还是在颁奖仪式上为少年挂上金牌的特邀嘉宾。
所以私心里，J3裁判对这位体育界出了名的金牌收割机少年很有好感，也自以为对余曜在冲浪方面的风格和习惯很有些了解。
在他的印象里，余曜绝对是一个耐性很足的人。
为了等一个好浪，少年甚至可以一直按兵不动，直到时机到来再一口气完成动作，斩获惊艳全场的最高分。
少而精。
这就是他对余曜比赛风格的全部定义。
明明冲浪的比赛规则允许选手们尝试最多二十五次，再取其中成绩最好的两次平均分作为最终成绩。
但余曜往往在五次之内，就已经拿下了自己的第一个最高分。
他的成功率简直高得惊人。
J3裁判当然也听说了余曜比赛行程排满的事情，但还是忍不住地摇着头自言自语。
“据我所知，余这几天只有冲浪方面的比赛。就算是真的为了尽可能节省体力，也完全在水上漂着等待，没必要一上来就抓浪。”
难道他还能预测浪的好坏不成？
J3裁判满心狐疑地强迫自己看下去。
屏幕内外，观众们也都按捺住疑惑，齐刷刷把目光投向少年背后那道正在缓缓隆起的海浪。
大家都有点奇怪。
但……如果主角是余曜的话，好像什么奇迹都有可能发生？
眼看着第一道海浪就要聚拢成形。
柔软的水波眨眼间就要筑成一堵庞大的、轰塌时足以砸晕人的碧蓝水墙。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摒住那口气，没有再开口，也没发出一点疑惑的声音，以免自己成为少年又一次收割金牌过程中被打脸的炮灰路人甲。
炮灰路人甲也会在一次又一次被惊艳震撼到之后老实学乖的好不好！
在无数人用默契造就的沙滩寂静里。
“轰隆隆——”
前推后涌的浪涛转瞬间就积攒到了极点，从几层楼高的高度一跃而起，滚滚而下！溅起无数碎玉似的银白浪花的同时，拉杂摧枯般地轰动整个海平面，似要席卷吞噬一切！
正在划向浪点的冲浪选手们几乎在刹那间就被这股巨大的推力推回原地。
但并不是没有例外。
譬如就在海浪砸下的前一秒——
有道万众瞩目的身影毫不迟疑地从冲浪板上撑手站起，踩着冲浪板成功起乘。
“啊啊啊啊啊啊！”
沙滩上观赛的观众们瞬间尖叫起来。
高台上的裁判们也都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容。
但这还没有完。
至少在余曜眼里没完。
只是抓住了这道巨浪而已，抓住浪之后才是他真正的展示舞台。
少年轻松地凭借经验找到了冲进浪管的最佳位置。
没有一丝迟疑。
哪怕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高，这么陡的浪！
余曜还是在看准时机位置的当场就踩紧冲浪板，一头扎了进去。
浪花蓝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巨浪之中。
仿佛是海洋的孩子终于回到了海的怀抱。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一定会再度出现！
懂冲浪的专业人士如罗恩、卡格尔和秋聆歌等下意识就看向了管浪倾泄白花的另一侧。
其他观众虽然无法准确定位，但还是一直把虔诚热切的目光投向他们猜测中少年最可能出现的方向。
一秒过去。
两秒。
紧接着是三秒、四秒、五秒……
略显漫长的等待非但没有消磨掉大家伙的耐心，反而让他们压抑了满腔的期待感觉彻底变成为了更加醉人醇厚的味道。
擅长比喻的人甚至错觉自己此时就是一根被按压到极致的弹簧。
接下来，就应该是最畅快尖叫的回弹时刻了。
而余曜也从来没有让支持他的人失望。
就在秒针转动到第六下的一瞬间——
管浪尽头，那道所有人都在期待着的熟悉身影重新跃入眼帘。
他如同一支疾驰的箭，又好像是一只翱翔的鹰，义无反顾地迎着白花浪溃散的方向激烈碰撞，用惊人的平衡力和控制力让自己在破浪而出的同时，身形挺拔地屹立在冲浪板上！
哪怕没有任何近距离的高清摄像头可以捕捉到少年此时不断滚落水珠的湿漉漉脸庞上呈现出的坚定与自信。
那股自内而外，不断散发出的无与伦比的勇气和酷劲就已经俘获了屏幕内外所有人的心。
“啪啪啪啪！”
【啊啊啊啊啊——】
掌声和欢呼声跨越时空连成一片，全世界的观赛者都在为少年在冲浪赛场上的首次挑战振奋呼喊。
“真的很难想象，”有up主捂住心口，在无比震撼的视觉冲击里说起了土味情话，“他只是钻了个管，怎么一下就钻进了我的心里！”
弹幕瞬间笑倒一片。
【哈哈哈哈哈】
【也钻进了我的心巴里！】
【那可不，那可是小鱼！】
令人为之一振的兴奋和骄傲情绪也如海浪般席卷了所有支持余曜的观众心间。
我支持的选手就是这么厉害这么酷！
赛场内外的氛围在余曜的这个漂亮的钻管动作里，才开始就已经抵达了最高潮，连头脑清醒的裁判们都没有一丝一毫犹豫地打下了目前全场钻管的最高分数。
沙滩上的尖叫欢呼声自然也传进了海上其他选手的耳朵。
“真是太倒霉了！”
有个选手忍不住地抱怨，“和余抽到一组比赛，真是我玩冲浪以来遇到的最倒霉的事情！”
大家都看余曜去了，裁判们也盯着他，自己还能比余曜表现得出彩？
同组的选手们对视几眼，都有了一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同病相怜感。
但比赛还是要比的。
他们继续往浪点划水，希冀着能从余曜上浪再回转的间隙抢到点上浪的机会。
说来也怪。
同组的选手们很快就发现了，似乎只有在余曜上浪的时候才会有浪高优秀的好浪。
“怎么回事，大海也挑人？”
up主都忍不住吐槽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海选之子？”
这话听起来就很玄学。
但耳聪目明的观众也并不是没有。
【哈哈哈，神特么海选之子】
有研究海浪方面专业的观众在评论区给大家科普，【应该是余曜特意挑选的结果】
【能作为比赛的浪点，这个海域的起浪情况应该非常稳定，我猜余曜大约是找到了某种规律】
要不然的话，怎么解释余曜一上来就要抓浪？
这个说法似乎很有说服力。
就连裁判们也不受控制地这样想。
J3裁判给少年又一次漂亮的腾空动作打了高分，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怪不得……原来如此……”
他们都以为余曜是有备而来。
事先一定对这片海域做了大量的功课和分析。
可能只有余曜自己才知道，他其实就是在刚刚排队的时候才确定的规律。
他是人，又不是神。
海域的海浪情况再稳定，也是模糊的，大概的，不可能提前就预测出哪一道浪会更好。
但在比赛现场临时观察一下，大约确定一下现在海浪的强弱变化规律，还是很实用的。
至于靠不靠谱？
试试不就知道了！
自己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反正再烂的浪也能冲，顶多就是成绩差点。
少年心态平和地一口气完成了几个高分动作，估摸着进下一轮已经是妥妥的了，就没有再恋战，很大方地让出了自己已经一枝独秀了好半天的浪区。
这让被秀了一脸的其他选手感动无比。
哪怕是刚刚还在不停抱怨自己倒霉的那位选手都对少年投来了感激的一瞥。
毕竟余曜不走，他们真的很难有攫取观众们视线的机会。
但很快，大家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
余曜是让出了浪区，也的确没有再冲浪。
但观众们显然更激动了好不好！
不少人都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少年身边突然出现的三道彩虹光泽的水柱，无人机也在第一时间就拍摄到了海平面下的三条硕大圆润的黑白鱼影。
【是虎鲸！】
【啊啊啊啊！是虎鲸在围着小鱼打转！】
观众们一开始还很慌。
毕竟虎鲸再喜欢人类，也是出了名的海上杀手，性格还很淘气。
人类和这样的庞然大物相比，简直弱小得惊人。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三头虎鲸似乎对趴在冲浪板上休息的少年很是友好，围了一圈又一圈，见少年不理它们，也只是嘤嘤嘤地撒娇叫唤。
等少年慢吞吞地伸出手，更是争先恐后地浮出水面用吻部去贴贴蹭蹭，一副很是享受的样子。
【啊这，为什么让我想到我家求撸的猫】
【真的真的，我家猫猫也会这样，把手伸到它的头顶，就会用鼻子去顶】
【厉害了，别人撸猫，我们小鱼撸鱼，还是大鱼，虎鲸那么大！】
一股莫名的感动和喜爱涌上不少人的心头。
还有人在不断地三指下拉截图。
碧蓝大海上，冲浪板上的俊秀少年和三头虎鲸友好相处的一幕美得就像是海上童话，不保存下来怎么能行呢！
不少人收藏的余曜壁纸合集都弹出了更新的提示。
但令观众们完全没想到的是，这一幕在接下来的几轮资格赛将会不断出现。
出于收视率的考量，赛方并没有驱赶虎鲸，反而特意追加了一台无人机作为这三位特殊观众的特写镜头。
所以观众们很快就发现了——
这三头虎鲸就像是拥有着最佳观赛位的VIP观众，每一次少年完成冲浪动作退下来后，都会激动地一拥而上，嘤嘤嘤地叫唤着求摸摸和贴贴。
观众们不多时就从羡慕余曜变成了羡慕虎鲸。
【酸了，它们每一次免费近距离看完比赛还可以和小鱼贴贴】
【什么叫人不如鱼啊摔！】
【你们清醒一点！那不是普通的鱼！是海上霸主·杀手·嘤嘤怪·虎鲸！不是所有人和鱼都有机会和小鱼贴贴的！至少我们不能！】
【不过】，有观众注意到，【你们有没有发现，好像每一次余曜上场前，那三头虎鲸都会挤在一起嘤嘤嘤地长叫，像是在摇人，啊不，摇鱼】
【应该是在喊加油？】
【哇，它们也太聪明太通人性了吧！】
不少网友们都对这个堪称意外之喜的冲浪附加话题很感兴趣。
只有常年追踪着虎鲸群体满世界乱跑的观鲸爱好者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和同好追踪的几个族群最近都一反常态，不按照往年的路线走就算了，突然都开始往北半球跑？就好像是受到什么召唤了一样，目标的方向还很一致？
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观鲸爱好者们纷纷挠秃了头而不得其解。
而奥运会冲浪男子组的最后一轮决赛，也即金牌赛，终于在七月二十八号一大清早正式拉开帷幕。
第200章
冲浪男子组的金牌赛在赛程规定的七月二十八日清晨准时开幕。
作为唯二进入最后一轮的参赛选手,余曜和罗恩也在赛方规定的报道时间内同时抵达赛场。
他们在亮如白昼的闪光灯面前如老朋友一样微笑对视，旋即各自转身下去准备。
媒体记者和观众们目睹了这一幕，在位置上交头接耳,紧张地张望着,讨论着，眼里眉梢都闪烁着热切的光芒。
一切似乎都进行很顺利。
满场热烈的氛围也在人声、海声、涛声和海鸟虎鲸的叫声衬托里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但赛方那边的工作人员氛围却是完全不同。
每个人都挂着个大黑眼圈，看起来精神无比萎靡的同时还都在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远处暗藏汹涌的大海，浑身上下紧绷不安的神态仿佛如临大敌。
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偶尔注意到的观众们难免好奇，但比赛在即,谁也没心思留意这种细节，很快就继续把满心满眼都放在即将开始的金牌争夺战上。
工作人员也只得继续苦哈哈地坚守岗位。
离比赛现场稍远的海滩上，多艘救援快艇也已经全部就位。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任谁在决赛前一天的夜里一直焦急等待到了下半夜才勉强歇下，都很难再保持精神奕奕的良好状态。
只不过他们昨夜的焦急不是如往常那样单纯只是因为专业机构预测的天气和浪况不尽如人意。
事实上，这一次的意外来得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就在决赛的前一天——
“为什么会来这么多虎鲸？我们是捅了虎鲸的窝了吗！”
这是海边搭建的临时办公室里,世界冲浪联盟总负责人乔布在收到下属报告后的第一反应。
提交报告的副总负责人德里克也很是头疼。
天知道他只是在早饭时随随便便瞟了一眼新闻，刚刚好就看见了这篇观鲸爱好者在两个小时前发布的，关于许许多多的虎鲸都在一反常态地向着大西洋某海湾前进的最新报道。
本来还没当回事。
但吃完饭后,越想越觉得哪里眼熟,直到把报道又看了一遍，才狠狠地一拍脑袋。
哦豁,这不就是他们正在举办比赛的海湾吗！
想到最近天天围观余曜比赛的那三位特殊嘉宾，德里克油然而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都是虎鲸，都是比赛的海湾,真的很难不把虎鲸族群大规模的迁徙和他们正在举办的比赛联想在一起。
“我觉得这可能不是个巧合。”
德里克曾经在大学里选修过一门动物行为学，结业时的小组作业就是研究虎鲸。
“虎鲸之间会依靠超声波交流,它们的声音可以传得很远很远，呼朋唤友来看热闹也不是很罕见,偏偏它们还拥有着和人类一样复杂精密的大脑，非常的聪明，应该也能看懂人类的比赛……”
乔布听懂了，却还是一脸痴呆状。
好半晌儿，才深吸一口气，以一种极其不可思议的震惊语气，连珠炮似地反问道，“你是说它们都是被天天来看余比赛的那三头虎鲸叫来一起看热闹的？！”
德里克犹豫着沉痛地点了点头。
乔布的脸当场都青了。
他完全不能理解。
这都是什么离谱的动物界八卦行为！
现在的虎鲸都这么喜欢看热闹的吗？
连看比赛都要成群结队？
就算是成群结队，也没必要连远在北冰洋的虎鲸都开始声势浩大地往这边赶吧！
还是说，现在为了看人类的比赛，连虎鲸都需要这么拼了的吗！
乔布简直有一万句槽想吐。
他完全不能想象余曜居然连跨物种的虎鲸都能迷住，难道说体育巨星的魅力已经强大到可以直接无视物种界限了？
乔布的内心此刻有一万头虎鲸冲浪而过。
但作为世界冲浪联盟的总负责人，他不得不先死死按住疯狂跳动的太阳穴青筋，尽可能地镇定语气，不死心地问道。
“那我们的决赛会不会有什么风险？”
德里克嘴角抽了抽，跟上学时念报告似的。
“虎鲸身长可达八米，体重可达五吨，目前已经临近海湾，有明确观鲸爱好者统计过的虎鲸数量在四十到五十头，还不能排除部分没有被观测的鲸群和独来独往的过客鲸……”
“综上所述，”德里克念出了一大堆确切的数字后得出一个无比悲哀的结论，“我认为决赛应该被推迟。”
这么多的虎鲸要来，还都是轻而易举就能掀翻渔船的庞然大物。
哪怕它们并不想要和人类为敌，只是单纯围观比赛，一旦出现意外，都有可能酿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人类和虎鲸相比实在太渺小了。
德里克对决赛是否能准时举办很是悲观。
但乔布的暴脾气却如同火药桶般顷刻爆发。
“绝对不行！”
他在屋里走来走去，“决赛的全部准备都已经安排妥当，转播也被提上日程，明天就是比赛，媒体和观众马上就要入场，现在说要推迟取消？开什么玩笑！”
“再说了，”乔布很快找到了说服自己这位副总负责人的最重要理由，“难道我们推迟举办决赛，那些虎鲸就会离开了？”
德里克的嘴唇动了动，“不会的，它们是为余而来。”
只要余曜还在，这些虎鲸就不会走。
但余曜又怎么可能不在。
他是冠军的有力竞争者，这场决赛少了谁都不可能少了他。
一切仿佛进入了死循环。
乔布也颓然地跌坐到椅子上，不断地重复着，“余曜，虎鲸，余曜，虎鲸……余曜——”
德里克难过地转过脸去。
“等等！”
乔布突然站了起来，两眼亮得像灯泡，“我有办法了！”
德里克神情一震。
他刚想问问是什么好办法，就见乔布扯松了衬衫的领口，匆匆出了门。
再回来时，就带来了可能导致决赛推迟的核心当事人。
“余？”
德里克不认同地皱眉，“乔布，你为什么要把余带来？”
作为赛事主办方，在决赛当口和选手接触绝不是明智之选，即使他们什么都没做，一旦被媒体拍到，都有可能发酵成本届奥运会的最大丑闻。
就是对余曜本人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的过往成绩都会被无情质疑。
人们享受着造神的过程，同样热爱将神明彻底拉下神坛。
但乔布的理由也很充足。
“不会有人看到，再说了，余曜的成绩还能被怀疑？”
这种把第二名远远甩在身后的断层碾压，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的，一名两名裁判的主观分数简直无足轻重。
国际冲浪联盟的一二把手对峙片刻。
德里克率先败下阵来。
他心知肚明，冲浪项目才进入奥运没几届，转播观看率一向低迷，这一次好不容易有余曜能撑场子，话题度也被虎鲸拉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出岔子。
“那至少，我们需要一点保护我们的举措。”
德里克眨眼间就想出了一个“妙计”。
他把分管后勤的主管叫了过来，要求对方拿着摄影机全程跟拍他们和余曜相处的全过程和全部对话。
囧囧有神的透明人余曜：……
乔布却是双手一拍，赞赏不已，“德里克，你真是太聪明了！”
德里克心里也有些得意，但他向来谦逊惯了，碧蓝如海的眼珠子眨了眨，就继续看向老搭档，“乔布，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乔布握拳做沉吟状。
余曜终于截住了话头，默默举手，“那个，我能先问一下，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余曜是真的一头雾水。
他本来正在海上漂着，和昨天喜得第四名正高兴到合不拢嘴的师兄晒着太阳聊着天，说起接下来的打算，然后就被人十万火急地叫了过来。
虽说看这架势，这两位国际冲浪联盟的话事人大概率是有什么要紧事要找自己帮忙，但最起码，也该先说明是什么事情吧。
余曜直觉不会是小事。
见眼前两人在自己出声后一下变得郑重起来，更是端正了脸色，上半身微微前倾，谦逊温和地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认真模样。
只可惜下一秒——
乔布就一脸严肃地问了出来。
“余，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任务，关乎明天决赛的顺利进行，所以，你能帮我们去劝劝那些虎鲸吗？”
劝劝虎鲸……
劝劝……虎鲸？
还以为自己要听见什么重要任务的余曜：？？？
余曜：！！！
少年茫然地一连眨巴了好几下眼，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是，劝劝虎鲸？
他也只是能听懂，并不会说属于超声波的虎鲸语啊！
而且大虎小虎和小花好像也没惹出过什么麻烦事吧？
余曜还不知道大量虎鲸正在成群结队，气势汹汹赶来的消息。
他一脸疑惑地跟乔布大眼瞪小眼。
还是德里克震惊了一下后反应过来，咳嗽两声，“就是字面意思。”
他把自己早上写好的报告拿了过来，将虎鲸正朝着比赛地聚集的消息娓娓道来，然后有点艰难地说道，“余，他们都是冲着你来的，也只有你能有办法劝说它们不要在比赛的时候捣乱了。”
乔布在一旁握紧拳头，“余，我相信你一定能说服它们！”
两双深浅不一的碧蓝色眸子齐齐望向还有些不在状况内的少年，里面盛满如出一辙的信任。
余曜：……
这信心也来得太莫名其妙了吧。
他不是很相信这个离谱的计划。
但如果虎鲸真的都是冲自己而来……余曜想起这几天三大只好像的确有时不时望向远方的动作。
那自己还真就不能不管。
余曜顶着满满一脑门的官司出去，直到来到海边，登上了信心满满的乔布让人开来的快艇，都还有点晕乎。
德里克其实也觉得有点离谱。
但在场的只有余曜能跟这些虎鲸算得上亲近，或许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且先试试再说。
一行人心思各异地驶向了海里。
乔布是紧张和期待，德里克是紧张加怀疑，余曜倒是不紧张，只是单纯的有种不真实感。
但来都来了。
先试试看。
少年很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任务。
他在快艇驶向正在跟几头新来虎鲸碰鱼鳍的三大只时跳了下来，抱着自己的冲浪板向虎鲸的方向划去。
身后则是一队不远不近的救援艇。
乔布和德里克都心惊胆战地盯着，做足了一发生意外就马上冲过去救人的准备。
但很显然，虎鲸们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几乎在发觉少年主动靠近的同时，虎鲸群就躁动起来。
乔布只来得及看见几大团黑影迅速地浮现在少年冲浪板下。
再一眨眼，余曜就已经被一群虎鲸团团围住。
“嘤……”
“嘤嘤——”
“嘤嘤嘤嘤嘤！”
叽叽喳喳的虎鲸们充分发挥出了自己的话痨特长，很快就长长短短地嘤做一团。
乔布只能从它们争先恐后浮现在余曜冲浪板附近，试图用吻部和脑壳去轻轻触碰少年的动作分辨出来自虎鲸的善意。
但德里克却莫名觉得，余曜现在就好像是一只在猫咪咖啡馆里被一群人举着手机围观的无辜小猫咪。
事实上，从余曜的脑海里听来也的确是这样。
那些意味不明的嘤嘤嘤都被翻译器变成了——
陌生虎鲸1号：“哇，他好漂亮！”
陌生虎鲸2号：“好看！小人崽，嘿嘿嘿，蹭蹭蹭！”
陌生虎鲸3号：“可爱！带回去养！”
大虎：“不许！我的小人崽！”
小虎：“我们的！”
小花：“不许不许！不许不许！”
陌生虎鲸1号：“小气！”
陌生虎鲸2号：“是你们叫我看！”
陌生虎鲸3号：“嘤嘤嘤嘤嘤……我也要，嘤嘤嘤……”
陌生虎鲸1号：“我们抢！”
陌生虎鲸2号：“不抢！一起养！”
大虎：“给看，不给养！”
小虎&小花：“我们的！我们的！”
六头虎鲸很快吵成一团。
过于杂乱的信息，含脏话量也开始直线上升，余曜听得一头黑线，但还是抓住了重要字眼。
敢情还真是这三大只把这么多虎鲸招来的。
余曜有点哭笑不得。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想办法给自己的小伙伴们善善后。
余曜想了想，决定采用肢体语言的办法。
他先是在冲浪板上站起来，吸引虎鲸们的注意，然后就划水往着冲浪的赛区方向去。
六头虎鲸马上不吵了，摇头摆尾地紧随其后。
余曜一直等来到自己觉得差不多的地方，才停下来，用手轻轻去推这些尾随而来的胖虎鲸的脑袋。
见谁想要上前就推谁。
动作力度不大，动作幅度却很大。
几头虎鲸愣了愣，马上开始彼此碰撞鱼身的暗搓搓交流。
外来的虎鲸们显然没反应过来，但跟余曜已经混熟的三大只却懵懵懂懂地意识到了什么。
她们嘤嘤嘤地嘀咕半天。
大虎：“不、不让走？”
小虎：“不走？”
小花：“这里！这里！”
它们很聪明地领会到了少年的意思，甚至还学会了主动帮着余曜去拦住其他的虎鲸。
“在这里！在这里！”
另外三头虎鲸还以为是在玩特别的新游戏，跟着三大只一起把鱼身横过来，形成一条拦截线，一起喊着在这里在这里。
以鱼拦鱼？
余曜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
不过大虎小虎和小花的聪明程度真的出乎了他的想象。
少年松一口气，又重复了好几遍，尽可能地加深了这六头虎鲸的印象，才不紧不慢地游回快艇。
他不知道自己只用几个动作就把嘤嘤叫的虎鲸们都拦在了赛场区外的画面在普通人看来有多么的震撼和不可思议。
乔布努力装回惊掉的下巴，德里克则是感觉自己一整个被定在当场。
这都能行？！
两个老搭档整齐划一地在心里同时尖叫。
但很显然，这真的能行。
乔布脚步一挪，赶紧让开了最佳视角位置，好让摄影师能够记录下来少年泅水时背后虎鲸连成整齐一线的珍贵画面。
“这可真是……这可真是……”
乔布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明明是他出的主意，但这效果未免也太好了点！
余是什么奇迹化身的小天使！
他太过吃惊，还是被同款吃惊的德里克搀扶了一把才没有恍恍惚惚地一头跌进海里。
但不管怎么样，决赛是可以举办了的。
乔布放心，却又没有完全放下心，又准备了很多备用方案，带着全体工作人员忙到很晚才歇下。
第二天比赛还没有开始时，大家就又恢复了全副武装的警戒状态。
“千万不要再出什么意外！”
乔布靠在椅子上仰头，毕竟他能做的已经都做了。
德里克试图缓和气氛，“想开点，也许这将会是历史上最空前绝后的冲浪奥运会。”
连上百头号称海上霸主的虎鲸都被吸引了来看比赛。
还能有比这更轰动的比赛效果吗！
三架无人机嗡嗡嗡地飞临海浪上空，正当观众们疑惑为什么要直播海面时，一排排整整齐齐的黑白胖影就惊掉了他们的眼珠子。
【这是！！！】
【有那么多虎鲸啊啊啊啊】
【天呐，它们居然会排排坐，看比赛！】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这是大鱼来看小鱼比赛了！】
无数惊讶赞叹的弹幕刷满了屏幕。
主要是谁也没想到，有三头虎鲸天天来追看冲浪比赛就够稀罕的了，决赛轮居然能有密密麻麻的上百头围观！
【我算是看出来了，奥运会不光是全人类的盛会】
【小鱼也不只是全人类的小鱼！】
世界各国的直播间都因为这样震撼人心的一幕兴奋起来。
但这样的兴奋，在少年换上新的冲浪服终于出场时瞬间静默一瞬，转眼间就变得更加沸腾！
【这也太好看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
【快上场！我要看！小鱼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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