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几……几个月前来着?”
濑户直抵着下巴陷入沉思。
他所在的位置还是这间调度室, 只不过没有继续站在门边。他从角落扯了一把折叠椅坐下,又扯了另一把椅子作为桌面,与正坐在调度台前固定转椅上、而背对着操作台的纲吉面对面。
纲吉低头, 看着两人之间那张简易桌子。桌子上堆着四摞分别高达半米的排列地整整齐齐的文件夹, 文件夹里面是或打印或手写在A4纸上的资料。
濑户直确实是一个只能适应纸与笔的人,而他可以把使用纸笔的效率,提升到与其他人使用计算机时, 几乎一样高。
“哦,我想起来了。”他用拳头敲了一下手掌。“最早的一件事,发生在去年的十二月底。”
他从众多文件夹中迅速找到自己需要的那一本,然后翻开其中一页,递给纲吉。
纲吉伸手接过。
“那天正好是平安夜。”濑户直沉声说。“地上的万向乐园里有很多游客, 当然也会有很多四处乱跑的小孩。其实这不算什么, 毕竟过去的几十年里,万向乐园的平安夜一直是这个样子,基地里的人如果当天没有工作,也会跑去上面, 穿上圣诞老人的衣服给他们发小礼物。”
“但是去年的平安夜并不寻常, 那段时间我们捕捉到了一个此前从未听说过的组织, 因此增添了不少的工作量。平安夜的那天晚上是个加班夜,所有人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工作。这时一个本不该发生的意外发生了, 一个小孩子, 闯进了我们的基地电梯,并下行到了五十米深对的基地内部。”
纲吉还未收回的手猛地一抖,手里捏着的文件夹哗啦啦地响。
“我明白这是很严重的疏忽。”濑户直目光凝重。“不过沢田先生请无需担心, 那位小女孩与此次事件无关,她只是一个诱因。”
……不,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只是濑户直的说法让纲吉联想到了另一个“小孩”。
纲吉表情微妙,他的视线终于落在手里的资料上。
“女孩本应该在鬼屋的入口就被拦下,即使她侥幸绕过了这一关,鬼屋通向电梯的走廊里,也有前后两层幻术遮蔽。她本不应该发现我们的电梯,可她还是毫无阻拦地走了进来。” 濑户直抱起双臂。“这件事很蹊跷,所以我开始调查。”
“我在基地的成员里,先是发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接着又顺藤摸瓜找出了另外两个。事发当晚,在这三人的配合之下,基地的入口出现了无人察觉的管理漏洞。他们心怀不轨,却被一个小孩子撞破了计划。于是我处理了这件事……”
纲吉一边听着,一边看着手里的资料。
濑户直递给他的那一页,是他口中那位“小女孩”的详细记录。对方家庭美满性格良好成绩优异,完全是一副“隔壁邻居家的好孩子”形状。在圣诞节意外之后,她与她的家庭又被追踪调查了一个月,目前已经确认与阴谋诡计毫无关系,不过她的资料还是被留在了彭格列的档案库里。
纲吉又向后翻了两页,看到了女孩家里人的资料。
濑户直正在讲述他是如何处理这场内鬼危机的,于是纲吉继续听着。不过其实濑户直也没说什么,他用三言两语带过了大部分细节,讲述时花在这部分上的时间,甚至还没有介绍小女孩时更多。
“在这件事告一段落之后,我重新梳理了基地内百名成员的一切相关资料,所以耽误了一段时间,也就忘记了要按时上报总部的事情。因为我的疏忽与懈怠,给沢田先生您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
濑户直翻出另外两份资料,那是这起事件中分别记录着“基地布防改进计划”与“指挥三名内鬼的幕后黑手”的部分。他一起递到纲吉的手上。
“……因为九代目他其实并不会在意你的迟报,对吗?”纲吉轻声问。
他顺势接过那两份资料,低头看了一眼。
“……是啊。”
濑户直的肩膀突然松垮下来,脸上的表情也更加复杂。他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虽然分部的一切情报都需要即时向总部汇报,是彭格列一直以来的规则,可是我这个人已经随性惯啦,有时候一些不宜公开的消息,我宁愿自己咽在肚子里。”
纲吉没太在意新来的资料,他只是粗略地扫了扫,然后放在一边。
“这场闹剧是我的耻辱,更是彭格列的耻辱,所以我会严肃地把它解决。”
濑户直的目光随着纲吉手上的动作而移动,他的声音听上去甚至有点失落。
“但我没料到自己的汇报时间,与沢田先生到达日本的时间撞上啦,这样不是很容易造成什么误解吗。可是我才不会想那些不利于彭格列的事情,在彻底解决这件事后再集中对九代目汇报,这就是我本来的想法。我知道这么做对九代目、对彭格列也没有什么影响,而九代目也不会对我产生意见……毕竟我们已经认识很多年啦,我了解他,就像他了解我一样。”
“九代目他很信任你。”
“或许也可以这么说吧。”
濑户直顿了片刻,他认真地注视着沢田纲吉,目光逐渐深沉起来。“我拥有着九代目的信任,因为他知道,我永远也不会违背他的命令。”
“真好啊。”纲吉浅浅地笑了一下。“你们一定是很好的朋友。”
这样的回答超出了濑户直的预期,他微不可查地一愣。
不过纲吉没有注意到濑户直的愣神,他低下了头,伸出手指,让指尖在面前一堆文件夹的侧面标签上慢慢地扫过。
濑户直的视线继续随着纲吉的动作游移。
“是这个么,记录这三个人资料的夹子。”纲吉的指尖停留在其中一本上,他眨了眨眼。“标签是‘已辞退前员工档案’……应该没错吧。”
“您要看吗?”濑户直声线一僵。
他的腰背顺间挺直起来,下意识向前倾着,手掌按住纲吉所指的那一摞文件夹的边缘。
他与纲吉对上视线。
“虽然我有感觉到,你在刻意省略什么细节……难道是觉得这些事情会令我无法接受么?”纲吉看着莫名紧张起来的濑户直,想了想,轻声开口。“但是我想要知道这件事的全貌,所以……请不要把我当做小孩子了。”
“……不。”濑户直慢慢收回手。“我当然不会这么想。”
他看着纲吉专心低头浏览那份资料的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其实并没有把对方当成小孩子,可他确实在把对方当成一个“好孩子”。虽然一个即将继承彭格列的好孩子,怎么想都觉得怪异,但是……但是他居然下意识就这么做了,甚至无法在回想的时候找到这么做的理由。
一切都怪提摩太!濑户直暗自咬了咬牙。自己一定是被九代目洗了脑,才会做出这么没有脑子的事情!
他的手猛地抬起来,即将从高处愤怒地砸向自己的大腿,又在看到纲吉专心致志的表情后急刹车,最后在膝盖上落下无声无息的一拳。
纲吉正在慢慢看着第一个人的资料,他的神情认真专注,许久没有翻页。
濑户直坐在椅子上,双臂环抱,双眼里满是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他想了想,又从怀里摸出一支雪茄,衔在嘴里,把泛着香气的烟叶安静咬碎。
*
“你在生气吗?”
“你有点吵。”
“……你果然生气了,安室先生。”
安室透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不过紧接着,他没有理会身后的声音,继续向前走去。
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好吧,擅自决定接下来的行动是我的错,我要向你说声抱歉。但是为了……”
“不要和我谈大义,工藤新一。”安室透咬着牙根说,不知道他是为了压低声音,还是为了发泄情绪。“这些东西还不需要你来教我。”
他又深吸一口气。“我也不需要你来为我的愤怒负责。”
他怎么可能因为工藤“擅自决定接下来的行动”而生气呢,他已经加入行动就是认可了这个计划的意思,无论这个计划有多么一言难尽……他愤怒的原因是因为赤井秀一的话,黑衣组织在日本境内、在他的眼皮底下做了这么多事,而他一直无知无觉。
“我的一名FBI同事,在暴露牺牲之前,一直在暗中调查黑衣组织绑架儿童的行动链。”商讨计划阶段的赤井秀一这么对工藤与安室透说。“虽然这些儿童中的部分,确实在之后的人生里与黑衣组织发生了牵扯,不过那位先生明显有意将这条行动链与黑衣组织进行切割。”
“这条行动链里,没有黑衣组织层级分明的管理,而是像商业领域的加盟店一样,黑衣组织负责提供在警方的内应,而‘加盟商’们负责具体的行动。这样的规划,对于那位先生的意义在于,可以在关键时刻随时舍弃这条行动链,而对组织本身的影响微乎其微。”
“但即使如此,那位先生依旧需要一个在行动链里的代言人,负责命令与接触那些与‘加盟商’联系的内应。”
“是谁?”安室透皱着眉问。
“琴酒。”赤井秀一的笑容意味深长。“当然是琴酒。”
……
“所以我们的计划,是在清剿警局的内应的同时,彻底斩断行动链与琴酒之间的关系,没错吧。”安室透终于埋藏起他的怒意,他直视前方的小学校园大门,抬手向后捋着自己的头发。“只要消灭内鬼,琴酒也无法凭自己的信息源接触到所有位于下一层的‘加盟商’。”
……这个比喻真令人生厌。安室透的脸色又难看了点。
“没错,所以我们要来这里绑架一个小孩。”
“你说出了很危险的话啊,工藤新一。”
“没关系,毕竟是演戏嘛。”
——想要引出警局里的内鬼,他们还需要演一场戏才可以。
“你说是吧,爸爸。”
安室透缓缓转过身,低头看着身后的“江户川柯南”。
无论坐上飞机出发前的工藤新一是怎么想的,现在的他又是柯南的形状了。成为安室透的“儿子”的柯南抬头夸张地笑了笑。“请看好我,不要让我被绑匪绑走哦。”
安室透慢慢看向远处正在驶来的那辆深黑色的雪佛兰萨博班,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啊,没问题。”他说。
“毕竟,我已经想动手很久了啊。”
第202章
第一步:挂饵。
安室透站在巷子里, 反复蜷曲伸展着自己的手指。他的面前是一辆打着警灯的警车,闪个不停的光一直在晃着他的眼。
“你就是孩子的父亲——”
“不是。”安室透抬了抬眼皮。“我只是受人之托照料他一段时间。”
“呃。”问话人噎了一下,他用拇指啪啪地弹拨笔记手册的一角。“那么我们该怎么联系——”
“他的父母都在国外, 短时间内无法回国。”安室透眼神一动, 做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有什么需要知道的问我就好……这是绑架吧,绑匪会打电话来索要赎金的吧,就像电视剧里表演的那样。”
问话人继续弹着手册。
“虽然可能性不是很高, 不过我们还是希望如此。”他伸出右手。“我是警部补永国忠一郎,对处理儿童失踪及绑架案很有经验,请你配合工作,相信我们。”
安室透低头盯着对方伸出的手看了一会儿,然后把自己的右手也伸了出去, 慢慢与对方紧握。
“希望可以快点结束, 这样的经历实在太糟糕了。”安室透低声说。
他紧紧地盯着一脸安抚镇定表情的永国忠一郎,手上的力气愈来愈重,像是要把对方的手指捏碎。
“呃……”
永国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他收回手,转身走了几步踏上警车。安室透作为报案人也跟了上去。两个人一起坐在驶向警局的警车上。
各自心思深沉。
*
第二步:放线。
柯南从侧卧的姿势爬起来, 在雪佛兰萨博班的副驾驶上坐正。他的双手并在身后, 贴在一起的手腕上以松散却不会脱落的力道绕了两圈跳绳。
他三下五除二解开那根打结手法特殊的绳子, 然后把它甩到后座。
“负责接收‘货物’的人,在另一个地方。”握着方向盘的赤井秀一目视前方。“我借由同事留下来的线索与对方取得了联系, 只是还需要开一段时间的车。”
“那么现在可以说了吧。”柯南抱起双臂。
他的头顶还戴着“工藤新一”的那顶鸭舌帽, 成人的衣物暂存在身后的儿童书包里。
“关于你为什么要出现在黄昏别馆,找到正在那里的我与安室先生,我想你应该有很多话可以说。”
赤井抬手摘下脸上的口罩, 然后笑了笑。
“我还以为你与波本一样,会一直心照不宣地沉默下去。”他单手打了半圈方向盘。“难道现在当务之急, 不是打击掉这一条与组织相关的行动链吗?”
“看来你还不想说。”柯南啧了一声。“好吧,我们换个话题。”
萨博班驶上跨越县区的公路,路边的山林在车窗上起起伏伏。
“你觉得琴酒他现在会在哪里?”柯南问。“他在几天前受了不小的伤,如果组织的那位先生没有压榨劳动力的癖好,那么他现在,应该躲在某个地方疗伤才对。”
他说完,顿了一下,低头仔细思索了一会儿。
“……可是那位先生真的不会压榨劳动力吗?”
“无论他是不是在继续执行任务,随着黑衣组织的逐渐瓦解,他所在的地方,一定会比之前更加接近组织的核心,就像他曾经进入过鸟取县,在那里与那位先生见过面一样。”赤井忽略了柯南的吐槽。“如果可以拿下琴酒,我们便可以在与组织的争斗中取得更大的优势,即使这一次依旧让琴酒逃走,我们也可以得到更多的信息。只有黄昏别馆里找到的那些资料是不够的,那位先生的身上依旧笼罩着一层迷雾。”
“但是这一次,你不会让琴酒逃走,对吗?”柯南突然低声说。
赤井秀一没有答话,他继续单手握着反向盘,驾驶着那辆“借”来的萨博班,向“交货”的地方前进。
*
第三步:抛勾。
负责“收货”的联系人是一个老婆婆,她看上去慈眉善目,就像是那种会带着自家烘烤的苹果派去邻居家交朋友的热心奶奶。不过人不可貌相这个观念放在哪里都行得通,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其实已经暗中从事这样的犯罪活动近十年。
她名叫中津敏子,负责处理整片关西地区所有与黑衣组织有关的儿童拐卖,并在过去的十年间,有大约七次与琴酒直接对接的经历。
但是琴酒是她的“上级”,她平时更多联系的,还是另外一个人。
【“从西边来了一份礼物,你帮忙做个包装,要好看一点,方便我送人。”】
她在手机里打出这一句话发出去,摘下老花眼镜,换成日常的近视镜,然后看了看手腕上的腕表。
“就是你啊?”她对面前缓步走来的赤井秀一说。
赤井依旧是口罩、针织帽具备的严格武装,与光明正大五官具露站在街上的中津敏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货在哪里?”
赤井示意身后的背包。
中津敏子眯了眯眼,她等待赤井把鼓鼓囊囊的登山包摘下来。
“是还有一个小时时效的乙。醚。”赤井把拉链扯开一个小小的口子,给对方示意正在里面装睡的柯南。“你要怎么处理他?”
“扔回你的车里,然后继续开车。”中津敏子说。
赤井眯了眯眼。“这不是交易失败的意思,对吧。”
中津声音古怪地笑了起来,可她即使在笑得这么古怪的时候,还能可怕地保持表情的亲切随和。
“难道你想让我背着这样重的包独自离开吗?”她伸出手,亲自把登山包的拉链关到只开一厘米的程度,然后隔着背包拍了拍柯南的头顶。“我们先聊一聊……然后去个地方。你的车子油量还够吗?”
“啊,我希望是够的。”赤井重新背起包。
他看着中津一步步走向停在半条街之外的萨博班,站在原地想了什么,然后轻轻抬脚跟上去。
*
第四步:等待。
等待永远是最无聊的阶段,但安室透习惯等待。
他坐在警局的待客室里,对面的沙发上是那位永国忠一郎。对方手指拨着警察手册的边缘,看向安室透的表情沉痛且复杂。
“万分抱歉。”他对安室透说。
“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拨打勒索电话索要赎金,所以我想,这不是一起绑架案,而是一起儿童诱拐……不,或者说劫掠案更为合适。”
“这意味着什么?”安室透问。
他直愣愣地盯着永国忠一郎看,那道视线几乎让永国毛骨悚然。可下一秒永国回过神,他重新观察安室透的表情,与大多数来报案的受害人家属也没什么两样。
“……这意味着,犯罪嫌疑人身为受害儿童家属的仇人的可能性变高了。”永国咽下一口唾沫。“如果可能的话,需要尽快与儿童的家属取得联系。”
“他们在国外。”安室透紧了紧拳头。“从事一些研究科考项目……也许未来一周都无法联系上他们。”
“呃。”永国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奇怪。“也许现实很残酷,但我还是有义务告知你,侦破案件解救儿童的黄金时间只有几十个小时。只靠事发突然时的一点点目击证词,是很难锁定犯人下落的。所以……”
“抱歉。”手机的震动打断了永国的话。“我需要查看一下手机。”
他垂下视线注视着手机屏幕,安室透抬着头,紧紧地盯着他。
永国面无表情地看完手机,又回到与安室透之间的对话里。
“所以或许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低声说。“我们会一句你提供的线索尽力调查,但是在失联儿童父母的社会关系并不明确的前提下,这很困难,尤其孩子的父母还与国外的人员有联系。”
“你的意思是,绑走他的可能是外国人?”
“一切皆有可能。”永国捏着警察手册起身。“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继续调查吧,如果有人联系你,或者你联系到了失踪儿童的父母,或者发生了其他事情,请及时告知我们。至于现在,你可以先回到自己家里了。”
不过安室透依旧坐在沙发里,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他的视线依旧情绪不明地停留在永国忠一郎的身上,双拳在膝盖上紧握。
“不,我要继续等。”
“这样,其实也可以,毕竟我理解你的心情。”永国叹了口气,他把手册从右手移动到左手,然后用左手拍了拍安室透的肩膀。“有什么消息我也会及时通知你,那么现在,我要去继续工作了。”
他最后与安室透对视一眼,转身离开这间待客室。
安室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开口:“你不问问,我在等什么吗?”
“当然是案件的最新进展……对……吧?”
永国脚步一僵,他表情古怪地回过身。
“也许是,也许不是。”
安室透打量着对方的表情,他终于从沙发里站了起来。“我在等一个人。”
“……谁?”
待客室的大门在永国忠一郎的背后被猛地推开,力气之大,几乎要拍碎永国的后背。
永国完全没有料到这样的发展,他踉跄了几步,还是俯面趴倒在地。捏着笔记的手完全没有起到缓冲作用,他的脸直直地砸向坚硬的地面,鼻头一酸涕泗横流。
“让您久等了降谷先生!”门外飞奔赶来的风见裕也喘着粗气。“就是这个人么?”
安室透习惯等待。
他也更擅长在等待期间,高效率完成一些必要的工作。
“逮捕他吧,以公安调查的理由。”
安室透看着倒地不起的永国忠一郎,沉声对风见说。
第203章
“这三个人, 加入彭格列的时间,并没有很长。”
纲吉终于看完了手里的资料。
他几乎是拿出与白兰那家伙签署合同时的谨慎程度,把每一行每一个字都翻来覆去地读了三遍。区区九张十八页A4纸与三张照片, 一共花费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期间, 濑户直一直安静地坐在他的对面。
“他们所负责的工作,也没有涉及到重要的秘密,倒是像在故意靠近那些与基地安全有关的位置。而最终的目的, 就是在出事的那个晚上,引动大阪基地的安全漏洞。”纲吉轻声分析着。“看起来蓄谋已久。”
“我很抱歉,这确实是我的疏忽。”濑户直沉声回答。“三个来自其他家族的卧底,在属于彭格列的基地内先后活动了几个月的时间而一直都没有被发觉,这样的事情, 其实是很严重的失职。万幸这件事没有产生其他影响。”
……也万幸小首领看起来没有其他情绪波动。濑户直暗想。
否则他已经想象到自己下一次与九代目通话时的状态了, 提摩太那家伙可能又要任性地飞来日本“看望”他的继承人,然后给他的大阪情报部留下一堆清扫痕迹的繁重的收尾工作。
濑户直悄悄抵着自己的后槽牙。
纲吉点点头。“这是一个新成立的家族。”
“他们背后的家族的成立时间,几乎与他们谋划的时间一样久,或者说, 他们自成立起就抱有贼心。”濑户直忍不住讽刺起来。“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自不量力是没有好下场的。”
“最后怎么样了?”纲吉又问。
“当然是全部解决了。”濑户直仔细观察着纲吉的表情, 在确定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后,轻轻地吐了口气。“挑衅彭格列的威严就要付出代价, 那个组织从此不复存在, 至于组织里原有的成员,或者在监狱里,或者去了其他地方。”
“这样啊, 我大概明白了。”纲吉说。
他从文件夹里轻轻拾起三人资料中其中一人的照片。
照片上的这个人,是三人中最早加入彭格列进入大阪基地的, 而其余两人的加入是因为得到了这个人的介绍,也就是说,最早打破基地安全防线的其实就是这个人。中年、男性、黑色长发、眼神难以一言蔽之。纲吉反复打量着这张照片,这样的外形和气质会让他联想到白兰身边的桔梗……或者黑衣组织的贝尔摩德。
纲吉眨了眨眼。
“他是雾属性。”
“没错。”濑户直不爽地咧咧嘴。“不仅是个雾属性还是个带匣子的术士,这样的家伙骗起人来简直防不胜防,是我最讨厌的那种人。可偏偏我又对雾属性的匣子不敏感,居然连入口处的幻术遮掩被他们动了手脚,都没有及时发现——可以施展幻术的匣子简直是二十一世纪最糟糕的发明!”
“这就是你一直吧松岛克己先生安排在外面的原因吗?”纲吉突然轻轻笑了笑。“他也是个雾属性的术士,所以他可以发现其他的雾属性术士。唔……虽然他本人对这样的安排好像不是特别开心。”
又来了,属于十世家族的独特而漂移的脑回路。就像是学校里的数学老师在课间一把推开教室大门,对班上的学生们说“因为你们的体育老师突然身体不适所以下节课我们去富士山上滑雪吧”……总之合逻辑又似乎不那么合逻辑。
濑户直一噎,他抬手,表情古怪地扯了扯头发。
“哦,对了,我看到松岛在用的那把遮阳伞了,他说他很满意。”纲吉又说。
“……啧。”濑户直张张嘴。“那个可恶的小子,总是给别人添麻烦。”
他低声嘟囔着,从头顶放下手,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不过他是怎么加入彭格列的?”纲吉的身子微微前倾,他看起来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虽然你总是在语言上嫌弃,不过却意外地信任他,我有这样的感觉。”
濑户直看着纲吉好奇的目光,他顿了片刻,像是在回想过去。
“也没什么,当时好像是遇到那个小子正在被他的上一家老板赶出来,他看到了我,拦着我的路让我帮他找工作。”
“然后你就把他带回了彭格列吗?”
“不,然后我把他揍了一顿。”濑户直挺起腰瞪了瞪眼。“我看上去就那么像一个会大发慈悲的慈善家吗,找工作这种事不是要看自己的实力吗!如果随随便便一个人拦住我的路就可以加入彭格列的话,这里不就成为难民收容所了吗!”
“……不过在他挨揍的时候,我发现了他的术士能力。”
濑户直竖拳掩在嘴边,轻轻咳了一声。
“虽然不够优秀,不过勉勉强强也够看吧。松岛那小子就是这么加入彭格列的。”
纲吉低下头,用食指敲了敲膝上的照片。“这段经历,与你认识这个人的经历好像啊。只不过松岛遇到你的时候是一个刚失业的年轻人,他只是想找一份工作。而这个人假扮的是路边的小混混,他看你很有钱的样子,想要找你的麻烦。”
濑户直敏锐地嗅到了气氛的异样,他坐得更直了一点。
小首领的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加入彭格列的过程,确实与松岛的经历有一定相似,是一件可以被归为“奇妙的巧合”程度的事情。难道小首领会怀疑这是在弄虚作假吗?难道他依旧没有相信眼前的档案吗?可是彭格列的首领们不是都拥有超直感——超直感不是可以判断真相与谎言的吗?
他悄悄地搓着自己的指尖。
“……你是个会心软的人啊,濑户先生。”纲吉轻声说。
濑户直身子微僵,他愣了一瞬,像是突然听到了一句无法理解的外语。
“虽然你看上去凶巴巴的,之前劝说我改变回收匣子想法的时候像教导主任一样说了些气势十足的话,但其实你是个心软的人,我知道的。”纲吉一直低着头,指腹摩挲着文件夹硬壳的边缘。“因为心软,所以给自己惹了这样的麻烦,可原本只要从一开始不理会这个人就好了。”
“……您这是在训斥我吗,小首领?”
濑户直实在太惊讶了,惊讶到甚至忘记控制自己的语言。他茫然地转了转视线。
“啊,你换掉那个称呼了。”纲吉轻声笑笑。“其实没关系的,比起‘沢田先生’,我会更喜欢这个。”
濑户直看着前面,而前面是一堆他日夜为伴的熟悉的档案文件,以及有点陌生的沢田纲吉的头顶棕发。纲吉前额处的发丝垂落,挡住他的双眼以及直挺的鼻梁。于是濑户直只能看清他嘴角的微微笑意,转瞬即逝,快得像是濑户直出现了幻觉。
“……看来是我弄巧成拙了啊。”濑户直眯了眯眼,又睁开,双手在身侧握拳。“不过九代目他居然一直没有提醒过我,他需要承担至少一半的责任。”
“唔,我会去质问他的。”纲吉似乎又笑了笑。“不是训斥。”
“这不是训斥……恰恰相反,我好像开始理解你了。让一个心软的人拒绝走到面前的求助者,这样的事情也太难了吧,如果是我的话,说不定会比你做得更加糟糕。”
纲吉最后看了那张照片一眼,然后缓缓合上手里的文件夹。“如果遇到类似事情的人是我的话,我可能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您是拥有初代血脉的彭格列继承人,小首领。”濑户直顿了片刻,继续回答。“您当然会比我做得更好。”
“上一次你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纲吉轻声说。“我还挺希望你继续告诉我,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会怎么做呢,只靠我一个人的话,我可能还要纠结很久。”
“所以现在,我想认真请教一件事情,濑户先生。”
纲吉看着手里的夹子,双手握着它,然后把它平放在二人之间的一堆夹子的顶部。他一直没有继续抬起视线,而是只留给对面的濑户直一个毛茸茸的头顶。
“如果,下一次,濑户先生再遇到类似的会给自己惹上麻烦的事情,你还会再一次这么心软么?”
“这是一个有标准答案的问题吗?”濑户直咂了咂嘴。“我是不是应该回答不会,来证明我已经收到了教训?”
“不是的,什么答案都可以。”纲吉解释道。“只要给出一个答案就好,只要回答真话就好。”
——纲吉是个好孩子。
濑户直又一次回想起提摩太的话。
——他与Mafia可不一样。
濑户直眯了眯眼。
“拜托了,濑户先生。”纲吉出声提醒。“我在等待你的答案。”
“九代目总说你与Mafia不一样。”濑户直想了一段时间,终于开口。“可在我眼里,所有的Mafia都不一样,除了唯一的一点——Mafia拥有武力,而武力可以解决世界上的大部分事情。”
“所以即使心软又怎么样呢,心软的后遗症就交给武力来解决吧,都已经成为Mafia了难道还不能随心所欲吗!下一次遇到相似的事情,当然还是继续听从自己的心意啊!”
“所以你的答案,是‘会’吗?”
“当然,前提是不会有损彭格列的利益。”濑户直突然大笑起来。“我永远不会背叛彭格列,不过这样的答案也许不适合小首领,毕竟彭格列是即将属于您的啊。”
“……不,其实挺适合的。”纲吉低声说。
他慢慢抬起头。
纲吉已经在这些文件前待了挺长一段时间,所以现在有些疲惫,眼神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濑户直与纲吉对上视线,他忽然觉得好像自己又被小首领用那种眼神凝视了,那种在人来人往的百货商场里看到摄像头的眼神……无聊又困倦。
他的大笑渐渐哑了下去,整个人陷入沉默。
许久的寂静之后,濑户直重新开口:“……您的守护者们都很出色,所有的计划都提前完成了。”
“欸?”
纲吉回过身,屏幕上硕大的一行“COMPLETED”映入他的眼底。
“不过他们赶回来还需要大约一个小时。”濑户直看着纲吉的背影。“您要不要上去走走?这座万向乐园还挺好玩。”
“……哦。”
纲吉仰头看着硕大的屏幕,轻轻眨了眨眼。
第204章
“姓名。”
“永国忠一郎。”
“职业。”
“兵库县的警部补, 还有……有……”
他惊惧地咽下一口唾沫。
永国忠一郎正在一间他熟悉的审讯室里,却坐在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位置上。风见裕也位于他的对面,面色阴沉, 表情可怖, 眼神犀利,眼镜反光。
大约十五分钟后,风见合上面前的记录本走出审讯室, 在外间的单向玻璃面前,与正在低头看着手机的安室透相遇。
“干得不错。”安室透在屏幕上敲下最后一个按键,然后把手机收回口袋。“这里先交给你了。”
“是。”风见下意识答道。他的视线跟随即将走出房间的安室透移动,嘴角紧抿,胸腔起伏。“您, 务必注意安全!”
安室透搭在门把上的手一停。
他站在原地, 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瞥了风见一眼。“你以为我要去做什么?”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们两人是最合适的搭档。”风见裕也站得笔直,在身侧握紧拳头。他抬起头看着安室透。“这里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更重要的打倒黑衣组织的任务, 您就放心大胆地去做吧。这一战有进无退, 请您,一定要注意安全!”
安室透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风见。
风见眼角渐渐湿润, 几乎热泪盈眶。
“……不要把你的追星语录套在我身上, 风见,我不是帮你进行演习的道具。”安室透眯了眯眼。“以及,你脸上的冲野洋子演唱会彩绘, 还没有清理干净。”
风见下意识捂住了颧骨。
“您不是要去与黑衣组织的Boss进行最后的决战吗?”他的表情有些呆愣。“那位小侦探他……”
他空闲的另一只手在身侧比划了一下。“他不是说……”
“少思考。”安室透叹了口气,他拉开面前的门, 缓步走了出去。“我只是去见一个人。”
“哦,原来如此。”风见裕也松了口气。
他放下捂着脸的手,又从衣兜里掏出纸巾,在把纸巾按上脸的那个瞬间愣住,想了想,接着拳头僵硬。
自己是不是……被嘲讽了?
*
中津敏子坐在萨博班的副驾驶上。她换上近视镜,眯着眼,觑着驾驶座前的仪表盘。
赤井秀一已经在方圆五百米的区域内绕行了半个小时,期间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而中津敏子也只是不断在车辆经过路口的时候,重复几句“直行”、“左转”、“右转”之类的简单命令。至于手腕又被绕上跳绳的柯南,正在车子的后排“睡”得安稳。
终于,中津敏子说了一句之前没有说过的话。
“接下来,你可以一直向前开。”她眯着眼,脸上浮现出一股怪异的和蔼。“和我一起去见一个人吧,他会给你带来财富。”
“然后带走那个孩子?”赤井单手指了指后座。“你会让所有向你供货的人,都和你一起去见你的老板吗?”
“当然不会,毕竟我的老板很忙,我的同事很忙,我也很忙,这可是个大公司,我们的生意很好。”中津敏子伸出手,拍了拍赤井的右肩。“你在想什么?不会是想着,在联系到我的老板后,一脚踢开我这个中间商吧。”
赤井没有回答,他只是挑了挑眉。
“收起你的小心思,不要以为我的眼睛不好。”中津敏子又笑了笑表示威胁,她转头向前方看去。“我的老板是不会相信你这样的人的,你真正应该做的,是融入我们的生意,我们未来合作的机会还有很多。”
“你还可以向前开1320米,之后记得变道右转。”
赤井秀一扫了一眼车前的导航。
一千米外的地方是一片中型商业区,人流量不算小,可是这辆萨博班的油量已近乎告罄。中津敏子一直在关注着仪表盘,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当然也没必要特意促成一副中途停车加油的局面。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赤井秀一最后看了一眼附近的地图,然后关掉了导航。
中津敏子一愣。“你在——”
“不许动。”
“睡”了半程的柯南终于“醒”过来,他用那根跳绳,把中津敏子固定在了副驾驶上,双手牢牢绑在身侧。
赤井秀一继续开车,车辆稳稳地匀速行驶在路上。
“既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随你见到你的老板,那么我猜,每一个可以见到你老板的人,身上都有一点特质吧,比如……让你感受到了威胁。”柯南站在中津敏子的身后,他忽略了对方的惊愕,这么对她说。
“指责我们有踢开你这个‘中间商’的想法,只是你的先声夺人而已。你真正的意图,其实是把我们带去见你的老板,然后利用你的老板,除掉一切可能威胁到你的人。之前的你,应该不止一次这么做过,对吧。”
车辆经过一个红灯,倒计时十一秒。赤井踩下刹车,从中津敏子的身上,摸走了她的手机。
“不过很可惜,会有这种想法的人,今天不止有你一个。”柯南继续说。“你口中的所谓老板,也想借此机会,除掉你啊。”
中津敏子见过琴酒,不止一次。
在之前的几次见面里,她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把一切可能会暴露她身份、威胁到她的“工作”的人,带去给琴酒“解决”。这是他们之间一贯的合作方式,行之有效,且十分令双方满意。
这一次,中津敏子也是这么想的。可惜她不知道的是,琴酒不是她的“老板”,而琴酒的老板正在收网之中。
黑衣组织一贯的收网方式,就是清理自己的一切行动痕迹。中津敏子无论作为知晓若干条人脉的关键人物,还是作为“一个见过琴酒的人”,都不可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你……你……”中津敏子的牙关打着哆嗦。“你是……”
啊,好久没有听到别人问这个问题了,这种时候该怎么回答呢。
柯南暗想。
“你是侏儒症吗!”
中津敏子嗓音尖锐地吼了出来,她的声音刺耳难听,像是走路的时候,鞋底不小心踩了一块碎玻璃。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小孩!你们居然合起伙来骗我吗!现在的警察都开始钓鱼执法了吗!”
“……我们可不是警察。”柯南的表情古怪起来。
赤井秀一闷笑一声,松开刹车,把中津敏子的手机丢到后座,然后一掌敲上她的后颈。
她晕了过去,萨博班里重新归于安静。
几个必要但没有留下任何使用痕迹的应用程序,空荡荡的联系人列表,几条未备注的通话记录,以及大量经过整理的短信。这就是中津敏子手机里的全部内容,柯南拿在手里浏览着,他迅速地查看着那些短信。
“11263,佐藤,81157151,长谷川……这是一个很简单的A1Z26密码的变式啊。所以之前与我相关的那条短信,应该是发给‘永国’。啊,这是——”
“795,Gin.”赤井接上柯南的话。“我们分析的不错,琴酒果然还是忍不住要出现清理痕迹了。”
“既然如此,一切都准备好了吧。”柯南沉声说。“来时的路线是中津敏子计划好的,她为了阻止你的中途逃跑,特意计算在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让车子的油箱清空。也就是说,根据现在所剩的油量,我们可以反推出,中津敏子真正的目的地。”
赤井秀一勾唇笑了笑。“坐好。”
他打了小半圈方向盘,黑色的萨博班穿过这处中型商业区,向他们推断出的目的地驶去。
*
“极限地完成了任务——”
一处宽敞无人的游泳馆内,笹川了平双手拢在嘴边,高声冲游泳池的中心大喊。原本平静的水池,似乎被他的音浪掀起了一段涟漪。
“好想下去游两圈啊。”他双手叉腰两眼放光。“不过沢田他还在大阪等着我们,所以我们还是尽早回去吧!”
“那个,谢谢。”他身后,抱着三叉戟的库洛姆轻声说。“如果不是你们来帮忙,我可能还需要两个多小时……给大家拖后腿了。”
雾属性是最方便善后的属性之一,不过也是最不擅长迅速移动的属性之一。再加上承担了全日本所有雾属性匣子回收任务的库洛姆只能东西南北到处跑,她毫不意外地成为了四人之中进度最慢的那一个。
“你做得不错,也没有拖后腿。”和她站在一起的狱寺看了她一眼,用这种毫不婉转的语气安慰。接着狱寺瞪向前面泳池边的笹川。“喂,我们准备走了。”
“——可是我真的好想下去游两圈啊!”
“——那你就马上游完马上上岸啊你个草坪头!”
狱寺抬了抬脚,不过在他的鞋底碰到笹川之前,对方就已经姿势“优美”地入了水。
在山本武捂着肚子的哈哈大笑里,狱寺嘁了一声。
他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这个时间,十代目还在彭格列的大阪基地里,那个濑户直应该也没有离开。”
“我们的任务结束了,那么接下来就可以去处理濑户直的事情了。”
狱寺看着向一颗鱼。雷一样窜出去的已经游完一圈的笹川了平,微微地眯了眯眼。
第205章
彭格列大阪基地位于万向乐园的地下五十米, 整体布局呈一片较为规则的菱形。不过内部的通行路线并非直来直往,而是一座非常令人迷惑的迷宫,就比如纲吉之前所在的房间位于基地的西北角, 那么他需要一路绕行至基地的东南, 然后从另一个方向回到居中的大电梯,最后才可以离开基地。
“毕竟不是为了战斗而设计的基地,需要为了实现快速出动即刻反应的目标, 而设计出四通八达的行动路线。这么安排动线更方便我们対各种情报进行分类、破译、归档等等处理,就像是流水线工作一样。”
走在纲吉身侧的濑户直双臂环抱,脚下迈着像极慢动作踢踏舞一样夸张的步伐。
“不过这都是从前那个还没有普及计算机的时代的过时设计了,现在这间基地里,还在坚持使用老方法工作的, 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吧。”
纲吉安静地走在他的身侧, 暂时没有说话。
——因为他有点慌。
不管是两天前他首次进入基地,还是期间从基地离开又返回,其实他一直都没有碰上过几个基地内人员。毕竟大家的工作都很忙,而他也不会特意下令所有人员夹道迎接。
可现在正巧是基地内的集体休息时间, 再加上压在他们肩上许久的回收匣子的任务终于得以解决,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又兴奋的微笑。
対, 每个人。
纲吉前进路线上的每个房间的门框上,都趴着一个甚至几个人。他们双眼明亮, 扒着门框的手指紧张到明晃晃发颤。五米之外一个男人张开了嘴, 被他身后的女人捂着嘴在腹部揍了一拳,十二米之外另一个大汉激动地白眼一翻,在晕厥倒地的前一秒, 被他的対门穿越走廊冲刺上前拖走,然后消失在了纲吉的视线里。
……救命啊!
纲吉默默深吸一口气, 眼神恍惚。
这样的路线被自己走出了视察工作——不対,简直是动物园奇珍异兽展览的感觉啊!现在原路返回还来得及吗!
“対了,小首领。”
濑户直対周围的人群视若无睹,他继续踢着夸张的步子向前走。“您准备什么时候回到意——”
“——小首领!”
也许是濑户直说出口的称呼,対这群人释放了什么信号。濑户直的问题被粗暴地打断,走廊上众人的声音一起炸了起开,近乎山呼海啸。他们从前从后从左从右一起涌过来,把被迫停在原地的濑户直与纲吉团团围住。
这是他们的小首领!是彭格列未来的十代目!
未来的!十代目!
虽然这群在日本分部的彭格列们,经常羡慕意大利本部的成员们可以经常见到九代目,可是——现在这样的羡慕已经不重要了!他们见到十代目了!
亲眼见到的!
这么近的距离!
——此生无憾了!
众人眼里闪着激动的光。纲吉表情僵硬手足无措。
“呃,你们好。”他僵硬地笑了笑,并且很想后退半步。“没什么事啦,我只是……路过。”
“我们也没什么事啦,只是看看。”
松岛克己被挤在了人群的最外围,不过他用幻术给自己搞了一个半米高的脚凳,让自己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他同样一脸激动地挥了挥手。“请您继续专心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这样怎么可能保持专心啊!”纲吉的吐槽欲还是忍不住冒了出来。“这种话听起来就像监考老师们说‘我就看看你可以继续做题’时一样不可信啊!”
可惜松岛似乎没有接收到纲吉的吐槽。为了不让他继续说出一些气氛微妙的讨嫌话,他被一旁的同事从高处扯下来压在纲吉的视线盲区,并且暂时被剥夺了说话的权力。
众人対着纲吉友善地微笑着。
纲吉的表情一言难尽起来。
“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濑户直已经怒视了扑上前的众人许久,此刻他再次瞪了瞪眼。“特别是你,松岛,你这是在擅离职守吗?”
“唔唔唔……”松岛动作凌乱地拨开同事的手。“今天是我的休息日啊。”
“那你就回家看孩子去啊!”濑户直愤怒地摇了摇胳膊。“平时请假翘班的时候,怎么没见过你対基地这么热情啊!”
“幼儿园已经不允许爸爸妈妈们在上课时间出现在学校附近了。”松岛的目光突然悲伤起来。“也许这就是成长的阵痛吧,我正在艰难地适唔唔唔……”
他又被同事捂着嘴拖走了,与那名因为晕过去而消失在纲吉视线里的同事待在一起。剩下的人继续友善微笑,纲吉的表情更加复杂。
“都给我离远点。”濑户直暴躁地骂骂咧咧。“别在这里挡路。”
“其实他们有话対小首领说。”濑户直的助理端着一杯热茶,她推了推自己的细框眼镜,然后表情一本正经地看向纲吉。“不过我的建议是您可以不听,因为这有点浪费时间。”
纲吉张了张嘴。“呃……我还是听听看好了。”
助理姐姐无所谓地点点头。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杯中的热气缓缓附上她的镜片。然后她转身走进附近某间办公区域,无视了这边。
……她真的能看清眼前的东西吗?纲吉欲言又止。
“是这样的,小首领。”一个被身后同事猛地推出来,还在纲吉面前打了几个踉跄才勉强站稳的男人傻笑着挠了挠自己的头顶。“您対濑户先生的惩罚……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纲吉一愣。
“如果还没有结束也没关系,问出这种问题是我逾越了!”男人深吸一口气,対纲吉弯下腰,在纲吉看不见的角度把自己憋得两颧通红。他的话说得磕磕绊绊,硬生生把所有音节都说成了夸张的爆破音。“但是、不过、总之——总之我想说,他対我们都挺好的!就是这样!我说完了!”
男人坚定地站在这里,他的身后是眼睛亮晶晶的同事们。纲吉看了他一眼,又抬起头与他们対视。那些亮晶晶的崇拜眼神让纲吉有些无所适从,他好像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幻觉,仿佛在这里的不是彭格列大阪基地的成员,而是一个被打上高斯模糊蒙版的狱寺隼人,在他的面前被复制粘贴了十几遍。
……好怪异的想象。
可他又在重重视线的深处,看到了某些更复杂的情绪。
“哦,我知道了。”纲吉回答。
濑户直看着他,暂时保持着沉默。
纲吉的视线在面前的男人以及更远处的人群间扫过,慢慢対所有人说:“我知道濑户先生他対你们很好,因为他是……”
他是什么?
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家伙,対待其他人时总是心软地一塌糊涂,习惯把所有过错都扛在自己身上。
可是这样的话应该不好在大家面前讲起来的吧,听上去威严尽失,莫名感觉像在拆台一样。
“……他和大家一样,都是彭格列的家人嘛。”纲吉想了想,这么说道。
他轻声笑笑。
“没关系的,我没有因为情报的事情而惩罚濑户先生,你们不需要这么紧张的。”
男人慢慢起身,有些呆兮兮地看着纲吉。
纲吉回过头,看向濑户直开口问道:“濑户先生,你要不要趁现在解释一下?大家好像都很担心你。”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濑户直身上。
他安静着,与小首领対视。纲吉的脸上情绪淡淡的,似乎又透露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濑户直突然发现他其实从来没有看懂过纲吉的表情,无论是第一张照片上那随意的一瞥,还是现在这道持续的注视。
他弯下腰,対纲吉示以敬意。
“抱歉,让您看笑话了,小首领。”濑户直沉声対纲吉说。
——然后他活动着手腕揍了几人一顿。
“知道我惹了麻烦还在小首领面前说这种话,你们是嫌我活得太久吗!”
“正因为是小首领,所以才——嘶手下留情——才没有遮掩地直接说出来了啊。”
“毕竟小首领这么厉害又这么有原则,只要——啊先揍他不要揍我——只要看一眼就清楚我们在想什么了吧。”
“反正只要达到目的了就好嘛,平时工作勾心斗角已经很累了,这种时候直白一点多幸福啊——欸我好像没有被打?”
“都给我闭嘴啊!”
……
在濑户直的“详细解释”下,纲吉身边的人群已经完全散开了。
这似乎是件好事。
纲吉站在复杂迷宫中最后这条一眼望得到出入电梯的走廊上,静静地等待濑户直结束自己的“健身运动”。他看着不远处的一片混乱,轻轻地勾了勾嘴角,又在下一刻放平。那位被推出来代表大家与小首领说话的人正在艰难地躲闪着自家上司的攻击,他似有所觉地望了过来,看到了正在安静等待的纲吉。
不过纲吉没有看向那个人,他开始发起呆,略微长长一点的额发挡住了他的眉眼。
叫人摸不清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27:这种像是围观珍稀动物一样的注目礼太可怕了啊啊啊!
彭格列员工们:是狮子!看狮子!来看帅气的狮子!(呐喊)
第206章
“乌鸦啊, 你为什么歌唱……”
明亮的浴室内弥漫着重重水雾,白色圆角浴缸内装着一池热水。贝尔摩德头向后仰着枕在浴缸的弧形边缘,柔顺如瀑的浅金发丝散落在外, 她惬意舒适地躺在水里, 像一只曲颈的天鹅。
“在那遥远的高山之上……”
她闭着双眼,嘴里哼着这首小调。
一段刺耳的单音调铃声从安置在高处架子上手机中传来。贝尔摩德睁开眼,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看了几秒, 然后从水中起身。
手机铃声一直没有停下,贝尔摩德慢条斯理地打理着自己,大约三分钟后,她拎着手机走出浴室。
“为什么没有及时接电话。”
“因为在享受生活啊。”贝尔摩德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然后坐上柔软的沙发。“最近睡得还好吗, Boss。”
电话的背景里充斥着不知来自什么东西的嘈嘈切切, 像是保存失当的老唱片或者磁带,又像是正在经历电磁干扰的波段通讯。
黑衣组织的那位先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单刀直入地问道:“你的任务怎么样了,贝尔摩德。”
“琴酒么, 他现在应该正在待命吧。”贝尔摩德低头, 弹了弹自己的指甲。“等着处理掉那位‘组织的编外人员’……她叫什么来着, 中津美子吗。”
“做得不错。”
那位先生说完,突然把手机静了音。贝尔摩德轻抿一口杯中的红酒, 她知道对面现在正在发生什么, 无外乎那位先生的身体又开始犯病,而他可能为自己开启了氧气,或者输上了药物。贝尔摩德微微走神。
电话里的底噪又开始响起来。
“但是还不够……这还不够。”那位先生的声音变得更加沙哑。“我还需要我的王牌, 我的……银色子弹。”
“您居然依旧如此看重他,甚至就像五年前一样。”贝尔摩德语气微妙意有所指。“可他是个FBI, 从五年前起就是了。”
“他会为我带来好运。”
那位先生低声喃喃。
“只是他太慢了……太慢了。”
*
萨博班在路边熄了火。
柯南把从中津敏子身上摸来的手机丢回赤井秀一怀里,然后看向窗外。他盯着路边的景色与行人看了一会儿,然后对着正在摆弄手机的赤井说。
“琴酒不在这里。”
“不,他会在。”赤井的拇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只是需要一点契机来把他引出来。”
“所以你确实知道一些我还不清楚的东西。”柯南转过头,看着赤井的目光深沉。“我、与安室先生、甚至还有琴酒……三人的反应都在你的计划之内。”
赤井秀一没有否认。
“那位先生对你许诺了什么?”
“怎么想到的?”他没有抬头,专注于手机的动作如同一个网瘾少年。
“你亲口所说,在来到黄昏别馆之前,与黑衣组织的首领在‘影像’里见了面。”柯南眯了眯眼,他在萨博班的后排座上抱起手臂。“你不是那位先生的手下,不需要听他的命令,他也没办法威胁到你。所以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他提出了一个条件,而你接受了。”
“对于安室先生而言,由于‘警局内鬼’的存在,他无法拒绝你抛出的情报。对于我而言,这是继续了解组织的大好机会,所以我也不会拒绝与你合作。不过我想不通,在这个明目张胆的计划里,为什么琴酒会如此配合。”
“不错的推理。”赤井秀一轻声赞道。“现在的你,比昨天这个时候的你要清醒多了。”
柯南表情古怪。
“可惜第一步就错了,那位先生没有许诺我什么,他只是告诉了我一件事,我觉得这件事对我有利,所以没有拒绝,就像是你或者波本没有拒绝我的提议一样。”
“……这么听起来,这个计划里只有琴酒他一个人被你摆了一道啊。”柯南低声吐槽道。“所以,那位先生对你说了什么事?”
赤井秀一没有回答。
他把手机向柯南的方向扔了回去,然后推开车门。“抱歉,接下来,建议你离现场远一点。或许你也可以给这辆车加满油,然后开回它应该在的那间租车行。某人应该会很感激你。”
“喂,你等等!”柯南手忙脚乱地抱住赤井丢来的手机与车钥匙。“我还有话要——这是什么?”
赤井趁柯南愣神的间隙离开了。
可是柯南似乎也忘记了阻拦,他看着手中不属于手机、车钥匙的第三件物品,缓缓攥紧手掌。
那是一枚胶囊。
名为“APTX-4869”的胶囊。
“……不太妙。”柯南若有所思,低声喃喃起来。“也是,琴酒他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地上当呢,即使他真的入了局,那也应该是组织的那位先生所下的局才对。”
柯南看着依旧在沉睡的中津敏子,想了想,有些苦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还是试着找到琴酒吧。”他叹口气对自己说。“或许……赶在赤井先生之前。”
*
“他太慢了。”那位先生逐渐从低声自语变为咬牙切齿。“他太慢了,你们也太慢了,所有人都太慢了。”
他喘息了几声,又单方面截断了声音。贝尔摩德猜测这一次他是去吸氧了,毕竟他下一次出现的时候,那些嘈嘈切切里又多了一道细微的气流声。
贝尔摩德又抿了一口红酒。
“必须有人服下那颗药。”那位先生声音冰冷又阴郁地陈述。“我需要六个人,现在还不够。宫野志保、工藤新一、赤井玛丽,基尔……基尔的任务暂时也需要你来负责。”
“如果您不介意我又为您的计划增添了新的变数的话。”贝尔摩德耸耸肩。
“是什么?”
“啊……大概是另一个FBI吧。”
*
茱蒂·斯泰琳结束了她今天在帝丹高中的唯一一节课。
她脸上带着如同寻常一样愉悦的笑容走出教室,然后一路沉默着离开学校,并对路上遇见的隔壁老师抛出了一个“失恋了有点难过所以想去打电玩”的借口,堂而皇之翘了班。
她的目的地当然不是任何一家电玩城。
詹姆斯没有说谎,但也没有完全说实话。她当然清楚这一点,毕竟即使她没有看穿詹姆斯表演痕迹的能力,想要看穿其他人也是游刃有余。当时卡迈尔那家伙就坐在驾驶座上,他借着后视镜偷偷观察的痕迹那么明显,她当然看得出来。
她不仅看得出来,还很想给对方一拳。
她被上司与同事联手隔离在外了。
这让她非常不爽。
但是她不服。
她的眼里燃烧着怒气,尖细的鞋跟仿佛要把楼梯踏碎。她踩着室外楼梯上到三楼,咚咚的敲响了尽头的房门。
“我们聊聊吧。”她说。
为她开门的水无怜奈一愣。
“好啊。”
然后她眯着眼,轻轻地笑了起来。
*
那位先生没有在意贝尔摩德口中的“另一个FBI”,或许在他眼里,这个世界上的所有FBI都是毫无能力的可以轻易解决的废物,只除了赤井秀一之外。
“不要让我失望。”他只是这么对贝尔摩德说。
“当然。”贝尔摩德答道。
她垂眸看着手里的酒杯,像是突然间对美酒失去了兴趣,于是她把酒杯轻轻放在沙发旁的矮几上,还向外推了推。
“只不过波本的事情,可与我没有关系。”她似乎叹了口气。“我已经从朗姆的手里接过了基尔的任务,至于波本,我可不想多管闲事,还是留给他来处理吧。”
“你们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差。”那位先生说。
电话里声音嘈杂,但是他安静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段时间,他才开口说:“朗姆他会为我解决波本的问题,他会为我解决一切问题。即使琴酒无法办到,朗姆他也可以办到。”
“只是他太慢了……太慢了。我已经在这一步上浪费了太多时间,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需要马上集齐六个人,马上。”
“我们无法承受下一次的失败了,这一次必须成功,乌丸家族要实现宏伟的计划,我们不希望等到下一个二十年。”
在那位先生愈发阴沉的语气里,贝尔摩德的表情逐渐冷漠,她轻轻瞥了自己的手机一眼,像是在看一个令人厌恶的怪物。
“请您耐心一点,Boss。”她面无表情地说。
“我也好,朗姆也好,都在此前提醒过您,请您务必要有耐心一点。之前对于波本的计划,就是因为您的莽撞——”
那些嘈嘈切切突然消失了,因为那位先生结束了通话。
贝尔摩德剩下的半句话化在喉咙里,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她缩在沙发里,手掌摸上挂在胸口的指环,慢慢眨了眨眼。
“波本和……朗姆啊。”
她的周围渐渐泛起层层的雾气,将她的身躯围绕隐没。
*
安室透不仅安排风见裕也来到兵库县接过工作,他还安排风见开来了自己的车。
他驾驶自己的白色马自达RX7行驶在路上,或许已经有些超速了,不过现在的他并不在意交通部的罚单。他只是想迅速去一个地方,然后找到一个人。
“抱歉了,小侦探。”他扫了一眼后视镜,在驾驶座里低声自言自语。
“虽然黄昏别馆里很好玩,不过,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啊。”
前方是一个转弯,他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开过去,接着脚下的油门,又踩得沉重了一点。
第207章
“他们都很喜欢你。”纲吉看着面前的濑户直, 他轻轻笑了笑。“松岛克己也没有讨厌你,尽管他……嗯……大概说不出来。”
“您过誉了。”濑户直挠了挠头发。“好吧,能照顾好他们也是我的荣幸。毕竟那群小鬼也太擅长惹是生非啦, 如果不能看紧一点不是会给彭格列丢面子吗?”
濑户直终于结束了他对于基地内员工的“爱的解释”。被揍了一顿的大家各自回到岗位, 今天休假的“期间限定无业游民”松岛克己收拾了收拾,离开万向乐园回了家。
濑户直也回到纲吉身边继续他的陪同任务。现在他们位于地上的万向乐园内,与周围热闹的游客们一样穿行于商店区, 大人们在这里购买各种伴手礼纪念品,小孩子们则最喜欢这里的玩具,比如扮成卡通角色的面具或者发卡。
对于濑户直的话,纲吉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向前走。他在周围打量了一圈,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 动作一顿,然后突兀地转进位于自己斜后方的一家店里。
“是买给家里的小孩子的。”购物结束的纲吉对濑户直说。“毕竟就这么出门了三天……感觉要好好道歉才行了。”
“喔,是您的雷之守护者么。这些商品就先交给我吧,您可以继续空着手。”
“是的, 不过不用。”纲吉盯着手里的两个袋子看了看, 他找了一个四下无人的角落, 带上指环点起火炎,把购物袋塞进自己的储物匣子里。
“科技的发展真是迅速啊。”濑户直看着纲吉的动作微微感慨。“不只是电脑和手机, 连里世界的技术也开始让我无法适应了。”
“会吗?”纲吉盯着指环想了想, 索性让它继续留在手指上。“可是你对于匣兵器……”
“武器就是武器,武器哪里有什么适应不适应呢,只要够强就可以, 只要够强就必须去用。”濑户直沉声说。
可他随后又大声笑了起来。“抱歉抱歉,小首领, 我又在对您说些陈词滥调了,毕竟对您来说匣兵器可不是必须要使用的武器啊,在您坚持自己命令的那一刻,我就应该知道了。”
纲吉抬起头,默默地看了濑户直一眼。
“小首领。”濑户直看着他,表情认真。“我真的已经老啦,想想看您的雷之守护者,我的年龄已经是他的八倍了,仔细想想这不是一件很悲惨的事情吗!一个被时代抛弃的孤寡老人继续在彭格列里,要么惹出麻烦,要么尸位素餐,总之听上去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为什么要把彭格列比喻成一个黑心公司的样子啊,想尽办法压榨员工什么的。”纲吉轻声喃喃。“这样会让我产生错觉的。”
濑户直又大笑了起来,他的头发在日光的照耀下,如同西西里海岸边连片的建筑屋顶,呈现出或浓或淡的红。
“所以,有关于我的退休请求,您可以在这里给我一个答复吗?”
纲吉注视着濑户直的认真表情,他安静着,没有说话。
*
赤井秀一走在路上,他右手落在口袋里,左手上上下下地抛着一个塑料盒。
——用来装那枚APTX-4869的塑料药盒。
这枚药来自他去过的位于鸟取县的白鸠制药公司,他从“那位先生”口中得知了密码,然后又从实验室的保险柜里取出这枚药物。他把胶囊丢给了柯南,但是药盒留在自己的手里。虽然他知道自己用不到这东西,但是或许把刻着“白鸠制药”标志的药盒给某个人看看,会取得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你是我看重的人选。”那位先生在视频里对他说。“我的计划想要完成,我的目的想要实现,你就是不可或缺的那个人。”
“这样的说法,可真令人迷惑啊。”彼时赤井的手里还不是药盒,而是一只可以点燃火炎的指环。他垂着视线仔细打量,语气轻描淡写。“毕竟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看中的人选会是琴酒。”
“那是因为我还不知道,你与他,谁才是更强的。”那位先生声音古怪地笑了笑。“你难道不觉得,你们两人之间,欠缺一场真正的较量吗?无人打扰,不胜不休。”
赤井挑了挑眉。
“我可以给你提供这个机会,拿起你手里的指环,用火炎的力量与琴酒打一局。你那些碍事的FBI同事没办法打扰你,我也可以确保琴酒不会中途离场。如何,这样的条件,你接受吗?”
赤井没有询问输赢后果之类的问题,毕竟黑衣组织那位先生的想法,他再了解不过。如果他输了,琴酒会把那枚APTX-4869喂给他。如果他赢了……赢了就是赢了,或许他可以把琴酒也绳之以法,或许根本无事发生。
似乎是个非常不合理的交易。
“……成交。”赤井秀一这么说。
他抛着药盒走在路上,绕开路上的如织人流,向他所推理出的琴酒所在位置走去。
可是……
“你为什么在这里。”
赤井秀一看着面前拦路的安室透,沉默片刻。
“喂,回答我。”安室透眼中的怒火似乎比他们分离时更盛。“如果你的目的地是这里的话,也就意味着——”
“贝尔摩德。”赤井秀一眯了眯眼,又叹口气。“那个女人,似乎做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啊。”
*
琴酒哼地冷笑一声,收起自己的手机。
他的手机上没有收到来自中津敏子的加密通知,倒是收到了来自一串号码的挑衅。那串号码是陌生的,可挑衅的内容对他而言却非常熟悉,他所接触过的所有人里只有赤井秀一会用那种语气说话,且内容过于令人生厌。
“是那位先生的命令哦,赤井秀一作为Boss计划中的那枚银色子弹,可是至关重要。”但是贝尔摩德不久前如此对他说。“在对付波本的计划中的失败,就通过对付银色子弹来弥补吧。毕竟Boss他可是等不——”
“闭嘴,贝尔摩德。”琴酒的手掌猛地在手机两侧握紧,铝合金的中框似乎都开始咯吱响,他的眼神狠厉。“别让我听见这种话,否则我不会看任何人的面子。”
“OK,OK.”贝尔摩德嘴里重复着示意投降,她表情古怪地笑了笑。
“这是一个艰辛的任务啊……”她在电话里对琴酒这么说。
她显然还想继续说什么,不过琴酒没有听到,因为他在这时就挂断了电话。
他不需要与贝尔摩德废话,他只需要执行那位先生的任务。
可距离赤井秀一出现应该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他去做另一件事,比如……
他走过一道转角,趁着转头的间隙,向身后瞥了一眼。
……
柯南——工藤新一缩在墙后。
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再次服下解药。毕竟以工藤新一的身体加上阿笠博士的道具,他与琴酒正面相遇时可能还有一战之力,但如果遭遇琴酒的是柯南,他瞪直了腿都不一定能碰到琴酒的肩膀。
他没来由地想起过去的噩梦,又恐惧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紧张地探出头去。
琴酒暂时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他需要跟上去。于是他准备走出那个角落。
一只手从他的背后伸了出来。
“别动。”有个人捂住了工藤新一的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对方的声音差一点被工藤震若擂鼓的心跳声淹没。
他骤然放大的瞳孔慢慢恢复。
“啊,抱歉,吓到你了吗?”那个人松开了自己的手。“因为你的动作有些可疑……啊咧,你是长大了的柯南吗?”
工藤回过身,默默地盯着突然出现的山本武看。
“你为什么在这里……算了先不管这个。”工藤冲山本伸出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习惯随身携带球棒的吧,借我用用。”
“要做什么?”山本向身后伸出手。
“我要揍一个人。”工藤一本正经地回答他。“我已经想这么做很久了,今天简直是来之不易的好时机。”
“谁?”山本一愣。“是你在观察的人吗,可是我没注意到其他奇怪的人啊。”
“怎么可能?”工藤惊了一下。“他明明就在——”
——消失了。
在山本的困惑表情里,工藤深深皱起眉。
“喂。”他想了一会儿,表情凝重地看向山本。“你在这里,也就意味着沢田也在这里吧。”
“嗯?”
“我忽然有种……奇怪的预感。”
*
啊,这个话题终于来了,纲吉想。
他看着濑户直,沉默了很久很久。
“……您为什么不说话?”濑户直咂了咂嘴。“难道您真的打算拒绝我吗?我梦想中的沙滩与美酒就此与我无缘了吗?”
“不,其实今天一早的时候,我就打算与你聊一聊这个话题了,你还记得吗?只不过当时决定先让你来提出话题,我们开始聊起那件事,所以我就一直忘到了现在。”纲吉轻声回答他。“不过,沙滩与美酒是什么?”
“是我的人生理想啊!”濑户直激动地敲了敲手掌。“您去过古巴吗?”
纲吉摇了摇头。
“虽然我也没有去过,不过我知道那里有世界上最棒的雪茄。在古巴的美丽沙滩上品尝美酒,然后点起一支萦绕着淡淡棕榈叶味道的雪茄,然后眺望远处的蓝色大海……这就是我梦想了很久的退休生活啦。”
纲吉浅浅地弯了一下嘴角。“听上去很惬意。”
“是吧。”濑户直还在激动着。“可惜九代目他体会不到我对假期的迷恋……我已经对他说过无数遍啦,可是他总当我在开玩笑。”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我超级认真的。”他看向纲吉的眼神闪着亮堂堂的光。“您会答应我吗?”
“……我说的不算。” 纲吉顿了片刻,轻声回答他。“我没办法给你承诺,如果承诺了却做不到的话,我会感觉很糟糕。”
濑户直抓了抓后脑勺。“没什么算不算的,小首领——不,从现在开始,我就要称呼您为十代目了。”
“……退休的诱惑力有这么大吗?”
“仔细想想,那几个被我揍的小子们说得挺对的。工作的时候勾心斗角已经够累了,在您的面前为什么还要守着那些琐碎的规则呢。”濑户直哈哈大笑着。“如果被定为十代目继承人的是九代目的儿子,或许我也不会说这种话了,可是九代目选定的继承人是您啊。无论您做出什么决定九代目他都不会反对,那么我为什么还要固执地等待那场继承式呢。”
纲吉眨了眨眼。
“十代目。”濑户直沉声说。
他突然后撤一步,单膝跪在沢田纲吉的身前。
纲吉被吓了一跳,他猛地转头左右看了看,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他为了使用储物匣,特意找了一处人迹稀少的角落。现在这里除了他们两个再无其他人。
他的眼神忽然有些失焦。
“我是个老家伙了。”濑户直仰头注视着纲吉的表情。“我第一次来到彭格列的时候,首领的位置上坐的还是七代目,几十年过去,提摩太那个比我更老的家伙,也要准备退场了。这么算起来,我见过的彭格列首领数量已经超过总数的三分之一啦,连场面浩大的继承式,我也参加过两遍了。”
“我没有资格妄议彭格列的首领。”他继续沉声对纲吉说。“但我知道您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彭格列十代目了。虽然我对退休的热情永远不会熄灭,但是,请允许我对未来——不,现在的彭格列首领,致以光荣的敬意吧。”
纲吉的手指缩了缩,他与濑户直无声地对视。
几秒钟后,他沉默着,他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彭格列大空指环,完整形态,这是濑户直人生里第一次见到中间没有人为切割缝隙的彭格列指环。他托起沢田纲吉的手,将自己的忠诚尽数落在那枚众星拱卫的圆形宝石之上。
“愿彭格列荣光长存。”
“——朗姆。”
……
濑户直忽视了身后的脚步声,以及属于波本的声音,以及似乎是属于十代目岚守的暴躁怒吼。
他只是慢慢抬起头,与正俯视着他的沢田纲吉对视。对方的左手还落在他的手上,而对方的表情又一次让濑户直感到熟悉,那种在商场里盯着监控探头的漠然的眼神。
濑户直忽然明白了那种表情的含义。
——这张抓拍还挺清晰的,估计你的雾守要处理十几个小时的视频,才能找到这么一张角度合适的照片吧。
——没有。
——即使不喜欢高科技的情报,我也是专业人员啊!只要一个否定词你就想糊弄我这个专业人员了吗!
——真的没有。
——啧,难道说小首领居然有无聊的时候盯着摄像头看的癖好吗?这对安保工作而言可是个需要纠正的陋习啊。
——他只是知道有人在看而已。
他只是知道而已。
他只是知道,自己的面前有一个他不喜欢,却改变不了的——
——无聊的未来而已——
第十三卷 ·完—— ——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一卷结束啦……因为想要在结局卷之前把所有演员都扔到合适的位置上,所以这一卷也可以叫做“演员请就位”(?)虽然逻辑有些混乱时间线和画面也有点乱但总之是磕磕绊绊地完成啦
下一卷就是结尾卷了嘿咻!
【预警:下卷内容整体会采用插叙,所以下一章看到我跳了时间线请不要过于惊讶——爱你们——】
# 十日谈
第十四卷 ·十日谈—
第208章
意大利, 西西里,彭格列总部城堡。
三个月前,沢田纲吉在这间房间里收拾好了回到日本所需的行李。三个月后, 他终于又回到了这间房间。房间内的一切与他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 除了负责清洁的人员把桌上的鲜花换了一束,以及坐在沙发里的里包恩又长高了两厘米。
“距离你的继承式,还有三……”
里包恩看着手里的列恩顿了片刻, 还是从怀中掏出一只机械的怀表。他咔哒一声把怀表按开看了一眼。“还有三个小时零两分零一秒。”
好不容易学会计时,并掌握变出可以旋转的表针能力的列恩,正瘫在里包恩的掌心里。大概是由于新技术依旧不熟练,它只让指针动了两下,秒针(它的一根脚趾)与分针(另一根脚趾)就缠绕在一起, 并打了一个悲伤的结。
它变成一颗圆球, 在里包恩的手心里滚了两圈。
“其实我现在倒没有很紧张。”纲吉瞄了一眼正在努力解开自己的列恩,低头从桌上抓起一条黑色的领带。“不需要缓解或者释放压力,这样的状态就很好……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领带是完全的纯黑单色,没有暗纹, 低调内敛, 只在领带细端尽头的正面有一个小巧精致的烫金图案。那是彭格列的纹章, 当这条领带被系在身前时,被粗端正面遮挡在后的领带细窄笔直, 如同一柄竖垂的短剑, 而位于剑尖的彭格列纹章,会恰巧落在胸骨距离心脏最近的位置上。
纲吉看着那枚纹章安静不语,而沙发里的里包恩正看着他。既然自家学生已经说“不需要缓解情绪”了, 里包恩索性把那句“忘记如何打领带了吗”的调侃咽回肚子里。
“你做了一个很惊人的决定。”里包恩想了想,还是决定与纲吉聊一点正式话题。“九代目他真的被你吓了一跳, 即使到了现在,他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来。”
“是么,看来我真的太任性了。”
纲吉转过身面対镜子,把手里的领带系在白衬衫的翻领之下。
“这样的决定,可以称得上史无前例了吧。”
“确实如此,你是彭格列的历史上,唯一一个选择在继承式上这么做的人。”里包恩唔了一声。“虽然出席继承式的,只有彭格列和可以信赖的同盟家族的首领与干部,彭格列的安保系统也并非鼠辈,但是身为一名Mafia,永远不可以轻视身边的危机。”
里包恩看向纲吉的左手。
“而你把彭格列指环放在九代目那里了,不只有你的,还有你六枚守护者的指环。”
“没办法啊。”纲吉轻声回答。“毕竟现在没有半彭格列指环,它们都已经合二为一了。”
彭格列的首领继承式,严格来讲起源于三世时期。为了实现首领之位得到交接的仪式感,当年的三世及其守护者会在继承式前,带上属于门外顾问保管的那半枚彭格列指环,并在继承式的现场,从二世和二世的守护者手中分别接过另外半枚。
后来这项流程一直沿袭了下来,并成为继承式上的核心部分之一,只有经过指环的交接,彭格列的下一代才算得到了完整的继承。
九代目提议过直接取消继承式中的这一环节,不过被纲吉否决了。
“彭格列指环暂时没有重新一分为二的必要,况且我也不忍心拿这点小事去麻烦塔尔波爷爷,不然他一定会骂我的。”纲吉把领带系好,対着穿衣镜整理好衬衫,接着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三件套西装里的马甲。“索性把完整的彭格列指环都交给九代目,用它们来完成继承式好了。”
西装也是纯黑的,而且在制作时采用了特殊的材料,即使经过激烈的打斗动作,被熨得笔挺的衣服上也不会留下任何褶皱。
纲吉把马甲穿在身上,认真地系着一排纽扣。
“九代目也应该告诉过你们,在继承式上接过彭格列指环之前,你们是不可以使用或者带上其他指环的。所以你已经打算好,如果在指环交接之前遇到了麻烦,你会亲自解决,而不会指使你的守护者代为出手,是这样吗。”里包恩轻手抚摸着列恩。“站在九代目的立场上,他的忧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啊。”
毕竟九世与十世交接伊始,需要抬高声望的可不只有纲吉一个人。就像为了打造山本武在彭格列内部的影响力,九代目与里包恩不惜亲自下场,描绘渲染山本与雕金师塔尔波之间的忘年交情谊一样。
“那么你呢,里包恩。”纲吉看向镜子中里包恩的方向,即使他只能看见対方的帽子和鬓角。“你也会忧虑吗?”
“完全不会哦。”里包恩勾着嘴角。“毕竟我可是连发生你突然放弃继承转身跑掉这种情况,都不会感到忧虑的呢。”
“……真的吗?”
“假的。”里包恩的表情骤然深沉。“你猜我为什么会在继承式前出现在这里。”
纲吉没有看见里包恩突变的表情,不过他还是低声笑了笑。
“不会突然跑掉的啦,我还有事情要做呢。”他继续看着镜子里的里包恩。“况且如果要跑掉,我也不会提前几天就回到意大利了。”
“说实话,我没料到这件事。”里包恩说。
列恩由圆球变成一颗三角饭团,又变成一対金属探测针,在里包恩的双手里欢快地绕着圈。
“我还以为,你一定会在日本拖延到最后一刻,直到被彭格列的飞机绑架回西西里。”里包恩又唔了一声。“错过了这样的场面,我対此深表遗憾。”
“我也很惊讶啊。”纲吉歪了歪头。“里包恩你居然……错过了很多事情。”
坐在这里的里包恩其实已经琢磨不透纲吉现在的计划了,毕竟他真的错过了很多事,而且也没有事后调查的想法。
不过,既然已经来到继承式的这一天了,彭格列的十代目想要做什么事,也不是里包恩需要去过度忧心的了。
不是吗。
“……毕竟我可是很忙的。”里包恩说。
纲吉终于把马甲上的所有纽扣都系好,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这是我第一次穿三件套的西装吧。”他自言自语着。“有点不习惯。”
“就当做是并盛中学的校服好了。”里包恩把玩累了的列恩放回帽檐上休息,他抬起头看着纲吉的背影。“并盛中学的校服款式里,不是也有一件马甲吗。”
“如果当做并中的校服……”纲吉眨了眨眼。“……会让我想起指环战的那天晚上。”
“是列恩送给你的那一件吗?”
“是啊。”
纲吉轻声回答着,他继续穿好西装外套。
“回想起来,那个晚上就是我第一次成为彭格列十代目的时候吧,今天的继承式,也不过是一场迟来了几年的仪式而已。”
纲吉整理着前襟,接着系上外套的两粒扣子。
现在的他已经全副武装了。白色的衬衣、打着温莎结的领带、黑色的西装三件套、以及脚下的皮鞋。他打了一层薄薄的发蜡,虽然棕色的发丝还是在头顶上蓬松着,不过额头前的几缕总是随风乱飘的刘海已经略微定了形状。这使他的眉眼比平时更显出几分锐利,像是因为湖面上结了冰,所以那湖水必然很凉。
“你还要留在这里吗?”纲吉最后対着镜子看了一眼,确认自己的衣着没有问题。他回过头问里包恩。“我要出发了。”
他知道里包恩是不会出现在继承式现场的,毕竟里包恩既不属于“彭格列”也不属于“彭格列的同盟家族”。他甚至怀疑,如果不是因为里包恩还在担心自己会临阵脱逃,这个神出鬼没的人,此刻都不会出现在彭格列的城堡。
虽然他也不懂为什么里包恩対他的“逃跑”颇有执念,这可能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唔。”里包恩上下打量着纲吉的造型。“感觉还缺了点什么。”
“缺了什么?”纲吉微微一愣。他看着里包恩摘下帽子的动作,纠结地皱了皱眉。“不,我是不会带上那个的。”
里包恩低着头,同样思考了两秒,还是把帽子带了回去。“确实,这样的礼帽非常不适合你。”
“嘎嗷——”
纲吉和里包恩同时看向一个隐蔽的角落。纳兹挥了挥爪子,从厚实的窗帘后钻出来。它轻轻地叫了一声,又打了个哈欠,看上去睡眼惺忪。
它在房间里打量了一圈,対着里包恩歪歪头,然后走到纲吉的脚边,拿尾巴蹭了蹭他的裤脚。
“幸亏你不会掉毛。”纲吉低头看着纳兹,小声吐槽道。“否则我现在一定很狼狈。”
“我还以为你把它和大空指环一起交给九代目保管了。”
“让它在房间里睡一觉也是一样的嘛,毕竟继承式几个小时后就结束了。”
里包恩看着逐渐精神起来的纳兹,若有所思。“我知道了。”
“什么?”
“还缺少一件披风,你觉得呢。”
……
“対了,继承式之前,最后告诉你一件事吧。”
纲吉已经走到门口了,他听到里包恩的声音,停下脚步慢慢回头。他身后纳兹变形的披风半扬起来,底端的直角在他的脚踝扫过一道弧度,连接披风两端的金色细链坠在他的身前,又向上映着暖色的光,轻柔地落在他的下颌。
里包恩坐在他的沙发里,低头捋着他的鬓角。
“是一个好消息哦。”——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本来没想把卷名定为十日谈的,因为感觉有点奇怪的碰瓷(?),但确实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更合适的卷标那么就先暂定吧()
总之这一卷会插叙着讲继承式当天以及继承式的前十天里,发生在意大利与日本两边的故事
久违久违久违的无责任小剧场:
27:我要做一些史无前例的事情了
R:唔,问题不大
27:这么轻易就同意了吗
R:毕竟据记载,四代目在他的继承式上给自己剃了头发,五代目在继承式上用自己杀人的武器吃了一整块烤小羊排,七代目在继承式上举办了彭格列时装表演秀……这些都是史无前例嘛
27:………………
27:这难道不应该是一个很严肃的场合吗!
第209章
【十天前。】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灰原看着面对面坐在博士家的沙发里, 却彼此保持沉默的纲吉与柯南,轻轻挑了挑眉。“发生了些不得了的事情吗?你们两个人冷战了吗?大侦探工藤新一终于决定要把Mafia沢田纲吉绳之以法了吗?”
柯南没有回以任何反应,他甚至没有抬起头。他盘着腿又抱着双臂缩在沙发里, 目光深沉又凝重, 像是遇到了一起没有头绪的复杂案件,又像是突然发现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居然会搞错二年级课本上的数学题。
倒是纲吉听到灰原的声音, 他抬起头向二楼上看了一眼。
“等下再回答我。”灰原赶在纲吉开口之前说。她托着腮向柯南的方向看。“这样的场景过于罕见,我要多欣赏一会儿。”
“呦,阿纲,终于见到你了。”迪诺·加百罗涅与灰原分别占据了楼梯的左右两侧,他倚着走廊的栏杆, 帅气地笑着, 朝纲吉挥了挥手。“假期玩得开心吗?”
“……罗马里欧先生呢?”纲吉看着师兄身边的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手下,他向迪诺问道问。
“哦,他去和草壁一起喝酒了。”
纲吉把后面那句“你的脸是怎么摔得青了一块”咽回去。
“云雀学长来米花町了吗?”
“只出现了半天,之后又消失了。恭弥他还是一如既往任性啊。”身边有了手下的存在, 迪诺总算不会走三步摔两跤了。他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 来到纲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里包恩告诉我, 你这几天在其他地方处理匣子的事情。既然你回来了,那么我猜, 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吧。”
纲吉轻轻地应了一声。
有问题。
迪诺眯了眯眼。
“是吗, 那就好。”他没有点明,只是看着纲吉笑了笑。“不过接下来几天,我可能要做一点对不起你的事了。是里包恩, 他给我分配了一个……嗯……艰巨的任务。”
纲吉略显困惑地看了他一眼。
“咳……‘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所以观测阿纲在继承式前这段时间的心理状态的任务, 就完全交给你来负责了,跳马’——里包恩他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什么“观测心理状态”啊,说得难听一点,不就是要不惜一切方法地及时杜绝纲吉拒绝参加继承式的可能吗,把这种任务交给我来执行真是要害惨我啊里包恩老师。
迪诺的表情略显忧郁。“为了让我配合,他甚至还借走了安翠欧。”
纲吉动动嘴唇欲言又止。
“所以,接下来几天,要请你带着我一起玩了。”迪诺又轻轻拍了拍纲吉的肩膀。“等十天后,我们一起飞往西西里,在彭格列的城堡里迎接十代目的继承式——加百罗涅家族当然也荣幸地受到了邀请。”
“所以你的继承式,是在十天后么?”柯南突然说。
他抬眼看着纲吉,冷静的目光中又似乎含着一股狂热的执拗。“十天之后的那天,你会离开日本前往意大利。等到继承式正式完成,你就会成为在程序上无可辩驳的彭格列十代目,最强Mafia的首领,以及里世界中最有地位的人。”
“……或许是之一,最后那句。”纲吉轻声回答他。“不过你说得对。”
“彭格列的继承式上,会有现在的彭格列九代目,会有像他一样的你的同盟们。”柯南指了指迪诺的方向。“当然也会有彭格列的成员,即使不是每个成员都有资格前往,组织的干部也有必要出现在继承式的现场。”
“嗯,你说得对。”
“所以朗姆也会出现在那里。”柯南几乎一字一顿地说,他的视线一直死死地锁定在纲吉的脸上。“对么。”
周围的气氛逐渐凝滞。二楼的灰原脸上看热闹的调侃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的晃神。柯南依旧抱着手臂,他的两只衣袖都被自己的手掌攥出明显的褶皱。他对面的纲吉坐在沙发里腰背挺直,默默地与柯南对视,休闲卫衣帽子边缘的柔软系带一高一低地垂在他的身前,而彭格列大空指环正威严地环锢于他的指根。
阿笠博士家的客厅里,一时只有钟表的指针声音在回荡。
迪诺想了想,他朝身后比划了一下,与自己的手下一起无声地后退到远处。他在远处的吧台前为自己找了一个存在感轻微的位置,默默注视着这边的发展。
“……嗯,你说得对。”
纲吉看着柯南,点了点头。
“濑户直他会在继承式的受邀名单之上。”
“啊,我猜到了,果然如此。”
“但是——”
“不要‘但是’。”柯南打断了纲吉的话。
他急促地深吸一口气。他从沙发上垂下盘坐的双腿,然后身体向前倾着,双手撑在面前的茶几之上。
“就这样做,十天之后出现在彭格列的继承式上,不要改变任何已经定好的计划。”他继续用那种执拗的眼神看着纲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不会同意你这么想。”
*
从纲吉的房间出发前往城堡的大厅,首先需要经过的是一段旋转的楼梯。
同样穿好一身黑色正装的雾之守护者库洛姆·髑髅与雷之守护者蓝波·波维诺一起,站在旋转楼梯的起点等待沢田纲吉。
库洛姆在西裤与裙装之间选择了后者,以及她喜欢的皮质长靴。覆在右眼上的黑色眼罩也在今天换成了一条新的,不是原来那条带有白色印烫图案的棉布,而是更精致的暗纹丝绸。她的手上与纲吉一样没有任何指环,所以她将自己的三叉戟缩小成一颗吊坠系在手腕上,然后轻轻贴在掌心,利用另一种方式来维持自己的幻术内脏。
“Boss。”库洛姆微微仰头。“我已经准备好了。”
“今天要辛苦你了,库洛姆。”纲吉仔细观察着库洛姆的脸色。“如果期间吃不消,不要勉强坚持,一切以你的身体为先。”
“是。”她点了点头,即使她大概并不会这么做。
蓝波低着头,一直没有和纲吉打招呼。纲吉盯着蓝波看了一会儿,想了想,蹲在他的身前。
“你在做什么?”
“蓝波大人有领结了。”
蓝波用手机镜头充当镜子,看着自己的装备嘿嘿傻笑。“蓝波大人有帅气的领结了,蓝波大人比里包恩还要帅气一万倍,可恶的里包恩只配给蓝波大人上供所有天妇罗。”
“……里包恩现在就在几十米之外,我不确定他听不听得见。”
蓝波的脸瞬间皱起来,像咬了一颗酸葡萄。他最后一次对着屏幕整理着自己的小领结,然后把手机收回口袋,顺便挺着胸膛叉起腰。
“我们走吧,阿纲,蓝波大人已经准备好了!”
纲吉点点头,然后起身。他缓步走下两层楼高的旋转楼梯,披风在他的身后安静垂落。
楼梯位于一楼的尽头是一间小厅,他的晴之守护者笹川了平正等在那里。笹川了平面对墙面,正在注视一幅挂在墙上的油画。
“完全、极限地看不懂。”笹川目光坚定,语气严肃。他双臂环抱着,于是黑色西服显现出明显的上臂肌肉线条。“你知道这张画里画的是什么吗,沢田?”
“应该是一些花吧,绿色的部分是枝叶。”
“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真是厉害啊沢田!”
“……可是这幅画的名字《花园》,和画家的名字一起被签在了右下角。”纲吉表情微妙。“为什么突然看起油画了?”
“因为云雀。”笹川回过身看着纲吉,他理直气壮地答道。“他与我约定,只有看懂一幅画,才可以继续看下一幅,我答应了。”
“……那么云雀学长现在一定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纲吉说。
小厅之外是一段长廊,一侧是通向各个区域的拱门,而另一侧的墙面上是一排油画。这些油画里有的出于艺术名家,而有的可能只来自意大利名不见经传的街头作画,但无论价值高低,无一例外,都是被彭格列的历任首领看中而买下来挂在这里的。
纲吉走过长廊的三分之二,遇到了正在站在一幅画前慢慢欣赏的云雀。
云之守护者云雀恭弥听到脚步声,他转头看了走在最前方的纲吉一眼,又在他身后的三人身上扫过视线,最后回到了面前的画作上,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
纲吉想了想:“云雀学长,你会跟上来的吧。”
云雀还是没有说话。他抬了抬手,一只云豆从他的袖口钻出来,在众人头顶盘飞了半圈,然后落在笹川了平的肩上。
云雀继续看着眼前的画。
云豆整理着自己的头毛。
纲吉表情更加微妙,他对着云雀点了点头,选择和大家一起继续向前走。
雨之守护者山本武站在长廊的尽头,他倚靠在厚重对开大门的其中一扇上,身侧背着他的刀。他看到众人走过来,直起身子,然后招了招手。
“嗨,这里只有我啦,狱寺他去更前面的地方处理其他事情了。”
大门之外是城堡中庭的其中一部分,露天的院落里洒落着明亮的自然光。山本在阳光里微笑着,朝自己的身后指了指。
“虽然院子里的景色很漂亮,不过时间有点紧,所以我们还是继续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前线速报:今天的云豆是草壁同款飞机头哦(什?)
第210章
“大厅”是彭格列城堡一贯举行宴会的地方, 有幸登上彭格列家族客人名单的人们会在这里度过美妙的时光,每一场宴会都象征着家族与家族之间的紧密联结。绝大多数客人们都并非第一次来到这里,但这却是他们第一次亲历见证彭格列的继承式。这个从百年历史中走来的Mafia家族即将在今天走向新的方向, 而对于多数同盟家族来说, 新的方向,意味着前路未知。
他们脸上依旧挂着自信的得体的微笑,言语中满是状况在握的漫不经心, 可实际上每个人都谨慎地像一只即将出洞的松鼠。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落在了迪诺·加百罗涅这颗珍贵的松果上,想通过与这个“在场众人里对彭格列十代目对熟悉”的人进行交谈,来填补自己内心由于未知而产生的焦虑。
迪诺本人对此并没有任何意见,他友善地向大家透露了几句“有逻辑但无意义”的废话,然后收获了加百罗涅家族在其他家族之中的影响力。一些有幸经历过九代目当年继承式的有经验的老人家站在场外哼哼一笑, 暗想加百罗涅能有这样的优秀首领, 难怪它现在如日中天。
距离继承式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现在无论是九代目还是十代目都没有出现,客人们互相交谈着,耐心等待关键人物的到来。
不过通向大厅的路有点漫长。
露天花园可以看做彭格列城堡内“起居区”与“工作区”的分界, 而用来宴客的大厅当然位于办公区之外的开放区域。在私人领地与开放区域之间有一道安保, 负责拦下所有意图擅自闯入的人。
九代雷守甘纳许三世就是今天的“安保”, 他站在一道拱门下,看着对面走来的一行人。
“今天情况比较特殊, 一直到继承式开始为止, 这道门只出不进,任何人都不例外。”他的嗓音清晰低沉。“请检查自己的随身物品,做好出门准备。”
“听起来好像公交车上的提示音。”蓝波仰着头看着对方, 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尖。“我的指环现在在你那里吗?”
“是啊。”九代雷守低头看着蓝波。“现在还不能还给你。”
“哈,那么我要破格允许你在今天之内成为我的小弟。”蓝波想了想, 瞪大双眼叉起腰。“身为小弟要好好保护蓝波大人的指环,因为指环对蓝波大人非常重要。”
九代雷守哑然失笑。
他走开几步,为十代一行人让出路。“九代目还需要一点时间,他大概会比你们晚入场二十分钟。加百罗涅的首领已经到场,或许见到熟悉的人可以缓解你们的紧张。至于其他不熟悉的人,我想你的岚守会帮你解决好的,他对这些事很了解……他还不在么?啊,看来跳马的工作又多了一件。”
“没关系,我理解的。”他笑了笑,压低声音分享秘密。“当年九代目参加继承式的时候,他的心率一度飙升到了每分钟一百六十四次,甚至还没有我淡定……尽管我当年的年纪还小。”
一直安静着没有说话的纲吉回了他一个微笑。于是他明显一愣。
“我们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已经可以出门了。”纲吉看向九代雷守,对他点了点头。“谢谢你的建议。”
看来自己多此一举了,九代雷守想。他安静目送纲吉走向通往大厅的最后一段长廊。
“对了。”纲吉停下脚步回头询问。“濑户直先生现在应该也到达大厅了吧。”
“是那位日本分部的负责人么?”九代雷守回忆着。“是的,他已经入场了。”
“多谢告知。”
纲吉一本正经地开口。九代雷守看着纲吉严肃到极点的表情,微微晃了晃神。
“这么严肃……其实……还是在紧张吧。”
在纲吉走远后,他这样轻声自言自语着,有些不解地扬了扬眉。
*
【十二小时前。】
纲吉在他位于米花町的公寓卧室里,脚边摊着一只行李箱。隔壁的两个房间里,库洛姆与蓝波也在分别收拾着行李。距离他们的飞机从东京机场起飞仅剩两个小时,但是纲吉的动作依旧有些散漫。
“你真的不是在想办法故意迟到吗?”柯南坐在卧室里的床头柜上,他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幽幽开口。“东京机场的工作效率似乎没有那么高。”
“因为是彭格列的专机和私人航线啊。”纲吉蹲在行李箱前,他抱着膝盖,似乎正在思考应该收拾些什么东西进去。“不需要办理手续,随时都可以起飞,而且飞得要比民航快……快得多。”
柯南的嘴角抽了抽。
他看到纲吉朝行李箱里放了一个相框,相框里面是一张他们的班级合照。
那张照片是在今年四月开学礼上拍摄的,柯南毫不费力地在合照里面找到了自己。当时的他和小兰似乎正在因为某件事情被同学们起哄,于是他们两个人成功地贡献了照片里唯二两张羞涩红脸。
简直像人群中的两个异常醒目的红色信号灯。
“我记得那天。”柯南托着下巴瞥了纲吉一眼。“起哄的人里,也有你的一份。”
他甚至不需要其他证据,因为照片里的沢田纲吉明显和其他人一样,满脸恶作剧得逞的笑。
“其实是铃木同学的要求。”纲吉尴尬地轻轻咳了一声。“毕竟当时我还没有意识到你就是工藤新一呢……所有同学都不知道啊。”
他低头仔细地看着这一张班级合照,目光里渐渐充满了怀念。
柯南想了想,他低声笑笑。
“彭格列的十代首领曾经就读于米花町的帝丹高中,听上去就很奇妙。”他看着纲吉,语气调侃。“不知道同学们得知真相后,都会是些什么样的表情,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有这一天了。”
“他们不是已经有一个身为关东第一侦探的同学了嘛。”纲吉轻声说。“而且还是即将彻底铲除与FBI等国际组织敌对了几十年的黑衣组织的名侦探,这样的壮举一定会登上新闻的头条来疯狂宣传吧,说不定还会连登七天。我也挺好奇知道这件事后的同学们会做出什么反应的……他们会不会过于热情地堵到你的家门口啊。”
“是吗。”柯南继续托着下巴。“说不定,也不会有这么一天呢。”
纲吉默默地向柯南的方向望去。
“虽然一直以来,我吐槽过很多次‘难道你就是黑衣组织的Boss’之类的话题……”柯南低声笑了笑。“可是直到现在我才肯承认,当黑衣组织与你的彭格列扯上关系时,事态的发展已经不是我可以完全左右的了。”
“即使我算到了一千种可能,也会冒出来第一千零一个没有预料的发展,对吧。我的敌人不是莫里亚蒂,他是一个武力值可以暴打一百个福尔摩斯的莫里亚蒂。《最后一案》里的福尔摩斯可以在悬崖下复活,可现实中会复活的那个人说不定是莫里亚蒂呢。”
“……别说了。”
“但我还是会把他扔下悬崖。”
柯南的斩钉截铁的话与纲吉有些细弱的声音一同响起。他们两人默默对视一眼。
柯南低下了头。
“你要对付你的敌人,我也要对付我的敌人,就是这样。”他握着拳头低声说着。“如果每次都要你来救我……岂不是很没有道理么。”
“去你的继承式上解决掉朗姆吧,至于黑衣组织的Boss,那是我的任务。”
*
通向大厅的长廊总计六百六十六米长。这个具体到小数点的长度是当年最早决定修建彭格列城堡的二世亲自定下来的,可能大概也许……满足了他心中一些无法言说的中二幻想。
长廊的尽头是一扇厚重高大的木门,木门之外便是用来举行宴会的大厅。现在的大厅里大概气氛正好,因为纲吉可以在几百米之外听到隐约又热闹的人声。
但是长廊里一片安静,只有他们几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纲吉突然停了下来。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向自己的左上方看。
这是六百六十六米长廊的中点,纲吉的前方是大厅,右侧的高处是一扇尺寸不大的窗户,而左侧的高墙上正悬挂着彭格列的纹章。纹章巨大而角度又向下倾压,似乎是经过了刻意设计,意图气势威严地无差别对待途经这里的每一个人。
外界的阳光从窗户中进入,落在对面巨大的纹章上,让它变得有些晃眼。
纲吉在这里默默地站了很久,直到等来云雀与他们会合,歇在笹川了平肩头的云豆重新回到云雀的身边。
“……我们走吧。”纲吉低声说。
他继续向前走完剩下的三百三十三米。
然后拉开那扇厚重的门。
“日安,沢田先生。”
濑户直站在门后视线最清楚最容易被注意到的地方,在纲吉出现后,向他弯了弯腰。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对吧。”
大厅里的热闹声音微不可查停顿片刻,又毫无异样地恢复。只不过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向这边悄悄偏移。
纲吉沉默着看着濑户直,他轻轻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时间线:
现在进行时,意大利白天,继承式开始于中午十二点,而此时日本是夜晚七点
本章的十二小时前是日本早七点,纲吉还没坐上飞机
就,不是很重点啦,可以无视()
第211章
在迪诺的陪同下, 纲吉和他的守护者们在大厅的中央站了十几分钟,等待几个重要的客人轮番上前打个照面,交谈几句, 以示礼节。
期间濑户直也跑去与他的“老同事们”打招呼。他们聚在一旁高谈阔论着, 濑户直的大笑一声接一声地响起,迪诺隐约听到几句“你这家伙在日本待了这么久,居然能有提前和十代目混熟的好运气”……之类的声音。
迪诺悄悄瞥了一眼纲吉的表情, 可他只是视线自然下垂安静地看着某处的地板,就像什么也没听见。
“……感觉怎么样?”迪诺想了想,还是避开了这个话题。“对了,里包恩他没有在继承式前对你说些奇怪的话吧,好消息坏信息什么的。”
“嗯?”
“他可是有前科在身上的。”迪诺表情尴尬地笑了笑。“不管他说了什么, 总之……不要在意就对了。”
“……哦。”
纲吉的表情也跟着微妙起来。
他低着头, 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声对迪诺说。
“我要去与濑户直聊聊。”
……
濑户直今天的造型与往常有些不一样。他那头蓬松杂乱的红色卷发第一次如此妥帖地依附在头顶,漏出额头两侧犀利分明的鬓角发际,脸上的伤疤也比平时看上去更显眼了一点。他穿着一套深色西装, 里面搭着一件酒红色的衬衫, 以及一条同色的领带。西装胸前的口袋里装了一条白色的手帕, 被他折得平平整整,只露出一道一字型的细边。
在纲吉的沉默注视下, 他缓缓开口。
“您今天看上去很精神。”濑户直表情轻松地看着纲吉, 他笑了笑。“是会让其他人惊呼‘不愧是彭格列的十代目’的程度啊。能亲眼见到这样的您真是我的荣幸,我还以为自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呢。”
“……你从日本回到意大利,不就是为了参加我的继承式么?”
“是啊, 不过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想,我会不会死在自己乘坐的航班上。毕竟西伯利亚的广袤荒野是一处制造意外的好地方不是吗, 那片号称‘沉睡之地’的土地应该很适合安眠。”
濑户直的声音低沉,在场的宾客没有人会靠近这里,所以他们什么也听不见。能听清这段话的人除了沢田纲吉与濑户直自己,就是站在纲吉身边的守护者们。不过他们几人看起来对个话题完全不感兴趣,云雀甚至恹恹地打了个哈欠。
也许狱寺会在听到这段话后讽刺地辩驳几句,不过他此刻并不在现场。
“感谢您给我亲眼见证彭格列十代目继承式的机会啊,沢田先生。”濑户直笑了笑,继续对纲吉说道。“今天以后,您会成为在场所有Mafia势力的领袖,成为里世界说一不二的帝王——可惜我大概没有见证的机会啦,对吧。”
“如你所说,今天以后,我便有权力毫无保留地动员所有里世界的力量,去粉碎黑衣组织的阴谋了。”纲吉的右拳轻轻握在身侧。“在彭格列的力量面前,黑衣组织的计划注定会失败,你知道的。”
“那是当然的啊。”
濑户直突然激动起来,他瞪了瞪眼,不过至少还记得要控制音量。
“彭格列可是世界最强,最强的意思就是谁都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啊。如果动用了彭格列的全部力量还无法击溃组织,那样的彭格列还叫什么最强。”
这样的濑户直看起来格外义愤填膺。他的眉毛用力扭动着,眼眶上的疤痕逐渐狰狞。
“虽说如此,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可走啦。”可随后他还是恢复了平静。“即使注定会失败,我也只能先在通往成功的路上努力走一走啊。”
“至于那些会在过程中牺牲的人,那些沢田先生您的朋友们……我只好说一句对不起了。”
*
【十天前。】
“……就是这样。”柯南端起桌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他刚刚说了一大段话,现在有点口干舌燥。
“所以说,黑衣组织的朗姆名叫濑户直,而他是彭格列的人员,甚至是其中的干部。”听完柯南讲述的灰原从柯南的话里找出了其中一条重点。她耸了耸肩。“怪不得黑衣组织总是如此精于情报,这个问题可是困扰了我很久,现在终于得到合理的解释了。”
“不,关于这一点的推测还是证据不足。”柯南皱了皱眉。“也许不完全是他的责任……虽然可能性很高。”
“但我想强调的不是这个。”
他把玻璃杯放回茶几,杯底与桌面相碰,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我想说的是,如果黑衣组织即将展开它的最后一次行动,还有哪一天,会比十天后更合适呢。”
灰原愣了愣神,她下意识看向坐在对面的纲吉。
纲吉默默与她对视,双眼平静无波。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没有了。”柯南自问自答。
“十天后就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机会了。作为在这段时间内反复阻碍黑衣组织行动的力量,沢田纲吉必须要在那一天离开日本参加继承式。在他离开后,黑衣组织的Boss可以尽情布下他所有的底牌。这是朗姆作为知情人努力布下的局,黑衣组织这段时间看似所有不着调的行动,除了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之外,都是在为十天后的最终行动拖延时间。”
“如果我们也拖延……”灰原的话说到一半,又自己咽了回去。“不,这是没有用的。沢田迟早要会离开日本,而沢田离开日本的时间就是黑衣组织行动的时间,无论是十天后还是二十天后,甚至三天后都没有区别。这件事的日期根本不重要,是么。”
“黑衣组织的首领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他当然不会在这种紧要关头宣布认输,所以他只要默默等待这十天过去就好。”柯南目光凝重。“而且我知道……我听得出来,朗姆说只要那位先生不想,任何人都无法未经允许找到他时的语气……是认真的。”
“濑户直他说自己绝对不会透露任何有关那位先生的消息时的语气,也是认真的。”纲吉轻声说。
他盯着柯南放在茶几上的那只玻璃杯,从玻璃与水面的反射和折射中看着自己的奇怪倒影。
“现在的他或许会听我的命令,不过一旦涉及到黑衣组织,他肯定不会听我的了,除非我完成继承式。这就是他的逻辑。可是在继承式之前,他一定会安排黑衣组织行动,不对,他应该已经安排好所有行动了,即使从现在开始限制他的行动也毫无用处。”
“……我明白了。”灰原抿了抿唇。
他们都想马上结束这一切,结束这一切的唯一方式就是与那位先生展开决战。可那位先生只会在沢田纲吉离开日本时行动,而纲吉离开日本后,他们会失去重要的战力,完全没有了之前几次对决的底气。
“朗姆早就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的局面了,也许贝尔摩德也知道。”柯南深吸一口气。“这甚至不是阴谋,而是阳谋。这是黑衣组织一手布下的死局,而朗姆已经替我们选好了唯一的出路。”
纲吉低着头,继续盯着那只水杯看。不断细微震荡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落在纲吉的眼睛里。他张了张嘴。
“想都别想。”柯南立刻对他说。
“……你看上去倒是挺激动的。”灰原上下打量着柯南,她的话引来纲吉的注视。纲吉忽然发现柯南真的正在战栗,他的双眼闪着兴奋的光。
“因为他布下了这条路啊。”
柯南的眼前似乎正在缓缓浮现一道身影。对方站在莱辛巴赫瀑布的岩石下,张扬的红发如同浴血满身。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在这条路上走一走了啊。”
*
纲吉的双拳一起用力紧握,身上的披风遮掩了他的部分动作,可是没有遮掩他的表情。他的视线直直地落在濑户直的脸上,冰冷得让濑户直联想到西伯利亚的霜雪,每一次风动都如刀割面。
“我知道了。”可纲吉他只是声音平静地这么对濑户直说。“九代目他一直在那边看着你……也许他很想与你叙叙旧。”
濑户直沉默片刻,他回过头,与纲吉一直看向九代目提摩太的方向。握着手杖的老人安静地站在那里,笑容亲切又安详。
“去吧。”纲吉点了点头。
他看着濑户直慢慢走过去,站在九代目的面前说了什么,然后对九代目身后的守护者们挥了挥手。九代雷守甘纳许三世跳出来揽上他的肩膀,看起来想要与他叙旧的不只有九代目一个人。
纲吉轻轻眨了眨眼。
“Boss。”库洛姆站在纲吉的身侧,她微微抬着头轻声询问。“是不是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纲吉没有立刻回应。
四周都是喧闹的人声,而他们所在的这个角落成为了大厅里最安静的地方。纲吉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终于轻声回答。
他的声音如同叹息。
“回旋余地那种东西,早就没有了。”
第212章
日本, 关西地区,鸟取县。
【两小时前。】
“行动预定在日本时间的十七点,早一分钟都不行。如果那位先生又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你就负责拦住他。一定要把行动时间压在十七点后。”
“好吧, 其实早一分钟也是可以的。已经到这种时候了,纠结这些细节也没用啦。毕竟即使那位先生不知道结局会怎样,你也是知道的对吧。你可是见过我的小首领的——他是不是还说过要与你不死不休来着?”
“不, 准确来说,他可没说过这种话。”贝尔摩德轻轻地说。
她手里拿着一张信纸,细腻厚实的信纸上暗刻着一道彭格列的纹章。这封信由朗姆亲自书写,并经过琴酒交到贝尔摩德的手上。
这不是贝尔摩德第一次收到来自朗姆用来“指点工作”的手写信,但她确实第一次见到朗姆如此明目张胆地使用这种来自大阪情报部的信纸。这大概可以说明几件事情, 第一, 他的身份已经毫无悬念了,第二,现在的情况真的十分危急。
可是危急不危急又与贝尔摩德有什么关系呢,她可没有什么组织必胜的信念感。
她捏着信纸, 无声地笑了笑。
“你在对谁说话?”
琴酒站在她身后, 低声质问。
即使今天的天气不算凉爽, 他依旧穿着自己那件看上去很闷热的大衣,过长的银发披在后背, 黑色礼帽的帽檐半遮他的眉眼。他看着贝尔摩德的目光隐隐含着杀意, 就像曾经看到组织里溃逃的叛徒一样。
这种眼神并不是在针对贝尔摩德。琴酒今天很兴奋,他的情绪让他有点无差别攻击起来。不过他也不是很在乎。
“没什么,只是自言自语而已。”贝尔摩德回过头。“Boss怎么样了?”
琴酒眯了眯眼。
“他正在进行最后的准备。”他目光深处的兴奋平静了一瞬。“今天对那位先生非常重要, 这次行动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不只是那位先生, 我们也是。”
“是啊,如果没有意外,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行动了。”贝尔摩德顺势倚上她身边的车。“有没有想过事情结束后你要去哪里?”
这是个过于奇怪的问题,琴酒冷漠地瞥了她一眼。
“……我不会离开那位先生,只要他还需要手下。”他好像有点承受不住贝尔摩德好奇的目光,沉默了片刻,还是对她开口。“你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没什么,看来你今天的心情确实不错。”贝尔摩德笑着调侃。她看向琴酒的目光微妙感十足,简直把“我就是在耍你”这几个字刻在了脸上,又一次挑战起琴酒理智的底线。
现在琴酒视线里的杀意并不是外溢的无差别攻击了,他是真的很想杀了贝尔摩德。可惜贝尔摩德对那位先生过于重要,所以他不能动手。
她的目光向远处眺望。“我只是突然想感慨一声……马上就是今年的开山祭了。”
琴酒冷哼一声。
“那种麻烦的东西。”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鸟取县的大山。“大山”不是一个模糊的地形,而是这座山峰的名称。这座海拔一千七百余米,被称作“小富士山”的火山风景优美,在每年六月的第一个周日会迎来它的开山祭。游客从各地前往,来到大山参拜古老的灵。
不过对于黑衣组织而言,每年一度的开山祭确实是一个麻烦的东西,毕竟没有人会想到,黑衣组织那位神秘的首领,将组织的根系设在了大山里。
“确实很麻烦……不过今年的开山祭,我们大概见不到了。”贝尔摩德笑了笑说。
他们正位于大山的山麓,今天天气清朗,在这里可以清晰地望见远处的日本海,重重叠叠的晚潮正在冲刷海岸,带走所有游客留下的痕迹。
就像没人知道,今晚的大山上,会发生一件谋划了半个世纪的事情一样。
“时间差不多了。”贝尔摩德轻轻把一缕发丝绕在耳后。“按照朗姆的计划,我们应该开始了。”
“把她带去应该去的地方吧。”
琴酒眯了眯眼,他绕过贝尔摩德,走向她正倚着的那辆车的后备箱。后备箱的锁早已打开,只是虚掩着,琴酒抬起手,向上推开箱门。
里面蜷缩着一个人。
是服下APTX-4869后变成初中生体型的赤井玛丽。
她昏迷着,双手被宽胶带在身前困在一起,嘴上也被胶带封了一道,从边缘的缝隙里缓缓渗出一丝暗红的血迹,沾染到她浅白色的弯曲发梢之上,看上去触目惊心。
“别那么看着我。”贝尔摩德拍了拍手对琴酒说。“我承认,我恶趣味了一点。”
“别在这种关头惹出更多麻烦事,贝尔摩德。”
琴酒目光凶狠地瞪了她一眼,又在这辆车上扫过一圈。“那位先生已经等很久了,不要挑战他的耐心。”
贝尔摩德耸耸肩,目送琴酒带着没有醒来的赤井玛丽离去,然后转头继续眺望山下的景色。
她看了一会儿,又举起朗姆的信。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当你拿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日本啦。虽然我不经常打包票,但只有这一点我是可以确定的,毕竟无论是身体的离开还是灵魂的离开都是离开啊!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一定不会搞错的对吧!”
“对了,你有想过你的下场吗?虽然不是我想诅咒你——好吧我就是想诅咒你,咱们两个相看两厌了这么多年,也就不在乎这一次两次的诅咒了。你知道那位先生想干什么,也许他突然心血来潮想试试其他方案呢。你可是个‘老员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对吧。”
“不过还是希望他不要心血来潮啦,我已经很累了,你也已经很累了吧。这么一想好像只有琴酒那小子永远不知疲倦,难道这就是心理年龄的硬伤吗,难道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我们这种老家伙的用武之地了吗——等等,也许不是年龄的原因,琴酒他一定是吃了情报缺失的亏吧,对,一定是这样,毕竟几十年前那些事情他还一无所知呢。”
“你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不,还是算了吧,就当我没写过上一行。我不想节外生枝啦,原谅我吧。”
“保重吧。”
“所有人都是。”
“愿我们在地狱相会。”
贝尔摩德看着信纸最后一行的落款,那里没有任何文字,不是“濑户直”也不是“朗姆”,也不是任何其他名。署名的地方只有一个八角的船舵,线条扭曲,粗糙简陋地像是一张两岁小孩的儿童画。
“……真讨厌这个说法啊。”
贝尔摩德叹了口气。
“为什么讨厌?”
“因为我根本不想相信地狱的存在啊。”
贝尔摩德从口袋里一把掏出烟盒与打火机,然后又把烟盒塞了回去。她拿着自己的金属打火机在手里把玩了几秒,然后啪嗒一声按出一簇炽热的火苗。
“如果没有地狱,说不定也没有天堂不是吗。可是所有事所有人都告诉我,地狱确实存在。”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封信,把它凑到火苗上,任由火炎将纸片慢慢吞噬,最后化为灰烬。
“既然如此……”火光在她的眼底不断闪烁。“我要去哪里找到我的天使呢。”
濑户直的信在泥土里燃尽。贝尔摩德收起打火机,转身拉开驾驶座的车门。
“怎么样。”她靠在车门的外侧,对着里面的人笑了笑。“准备好了吗,波本。”
这辆车是安室透的马自达。
开车的人的安室透。
他坐在驾驶座里,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贝尔摩德,暂时没有说话。
“今晚是个好日子,对所有人都是。”贝尔摩德继续对安室透笑着。“无论舞台上的角色们怎么表演,谁是最佳演员而谁又是演技拙劣的小丑,都没有关系。”
“毕竟这场演出,终于要谢幕了,不是吗。”
安室透沉默片刻,他走下车。
“那你的演技一定可以在所有人里排上名号。”他对贝尔摩德说。“毕竟搭档了这么多年,我好像也从来没有彻底看清过你。”
“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贝尔摩德食指抵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如果就这么轻易被其他人看清,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么?”
“不过不是今晚。”她继续勾着嘴角微笑。“今晚所有人的意图,全部显而易见啊。”
琴酒和贝尔摩德知道安室透另有所图,可他们还是允许安室透来了。
安室透知道黑衣组织允许自己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雨属性”的牺牲品,可他还是来了。
贝尔摩德说得没错,今晚的鸟取县大山就是一个庞大的舞台,所有人都是只在演着自己的戏的演员,故事的结尾会怎样,就看哪一方的演员可以在舞台上站得更久而已。
安室透看着自己的车,他抬起右手,在车顶上轻轻拍了拍,就像拍着故友的肩膀。
在贝尔摩德的带领下,他踏上不久前的琴酒走过的路,向那位先生最终的所在地点走去。
第213章
安室透看到一扇破旧的木门。
就像是恐怖电影的开端, 一群人落难在荒无人烟的山里,在幽暗的密林中凭空出现一间突兀的木屋。屋前的木板台阶上落满了干枯的树叶,一脚踩下去后彻底粉碎, 引来路过的几列蚂蚁。早已破碎的布满裂痕的窗户上落满了灰尘, 下方同样在积灰的窗沿上印着几只鸟类的爪印。正前方组成墙壁的木板断了几条,松松垮垮地挂在生锈的铁钉上,任由寒风在空隙里穿过。
这像是一间无人居住的废弃的林中木屋, 可是铜制的球形门把手光洁如新。
“又是地下吗。”
组织最后的驻地绝对不可能只是一间目测不超过七十平米的木屋。安室透看着贝尔摩德走上前去握住那只门把手的动作,他啧了一声。“组织的风格还是一如既往,丝毫没有新意啊。”
“不,这次你猜错了。”贝尔摩德轻声取笑。
安室透的表情冷漠起来。
他看着贝尔摩德将那只黄铜把手缓缓转过半圈,然后拉开那扇破旧的木门。他无法看清木屋里有什么东西, 因为浓郁的雾气正在门后涌动, 像是有人在屋子里装满了干冰。这些雾气并没有从门框里、也没有从破碎的窗户或断裂的木板里向木屋之外扩散,而是一直静静地固缩在室内,如同一团白色的沼泽,等待将所有进入木屋的人吞没。
……更像恐怖电影里的情节了。
安室透眯了眯眼。
“幻术?”
“进来吧。”贝尔摩德率先踏出一步, 她的脚尖已经消失在雾气之中。“这就是你一直在寻找的……敌人啊。”
*
赤井玛丽猛地睁开双眼。
她短促地吸了一口气, 又从喉咙里咳出来。与气息一同咳出的还有几丝暗红的肺血, 沿着她的嘴角流下,溅了几滴在室内浅色的木地板上。
她侧躺在房间的角落里, 手上和脸上的宽胶带已经被撕下, 只是大脑依旧有些昏沉。她支撑着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倚靠在墙上虚弱地坐着,眼前泛着一层淡淡的白。
不是因为外界环境, 是她现在有点低血糖。
她努力眨了几下眼睛,然后开始打量起周围。她所处的房间很大, 但是光秃秃地只有几根立柱,就像是最简单的地下车场那样的装修。如果不是玛丽在半晕半醒之间,感知到自己是在向上走,她就要怀疑此刻自己其实身处地下了。
房间里没有任何窗户,全部的光源只依靠头顶的四枚顶灯,这些灯隔个十几秒就会集体闪一下,陌生的环境里明明暗暗,让人下意识心情紧绷。
“别看了,那并不是摩斯电码。”
盯着顶灯看了一段时间的赤井玛丽缓缓回头,与另一边的灰原对上视线。
灰原双臂环抱,倚着另一边的墙面站着,她脸上表情冷淡,半掩着嘴打了个哈欠,眼角微微湿润。
“需要治疗吗?”她眨了眨眼,晕开眼前的水汽,指向身侧的医用推车。
“……你有什么药?”
“不是我的,是在这里找到的。”灰原把推车拖到自己的眼前,无聊地翻找了几下。“只有酒精和利多。卡。因,也许可以缓解你的口腔溃疡。”
“……不用了。”玛丽回道。“我自己来。”
灰原耸了耸肩。
赤井玛丽慢慢站起来,走到灰原附近,从推车上取下一包未拆封的纱布。她用纱布胡乱擦去嘴边的血迹,含着一口医用酒精在嘴里漱了漱,和嘴里残余的血液一起吐到地上。
“辛苦了。”灰原看着她的动作。“要开始你的下一步计划了吗?”
玛丽低低地咳嗽一声,她向灰原瞥了一眼,目光凌冽。
*
【五天前。】
世良真纯呆呆地站在她所长居的酒店房间里,她脚下躺着一只玻璃杯,地毯湿了一团。
几秒钟之前一只装满温水的玻璃杯从她的手心里滑落,陷入柔软的地毯之中,把地上搞得一片狼藉。因为她骤然听到了一个非常刺激的消息,这个消息甚至暂时击中她的大脑,让她短暂地失去了思考能力。
正在对话的两人一起陷入沉默。
十几秒后,柯南才低声开口。“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她在听。”
“……不,先察觉到的人应该是我。”
赤井玛丽缓缓站起来,走到世良身前。她弯下腰捡起玻璃杯放回桌子上,然后仰起头,对着依旧在发呆的世良开口。
“你先去其他地方玩一会儿。”她面色冷淡。“谈论结束之后,我再向你解释。”
“我不要。”世良下意识反驳。“为什么我不能听?”
“快去。”玛丽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回道。“这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你在这里,会让我分神。”
“既然是严肃的事情,那就更应该让我知道了。”世良语速飞快地喃喃。“让我现在知道总比我事后调查来得好,刻意隐瞒只能产生一群孤家寡人!”
“谁教你说这种话的。”玛丽深深蹙起眉。
“里包恩啊。”
一直默默旁听的柯南表情一僵。
世良脱口而出,又迅速闭上嘴。她挥舞着双臂比划了一下,意图展现自己目前乱七八糟的心情。“总之你不能就这样赶我走,我已经听到了。”
她心虚又无畏地与赤井玛丽对视。
玛丽深深地叹了口气。
……
“我们可能找到了制作APTX-4869永久完整解药的方法。”
现在世良和赤井玛丽坐在一起,对面的柯南显得有点局促不安。他抿了抿唇。“只是‘可能’。”
这就是他们不小心被世良偷听去的话题。
世良以“绝对不能插话”的条件实现了自己旁听的目标。她捂着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又圆又大,视线闪着期冀的光。可是玛丽的神色依旧平淡,就像是“得到解药”这件事对她毫无吸引力了一样。
“只是可能。”她重复一遍柯南的话。“可能性有多高?”
“百分之百。”柯南低声回答。
——那还叫什么‘可能’!世良挥了一下手。
玛丽眯着眼打量着柯南的表情。
“但是……”柯南深吸一口气。“只有一颗。”
世良的手僵在半空,然后悄悄回落。
“为什么?”玛丽冷静询问。“研究途中出了什么意外吗?”
“不是,不能这么说。”
柯南低头想了想,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药盒。红白相间的胶囊在透明塑料药盒里啪嗒嗒地响。他伸出手,把这只药盒推到赤井玛丽的面前。
世良真纯表情困惑,赤井玛丽脸色一凝。
“APTX-4869的原药。”柯南的手一直没有从药盒上离开。“我们找到的制作解药的方法需要用到原药。而我们手上的原药目前只有一颗,就在这里。”
“……原来它是这样子的。”
玛丽的声音压得极低,她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现在的她严肃、冰冷又透着杀气。“你想用它来做什么?”
“当然是得到另外的原药。”
世良若有所思地看了柯南一眼。
“黑衣组织还不知道我们找到了制作解药的办法,他们也不会知道了。这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好机会,我需要你的配合。”
柯南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枚解药预计在六天后完成制作,在完成后会交给你。然后我们开始针对黑衣组织的计划。”
世良捂着嘴蹦了起来。
“……听完了就出去吧。”玛丽再次深叹一口气。“你在这里,我真的无法认真思考了。”
“唔唔唔唔——”
“有话认真说。”
“……唔。”世良放下捂着嘴的手。“你会答应吗?你是不是在六天后就可以恢复正常了?这是真的吗?解药真的安全吗?还有——”
赤井玛丽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咳嗽起来。
……
世良抱着自己的摩托头盔,拿着钥匙离开了,她走的时候还哼着歌。
玛丽目送她关上门离去,在三分钟后亲自打开门确认她没有再次偷听,然后走回柯南的对面坐下。
“现在可以直说了。”她冷静地打量着柯南。“你真正的计划。”
柯南慢慢把桌上的药盒收回自己的口袋。“其实这已经是解药了。在知道方法后制作解药,哪里还需要六天那么久呢,又不是上帝造人。”
他说了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
“这枚解药依旧是为你准备的……但不是现在。”柯南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五天后,真正的行动时间在五天后。”
*
“交给你了。”灰原向赤井玛丽的怀里丢了一只匣子,那是一只需要雾属性火炎打开的储物匣。“想把它带进来可不容易,记得感谢我吧。”
她说完,又恢复了之前靠在墙上站着的姿势。“记得离开这里再用,我可不想围观别人换衣服的样子。”
“作为解药的研究者,难道不需要观察仅此一次的实验数据吗?”玛丽用食指的指尖,勾在匣子的开关孔里,拎着匣子轻轻打转。“如果这枚解药失败了,你可以借此机会研究一下我的尸体,避免下一次的失败在你或者那名小侦探的身上发生。”
“完全不需要。”
灰原又打了一个哈欠,她透过自己朦胧的泪眼,回敬了赤井玛丽一个同样锐利的眼神。
“这可是我亲自研究的药。”——
作者有话要说:
碎碎念时间:——
1.摸索了很久,还是决定尝试一下这种“扔开逻辑爽一爽”的走向,毕竟这都到大结局卷了不尝试一下真的很不甘心啊!(我真的有菜又爱玩)
2.但也不会完全扔开逻辑啦,只是短期内大家看不透的情节可能会变多(比如本章),但其实后面都会慢慢提到,也许会有超多的供大家猜测的细节?比如灰原是如何把匣子带进来的,匣子又是谁给她的,她是怎么来的,在这里要做什么……想试试看这把这些逻辑都打散扔到各个细节里会是什么样的效果
3.其实最后一句话,也许改成“也不看看我是谁”更符合气氛……不过对于灰原来说是不是太拽了一点()
第214章
大得惊人, 这是安室透见到浓雾后的场景时的第一评价。
面前的景象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一座几十平米的小木屋之内,这处空间宽敞、高挑、空旷,近处的光线暗淡, 入口的浓雾似乎还在身后徘徊, 远处的光要比近处更亮一些,地面一层层不断向上爬升,如同步步阶梯直达天国。
“如果在那边布置下几千把椅子, 这会是一处很好用的剧院。”警惕着打量了一圈的安室透说。他向前望着贝尔摩德的背影。“里面和外面,究竟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幻术?”
“不猜猜看吗?名侦探毛利小五郎的徒弟先生。”
贝尔摩德轻车熟路向一个方向走去,安室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抬步跟上。
“如此大型的建筑在作为景区的山里动工, 外界难免会传出一点声音和消息。可是如果有人告诉我, 黑衣组织的总部就是一间一把火就可以烧毁的木屋,我也绝对不会相信。”
如果这里确实是一间“剧院”,那么贝尔摩德带领安室透前往的,大概是剧院的后台方向。光线由亮变暗, 道路由宽变窄, 只有他们的脚步声与说话时的回音愈发响亮。
“两个都是真的, 对吗。毕竟你掌握了乌丸家的那种——哇哦。”
安室透下意识举起双手,他对着贝尔摩德抬起的枪口, 低低啧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只是为了保密……没想到这个话题是你的禁忌。”
“提起这件事会影响到我的心情。”贝尔摩德冷漠地看着安室透。“我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 也许我真的会趁现在杀了你,毕竟我可没有负罪感这种东西。”
安室透从来没有在贝尔摩德的脸上看到过如此严肃的表情。他想了想,微微低下头, 肩膀松垮着叹了口气。“抱歉。”
贝尔摩德沉默不语收回手。枪。
安室透搞不明白贝尔摩德究竟在想什么,今晚尤甚。
如果她的目的只是帮助那位先生完成计划, 那么大可不必这么“客气”。可她的目的也绝对不会是与那位先生为敌,否则她真的可以提前杀死安室透,或者任何一个人,安室透相信贝尔摩德才不会在这种无所谓的地方大发慈悲心。
“……你在想什么?”他忍不住低声询问。
“我们到了。”贝尔摩德说。
他们爬了一段漫长的台阶,安室透估计自己一共向上走了十五米,换成建筑物的楼层数,大约是四楼或者五楼的位置。无论这座浓雾之后的建筑是什么,十五米的位置似乎已是建筑的最高点。两人的面前是一扇大门,与他们路上经过的任何一扇门都不一样,黑色的木制大门上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乌鸦。
贝尔摩德突然转身依靠在墙上,拿着打火机点起一支烟,表情忧郁懒倦。
“那位先生就在里面。”她在空气中抖了下烟灰。“希望接下来里面发生的事情,不要与我扯上关系,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影像吗?”
“不,是确实存在的人。”
安室透眯了眯眼。
他目睹贝尔摩德把烟气留在自己身后慢慢走远,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终于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欢迎,波本。”
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自房间深处传来。男人身上裹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兜帽盖在头上,背对着房间的大门以及站在门口的安室透。他的面前是一面硕大的监控器,分区域的屏幕里排布着各个不同的图像。
但是吸引安室透注意的并不是这些。
而是房间中央站着的另一个人。
“……基尔。”安室透合上身后的大门,他看着眼前的景象,声音低沉。“你需要放下枪。”
*
琴酒的心情依旧激动着。
这种情绪源自那位先生的计划即将在今晚完成,这是那位先生已经等待了数十年的一刻,他的人生即将在今夜结束后走向新的篇章。所以琴酒也很激动,他的好心情甚至让他忽视了之前对他冷嘲几句的雪莉。
因为Boss的计划还需要那个女人。
他把来自MI6的另一个女人与雪莉关在一起,没有继续看管,而是走向另一层楼的另一个地方。那位先生交给他的任务不只有“抓来”这几个人这么简单,他还有很多其他工作要做,在今天这个重要的夜晚,他与贝尔摩德都很忙。
该死的朗姆。琴酒突然联想到另一个人,然后在心里咬牙切齿起来。帮助朗姆给贝尔摩德送信简直是琴酒这辈子做过的最愚蠢的任务,没有之一。可偏偏他有听从朗姆一切指令的义务,因为朗姆他是那位先生的——
啧。
现在琴酒已经不似之前的激动了,他表情冰冷地在走廊里回头,锋利如刀的眼神直直落在远处的角落里。
“滚出来。”
“好久不见。”
赤井秀一从他藏身的阴影中慢慢走出。他的头上带着针织帽,背上挂着一把狙。击。枪,双手平静地缩在口袋里,对着琴酒耸了耸肩。“上次没有在万向乐园里与你相遇,真是遗憾啊。”
该死的朗姆。琴酒再一次心里说。
他彻底转过身面对赤井秀一。两人在建筑物的走廊里对峙。
“我也很遗憾。”琴酒表情阴沉又泛着杀意。“遗憾没有在上一次彻底解决掉你,这样我今晚的任务就可以少一件了。”
“看来今晚大家都很忙。”赤井秀一勾起嘴角。“要在这里动手吗?”
赤井秀一的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就如同对“在这里动手”这件事十分期待一样。他从口袋里抽出右手,掌心里上下抛着一枚指环。
琴酒陷入沉默,他一时没有回答。
“还是说,其实你也对这种奇怪的战斗方式没有兴趣。”
赤井左臂一旋,他背后的狙。击。枪就在瞬息之间落到了他的手里。锁骨微提,手肘后撤,手腕抬高,肌肉锁定关节,狙。击。枪的枪口落在琴酒的身上。
“那这样呢?”
琴酒缓缓低下头。
他盯着黑黢黢的枪口,一双绿色的眼睛仿佛在昏暗的走廊里散发着幽光。
“那个小鬼,在哪里。”
他的声音是沙哑的烟嗓。
*
【七天前。】
“我有一个想法。”
“上次你这么说的时候,结果可不怎么美妙。”
赤井秀一转了一下方向盘。车上只有他一个人,他的耳朵里塞着一只蓝牙耳机。
“……喂。”
“开个玩笑。”赤井用自己流畅的车技变了两次道,超了一辆车。“所以你的想法是什么。”
电话那边的柯南抿了抿唇。
“只是一个很模糊的想法……在对上黑衣组织的首领的时候,或许可以微微增加我们这一侧的筹码。”
“APTX-4869。”他在赤井秀一还未开口前说。“组织的那位先生一定会妥善保管他手中仅剩的几颗APTX-4869,因为这是他计划的关键,这么重要的东西一旦被毁去,对他而言将是无法承受的失败与毁灭性的打击。”
柯南顿了片刻,又低声说:“……当然,对我也是。”
“你是想说,如此重要的物品,他不一定会交给其他人保管。”赤井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后视镜,又继续超了一辆车。“可他倒是通过白鸠制药送了一枚到我的手上。”
“那是因为他知道,你一定会与琴酒决出胜负,不是么。”柯南沉默片刻,接着轻声开口:“所以那枚药,依旧需要你来保管。”
“你的想法似乎有些危险。”赤井眯了眯眼。“为什么?”
“如果不出意外,那位先生的手上还有两颗APTX-4869,加上你手里的一颗,可以产生另外三名缩小的受害者。”
“而你一共需要三枚APTX-4869的原药来制作解药。除去你已经拿到的,我提供的,你只需要另外从组织手里得到一颗。”赤井对着柯南分析着自己的思路。“成功拿到一颗的概率要比拿到两颗的概率高得多,为什么你要冒着得不偿失的风险,把已经得到的APTX-4869重新交给我?”
“不要对我有太大的信心,小子。”
他的声音压低了,语气严肃起来。
“如果到了必要的时刻,我会把那颗药之间毁掉,而不会考虑你的心情。”
“我明白。”柯南干脆利落地回道。“但是你会输给琴酒吗?”
赤井秀一没有回答,他只是一脚踩下油门。
听到杂音加重的柯南皱了皱眉。“说起来,你现在在干什么?”
“除了用来对付黑衣组织的漫长战线,FBI也是有其他任务的。”赤井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捏起蓝牙耳机。他目视前方,对柯南的语速似乎加快了一点。“所以你的想法,就是需要我拿着那枚药来吸引琴酒的注意么。”
“没错。”柯南点点头。“因为我需要……悄悄做一件事情。”
“……了解。”
赤井秀一彻底把耳机扔到一旁。他的车继续飞驰在日本的高速上,如子弹出膛。
*
“灰原。”柯南捏着侦探团的徽章,与灰原进行联络。“你那边怎么样。”
“稍稍有点无聊。”灰原又打了个哈欠。“博士说的没错,我已经开始后悔了。”
柯南的嘴角抽了抽。
“保持频道通畅。”他心情微妙地提醒灰原。“但是我要行动了……我找到了。”
“是么。”灰原淡淡地回应。“不要失手,不过现在你应该比我更紧张才对,所以我就不紧张了。”
柯南心情更加微妙地把徽章丢进口袋。
他拆掉眼前的通风窗,从细窄的管道钻出来,脚步轻巧地跳进室内,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让人联想到……某个一身白色西服的怪盗。
那位先生也许不会把重要的APTX-4869交给贝尔摩德,或者琴酒,甚至朗姆。
也许他也不会把重要的APTX-4869放在自己身上。
那么……也许他需要一个保险箱。
现在出现在柯南眼前的就是一个保险箱。
“好了,检验学习成果的时候到了。”柯南深吸一口气。“只是一个最简单的保险箱而已嘛,又不可能有什么机关暗道。”
他心情依旧微妙地把耳朵贴在保险箱的门外,然后用这种他不常用——不,是完全没有用过的方式,打开了保险箱的箱门。
他看到了他想找的东西。
以及……
“这是?”
他看着另一件未曾设想却出现在他眼前的资料,眼中短暂地闪过一层惊慌——
作者有话要说:
快斗:你不要再学了——(恐惧呐喊脸)
第215章
“基尔, 放下枪。”安室透低声说。
水无怜奈手里握着一只格。洛。克,这把在枪身上使用了塑料材质的小玩意儿看上去轻便得像一件玩具,但它依旧拥有惊人的准确度与杀伤力。水无怜奈举着手。枪瞄准那位先生, 她的全身几乎都在愤怒的颤抖, 可端着枪的手依旧稳得像是座石雕。
“放心。”她的语气就像是在电视节目里说“明日不会有雨”一样轻松笃定。“我没打算在这里杀了他,我瞄准的是他的上臂。”
“也许瞄准手腕会更合适,基尔。”那位先生依旧安坐在他的扶手椅里, 他的声音异常沙哑,还隐隐带着机械与电磁特有的质感。“哦……我还记得那天,你有一位伟大的父亲。”
“闭嘴,他不是你可以提起的。”
“你的父亲是一名精英,基尔。”
男人似乎无视了水无怜奈的枪口与愤怒, 他继续平静地陈述着。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魄力震撼到了我, 让我在你父亲的身上看到了点燃火炎的可能性,而又试图在你的血液里寻找一些遗传学上的奇迹,你会和你的父亲以及你父亲的同事一起,在五年前变成一捧灰……他确实很伟大, 不是么?如果他还活着, 那么现在与波本一起站在这里的, 也许就是他了。”
水无怜奈的身体又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的目光里满是无法遏制的怒火。
安室透皱起眉。
男人说的话越多, 安室透就越觉得对方的声音有异样。一个正常的人类几乎不可能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这种恐怖片中幽灵一样的声音。所以如果这个男人就是黑衣组织的首领, 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说话?
会是假人吗?带有远程遥控系统与发声装置的假人?贝尔摩德又一次说了谎?
安室透的脚微微抬起。
“不再继续聊聊吗?”男人突然说。“虽然我已经迫不及待了,但是我们之间难道不是还有很多话可以聊吗,比如……一些未来的事。你们帮了我很大的忙, 我很感谢你们,所以我允许你们以组织的叛徒的身份活到最后, 而不是像其他老鼠一样被清除出去。”
“但是你们还可以帮我更多的忙。”
安室透动作一凝。
他再次打量起男人的状态。对方所坐的椅子的椅背很高,几乎要达到他的枕骨,他还戴着一顶兜帽,于是安室透在后方只能看清兜帽的帽尖,以及对方搭在椅子两侧扶手上的、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
……这么一想更像一个假人了。
但安室透又看到了对方身侧位置隐蔽的医用供氧装置,湿化瓶里的水在咕嘟嘟地冒着泡,与面部相连的管道里随着呼吸一次次有节奏地涌现着白色的气雾。
安室透目光深沉。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们会同意?”水无怜奈依旧举着枪,她深吸一口气。“你的计划永远不可能实现,我一定会阻止你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这样啊。”男人似乎点了点头,因为安室透看到他的兜帽上下动了动。“这可有点遗憾,看来朗姆的心愿无法实现了。”
“什么?”水水无怜奈一愣。
“哦……看来他没有对你们说起过,他那近乎痴心妄想的计划啊。”男人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就让他的心愿彻底封存吧。毕竟这个世界上的痴心妄想太多了,朗姆在痴心妄想,贝尔摩德也在痴心妄想,所有人都在痴心妄想,所有人都不会得到理想的结局。”
他低声喃喃着,安室透皱着眉仔细听了很久。
“但是我不一样。”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大了,他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指猛地颤动了几下。“我想要的一定会实现,就在今晚,就在这里。我已经等了太久……太久……还没到时间吗?”
十八点四十九分。
监控画面的左上角显示着目前的时间,而不同小画面中分别显示着建筑物中不同区域的景象。在二楼西侧的走廊里对峙的琴酒与赤井秀一,在三楼某个区域内搜索调查的赤井玛丽以及另一个区域内闭目发呆的灰原哀,位于五楼最高处的安室透与水无怜奈,通通都在屏幕里清晰可辨。
只是没有贝尔摩德,她也许去到了某个没有监控的地方。
“乌鸦啊,为什么歌唱……”男人忽然轻声又慢悠悠地唱了起来。这首童谣在他奇怪的嗓音渲染下变得过于可怕,如果一在场有小孩子听到了这首歌,他可能要连续做上三天三夜的噩梦。
“还有最后一个人……”男人自言自语着。“我已经等不及了……他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在这里啊。”
安室透紧绷的肩膀微微一松,他骤然吐了口气,抬头看向天花板的某个点。
衣服上挂了薄薄一层尘土的江户川柯南,用博士发明的伸缩背带,透过一道狭窄的通风口,从三点五米高的天花板平稳地降落到地板上。他动作流畅地收回背带,卡扣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响。
男人安静片刻。
“你不该在这里。”他的情绪冰冷。“按照计划,已经完成服用APTX-4869的你,应该与雪莉她们一起,在另一个地方。你是琴酒的下一个任务……不是现在……”
“可是我已经来了。”
柯南缓缓从下蹲的姿势站起身,他笑了笑。
“不欢迎吗。”
*
【八天前。】
“通风管道。”纲吉一本正经地看着柯南。“毕竟无论什么样的基地,无论里面有多少成员需要呼吸氧气,建筑物内的通风管道都是必须要存在的。这是一种很有用处的潜入方式。”
“……谢谢你提供的宝贵经验。”柯南的表情有点古怪。“但这已经是你两天里所重复的第四遍了。有没有一点新鲜技巧需要分享?”
“欸?已经第四遍了吗?”纲吉明显愣了一下。“好吧,也许我要想想其他的。”
柯南看着已经陷入沉思的纲吉,轻轻叹了口气。
“我只是刚刚有了一点‘可以潜入’的想法而已。”他神情恹恹。“可我连那位先生的所在地究竟什么样子还不知道,也许他连基地都没有,也许他只有一张椅子。”
“……你在暗示迪诺师兄对吧。”
“咳。”柯南回避纲吉了然又充满吐槽的目光。“总之,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他与纲吉一起坐在米花公园的长椅上,远处是少年侦探团的三个孩子和灰原、以及蓝波一起在公园里踢着足球。纲吉作为蓝波的监护人坐在这里,于是柯南他……
……算了,这种时候就不要进行并列比较了,无论什么理由都挺奇奇怪怪的。
柯南托着腮,望着远处那只移动中的足球发呆。
“你有没有考虑过……”
他安静地想了想,然后轻声对依旧在深思“潜入经验”的纲吉说。
“……濑户直他,会对黑衣组织的那位先生透露多少彭格列的秘密?会不会有你对我透露的那么多?会不会比这还要更多?”
纲吉转过头,默默看了柯南一眼。
“也许那位先生已经把自己的目标转为‘让自己成为彭格列的下届首领’了呢?”柯南继续说着。“里包恩那家伙不是总说什么最强的彭格列最强的Mafia吗,我可以理解为,只有最强的人才可以成为彭格列的首领吧,也许黑衣组织的那位先生,也存在着这样的痴心妄想呢?”
“毕竟只是对抗一个Mafia家族吧。那位先生连利用彩虹之子实现复活野心的想法都有了,在此基础上,再产生一个‘成为里世界的王者’这样的想法,也无法令人惊讶了——喂小心啊!”
纲吉抬手拦下差点击中柯南侧脸的足球,没什么表情地和手忙脚乱惊魂未定的柯南一起,转过头去向远处看了一眼。柯南收获了几个小孩子担心的目光,而他在挠着脖子不知所措的蓝波的注视下,微微笑着把足球扔了回去。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他轻声回应之前柯南的问题。“你没有办法彻底相信濑户直,我理解的。”
“……是啊。”柯南瞥了瞥嘴。“我怎么可能相信他呢,毕竟我又没有你那种读取想法的超能力。”
“不用担心。”纲吉顿了片刻,他看着又和几人玩起来的蓝波,语气平静地对柯南说。“我的朋友们很强,他们可以解决任何麻烦。我反而更加担心你一点。”
“就这样吧。”
柯南在两人的话题即将转变方向指向自己前斩钉截铁地说道:“无论怎样,注意安全。”
纲吉沉默着,轻轻眨了眨眼。
“我还是不够了解彭格列的运行模式,但是我了解黑衣组织的。”柯南继续说。
“黑衣组织多年的行事风格,能与朗姆对上号的部分寥寥无几,他在那位先生那里又有多少话语权呢。毕竟那位先生可是连彩虹之子都敢——”
“你刚才说了什么?”
“……话语权?”
“不是。”纲吉的目光微微凝重。“更久之前……也可能是几个小时之前。那应该是一句普通的话,但我联想到了很重要的事情。”
“……需要我把今天的对话全部重复一遍吗?”
“……多谢?”
柯南表情严肃。“小心。”
那只足球像是被磁铁吸着一样,再次向两人的方向飞来,这一次,它瞄准了纲吉的后脑勺。
纲吉又下意识把球拦下,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
*
“……你刚才说了什么?”那位先生缓缓开口。
“我说。”柯南举着一份文件。
他的表情无比严肃,举着纸质的文件就像是举着法庭上的证供。他在等待男人的回答。
“为什么你的保险箱里,会有彭格列意大利总部的资料?”——
作者有话要说:
柯南:superhero landing~
第216章
意大利, 西西里岛,彭格列十代目继承式现场。
距离预定的仪式时间还有几分钟。作为即将正式卸任的九代首领,提摩太正在与他的守护者们待在一起, 在古老而华丽的大厅中央, 静静等待自己的最后一次“正式工作”。
而作为即将上任的十代首领沢田纲吉,他也同样正与他的守护者们待在一起。笹川了平双臂环抱着站得笔直,却闭上眼睛冒充已经睡着的样子, 也有可能他真的已经陷入了沉睡。云雀恭弥站在最外层,与大部队隔了两个身位。距离云雀最近的是山本武,而山本的身前是蓝波,他们两人视线一左一右,正在好奇地观察着大厅内的众多细节。
“那边的墙上画着一串葡萄。”蓝波小声说着。
“那个吗……我觉得那个看起来像装棒球的球框。”山本顺着蓝波的视线望过去, 他打量了片刻, 然后抓着自己的头发说。“你看,它旁边的人的动作看起来很像在球场上挥舞球棒,对吧。”
“不,那个就是葡萄。”蓝波回应地理直气壮。“因为蓝波大人现在有点饿了, 蓝波大人很想吃奈奈妈妈买的葡萄。”
纲吉伸手拍了拍蓝波的头顶, 然后他朝向自己的另一个方向, 对安静站在那里的库洛姆说。
“还好吗?”
库洛姆点点头。“没事的,Boss, 我的身体没有问题的。”
她看着纲吉, 杏圆的眼睛里湿漉漉的,眼神却像是最坚硬的玉。“因为这是对Boss来说很重要的事,所以这也成为了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我一定会尽全力做到最好的, 请您放心好了,Boss。”
“我明白, 库洛姆。”
纲吉对着库洛姆平静地笑了笑,然而迪诺却突然一脸紧张。尽管迪诺的紧张并不会显露于人前,只有非常熟悉他的细微表情的人,比如罗马里欧,才能从自家首领的紧绷眼角中窥见一斑。
“阿纲。”迪诺站在纲吉身侧压低了声音。“狱寺隼人,他去哪里了?”
“啊……有一些其他事情需要他去处理,所以他正在忙。”纲吉看向迪诺解释道。“他应该会在流程正式开始前赶回来吧,师兄放心好了。”
“不。”迪诺脸上的紧张似乎更加严重了一点。“我更加不放心了。”
纲吉愣了一下。
“阿纲。”迪诺深吸一口气。“狱寺他是你的岚之守护者。”
“是啊。”
“他也是你的左右手。”
“嗯。”
“如果他在你的继承式上迟到了,或者搞砸了什么。”
“不会……”
“Xanxus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呃?”
这场短暂对话中的逻辑过于跳跃,纲吉陷入微妙的茫然。他眨了眨眼。
“也许里包恩只是通知过你,瓦利亚他们不在这次继承仪式的客人名单上。可你却不知道他们不属于客人名单的原因,是Xanxus他烧掉了九代目递过去的邀请函。”迪诺一脸严肃地帮助纲吉补充着情报。“毕竟这在里包恩的眼里看来属于‘完全不重要的设定’,但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这件事。”
“……不,我猜里包恩可能是故意不告诉我的。”纲吉近乎无声地喃喃低语吐槽。“即使没有出现在继承式的现场,也要凭借自己的恶趣味宣誓存在感,真不愧是你啊里包恩。”
“虽然以Xanxus的性格来看,他应该不屑于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迪诺食指抵着下颌,陷入深深的思索。“但是如果他在最后突然出现了,那么事情就会变得糟糕起来啊。”
“阿纲,你是想在接下来的继承式上,对那个人做什么的吧。”
他向依旧站在九代目以及他的守护者身边的濑户直望去,嘴唇微动,对纲吉轻声说。
纲吉的视线同样轻轻落在了那边。他默默注视了一段时间,然后对着迪诺“嗯”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你的具体计划,但是如果瓦利亚他们真的出现在继承式上,甚至有可能添乱子,无论如何对你的行动都是不妙的吧。”
迪诺微微皱起眉,他语气坚定地向纲吉许诺:“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糟糕的事情……我会负责拦下他们的。”
“啊,其实……”
“虽然我没办法只靠自己拦住瓦利亚所有的人,但是拦下大半还是没问题的。”迪诺眼角紧绷地看着纲吉。“想做什么就去做吧,阿纲。不,我应该称呼你为彭格列的十代目了。”
纲吉看着迪诺严肃的表情,他安静片刻,背过身去,悄悄地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这么开心吗?”
这是迪诺所见的纲吉在今天发出的最轻松的笑意,带了一点恶作剧得逞的狡黠,却又让人生不起气来。
迪诺挠挠自己的脸颊。“我说了什么非常好笑的话吗?”
“不,抱歉。”纲吉小声说。“是我与里包恩打的赌……赌你在继承式之前都会说什么话。”
“你赢了里包恩?”
“不,其实我们两个都没输也没赢。”纲吉轻咳一声。“但我依旧很开心。”
“好吧,其实我希望你赌赢里包恩来着,我很好奇他输掉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迪诺轻轻叹了口气,随后也和纲吉一起笑了起来。“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无论如何,我都会是你最坚实的同盟。”
“以及师兄。”纲吉轻声补充。“不过这一次没有把我的计划告诉你,让你担心了,抱歉。”
“是么,看来是我做了多余的事啊。”
迪诺看着身边的纲吉,他表情明朗地笑笑。“果然,在继承式里迟到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狱寺身上吧。”
“呃……可是我也没有要求过他一定要及时赶到啊。”
迪诺脸上的笑容僵硬在嘴角。
“不过他应该会在预计时间之前赶回来的吧。”纲吉向入口的方向望了一眼。“毕竟他总是那么固执……而且这一天也让他等了很久。”
“如果不能让他亲眼见到,那也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啊。”
可是迪诺已经无法思考这么多了,他的大脑已经在“狱寺不出现”与“瓦利亚出现”两个概念之间画上了一个来得莫名的等号。
Xanxus不要出现Xanxus不要出现Xanxus不要出现……
“只剩两分钟了。”迪诺提醒。
“啊。”纲吉回应道。“他好像来了。”
可如果来的是瓦利亚怎么办?迪诺忍不住忐忑起来。
Xanxus不要出现Xanxus不要出现……
迪诺也向入口望去,他的眼角僵硬着,用拇指用力捏着自己指根的指环。
入口处的大门再一次被从外面拉开。迪诺屏住呼吸,不过他身边的纲吉依旧表情平静。
最先映入二人眼帘的是一抹银色的发丝。
其次是一条细长的黑色领带。
门外的人缓缓抬头,在一片安静的大厅里扫视一圈,与许多人先后对上冰冷的视线,最后把自己的目光投向两人的方向。
“看吧。”纲吉低声笑笑。“我就说是狱寺来了。”
迪诺难以顾忌自己的形象了,他垮下肩膀,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不是瓦利亚真是太好了!
——不用在今天与瓦利亚的人打架真是太好了!
“咳。”罗马里欧在对面的不远处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迪诺下意识迅速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他与已经走上前来的狱寺对上视线,狱寺看着迪诺的奇怪状态眉头一皱。
“好吧,我该走了。”迪诺若无其事地转而看向纲吉。“接下来是你们的时间了,阿纲。”
纲吉点点头。他目送迪诺离开这里,慢慢走向罗马里欧身边。
狱寺又看了迪诺几眼,他有些不解地低低啧了一声,然后沉声向纲吉汇报。“万分抱歉,是我来晚了。”
“不,时间刚刚好。”
纲吉转头看向大厅中央的提摩太。对方握着自己的手杖,向纲吉的方向投来安静的一瞥。他的视线如同所有经历了漫长时光的老人一样了然深沉。
然而纲吉并不是很喜欢那样的眼神。
他安静地等了一会儿,轻声对自己的守护者们说:“我们,走吧,去完成这场继承式。”
一直闭目养神的笹川猛地睁开双眼。不断左顾右盼的山本和蓝波停下动作目视前方。云雀又一次打了一个哈欠。库洛姆低下头,看了看已经变成手链吊坠的三叉戟,深呼吸着,然后再次把它牢牢握进掌心。
“是。”
彭格列十代岚之守护者狱寺隼人望着沢田纲吉的背影。
那是他从十四岁起就下定决心追随的彭格列十代目,他努力让自己成为对方当之无愧的左右手,并且即将在今天,亲眼见证对方的继承式。
我成功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站直了身子,然后对身前裹在黑色披风里的沢田纲吉弯下腰。
“请您向前走吧。”
那个久违的称呼终于从他的嘴里说了出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对方面前说过这个词语了,可他完全没有任何滞涩的感觉,这是已经刻入他的生命的词汇,就像是他的手指触碰到三角钢琴,就能流畅地弹出一首颇有难度的名曲。
“十代目。”——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把所有剧情一次性丢出来啊……可惜努力连续日三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然而只有三千字根本转移不到这个阶段的情节重点嘛,明明这一章的内容要走完这个情节再加上一大段柯南那边的剧情才算完整来着
有种我的脑补正在催更我的键盘的错觉(叹气)
第217章
日本, 鸟取县,黑衣组织那位先生所在的地方。
椅子上的男人叹了口气。
“在别人的家里跑来跑去,可不是什么乖孩子的表现。”男人讽刺着柯南的行为。“你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快把它还给我。”
“所以你承认了, 这份与彭格列有关的资料,就是你的东西,对吗。”柯南把手里的资料高高举在房间里的摄像头的方向前, 男人看着他面前的屏幕,便可以将那份资料看得一清二楚。柯南语气严厉地质问他:“你要用这份资料来对彭格列做什么?”
男人似乎语塞片刻。
“……真奇妙啊。”他声音低哑着自言自语。“一个自诩侦探的小鬼,用着一副警察的语气,来质问我这个犯罪组织的Boss,要对一个Mafia家族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呢?”男人又重复着把这句话念叨了几遍, 他突然笑起来。“我只是好奇啊……好奇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可以让朗姆对它念念不忘。”
“如何?”他语气温和地向柯南问道。“还喜欢我的彭格列观察笔记吗?”
柯南隐隐皱眉。
男人给出的理由似乎非常合理,然而绝对无法说服柯南。这份资料五花八门且经年累月,从第一条记录到与今年有关的最后一条,时间跨度前后长达十六年之久。男人称呼它为“观察笔记”, 事实上这些条目也确实很像旁观者随手记下的观察笔记。比如很多年前记载的某一条是这样写的:最近彭格列正在对某个小型家族执行清洗计划, 他们的成员从武器库里掏出装备的时候可真奢侈啊, 是连我也要羡慕的程度了。
可资料之上还有另一个人的痕迹。那道痕迹使用着血红色的墨水,在这些“观察笔记”的赘述上像教师批阅学生的考卷一样圈圈点点, 标记出其中“彭格列”“武器库”“装备”这些关键字眼, 其中的叵测居心简直要从纸张内满溢出来。
柯南可以确认,面前这个男人一定就是红色墨水钢笔的执笔人。
他还可以确认另一件事。
“这份资料的第一手提供者,这个如同在用自己的双眼亲自见证彭格列在意大利的行动的人。”柯南紧紧地盯着男人的后脑勺。“是贝尔摩德, 对吧。”
“……理由呢?”
男人似乎终于对柯南产生了那么一点“工具人”之外的兴趣。
“这份有关彭格列的资料,是绝对不可以被朗姆看到的, 没错吧。”于是柯南就开始认真解释他的“理由”。“而在你的黑衣组织里,可以隐瞒朗姆,并且有实力在十几年间屡次‘亲眼看见彭格列内部’的成员,只有贝尔摩德一个人而已。”
“朗姆在几十年里,并没有过离开日本的行程记录。而贝尔摩德不一样,她在今年来到日本之前,可是一直都在美国与欧洲之间来回行动。”
“她一直在为你做事,从在世界各地寻找神秘传说,到将发现黑衣组织行迹的人员进行灭口,再到亲自潜入彭格列来完成你所谓的‘观察’计划……甚至包括帮你牵制朗姆。因为她身上的特殊能力,你很乐意交给她一些看似与黑衣组织无关,但对你而言相当重要的任务,就像这份资料。”
柯南再一次高举起手里的册子。
“你对于彭格列的痴心妄想已经持续很久了,可你隐瞒得很好,甚至连朗姆都不知道。”
“小侦探。”水无怜奈眉头紧蹙。她一直都在拿自己的格。洛。克瞄准着椅子上的男人,她视线不敢动,只是压低了声音,忍不住对站在自己斜后方的柯南说。
“他在拖延时间,贝尔摩德已经在监控里消失很久了,现在不是聊朗姆的时候。”
十八点五十三分。
男人发出一声低低的哼笑。“既然这样,那你们还在等什么呢。直接开枪吧……用一颗子弹,瞄准我的后颈,然后从低到高贯穿我的大脑。说起来,这样做应该会连我面前的电脑一起打坏吧,于是我的死因就变成了‘为守护组织最后的秘密而壮烈牺牲’……这样的发展似乎也不错,你们觉得呢?”
水无怜奈紧紧地抿着唇。
“故意激怒我们是没有用的。”
安室透紧握着自己的右手,四指密切地贴在一起,中指指根上的指环在食指与无名者的侧面一起硌出压痕。他望向男人的目光阴沉又狠厉,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像是含着刀片一样,用来濡湿艰涩的全是逐渐被摩擦出的血痕。
“在你承认所有罪行之前,我绝对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地死去。”
“……朗姆如此看重你,果然有他的道理。”男人又笑了笑。“你看,你果然开始帮我的忙了,波本。”
安室透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他的眼睛边缘开始隐隐充血泛红。
“冷静。”柯南搭上安室透的拳头轻轻拍了拍。“不要落入他的圈套。”
“我很冷静。”安室透冷漠以对。“但是贝尔摩德确实已经消失很久了,你觉得她会去做什么?”
“或许是在准备反水来为我们提供帮助呢。”柯南自嘲了一句玩笑话。“总之,依旧按照计划行事。”
安室透低头瞥了柯南一眼,沉着脸向后退了几步。
“内讧了吗?”男人又叹一口气。“这可真是……太慢了,太慢了。”
“你很迫切。”柯南的视线落在男人搭在椅子上的双手上。“可你又在拖延。”
“你还能说出什么有趣的猜想吗?”男人的手指似乎微微动了几下。可惜他带着黑色的手套,细微的动作在黑色的斗篷布料间看不分明。“我想听听看,用来打发时间。”
“有一个,而且这个推理与朗姆有关。”
柯南没有理会男人的嘲讽,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你在等待一个特殊的时间点过去,这个时间点就是彭格列的继承式,算算看时间。也就只有几分钟了吧。”
“你想在彭格列的继承式上出手。”柯南沉声说。“以黑衣组织的名义……或许就是朗姆的。”
“他是你的黑衣组织甚至你本身与外界的联系,是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被你斩尽杀绝的存在。或许他在离开日本前往意大利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丢掉性命的心理准备,可你并不放心。你需要亲自得知他的死讯,得知他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与信息才安心。于是你决定把他彻底逼上绝路,借彭格列的手,将朗姆彻底抹消。”
“因为你的迫切,你需要尽早确定朗姆的死讯,而又因为你需要利用他来将沢田纲吉等彭格列的人引开日本,所以你选定的动手时间,只能在继承式上。”
“这个时候的朗姆还不知道,他的首领已经背着他得到了许多彭格列总部的信息,他也不知道,他的首领已经下定了要杀死他的决心。果然是我所熟悉的黑衣组织的风格啊,无用的成员就要被处理丢弃。”
柯南眉头狠狠地压低着,他圆润的眼型变得像两柄锋利的刀。
“连自己忠心耿耿的手下都不放过,一切为了自己的私欲,你这种人——”
“错了。”男人打断了柯南的话。“他的首领可不是我。”
柯南被对方这种突然变得幽怨的声音噎了一下。他有些不合时宜地陷入沉默。
“……‘那位先生’,朗姆他只会这么称呼你。”水无怜奈望向男人的目光里含着讽刺的怜悯。“可他为什么要认一个想着杀死自己的人做首领呢,你的想法真奇怪。”
“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这似乎是男人第一次情绪激动。他用自己沙哑的声音喊出这句话,然后喘息着陷入片刻的沉默。
连接氧气的湿化瓶在安静的房间里咕噜咕噜响。
“……不过没关系。”随后他又恢复平静重新开口。“或许他会感谢我……感谢我收回他身上的诅咒。”
柯南一愣。
“你的猜想果然很有趣,工藤新一。”男人咳嗽了一声。“不过你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那就是我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
“今晚是个好日子,你觉得呢。”
柯南皱了皱眉。
“乌鸦啊,你为什么歌唱……”男人轻轻地哼唱了一句,随后他笑了笑,继续对柯南说:“因为我的理想就要实现了啊。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在痴心妄想,只有我拥有的是理想。所以我绝对不会容许有人破坏我的理想,即使是那个传说中的彭格列也不行。”
“只对朗姆出手,岂不是很浪费我的精心准备?”
——黑衣组织的势力遍布北美、欧洲多个国家,行迹隐秘不可追踪。
——经历漫长的调查与前赴后继的牺牲,在终于察觉到组织的行迹后,为了继续追踪组织的更高层,FBI、CIA纷纷向组织派出卧底。
——那么,他们最开始察觉到的势力,现在又在哪里?
“你在自杀。”柯南沉声说。
“这是一场盛大的自杀。”男人同意了柯南的说法。“那些东西对我已经没有用了,但即使是垃圾,我也要把他们扔在最合适的位置上。你猜猜看,彭格列在今晚之后会不会分崩离析?”
“怎么可能。”
“……你的立场真奇妙啊。”男人又咳嗽一声。“好吧,那我换个问题,猜猜看今晚朗姆会用哪种方式丢掉性命?如果回答正确,或许我会给你一点奖励。”
“你的计谋不会得逞的,无论是在意大利,还是在日本。”
柯南看着男人身前的大屏幕。在他说破对方的计划后,男人直接毫不遮掩地将时间模块放到了最大。
十八点五十八分。
倒计时一分十五秒。
“……你对朗姆真有信心。”男人低声说。“我猜他会选择自杀。”
“我的信心可不是给朗姆的。”
柯南握着拳头紧张地对男人说。
“——是给另一个家伙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酒厂boss对彭格列出手的原因,正文里似乎没完全写清楚,在这里详细分析一下:
……
“经历漫长的调查与前赴后继的牺牲,在终于察觉到组织的行迹后,为了继续追踪组织的更高层,FBI、CIA纷纷向组织派出卧底。”……这句话里fbi不是重点,重点是被fbi注意到的酒厂人——比如说茱蒂的父亲是调查到酒厂后被贝尔摩德杀死的,比如说赤井在认识明美从而进入组织之前,他一定也有调查到另一个或者另一群“组织的人”,比如基尔的父亲也是因为cia捕捉到了酒厂痕迹才开始卧底的。
卧底不是一开始就成为高层的,他们不是被酒厂的HR拿着五险一金招聘进去的(喂),他们与酒厂接触的时候一定有一个媒介,这些媒介说不定连代号都没有,但依然在组织的指挥下进行着犯罪活动,而这个媒介才是酒厂可怕的地方,因为庞大,且难以察觉,就像密密麻麻的小强一样,可以轻易打死,但谁都无法保证暗处里没有藏着下一个。
但是祸福所依,因为那位先生是个绝对不留一丝痕迹的强迫症,所以他需要在自己的“大业”完成之前,把酒厂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痕迹都抹消,怎么抹消呢,让这些人都死去就好了。
所以他把这些人派去挑衅彭格列。这群人和朗姆总要死一个,甚至可以一起死,这就是酒厂boss的谋划,彭格列在他的眼里是十足的工具人,也许夹杂这一点因为朗姆而产生的“嫉妒”,但总归是个工具。
酒厂老板一切行动都为了一个目的,他想“消失”,他在“自杀”
就是这样啦()
……
目前可公开的设定:(这个版块是不是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屡次潜入彭格列基地的人确实是贝尔摩德,没错她就是这么牛()
有关彭格列清洗其他家族的那条笔记:指埃斯托拉涅欧事件,第一次,不是嗨嗨那次,算是一个小彩蛋吧
其实这个设定最开始来自于我的一个离谱脑洞……还记得贝姐在板仓卓事件里为什么在说出组织的目的后,突然挂掉板仓卓的电话吗,因为听到了猫叫
……
……
……
是我们在彭格列基地里当街溜子的瓜哒!
所以到这里贝尔摩德对狱寺态度异样的另一个原因出现了!这个坑彻底被我填起来了!我可以指着我如马里亚纳海沟般深的脑洞骄傲的说“你已经被我填平了”!(不是)
搞这种毫无意义的设定是要闹哪样啊岂可修()
第218章
九代目将自己的手杖递给他的岚守柯约戴·奴贾, 有着帅气又危险的金属左臂的男人接过自己首领的随身武器,安静地站在一旁。
而后九代目从他的雷守甘纳许三世手里,接过另一样东西。
“彭格列家族在这片光荣的土地上经历了百余年的历史, 她浪漫、优雅、绚丽, 像夜空中明亮的北极星。”
他用自己的双手捧着的是一只方形的金匣,金属的内层撑起六面赤红色的樱桃木嵌板,樱桃木之外则裹着黄金的饰条。这只金匣与几年前的指环战前夕, 巴吉尔也好迪诺也好为他们从意大利带到日本的装有半彭格列指环的金匣别无二致,只是看上去更新。
更新的金匣里装着完整并解开封印版本的指环。这是雕金师塔尔波为沢田纲吉的继承式送上的礼物之一,在听说纲吉想保留继承式上的指环交接仪式后,他只用一天时间就将这只精致的匣子送到了彭格列的大门口,尽管他本人现在依旧在天南海北四处旅行。
沢田纲吉低头, 看着金匣顶面用黄金与宝石制作而成的那枚彭格列纹章, 他安静地等待。
“她也矛盾、浩大、动荡,如同倾泻大地的洪水。”
九代目提摩太继续说着,他的语气温和平静,像是在给襁褓里的新生儿唱一首轻柔的摇篮曲。
“她是自由, 是安宁, 是守护。”
“她是金钱, 是暴力,是权柄。”
“这就是过去的彭格列。”
九代目面朝纲吉推开金匣的盖子, 七枚彭格列指环已经在里面躺下。感知到熟悉的气息, 变成披风挂在纲吉肩上的纳兹轻轻地动了动,纲吉身后的披风在众人瞩目的大厅之中无风自摆。
“而现在,这样的彭格列, 即将交到你的手上。”
纲吉慢慢抬起头,与他对面的九代目对视。九代目的脸上挂着平和的微笑, 他暗色的眼睛浓郁深沉,就好像过去所有的时光都沉淀藏匿在了他的眼底,一藏就是三十余年。
“沢田纲吉。”
提摩太看着他面前的年轻人说。
“接过属于你的指环,成为第十代首领吧,这是彭格列家族的期待。”
……
迪诺一边心情激动地关注着前方的继承式,一边偷偷打量着后方的大门。
九代与纲吉的身后,他们的守护者们各自站成一行。纲吉与守护者们背对着的身后才是所有受邀的客人,而迪诺理所应当地站在了前排。
大门现在关闭着,但这并不妨碍迪诺一直在偷偷瞄着那边。因为他观察大门的视线正好可以擦过人群之中的濑户直。他对于濑户直的关注一定会被对方发现,但“大门”是一个很合适的借口。因为大厅之中像迪诺一样动作的人不在少数,这是一个重大的场合,流淌在Mafia血液里的警惕与荣耀会一起熊熊燃烧。
此时的濑户直目光如炬,他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两位首领,眼角与眉骨横亘的疤痕一样锋利。
没错,就是这样。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小首领在意大利,他的守护者们在意大利,那位传说中的杀手里包恩先生在意大利,同盟家族的首领迪诺在意大利。当所有人都来到意大利的时候就是日本开始行动的好时机,濑户直谋划了这样的场景,就是为了给那位先生争取到只有几个小时的宝贵行动时间。几小时后尘埃落定,小首领的“朋友们”或许会因此死去,但濑户直觉得这没有关系,因为彭格列依旧是那个彭格列。
年轻的十代目在之后下令血洗组织的剩余势力也好,为自己的朋友们复仇也罢,都不会影响到彭格列的地位与影响力。他没有愧对彭格列……也没有愧对那位先生。他或许会愧对几个人,可是他已经尽力了,这就是他尽力营造的最好的结局。
……小首领说的对。
果然他就是个心软到总是给自己惹麻烦的烂好人。
烂好人濑户直原以为自己的性命会终结在继承式之前的任意一秒……总之不是现在。现在的每分每秒对他而言都是多余的礼物。他自觉已经活得够久了,即使马上死去也没有关系。可是既然命运允许他活到了继承式的这一刻,他突然很想用自己的双眼好好看看。
他被年长自己九岁的提摩太从某个码头拎走,被七代目邀请加入彭格列。
他和提摩太一起成为八代目手下的战士。
他骄傲地目送提摩太登上王座,成为当之无愧的九代目。
而现在提摩太就要幸福地退休了,彭格列的历史在今天掀开新的一页,空白的纸张上将满满书写着沢田纲吉的姓名。这个总是被提摩太用“好孩子”形容的年轻人将带领彭格列创造新的荣光,而濑户直有幸在这里见证荣光的一寸,就像沢田纲吉披风上的金色徽章与细链一样耀眼。
纲吉即将接过九代目手里盛放彭格列指环的金匣。
濑户直在周围暗中热烈起来的气氛里,轻松地笑了笑。
没错,就是这样。彭格列新任十代目的下一步计划就是对那位先生动手吧,希望那位先生已经充分地利用了自己争取的时间……他不会再继续做什么了,毕竟他就是这样糟糕的烂好人。
糟糕的烂好人是没有原则的,他唯一的原则就是不背叛彭格列。
所以,他没有给彭格列惹麻烦,真是太好了。
彭格列没有遇到麻烦,真是……什么?
他的表情突然一愣。因为他听到了身后大门被猛地拉开的声音,凌乱的脚步声,以及众人突然喧闹起来却又被自己的意志扼住喉咙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痛苦的呻。吟。
他警惕地转身回望。
人群最前方的迪诺脖子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大厅后侧的大门。可还没等他如同生锈齿轮一样的颈椎关节将他的视线带到合适的角度,他所观察的目标就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走了过来,从他的面前经过。
他面前掀起一阵细微的风,风里夹带着似有若无的血腥气。
他猛地把头转回前面,视线再次牢牢锁定突然闯入继承式现场的目标,表情凝重之中掺杂了一丝除罗马里欧外谁都无法发现的崩溃与茫然。
……麻烦了。他想。
瓦利亚他们,还是出现了啊!
可现在不是他这个同盟家族首领可以说话的时候,他只能迅速收敛起自己的崩溃,目光在这群人的身上紧张地扫过,等待大厅里唯一可以说话的人率先开口。
“Xanxus。”
九代目看向这位带头无视安保阻拦闯入大厅的瓦利亚首领兼自家儿子,他随和地笑了笑。
可他捧着金匣的手指还是紧绷了一瞬,动作极度轻微,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迟到了。”九代目用这句话给瓦利亚的行为下了定义。
Xanxus没有说话。他带来的手下也没有说话。斯库瓦罗手上的剑立在身侧,两面的剑锋都泛着锋利的寒芒。贝尔菲戈尔勾着嘴角,正在无声地嘻笑,他的条纹衫的领口布着几颗暗红的点。列维站在瓦利亚众人的最后,他背后的电伞在张牙舞爪地吞吐着微弱但依旧令人惊恐万分的电流。这群人之中最“正常”的那个大概是路斯利亚,他打扮地似乎比平时更“精致”了一点,身上飘散着味道属于一款当下流行火热的女士香水……但依旧与环境格格不入。
没有人动。除了山本武半回过身对着斯库瓦罗挥了挥手,所有人都没有动。
大厅里鸦雀无声。
“……还是说,你是特意在瓦利亚的任务之外抽出时间赶来的吗?”九代目又对着Xanxus笑笑。“辛苦了,没关系,你们来得还不算太迟。”
可是Xanxus依旧没有说话。他一双猩红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纲吉的后背,迪诺发誓他见到纲吉的披风再次扬起后在空中僵硬了一瞬,他几乎已经脑补出纳兹奓毛的样子……幸好这一幕没有被其他人看见。
迪诺无声地吸一口气。
他的额角几乎要紧张地滴下一滴汗。
有点糟糕啊……阿纲。我现在可以做什么?岔开话题,还是加入逼问?
他看着纲吉的背影,心情凝重。
“没关系。”纲吉突然说。
他依旧没有回头,顶着身后可怖的压力与目光,微微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九代目,九代目微不可查地愣了一下,他收回落在Xanxus身上的视线转而重新看向纲吉。对方表情毫无波动,像是已经知道这件事绝对会发生一样。
“我们继续吧。”他轻声对九代目说。
九代目的手指再次缩了缩。
“……可以。”他对纲吉笑了笑。“这是彭格列的荣光,这是彭格列的罪孽,一切都由你亲手接过。”
纲吉顿了几秒,他慢慢抬手,从九代目的手里接过金匣。
转过身。
将属于守护者们的指环依次交予他们的手心。
然后将属于自己的大空指环,慢慢从指尖推向指根。
“欢迎,彭格列十代目。”他听到了身后属于九代目的声音。
他下意识催动了指环,久违的充足火炎流转至纳兹的身体里,让它变得比之前更加活跃起来。黑色的披风在纲吉身后猎猎作响,他抬着头,在客人们的如雷掌声之中,与远处的濑户直遥遥对视,他缓缓握紧了自己的手掌。
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他已经接过了他的罪。
——他即将给出他的罚——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放一些来自天野娘的萌点设定:九代岚守的名字直译之后为“小野狼·牛轧糖”,这是什么个性张扬小甜心(不是)
第219章
“嘻嘻嘻嘻……”贝尔菲戈尔咧着嘴, 从Xanxus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小声又渗人地笑着。“彭格列换掉主人啦。”
“我依旧不承认现在的十代目。”列维瞪着他那双原本就不大的眼睛。“Boss,请您下命令——呃。”
斯库瓦罗提起膝盖朝列维的肚子打出一击, 这有效地帮助列维的眼睛放大了一圈, 顺便让他因为无法承受的疼痛而闭了嘴。瓦利亚的好大姐路斯利亚叹口气,从八把电击伞的间隙之中,翘着小指戳了戳已经弯下腰的列维的后背。
“忍一忍啦, 等继承式彻底结束之后再给你治疗哦。”
“只有这种程度的伤才不不需要治疗!”列维弯着腰扬起脖子,姿势怪异地怒视着斯库瓦罗,说话的语气咬牙切齿。“Boss还没有说话,即使你作为瓦利亚的作战队长也不可以如此轻易地打发掉我的上谏——我不服!”
即使隔着墨镜,路斯利亚那副“对你的智商表示同情”的目光也无法遮掩了。他又叹了口气对列维说:“你要感谢斯库的呀, 如果刚才不是他动了手, 你需要打招呼的就是我的膝盖了哦。我的,可爱的,金属膝盖了哦。”
“太愚蠢了。”贝尔缓缓转过身,把列维从自己的视野里移开。“本王子拒绝与这样的人一起工作。”
列维表情僵硬。
路斯利亚满脸和善。
“喂。”斯库瓦罗表情严肃, 他提醒着身后的众人。“都给我保持安静。”
路斯利亚把表情痛苦的列维拉扯起来。他微笑着, 与大家一起, 望向Xanxus一直沉默注视的前方。
而前方是什么样的场景呢?
是火炎缭绕,是衣冠拜冕, 是彭格列与其坚定的同盟家族朝新任十代目沢田纲吉献上忠诚的礼赞, 气氛热烈而庄严。
“……濑户直。”纲吉看着自己面前的众多低头颔首的Mafia,声音沉静地喊出了这个人的名字。对方举在胸前的手上带着一枚晴属性的指环,明黄色的火炎如一团光球熠熠闪动。
沢田纲吉盯着现在这个濑户直看了一会儿。
“我, 有话要对你说。”
Xanxus漫不经心地将自己的视线移到九代目的方位。他冷眼看着这个老人身边的守护者们都有些呆愣的表情,以及他本人脸上平静的没有任何波动的笑容, 在心里充满讽刺地呵了一声。
*
【四天前。】
“有什么想说的话,随意说就好。”
九代目身后的背景是一副巨大的壁毯,上面的场景描绘的是扎马之战,古罗马统帅大西庇阿在这场战役中大败迦太基的名将汉尼拔,地中海北方的土地与城邦在经历近二十年的战火后,迎来了短暂的和平。
不过纲吉的知识储备还不足以支撑他透过一副经过艺术加工的画面来迅速定位到某段公元前的历史,这幅壁毯与他今天的目的也没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自己公寓的书房里,看着“对面”的九代目的影像。在纲吉还未坐上前往西西里的飞机前,他只能选择用这种方式与九代目“见面”。现在的时间已经是日本的深夜,不过此时正好是意大利的下午茶歇。九代目的面前摆着一杯红茶与几片燕麦饼,看上去非常健康。
“只是可惜你还没有来到西西里。”九代目指了指自己那边的茶点,对着纲吉慈祥地笑了笑。“下午茶就是大家一起休息聊天的时间,我们可以一边享用点心,一边聊很多话题。”
“九代目爷爷。”纲吉在膝盖上紧了紧自己的双拳。他表情认真地看着提摩太。“我有一个问题需要知道,关于濑户直的。”
他单刀直入,几乎回避了九代目所有的寒暄。
“……哦。”
九代目嘴边的胡子动了动。他的眼神里泛起细微的波澜。“是有关匣子的问题吗?纲吉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不是。”
纲吉摇摇头。“或许在谈论起这个话题的时候,我应该称呼他为朗姆才对。”
九代目与纲吉执着坚定又了然于心的眼神对视几秒。
“……这样啊。”
他低声说。
“我知道了。”
他端起红茶尝了一口,又用自己无可指摘的礼仪慢慢把茶杯放回桌面。期间纲吉一直安静地看着他,他在固执地等待对方给出一个更详细的回答。
“那是差不多三十年前的事情了。”九代目低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啊。”
彭格列的八代目是一位英勇无畏的女性,在执掌权力的几年间,她非常热衷于为彭格列的势力开疆辟土,其中就包括已经弃用很久名存实亡的“彭格列在日情报部”。
“那是我们的东西。”她自信满怀地说。“我看见了,我就要掌控它。”
而然她的开疆辟土事业仅仅辉煌了一段时日,因为一些身体原因,她只能将首领的位置交到比她年龄还要大个几岁、本以为自己可以一生为八代目奋战的提摩太的手上。与偌大的彭格列一起移交的,是一片疯狂膨胀却暂无内核支撑的势力泡沫。而日本情报部,就是众多泡沫中的一颗。
三十六年前,在成为首领之后已经妥善稳定好彭格列在欧洲的新势力的提摩太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继续撑起这颗漂浮在日本的泡沫,而他的人选,就是在他身边长大的濑户直。
于是濑户直接过“日本情报部第一负责人”的工作,漂洋过海走入大阪。这份工作就这样持续了三十六年。
“在他进入日本的第三年,因为一次任务,他接触到了一个人。”九代目轻声讲述着。“那个人将乌丸家与当时初步形成且小有气候的组织的消息带给了他,在这之后,他就有了另一个名字——朗姆。”
“也就是说,早在三十年前,黑衣组织就已经进入彭格列的视线,而彭格列选择了无视。”
“抱歉。”九代目看着纲吉。“也许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不。”纲吉抿抿唇。“您不必道歉。”
“濑户直他是我的朋友,阿纲,你一定比我更懂这个词语的含义。”九代目微微垂下视线,他的笑容有些疲惫。“他不仅是我的朋友,还是彭格列的家人。作为彭格列的九代目,我有义务保护他……也许我失败了,所以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我有一个请求,阿纲。”
“……您说吧。”
“我知道,黑衣组织已经成为你必须要处理的事件了。”九代目安详的视线落在纲吉的脸上,他依旧是纲吉所熟悉的那个慈蔼的老人。“你是未来的的彭格列十代目,你的命令就是彭格列的命令,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
“我只是有一个请求。”
“在濑户直这件事上……做你自己,好吗?”
纲吉回望着九代目。
“我也有一个请求。”
他的眼神和语气一样坚定。
“请允许我在继承式上……完成我的计划,无论我想做什么。”
*
“是,十代目。”濑户直缓缓抬起头,与纲吉对上视线。“您要对我说什么?”
濑户直咧着嘴笑了笑。“我会收到来自彭格列十代目的第一道命令么?”他屈膝半蹲在纲吉身前,仰头凝望纲吉的双眼,语气认真地轻声感叹。“这真是我的荣幸啊。”
“我记得,你对我说过一段话。”
纲吉微微低头看着他。
“你说自己不想继续工作……想要退休了。你想离开日本,也许去古巴看海,因为那里的沙滩很美,也有你喜欢的雪茄与美酒。”纲吉说到一半顿了一下。“其实我觉得日本的海岸线也很漂亮,你觉得呢?”
“就算再漂亮的景色,一旦与工作产生了关联,就无法认真欣赏啦。”濑户直似乎已经习惯十代家族这群人的跳脱了。他动了动自己的眉毛。“虽然日本是您的故乡,但是我真的已经不喜欢那里了啊!”
“嗯……也许我可以理解。”纲吉浅浅地笑了笑。
他的笑容只持续了短暂的一会儿。
“我答应你了。”
他低头看着濑户直,轻声说。
“从此刻起,你不需要再为彭格列负责了——我同意你的退休请求。”
现在的大厅里,几乎每个人的指环上都缀着一簇火炎。这些火炎映照在纲吉的眼底,他琥珀色的眼睛仿佛流动着金色的光。濑户直看见这双漂亮的眼睛,他忽然想起一段在大脑里尘封已久的画面。那是他混入货船从自己的家乡漂泊到西西里的码头时的经历,夜晚的船舱底层很冷,冷到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活过那一晚,于是他趁着太阳还未完全落下的时候,从舱门的缝隙之中艰难地向外望去。
他没有从那条薄薄的令人窒息的缝隙之中望见太阳和天空。
他只是望见了被风吹起涟漪的大海,海面深蓝又泛着金色的粼粼波光,与他曾经在岸边见到的那些浸泡着垃圾的海水都不一样。
“在这之后。”纲吉继续说。
“我们来谈谈黑衣组织的问题吧。”
“朗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海怎么可以拥抱天空与太阳呢,那只是一片虚妄的海水。
(远远没完呢,27在如何处理濑户直的事情上想了很多也做了很多,现在大概只有三分之一……他没那么仁慈也没那么残忍,他就是沢田纲吉而已)
第220章
“……其实, 您没必要这么着急的。”濑户直轻声说。“如果您以彭格列十代目的身份命令我道出全部实情,我一定会说的。即使您命令我去亲自消灭组织,我也一定会去做的。”
这才是少数符合Mafia作风的行事逻辑, 至于其他大多数……濑户直他都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还能在这里享受呼吸。
“可现在我已经收到您的指令了。”他微微俯身颔首致意。“那么, 我遵守您的言语。”
“——愿彭格列荣光长存。”
他神情肃穆又凝重,却在说完这句话后,像了却什么心事一样轻声笑了笑。他指环上的晴属性火炎逐渐熄灭, 手掌自胸口缓缓离开。
可他一直没有起身。
“喂。”九代岚守皱起眉。“朗姆——那是什么东西?”
“再继续遮遮掩掩的,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濑户直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把原本已经固定得整整齐齐的头发重新抓乱。“好吧,我就是黑衣组织的朗姆,在过去三十年里担任黑衣组织二把手, 总体负责这个组织在日本的大小行动。别紧张, 这不是什么具有危险性的Mafia组织,即使我放进情报汇总里向总部汇报,也会因为重要级别不够高,而在部门的副部长手里被筛进垃圾桶吧……至少到一年前为止都是这样的。”
“这算什么?”九代雷守瞪大双眼, 略显紧张地低声喃喃。“九代目, 您——”
他看到九代目的侧脸, 猛然间明白了什么,他顿了一下, 又回过头, 重新恢复沉默。
与他同时沉默的还有九代目的其他守护者。云守维斯康提目光忧郁,他盯着濑户直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闭上双眼, 轻轻叹了口气。
众人都没想过会在彭格列十代目的继承式上遭遇这种经历。他们或不解或紧张地看着沢田纲吉,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而纲吉只是低头看着濑户直。
“也包括今天的行动吗?”纲吉轻声问。
“是啊,也包括今天的行动,都是我设计的。”濑户直点点头。“从确认您与您的守护者们在西西里落地的那一刻起,日本方面的行动就开始展开了。如果琴酒那小子与贝尔摩德的的行动顺利,那位先生所需要的六个人,现在已经全部到达组织的最终基地了,他们会为了乌丸家的计划献出自己的生命……我只是很遗憾,这六个被选中的人里,有一名是您的同学。”
“如果那个小子与黑衣组织无关,您现在的态度是不是会稍稍……”濑户直伸手比划了一个极小的距离。“……稍稍改变一点?就像匣子的事情,也是因为牵扯到了您的同学一样?”
纲吉没有出声。
“我明白了,这不是我应该询问的问题。”
濑户直低下头。
“事到如今也我也没什么好狡辩的啦。黑衣组织的存在违背了您的意志,违背您的意志也就是违背彭格列的意志。在彭格列的意志下哪里还有黑衣组织的存活空间呢,它会像遇到火焰的棉花一样死去。”
……
“嘻嘻嘻嘻……有人也要像棉花一样被烧成黑色的灰啦。”贝尔动作扭曲地捂着脸。“我可以闻到美妙的香气吗?”
“理论上来说,那样的味道一定会很难闻。”路斯利亚捏着鼻子。“真是的,人家精心准备的香水味道要被污染了欸。”
可实际上,周围暂时没有人被烧成灰,空气中也没有出现难闻的气味,只有碎木料与尘土扬起产生的烟气。烟雾散去,濑户直依旧半跪在原地,他的脚边是一段被炸开的地面,木地板断裂形成的尖刺蹭过他的大腿外侧,几滴猩红的鲜血从裂开的衣料与皮肤伤口中滴滚落。
“Xanxus。”纲吉低声说。“不是现在。”
“我还要等你问完所有那些垃圾才会在意的问题吗?”
Xanxus举着他的枪,可以射出愤怒之炎的枪口从那处被攻击的地板转而指向濑户直的胸口。他猩红的双眼冰冷地凝视着濑户直。“我可不会像那边那个愚蠢的老头子一样优柔寡断,胆敢动摇彭格列利益的垃圾,就要付出代价。”
“这就——这就是Boss!”列维深吸一口气,语气激动到颤抖,他握起拳头看着Xanxus的脸。“这才是Xanxus大人,这才是彭——呃。”
他的肋骨又收获了一次来自斯库瓦罗的攻击,沿着神经传递的疼痛感爬上他的大脑皮层,抹去了他所有想要说话的欲。望。
“从现在开始,闭嘴。”斯库瓦罗声音冰冷。
他表情严肃地看着濑户直,突然想起几个月之前山本武凌晨四点拨给他的那通电话。那时的山本武问他“你有关于濑户直在未来的记忆么”?
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啊,大概早就死在哪个角落里了吧。
斯库瓦罗眯了眯眼,目光逐渐深沉。
“喂。”迪诺看着眼前的景象目瞪口呆。他压低声音把话送进斯库瓦罗的耳朵里。“这是怎么回事?”
“哈。”斯库瓦罗突然快乐起来。“原来你也不清楚。”
“……你的好心情究竟来自哪里?那个‘也’吗?”
迪诺缓缓转过头,看着几乎要把嘲讽写在脸上的斯库瓦罗,忍不住开口质疑。可斯库瓦罗没有继续回答他的意思,他只是继续看着事态的发展。
迪诺凝起眉,他悄悄搓了搓自己的指尖。
“Xanxus。”纲吉微微抬头看着他。“让他把所有事实说出来,呈现一个真相吧,无论他想要承认还是否决。而且,你也有想要知道的事情吧。”
Xanxus继续盯着濑户直,他沉默片刻,冷哼一声收回自己的枪。
“三分钟。”他的红瞳更加浓郁。“我要得到一个令我满意的答案。”
被烟尘呛到喉咙的濑户直轻咳一声清清嗓子,他偷偷瞄了远处一直默默围观的提摩太一眼,忍不住在心底嗤笑了一声。
什么嘛,你的继承人果然与你家儿子玩得很好啊。
也许大多数人并不清楚当年“摇篮事件”的真相,可濑户直并不在这个“大多数”里。他一直都知道那些命运一样的血统之类的东西是如何一步步造成今天的局面的。也因此在这个其他人都在暗自警惕“为什么Xanxus会出现在继承式上他究竟要做什么”……的环境里,他非常淡定,并且只想看提摩太的玩笑。
他忽然想起自己总是讨厌提摩太在他耳边叨叨“纲吉有多么好”的另一个原因。某一天在他最不爽的时候,他差一点就这样问出来了——如果拥有继承彭格列指环资格的唯一人选,是一个比你家儿子还残忍的暴君,你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找到一切机会大声夸赞他或者她是你最欣赏的优秀继承人?
不过最终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因为有些话本无必要说出口,他们心照不宣。
“您还想问什么呢?”濑户直看着纲吉笑笑。“如果是可以回答的问题,我一定不会说谎。”
这听上去像一句废话。
“我的问题是……”纲吉看着濑户直。“你为什么要成为朗姆?”
这听上去,也像一句废话。
——这算什么问题?您该问的不是我在日本究竟布下了哪些计划,您的那位同学的具体坐标究竟在哪里,组织的那位先生在今天过后的行动路线是什么……得到这些问题的答案后,好命令彭格列采取下一步行动么?
濑户直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因为……命运?”
可他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他答应过,在可以回答的问题里,他不会对纲吉说谎。
“黑衣组织的那位先生,想要复活一个人。”
濑户直的视线微微飘向左侧,他在很认真地回忆一些事情。这些阴谋诡计浮出水面的一刻是如此苍白可笑,所有相关的不相关的人在一起旁听与见证着,就像是在看一场无聊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没有画面的电影。
“他是所谓乌丸家的后裔,乌丸家从一百多年前就开始构思他们的‘复活计划’了,他们传承了很多代,谋划并尝试了很多种方式,最终成为现在黑衣组织的样子。我在三十年前见到那位先生,之后,我加入了他们。”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使人复活的方法呢。”濑户直扯了扯嘴角。“乌丸家的人都是疯子,他们沉浸在自己的痴心妄想里,整天做着毫无依据的白日梦。”
“但是我加入他们了。”他又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把头发搞得更加凌乱。“这是不是说明,我也疯了?”
“不,还是算了吧。”可没等任何人给出反应,他直接嫌弃地否认了自己。“我可不想被那种愚蠢想法洗。脑,幼稚得像是儿童动画片。”
“我成为朗姆只有一个原因。”他看着左侧的虚空,轻声回答纲吉的问题。“组织的那位先生是乌丸家的血脉。”
“我也是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这样啦,无趣的血缘论,应该挺好猜的,毕竟贯穿家教始终的就是彭格列血统,而柯南那边73也经常有人猜酒厂A药与血缘的关系……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我的视角,怎么还切不回,柯南那边(小撒吸氧jpg)
目测下一章或者下下一章可以切过去……怎会如此!写了这么多字都没遇到过的情况在大结局卷发生了!毫无应对经验的突发状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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