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望野定定地看着他。
犹豫了一瞬间,谢引灯咬咬牙:“确实不舒服。”
他鲜少示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浑身都透露着不自在。
小少爷的睫毛微微地垂着,上面还沾着几分湿意:“没什么事,我一会先回学校就行。”
秦望野“嗯”了一声打断他的话:“我送你回去。”
没想到秦望野竟然会这么热心,谢引灯稍微愣了一下:“不用,他们还在等你。”
他是想开口让秦望野先走的,但是话说到一半却怎么都讲不下去了。
他隐约觉得自己现在是需要秦望野的信息素的。
秦望野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你稍微等等,我去跟他们安排一下。”
在他出门的一瞬间,苦茶味的信息素淡去。
尾椎处噬人的麻痒更强烈了几分,这感觉几乎要把谢引灯逼疯。
他克制不住地闷哼了一声,顾不上别的,一闪身就把自己关进了某个隔间里。
秦望野迈步刚要离开,忽然顿了一下。
他微微皱眉,回头“咔哒”一声锁了卫生间的门,几步走到隔间面前:“谢引灯。”
没想到秦望野竟然会去而复返,里面的小少爷慌乱了一瞬:“怎么?”
“我好像又闻到你的信息素了。”
本来只是微不可察的一缕,他这句话一出口后花木香却馥郁起来,简直就像是要生生腻着人不让走。
秦望野之前闻过的信息素不少,但他还真没见识过这么……的。
听到这话,谢引灯只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脸都烧得烫了。
身体中有什么力量再也忍不住了似的全部泄露了出来。
不小心擦到了软绒绒的一片,谢引灯颤抖着手摸向发顶。
是属于狐族的耳朵。
真的长出来了!
他触电一样瞬间移开手指,慌得整个人都乱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那耳朵上一团红色的毛毛全部炸起,耳朵中间还有一团浅黄色的绒球,颜色极其好看艳丽。
让人光是看一眼就很有放在手心里揉捏的冲动。
映着卫生间光洁的墙面,谢引灯看到自己身后出现了一条半垂着火红色毛茸茸的大尾巴,它看上去极其蓬松柔软,顺着主人的动作小幅度晃了晃。
谢引灯整个人都懵了。
秦望野的听力极其好,察觉到卫生间里窸窸窣窣的动静,他开口不咸不淡地问道:“谢引灯,你在干什么?”
大尾巴勾了起来,又极其放肆地甩了甩。
生怕秦望野从卫生间门最下方的空隙里看出端倪,谢引灯手忙脚乱地将它压住,声音仓促:“没,没干什么。”
话刚一出口,卫生间里的草木香欲盖弥彰地更加明显了。
秦望野微微皱起眉头。
“如果不舒服的话我先送你去医院”
这样下去实在不行……
谢引灯急得整个人都有些颤抖,他忽然开口喊了一句:“教官。”
“嗯?”
淡淡的苦茶味萦绕在周围,是一个很克制有礼的程度,但这之于谢引灯就像是只给了一个在沙漠中久行的旅人一口水一样,根本不够。
他深吸了一口气企图让自己冷静一些,讲话的时候还是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能释放一点信息素给我吗?”
因为情绪激动,谢引灯头顶的耳朵扁扁地抿了下来,尾巴上的毛也炸了,他修长的手指浅浅地没入到了软软的绒毛当中,整个人看上去相当狼狈。
一道门之外,秦望野的语气严肃了些:“你怎么了?”
谢引灯使劲闭了一下眼睛。
自己这要求实在无礼。
这个时候他应该刚一点,很有骨气地跟秦望野说不用了。
话屡次到了嘴边,却都被小少爷咽了进去。
他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大概是因为身体的变化太过于强烈,周围的空气都似乎被蒸腾出了朦胧的热意。
愈发难受。
最后,谢引灯说出口的却是:“求你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短短的几秒钟被拉扯得无限长。
谢引灯咬了一下食指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就在他打算放弃了的时候,空气中的苦茶味信息素稍微浓了几分。
就像是灌入了一口冰薄荷水,黏连在一起的思路忽然清晰了许多,与此同时体内升腾起了一股隐秘的酥麻感。
就连身后的尾巴都舒适地卷曲了起来,身上的毛毛舒展开。
不同于之前无意识被谢引灯闻到的,秦望野主动释放出来的信息素对谢引灯吸引力愈发强,他几乎是立刻就深吸了一口气。
那味道轻慢地缠在了他身边,但并不会像其他人口中所描述的那样一闻到就想跪,反而将他的信息素也勾出来了几分。
谢引灯咬牙忍着身体中几乎要将他吞没的酥麻感。
慢慢地,身体中那强烈到不得宣泄的力量似乎退去了几分。
一分钟。
两分钟。
这期间两个人都没说话,但萦绕在周围的信息素却给了谢引灯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谢引灯的猜测没有出错,秦望野的信息素确实能帮他压制狐族血脉。
渐渐地最后一丝异样褪尽,他身后的大尾巴“唰”地也消失了。
体内产生了一种诡异的空虚感,手脚都被抽走了力气。
谢引灯深深地吐出口浊气,后知后觉地心惊胆战起来。
一门之隔外就站着别人,要是被发现异样,保不齐就要被送到研究室里了。
这次侥幸躲过,但如果下次呢?
谢引灯想都不敢想。
等身体恢复了之后,他才推开卫生间的门。
“没事了?”
秦望野淡淡地到了他一眼,除了眼尾有些泛红,小少爷周身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佯装无事地抬起头看向秦望野,声音还带着几分柔软的沙哑:“刚才身体忽然有点不舒服,可能是阻隔剂喷得太少。”
秦望野没说话。
不知道他相信没有,谢引灯反正是有些心虚。
他抿了抿唇继续说:“谢谢你。”
秦望野身上的信息素尽数收敛殆尽:“以后小心点,别再出这种乱子了。”
“要是外面换了别的alpha,很危险。”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很严肃,平日里玩世不恭的一个人此时面容上一点笑容也没有,乍看上去有些慑人。
听到他这么说,谢引灯猝然掀起眼皮,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他应该是觉得自己只是需要信息素而已,外面换任何一个alpha,他都会这么要求。
但事实并非如此,一想到方才无意识间闻到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信息素,谢引灯脑子都要炸了。
可偏偏这件事他没法解释,毕竟两个人实在没有熟到那种程度。
想了想,谢引灯闷头认下了这件事:“对不起,我之后注意。”
他垂着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了一小片阴影,从秦望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小红毛中间的发旋,看起来莫名有些委屈。
“不是在骂你,”秦望野细微地叹了口气,“走吧。”
谢引灯不想再麻烦他:“不用,还有那么多同学,我一个人走就行。”
“不是专程送你。”
秦望野看了眼表,不咸不淡道:“我本来就得提前走,一会找个靠谱的看着点他们就行。”
谢引灯“啊”了一下。
他们说要走的时候班长还有点不舍:“教官您就在这多待会呗,我们还有好多问题……”
平日里谁看秦望野都是一副强势的样子,哪里有人敢擅自接近他。
秦望野莞尔:“你们之间多熟悉一下,老盯着我干什么。”
“走了。”
谢引灯愣了一瞬忽然明白了。
开学几天大多数人都闷着头在复习,所以班级氛围一直都没热络起来。
眼看着一晚上聚餐过去,他们之间已经熟悉很多了。
能想到这一层,倒不愧是秦望野。
回去的路上,车上放着很悠扬的钢琴曲,谢引灯昏昏沉沉地半合着眼睛坐在副驾驶,几乎要直接睡着。
跟上次的轿车不同,这次秦望野开的是一辆军用吉普,但他开车仍然很稳,即使路上没有什么人也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
走了不知道多久,车忽然停住。
谢引灯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朝秦望野那边看去,这才发现已经到学校了。
车窗外站着一位精明干练的女性,长相十分眼熟。
因为困倦,谢引灯稍微眯起眼睛辨认了一下,忽然不敢相信道:“秦元帅?”
天哪,她怎么会在这。
外面的人是秦晚,一个很强的beta,算得上是蓝星白手起家的第一人。
因为勤于慈善事业,谢家的社会地位很高,以前父母带他去某个酒会的时候曾经见过秦晚一面,那个时候的秦晚比现在年轻,气势也更锐利。
或许是夜晚磨平了她身上的一些棱角,几年过后的秦晚看上去没有那么难以接近了,但是那种不凡的境界却是让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的。
“妈你怎么在这等着,不是让你先去办公室吗?”
秦望野降下车窗,语气淡淡的。
谢引灯实打实地愣住了。
他的目光在两个人中间逡巡了几圈,从来没想到秦晚跟秦望野是母子关系。
外界都知道秦晚跟政界大佬赵远顾夫妻恩爱,家里有一个孩子,但对那个孩子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甚至还有传言说那小孩肯定有点什么问题,要不然两个人绝对会早早地让他继承衣钵。
原来……这竟然是秦望野?
谢引灯震惊了一瞬,罕见地有些坐立不安。
秦晚微微皱起眉头,语气中透露着严肃:“你来得太慢了,我曾经跟你说过跟长辈见面起码要提前十五分钟到,一点礼貌都没有。”
秦望野没直接回答她的话:“有什么事一会上去再说。”
一想到秦望野的时间是自己耽误的,谢引灯愈发有些不自在,几次想开口解释。
“谢引灯。”
脑子里正乱七八糟地想着,谢引灯忽然听到秦望野叫了自己的名字。
他不由自主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嗯?”
“你先回去。”
“哦,好。”
谢引灯答应了一声正要推开车门下去,结果秦晚的目光却落在了他身上:“这是小灯?”
“好多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啊,”她非常得体地笑了笑,语气有些感慨,“以前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带秦望野去看过你呢,
那时候的他可喜欢围着你转了,我们还都说或许两个小孩子伴着也能长得好些。
谁知道后来发生了那种事情,太可惜了。”
刚听到小时候秦望野就见过自己的时候谢引灯还有点震惊,但想到大人的话经常带着点夸张的成分,他也就没在意。
那时候他们才几岁,大概真的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小少爷点点头说:“谢谢秦元帅惦念。”
“回来就好,”秦晚看了一边的秦望野一眼,“既然来军校了,就让小秦多照顾着你些,平日里受了委屈千万要说。”
谁知道秦望野忽然皱起了眉头,似乎很不想听这个:“秦女士,军校没有这些规矩。”
谢引灯不自觉往旁边看了一眼。
他其实能理解秦望野,毕竟两个人确实关系一般。
但秦晚才刚说了一句就被秦望野这么严正地制止了,还是让谢引灯稍微有些别扭。
他连忙开口说:“不用了,这都挺好的。”
很小的时候谢引灯就很讨长辈喜欢,他长得乖,整个人看上去尤其软,就连秦晚都对这个小朋友有很高的好感。
不过可惜秦家跟谢家平日里都很忙碌,再加上所涉及到的领域完全不同,所以两家人的私交慢慢就断了。
这还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谢引灯。
如今看到这孩子这么懂事,秦晚忍不住叹了口气:“难为你了,秦望野他……”
话说到一半,秦望野已经皱起了眉头:“秦女士,你不是还有重要的事找我吗?”
就连跟长辈客气一下的关系都不愿意跟自己扯上吗?
因为长出尾巴的事情,谢引灯一晚上都有些沮丧,情绪格外敏感。
刚刚有些被秦晚温暖到,他就猝不及防被泼了一盆凉水在头上。
谢引灯使劲磨了一下牙,虽然自己也知道这脾气来得毫无根据,但还是说:“没事秦元帅,我自己都应付得来。”
然后他又看向秦望野,语气飞快地说了句:“我先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
看到谢引灯离开的背影完全没入黑暗,秦晚忽然笑了下。
她的语气相当无可奈何:“还是这么护着那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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