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灼灼燃烧着,从诡物的心口开始,以一种蛛网似的形状向外蔓延开去。
随着火焰迅速扩散,无数只细小的虫子从他胸前扭曲掉落,很快便形成了一个黑乎乎的大洞。
——原来,他整个“人”全部都是由密密麻麻的小虫子构成。正因如此,匕首刺入之后,它们又可以再爬过去立刻将伤口合拢。
而即使它们数量再怎么多也无法抵抗火焰,所以此时被火一烧,就只能纷纷避让,根本不敢再补过来。
诡物胸前的黑洞越来越大,李觅与他对视着,眼看着他的目光失去焦点,变得空洞无神。
她回过神来,匆忙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了什么?”
他的嘴唇颤动了两下,却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忽地,整个身体像化作了灰尘一样瞬间垮塌下去!
一颗小小的诡珠在此时掉落下来,落在灰尘中间裹上了一层淡白色。
无数的细小虫子掉落在地上,因失去了生命而一动不动堆在那里,成了一座泥堆。
那些受控的白脸人也在顷刻间发出悲哀的长鸣,随即纷纷晕倒在地。
李觅手腕一转抛出匕首,凤歇眨眼间又化作人形。
摆脱了白脸人纠缠的祝馀第一个跑来,拉着李觅上下打量,十分担心:“阿觅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李觅摇摇头,还没说话,却听陈念先说了一句:“做得不错。”
她恍了下神——其实她根本没做什么事,总觉得那只诡物的实力不止这样。
他不是不强,只是……一直没有真正反抗。他任由她一刀刺死了他,就像早就不想活了一样。
沉默片刻,李觅开口问:“陈队长,这只诡物会不会是由人类变成的?不是被感染,而是……类似自己从人类变异成了诡物这样。”
陈念的目光向那堆虫山扫了眼,淡淡道:“到目前为止,我只见过因为被诡物感染而发生异变的人类,不过在如今这个世界上,一切皆有可能。”
她点点头,心里想要再问点什么解开自己的疑惑,可又不知该问什么。
陈念看看众人,道:“任务结束。先出去吧,善后工作交给军队。”
易无竭长出了一口气,欢呼着跳了起来。
李觅这才想起凤歇的事,一边往外走一边示意易无竭关掉摄像头,随即说道:“陈队长,刘莉同学,请你们暂时不要将我的能力说出去可以吗?”
陈念回头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这瞒不了太久。”
因为李觅很快还会有下一次,下下一次实战历练,在战斗之中,每个人都难免会因为危机而用上全力。
刘莉也说:“放心吧,我在班里也没什么朋友,想说也没人可以说。再说,只有我和陈队长两个外人知道这件事,陈队长不是话多的人。那么它一旦传开,就肯定是我说出去的了,我不会蠢到给自己树立敌人的。”
说话间,众人陆续走到洞口前,一段时间的爬行之后,终于再次来到了地面。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虽然不远处的街区被灯光照得很亮,可黄红街附近却是一片漆黑,除了他们的脚步声,连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原本住在这里的人们,几乎都已经在地下停车场里了。
之前谁都没有问过那些白脸人会怎么样,此时出了停车场,看到这片寂静无声的废墟,那种悲凉怜悯的感觉才姗姗来迟。
祝馀低声问:“陈队长,那些人还有救吗?”
陈念头也未回地往前走,毫无感情的抛下两个字:“没有。”
刘莉低声吐槽:“他真的太冷血了。”
李觅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这其实不是冷血,是习惯了吧。习惯了直面残酷的现实,不为已成定局的事情伤春悲秋。
也只有这样,永远保持理智和旁观者的态度,却又心存正义,才能成为一个好的城卫军。
“那其他人还有救吗?”祝馀追上去问,“就是附近那些还没蜕变的人,还有张贺。”
陈念望了一眼前方闪烁的灯光:“母体已经死亡,寄生在他们体内的幼虫也会死去。”
那些细小得几乎肉眼不可见的虫子,就是诡物的传播方式。
它们在黑暗的地下向外爬行,可能自己爬出来了,也可能附着在蟑螂老鼠身上被带了出来。
有的跟随动物落到附近的水源里,有的被饥饿的流浪者吃进了肚子里。
感染者再将更多的虫子带出去,投放在各种能够碰到人类的地方。
感染的人越来越多,传播的方式和范围也就越来越大。
如果再迟几天发现,就会再扩大好大一圈范围,造成比现在多上几倍的伤亡。
还好现在就发现了。
众人皆是庆幸不已,因死去那么多人而短暂消沉的情绪,也随着他们逐渐走出黄红街,看到在外忙碌的军队而渐渐消散。
没有人注意到,在黄红街区大片的废墟之间,两道人影依然悄无声息的隐匿在黑暗中。
直到一队人离开,其中一条黑蛇吐出几次蛇信,慢慢说道:“我闻到了转换者的气息。”
另一蛇说:“嘶,他已经死了。”
“不,不是他。”
他危险的蛇眸眯起来,瞳孔一下子变成了明亮的金色竖瞳:“那一队人里,有一个转换者。”
“……不可能,转换者不是都变成我们这样的混沌之子了吗?”
“也许是还没到转变的时候。”他说:“我还是觉得人类给我们的称呼比混沌之子说起来更方便。”
“诡物?不,四个字听起来可比两个字高级多了。”
“你不觉得听起来有些,嗯,中二病吗?”
“中二病是什么?”
“……你真该和我一起藏起尖牙,像先生那样,到人类中间去生活一段时间。虽然他们很多时候都让我厌恶,但不得不承认,那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封面花里胡哨的笔记本:“算了,让我先看看我们的下一个目的地在哪里,希望不要再去迟了。”
同伴的身体以极其诡异的姿态扭曲成一条麻花状,好奇地盯着他的笔记本:“这壳子上面的是什么?看起来很奇怪,为什么它两只眼睛都长在半张脸上?是我没见过的某种混沌之子吗?”
他沉默片刻,合上笔记本:“这叫小猪佩奇,你不觉得很可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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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觅等人吃了一点军队的食物,去看了正在接受治疗的张贺。
他状态还不错,见到他们,有些羞愧地低下头道歉:“对不起,我一开始就不该自己跑走。”
其实后来他再回去传播寄生虫的时候,他的脑子里是清醒的。
他知道不应该这么做,但却又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似的,实在忍不住去做了。
“你错的地方不止是私自逃离。”
陈念冷淡地说:“城卫军军规第三百八十六条,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这是止戈学院的学生也需要背的规条,你没背吗?”
如果背了,并且遵守它,就应该在一开始受到食物款待时立刻拒绝,而不是将其吃下。
只要没吃,自然不会有后来的事。
张贺被陈念那冷冰冰的态度搞得有些恼怒,这样当着很多人面的训斥真的很让人丢脸。
但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因为他没有底气,确实是他的错。
陈念说完便走了,李觅等人也跟着离开,帮着军队一起处理善后事宜。
附近的所有居民都被组织起来,排成了几条长队。
医疗部的觉醒者们身着严密的防护装备,在临时搭建的测试点为每一个人做详细检查和简单治疗。
同时军人们则随检测完的对象回到家中,对他们的居所进行检查。
令李觅他们意外的是,竟从居民家中陆续找出了几只已经彻底蜕化的白脸人。
那些都曾是普通人,他们的亲人将他们锁在房中按时投喂,并向所有人隐瞒此事。仿佛只要不说出去,他们的“病”就会好起来。
这是非常愚昧的做法,害人也害己。可人性是复杂的,即使明知道这样不对,谁又能轻易放弃自己的家人?
李觅他们跟着军队一起熬了一个通宵,次日上午一部分军人率先离去,他们也就跟着搭了个顺风车回学院。
易无竭将摄像装置上交给了金老师,便算是彻底结束了本次任务。
没了外人之后,易无竭才对李觅说:“昨晚那诡物浑身伤口的样子……你有没有觉得很像之前的你?这怎么回事儿?是巧合吗?”
李觅摇摇头:“应该是吧,那可是诡物,我能跟他一样吗?”
这是假话。
她知道不是巧合,绝对不是。
那诡物临死之前看她的眼神……明明就是在看一个熟悉的人。
他目光紧盯着她的时候,突然说出了那两个字——是在叫她吗?
李觅握了握拳头,抬头遥遥望向左前方的天空。
那边是指挥部的方向,传说中年轻有为的温大城主,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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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容在与办公室相连的卧室内,笑盈盈地弯着腰往家具底下看:“翠花,狗蛋,躲哪儿去了呀?”
缺失半张脸的小猫咪呜一声,从床底下钻出来,速度极快地跑到她脚边,亲昵地在她腿上蹭了蹭。
另一边,少了两条后腿的小狗艰难爬行,叼着一嘴撕得稀烂的卫生纸,摇头摆尾出来迎接。
温容上前抱起它,怜爱地摸了摸,轻轻说:“你这小家伙怎么又乱撕东西。”
话音才落,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她笑容一凝,放下小狗过去打开房门。
助手站在门外,递来一封信:“这是给你的新指令。”
明明他只是城主的助手,语气和神态却显得有几分高傲。
温容的手颤了颤,才接过来,等人走了之后慢慢拆开,随即脸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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