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后知后觉
她真的删了他, 做决定的时候有些犹豫,此刻看着清空了列表,居然有一丝畅快。
谢颖然笑眯了眼:“怎么样, 是不是挺舒服的?”
“是的。”
苏羡音抿着唇, 却小声笑了。
谢颖然:“这种男孩对感情不坦诚,非得要他自己醒悟了才行。”
苏羡音的心情短暂地平复了, 好像又回到了最初。
其实她明明不走近他也能过得很好, 就当是一场梦好了。
……
她也没想到真的会听到谢颖然的“故事”。
其实她从谢颖然日常的打扮谈吐就能看出来,花店似乎不是她的营生, 更像是一种爱好。
店里除了她还有一个员工,基本上谢颖然只负责偶尔兴致来了, 插插花, 设计新的花束包装造型。
谢颖然确实很喜欢花,此刻她的长卷发全部拢在耳边, 松松编成一个麻花辫,一条墨绿色花纹白底发带穿插其中,在发尾束成一个蝴蝶结。
她的发间插着一朵鸡蛋花, 很美丽。
谢颖然的故事讲得简短, 却足够跌宕起伏, 苏羡音听到最后都撑着头入迷了,追问她。
“那后来呢?就真的这么错过了吗?”
“哪儿能啊”谢颖然笑着, 轻轻抿下唇,眼睛里居然有向往, “我直接抓住他,就问他一句。”
“‘你到底想不想娶我?我爸没什么耐心,大概很快就会帮我找相亲对象,快的话年底我就能结婚……’我还没说完呢——”
“那傻子就抓着我的手紧张得不行, 却又说不出话,我急地踢了他一脚。”
苏羡音“哇”了一声:“然后呢?”
“然后?”谢颖然俏皮地眨眨眼,“然后他现在是我儿子那倒霉爸爸了呗。”
苏羡音甚至笑着鼓起了掌。
说起来是一个经典的富家女和穷小子的故事,但不得不承认谢颖然的故事不是一般坎坷。
“他总觉得我爸看不上他,但其实我们家条件也就那样,并不是什么豪门世家,只是因为父母职业原因在当地有一些声望,还没努力尝试过就想放弃,我是真的搞不懂男人是怎么想的。”
“我问他对自己的事业有没有信心,他比谁都踌躇满志,怎么一到感情上就畏畏缩缩的。”
苏羡音浅笑着,问:“那阿姨就不担心……”
“担心他说“不想娶我”?”
“嗯……”
“担心啊,怎么不担心,可我更担心因为我也不勇敢我们就这样错过,也许我会嫁给一个好对象,也许我在这个年龄也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但是总之跟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谢颖然眼底有些散不开的情绪,整张脸却容光焕发着,平和安详。
“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生活。”
“我先生也做到了,他说过的话,他的抱负,都实现了。”
是个让人欣慰的happy ending,苏羡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谢颖然见她听进去了,忽地拍着她的手,说:“不过阿姨跟你讲这个可不是让你跟我学。”
“我那时候是有点莽的,女孩子勇敢点固然很酷,但我觉得音音你不必改变,就做你自己就好了。”
“再说了”谢颖然微撅起嘴,一副很不满意的样子,“我觉得你心仪的男孩,未必配得上你。”
“不就是博弈吗,切记,他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他。”
……
苏羡音原本周六要兼职一整天,跟谢颖然聊天的时候还好,一到下午忽然整个人浑身无力。
谢颖然一模她额头,吓得脸色都变了。
“这样不行,得去医院看看,你发烧了音音。”
谢颖然坚持要陪着苏羡音去医院,被她拒绝。
花店里另一个员工请了假,她不愿意因为这点小事让谢颖然关店半天。
“真的没关系,我只是有点发烧,意识还很清醒,看,我的行动也没有障碍的,医院就在附近,我先去挂号看一看,有事再打电话给你,行么?”
谢颖然点着头扶着她的肩出门:“好,你快去,电话联系。”
医院周末人满为患,苏羡音挂了急诊,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轮到她,她有点迷迷糊糊了,体温38.6℃,高烧。
医生给她开了吊水和药,嘱咐她多喝水注意保暖,苏羡音疲惫地点头。
其实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她一到换季就容易感冒发烧,几乎每年都这样。
烧到38.6℃也没什么稀奇,不过是难受几天,几天之后就好了。
她刚跟着苏成桥搬到南城的那两年,孟阿姨还没正式嫁过来,苏成桥工作忙也不够细心,不会像妈妈那样每天注意气温,到换季就提醒苏羡音添减衣服,苏羡音身体底子差,动不动就感冒了。
后来即便孟阿姨进了家门,苏羡音高三为了学习整天早出晚归,小感冒伤寒照旧次次找上她。
她拿了药,等吊水的过程中先是给谢颖然打电话,告诉她医生看了化验单说问题不大,多休息就好,让谢颖然安心看店,她这边有同学陪着。
但其实下个月有表演,蓝沁今天一整天都在街舞社里练习,苏羡音也没有叫任何人来陪她的打算。
她看着滴管里一滴一滴落下来的水滴,心情反而很平静。
……
苏羡音醒的时候,眼睛迷迷蒙蒙看见身前一个俯下的白影。
护士姐姐对她笑笑,把已经空了的吊水瓶拿在手上。
“还可以再睡会儿,还有一瓶,我看着呢,别怕。”
苏羡音一时间被这温柔感动地要落泪,体温依旧很高,脑子嗡嗡的,泪腺好像也更发达。
她“嗯”了一声,竟然有哭腔,护士姐姐一愣,她更窘迫了,疯狂往回憋眼泪。
护士姐姐还给她拿了一件毛毯,像是也有些不好意思:“你是川北大的学生吧?学习肯定很好,我从小就很羡慕你们这种会读书的孩子,我太笨了……”
“哎呀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这是我平时休息用的毛毯,昨天刚洗过的!打吊水就这么睡着会冷的,何况你还发着烧,盖着吧。”
苏羡音连连道谢,眼泪终于没忍住,跟她的体温一样,滚烫的。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将近7点,天已经黑了,苏羡音走出来时裹紧了身上的外套,闻到衣服上似乎沾染了些消毒水的味道,却没由来令她安心。
她脚步依旧有些虚浮,烧还没完全退,但她还是到附近的粥铺买了两份套餐,送了一份给护士姐姐。
“山药粥养胃的,知道你们工作忙作息应该不规律,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吃……”
“谢谢你,真的。”
护士姐姐直接笑进了她心里。
她再离开医院时,心情很轻松,不知道是生病的缘故,还是被陌生人的善意给治愈,苏羡音回学校的路上,已经全然忘了自己昨天晚上是因为什么情绪失控又是因为什么湿着头发睡着了。
有的人做了一个月朋友却撒谎爽约,陌生人却还会关心她打点滴睡着了会冷。
其实她何必自找烦恼。
……
她病了三天,请了一天假,国庆假期就正式开始了。
中间孟凡璇又给她打过好几个电话,从谢颖然那里得知她生病,关切自责到不行,苏羡音正好以养身体为理由拒绝了回家的提议。
到了第三天,她烧早已退了,就是鼻子还堵着,说话还有重重的鼻音,但已经不影响生活了,她坐在桌子前刷着老友记,本该去车站赶车的蓝沁突然杀了回来。
“疯了疯了我真是疯了。”
“苏苏我身份证没带,你见到我身份证没有?”
苏羡音茫然地摇摇头,拔下耳机跟着蓝沁一起找,10分钟后终于在衣柜底下找到了。
蓝沁看了眼手机,苦着脸说:“完蛋了,我赶不上车了。”
苏羡音:“不是10点的车吗,来得及吧?”
蓝沁苦着一张脸:“你不知道,去高铁站的路现在堵得要命,我回来直接在秦安路下的,扫了辆单车骑回来的。”
“那现在骑车过去来得及吗?”
“来不及,自行车太慢了。”
“那电动车呢?电动车可以吗?”
林苇茹从床帘里探出一个头来,小声地问。
蓝沁狂点头:“好人一生平安!”
段芙已经搬离了宿舍,一个人离开的,因为当她问林苇茹做什么打算的时候,林苇茹表示要留下来,段芙当时的表情别提有多难看了。
苏羡音按照林苇茹的指示,在宿舍楼下充电桩前找到了林苇茹的电动车,两人却顿住了。
蓝沁:“苏苏你会骑电动吗?”
苏羡音诚实地摇头。
“怎么办,我也不会。”
“我们先赶着试试,你在手机上看看能不能改签,不行就改签?”
“行。”
“那走吧。”
苏羡音带上粉色头盔,利落地坐上了小电动,握紧了把手。
其实跟自行车差不多,除了一开始有些摇摇晃晃以外,苏羡音很快就适应了,穿梭在车流之间,眼看着就很有希望能准时抵达。
大概绕过了1km的拥堵路段,前方路况终于畅通了起来,苏羡音拧动车把加速,身后却一直有小车在鸣笛。
蓝沁往后看了眼,骂道:“有病啊,这么宽的车道过不去吗?新手上路还这么嚣张吗?”
苏羡音毕竟第一次骑电动,不敢回头望,只是尽量往路边靠,也不得不降低速度。
鸣笛声依然有规律的,间或响两声。
终于在某段车流量不大的道路上,身后的那辆车越过了她们的小电动,却打开了双闪停在了路边。
原定的路线被挡住,苏羡音抓紧了刹车阀,她双脚踩地,在掀起眼皮看车辆的时候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车牌号好像有些眼熟。
车窗缓缓摇下,驾驶座的姚达和副驾驶座上的陈浔都探出头来,分别看向两人。
蓝沁气得吹刘海:“姚达你是不是想死?按那么多喇叭是想吵死我吗!”
“你不会打电话啊!我真是见了鬼了。”
姚达耸耸肩:“我在开车啊,怎么打。”
“我打了。”
陈浔接过话,漆黑的一双桃花眼眼底情绪翻涌,他直勾勾看向苏羡音,笑意有些牵强苦涩,扬起手里的手机晃了晃。
低声说:“但是你好像把我拉黑了?”
第22章 是非选择
解气。
苏羡音终于能理解谢颖然说的以牙还牙的痛快是什么滋味。
这是苏羡音删了陈浔以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她没回答他甚至把他当不存在,只是跟姚达说她急着送蓝沁去车站,赶时间。
姚达:“好说啊, 上车吧。”
蓝沁:“上个屁,前面路口就到了。”
“你们爱上哪去上哪去, 别挡着姐的路就行了。”
苏羡音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这样,这么感谢蓝沁和她的心有灵犀。
两人赶在检票结束之前赶到了高铁站,蓝沁顺利上车。
上车后, 蓝沁给苏羡音发消息。
blue的沁:【其实我跟姚达也闹了点别扭……】
yin:【怎么了?】
blue的沁:【收假再跟你说吧。】
blue的沁:【反正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鄙视。】
苏羡音笑了声, 回了个“好”,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候车厅,短暂地发了会儿呆。
有人给她打电话。
号码没见过,但是归属地是南城,苏羡音皱着眉,心里抗拒着, 手指却渐渐移动到接通键上方。
她一咬牙, 往反方向滑动,还是挂了。
没隔半分钟,电话又打进来, 还是那个号码。
苏羡音叹口气,心软了半分, 还是接了。
“我是陈浔。”
“你有事吗?”
也许是苏羡音的错觉, 陈浔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他平时的从容, 反而有一丝小心翼翼。
“我在高铁站西出口,我带你回去吧?”
苏羡音笑了:“你难道忘了我是骑车过来的?”
“就你车那个小体型,放后备箱不就行了,看样子快下雨了, 坐我的车吧,我在西出口等你。”
不知为何,苏羡音此刻脑子里浮现起谢颖然的谆谆教诲。
这个人即便到了此刻,依旧没有歉意不打算解释,像逗小狗一样,向她招招手就算示好,她就该摇着尾巴走过去?
想得美。
苏羡音看着候车室大屏幕滚动的列车信息,这辈子没做过这么离谱的决定。
“我改主意了,我家里人很想我,我决定回家。”
明知道电话那端的他看不见,苏羡音还是笑眯了眼。
陈浔:“……”
苏羡音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甚至一气呵成将他的号码拖进了黑名单里。
……
她真的买了最近的一班高铁,坐在座位上的时候都有一种不真实感,她给苏成桥拨去一个电话,说明自己到达时间,苏成桥在那边高兴地直说好,以为苏羡音是给他们一个惊喜。
苏羡音干笑着,不忍打断老爹的兴奋,挂了电话,摸着自己只剩35%电量的手机,祈祷不会在出站前就失联。
倒是有一件事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也算是为她冲动的决定买单了。
她本来想麻烦一个同班的朋友帮忙来高铁站把林苇茹的车骑回去,刚打电话给林苇茹汇报的时候。
林苇茹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叫我男朋友去骑就好了,不用整这么麻烦。”
苏羡音一张嘴张成了“”型,问:“男朋友?”
林苇茹笑了:“是觉得我不像是个有男朋友的人吗?”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别紧张,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我跟身边人提起我男朋友的时候大家都是这个反应,我俩认识很久了,就有点‘老夫老妻’的,藏得比较深,看不出来也正常。”
苏羡音开始喜欢这个坦率的女孩了。
“你真不用不好意思,谁没点急事,我男朋友闲的,我让他去骑回来就好了,你安心回家,注意安全。”
苏羡音面对林苇茹的体贴,更羞愧得无地自容了,说起“谢谢苇茹”几个字,舌头都要打结。
其实她真的总是遇见一些特别可爱的人们-
陈浔听着听筒里不断传来的忙音,放弃了打电话的方案,他拧着眉心,“啧”了一声。
姚达:“苏妹妹怎么了,打不通吗?”
“好像被拉黑了。”陈浔苦笑一声。
“啥?你怎么惹人家生气了?微信拉黑,电话也拉黑,苏妹妹不像这么狠心的人呐。”
陈浔望着西出口涌出的一批面容疲惫的旅客,食指戳了戳眉心,说:“回去我来开吧。”
他跟姚达换了位置,发动机启动,姚达继续追问:“问你话呢?哑巴了?说出来哥们也好帮你想想对策啊。”
车平稳地启动,陈浔手肘搭着车窗手托下巴,忽地蹦出来句:“好像被发现了。”
笑容苦涩。
姚达摸不着头脑:“啥啊?”
“我对她撒了谎,好像被发现了。”
姚达的表情依旧好不到哪儿去。
“你要放屁就放全,别跟挤牙膏似的一会儿蹦出来一个字,咋地以为自己这样很酷啊?”
陈浔没说话,只是在转弯的时候不仅不减速,还悄悄踩重了油门,姚达差点被甩飞到脸贴玻璃。
姚达:“……”
“你记得柏谷那天来艺术与创意的教室来找苏羡音吗?”
“记得啊。”
“他那个时候跟我说他打算周末约苏羡音去看画展。”
“然后呢?”
……
陈浔不知道柏谷为什么突然跟他说一句,只是本能地问:“周六还是周日?”
柏谷:“周六。”
“那你可能要……”
柏谷打断他:“你跟她周六约好了是吗?”
陈浔没有避开他的眼神,坦坦荡荡:“是。”
柏谷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用很轻的声音问:“你能不能不赴约?”
“靠”姚达听着怒骂了一句,“这小子玩阴的啊?”
“你不要告诉我你答应了然后你放了苏妹妹鸽子?”
陈浔眨着眼睛显得有些无辜:“那倒也没有。”
姚达刚松下一口气,陈浔的后半句差点没让他吐出血来。
“我只是跟苏羡音说我周六要跟江老师去青城大学交流。”
姚达:“……”
“你他吗糊涂啊!”
姚达甩了一袖子甩到陈浔头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事也能答应吗?你不会还觉得你很高尚吧?我有时候真搞不清楚你到底在想啥。”
“你不喜欢苏妹妹吗?”
陈浔抿着唇,没有立刻回答。
姚达摆摆手:“得,我白问,你肯定又要说什么‘喜欢是一件很严谨的事,在没有确定之前不能乱说’,我就问你——”
“你是不是觉得苏妹妹人还挺不错的?”
“是。”
陈浔这次没犹豫。
“那不就得了,感情不就是这样吗,看对眼了相处觉得舒服,双方都有这个意思了,就可以处一处试一试。”
“好,就算我们用你的说辞,就算你说苏妹妹也不一定就是喜欢你,甚至就算按照你说的,你觉得她好像对柏谷蛮有好感。”
“你就觉得自己是做好事在促人姻缘了?你确定吗?你怎么确定苏妹妹对柏谷有好感,毕竟这次至少是她主动约你去看话剧啊。”
陈浔猛地一怔,好像突然被人点醒。
他被姚达一顿激情输出说得有点找不着北,车停在宿舍楼下,他熄了火,手摸着自己的下唇,久久地出神。
陈浔:“我总觉得……”
陈浔要讲这一番话很艰难,更何况对方是姚达,他不知道自己得到的会不会又是一顿臭骂。
他确实有一些“奇怪”的顾虑,源于一个心结。
陈浔有一个玩得很好的兄弟闻翼然,也是从小在一个巷子里长大的,两人初高中都同班。
陈浔在高中的时候其实对于感情的事很迟钝,他那个时候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更不会对空气中暗流涌动的暧昧有所察觉。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闻翼然在圣诞节的时候向喜欢了半年的英语课代表表白,被女生拒绝不说,还被女生告知她喜欢的一直是陈浔。
陈浔真的没有察觉到。
闻翼然也许是自尊心受挫,又也许是这关系太敏感,他第一次在陈浔面前失控,打了陈浔一拳后,吼出了心里话:“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她,为什么不能离她远一点?”
“你明明知道你有多受欢迎。”
这件事对陈浔的影响挺大,一是震惊,二是闻翼然也许是因为羞愧也许是因为自尊心,多年的好朋友升高三后却形同陌路,渐行渐远了。
从过程到结果,都挺让陈浔记忆深刻。
他真的有在反思自己,甚至有了自己真的对男女关系迟钝到了这种程度的认识。
他无法明确说明自己到底是不是做错了,但确实是后悔了。
姚达果然没被这故事打动:“什么狗屁。”
“你那兄弟也是,什么德行,自己追不到女孩伤自尊了还赖你?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陈浔眉眼微顿:“其实如果我能早点察觉到,我就可以在那个女生跟我说要加入我的小组的时候婉拒她,保持点距离,我真的不知道……”
“扯吧你就”姚达斜吹着刘海,满不在乎,“人家为什么要加入你的小组?说明那时候就喜欢你了啊,你躲着人有什么用,你那朋友照样追不到人。”
“但至少,也许他心里好过一点。”
“都是自欺欺人,你也别太当回事,他未必是觉得你离那个女生太近了,毕竟你是连人家喜欢你都察觉不出来的一个木头,能有什么逾距行为啊,肯定就正常同学交往呗。你那朋友纯属是自己脸上挂不住,就把锅甩给你,你也是好笑,居然还真接住了,一直耿耿于怀到现在?”
“我是该说你太善良,还是该说你闲得找屁吃?”
陈浔从车上走下来,像是想通口气,他抱着手臂靠着车,眸中有沉淀的情绪。
姚达也跟着下了车。
“这件事暂且不提,就算这件事是你的心魔吧。”
“你跟柏谷是什么关系?很熟吗?好哥们?”
“你对苏妹妹的感觉,跟你对那个英语课代表的感觉是一样的吗?”
“根本就不是同一性质的事,我真不知道你被下了什么蛊,居然还真的爽约了,还找借口!罪加一等简直……”
陈浔有种辩解无力的感觉:“我其实……”
“好吧,没错,我大错特错了。”
也许他确实是一时鬼使神差因为过去的事情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又或许一切只是他一时软弱。
其实他在撒完谎话之后就后悔了,但总想着如果这次苏羡音不赴柏谷的约,他也就确定了,也不需要再顾及柏谷的感受,或者避开一些什么。
几次拿出手机想改口对苏羡音说自己可以去,却都下不了决心,干脆眼不见为净在实验室了泡了两三天,尽量不看手机。
陈浔将自己的头发拨乱,面容逐渐有些愁苦与凝重,没想到姚达的“教育”并没有结束。
“最后还有一点,你在这里为柏谷争取机会,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对自己很有信心,对他有一点神经病才有的悲悯之心……”
陈浔:“……”
总感觉一直在挨骂呢,他捏了捏耳垂。
“但是你考虑过苏妹妹的想法吗?你真的听见她明确说了她喜欢柏谷吗?万一她对你更有好感呢?你在往后退给柏谷制造机会,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跟把柏谷推给她有什么区别?人家乐意吗?人家又会不会因为你这个举动而伤心以为你是在传达出你对她没兴趣的信号呢?”
“我是真的服了你啊,知道你在感情方面迟钝,没想到你蠢成这样,恋爱都不会谈?恋爱都不会就算了,暧昧了解期该怎么做也不会?这都能搞砸?”
陈浔:“……”
陈浔彻底无语,却又觉得姚达句句说得都是对的,心里升起一股凉意的时候,又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会错到这种程度的。
“如果不是你说得有道理,我真的很想揍你。”
陈浔幽幽道,还是象征性地往姚达肩上来了一拳。
还不忘讽刺:“经验这么老道?情感大师?什么时候解决自己的人生大事啊?”
姚达还他一拳:“得了吧,你先解决好你的事吧,难怪苏妹妹这么生气呢,肯接你电话都是菩萨了,你自个儿想法子吧,爸爸只能帮你到这了,都怪我平日里教子无方……”
陈浔给了他一脚,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还没几分钟,姚达就被治得服服帖帖,笑着求饶。
“最后给你一点提醒啊。”
“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柏谷和苏妹妹之间,和你跟她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天天想着皆大欢喜。”
“你需要思考的只是,你到底是不是对苏妹妹有好感,然后就是……”
姚达露出的慈祥的笑容:“尽早行动,别犹豫。”
……
苏羡音晚上8点准时抵达南城站,在出站的途中,却意外地接到了谢颖然的电话。
“音音啊,不好意思,我儿子不知道抽什么风又突然说要回南城,假期你就不用过来帮忙了哈,好好休息一下。”
苏羡音一拍脑袋:“啊对,不好意思阿姨我居然忘了这件事,我今天也临时决定回南城了,忘记跟你请假了。”
“这有什么,那不正好了,都好好度个假,有时间到阿姨家里来吃饭呀。”
第23章 后悔药
陈浔坐的晚班飞机回的南城, 不得不承认姚达这小子貌似有一些“励志讲师”天赋,陈浔下飞机的时候,有瞬间的恍惚, 怎么一冲动就买了最早的飞机回来了?
“咱家有一阵子没打扫了也没人住,就暂时住奶奶家,可以吗?”
谢颖然看到儿子走神,用手肘怼了怼他。
陈浔点点头:“嗯,好。”
反正他回南城的本意也不是想家。
苏羡音的电话依旧打不通,他想起一个人来。
邹启然, 苏羡音的高中同班同学。
陈:【你知道苏羡音家里住哪里吗?】
对方回得很快。
7然:【?浔哥你干嘛?】
7然:【有情况啊你, 不老实,问这个干嘛?】
陈:【快点, 你知不知道?】
7然:【我怎么可能知道啊,我又不是什么跟踪女同学的变态。】
陈浔扶着额, 无语地薅了一把头发。
他为什么会妄想邹启然有靠谱的时候。
可没过多久, “不靠谱”的邹启然又给陈浔发了条消息。
7然:【哥请我吃顿饭不过分吧?我可是冒着被误会的风险, 帮你要来了地址哦~】-
苏羡音似乎回家回得不是时候,大抵是她之前说不回家说得太斩钉截铁,苏成桥没想过她会临时改变主意。
“你那间屋子, 空调位置没装好,漏水, 墙都发霉了,你孟阿姨想着正好趁着这次刷墙把你房间稍微翻修一下,没想到你改主意了。”
苏羡音看着已经被搬空的自己的桌面, 以及混乱的施工现场,点点头:“没事。”
“那我的东西……”
孟凡璇带点歉意地笑笑:“桌面上的东西我全部装进纸箱子了,就在你房间书桌桌洞里, 虽然贴上了胶布但估计还是可能有灰,书桌也暂时不能用了,可能要等装修完再收拾了。”
苏羡音抿抿唇,轻“嗯”了一声,她在书桌前蹲下,摸着纸箱的轮廓,又想起什么,拉开抽屉书桌第二排的抽屉检查。
她打开一看,松一口气。
还好,都在。
妈妈的照片、妈妈送给她的礼物、妈妈在生病期间还坚持给她写的信,还好,都在。
这些东西一开始散布在苏羡音房间的每个角落。
但后来,高三那年,孟凡璇和苏成桥正式登记结婚以后,她默默地把妈妈的照片从桌上撤了下去,放在抽屉里。
苏成桥没有对她说过什么,但她能注意到,苏成桥将所有跟妈妈相关的东西都收拾了起来,只留了一张放在客厅的苏羡音14岁时一家三口照的合照。
那张照片里,妈妈笑得很灿烂,还没有被病痛折磨的她,年轻又漂亮,是苏羡音在她临终前一年里从未见过的笑容。
那张照片从搬家前到搬家后一直都放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可在苏成桥通知她,他要和孟阿姨去领证之后的某一天,上完晚自习的苏羡音回家,一眼就注意到那个位置上多了一张照片,是孟阿姨和爸爸的合照,她没有开灯,在黑暗的客厅里呆坐了很久很久。
然后回到房间,抚摸着妈妈的相片发呆,仍有时间流逝。
这是某种预兆,从今往后的生活将会变得不一样的预告。
其实苏羡音不是一直都耿耿于怀,只是她选择用自己的方式铭记。
妈妈也曾在给她的信中告诉过她,要往前看,要好好生活,要过好自己的人生,妈妈生病过后变得异常豁达,在信中还提到过:
[也许一年两年,或者很多年后,你爸爸也开启了他的新人生,有了新的人生伴侣,音音,也不要怪罪爸爸,人生真的很漫长啊,一个人怎么走得完一生呢?是我失约不能陪你爸爸到垂垂老矣,这都是无可奈何的事,并不是我们俩想看到的结局。]
但苏羡音不知道,妈妈没能陪完爸爸走完人生后半程,到底是不是“他们都”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她依旧记得那天晚上看到那个画面时的冲击感,她紧紧捂住嘴,眼泪却无声地向下滚落。
伤心、愤怒、失望以及很复杂的以当时的她根本就无法辨别清楚的情绪,瞬间将她淹没。
她也试过帮苏成桥开脱的,也许真的是因为妈妈的病痛而太伤心了又正好被朋友安慰,那个拥抱没有任何意义。
可她说服不了自己,她不相信在有些人的解读里,那个拥抱没有一丁点背叛的含义。
她不敢告诉妈妈,更不敢对任何人说,只是永远埋在了心里,成为一颗叫她永远铭记的钉子。
……
苏羡音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苏成桥和孟凡璇就站在门口。
很显然,苏成桥看向她的眼神有些隐隐约约的躲闪。
不是她的错觉。
因为苏成桥又变得异常沉默,三人站着谁也不开口,气氛就显得诡异。
孟凡璇打破僵局:“那羡音这几天就跟我睡?让你爸爸睡地铺好了。”
“没事的,我睡沙发就好了,我爸要是睡地铺第二天腰就没了。”
“谁说的!”
苏成桥同志这才回过神来,辩驳得很快。
“你就跟你阿姨睡,我睡沙发。”
“真不用爹,沙发那个长度也就只有我能睡得舒坦了,你们老老实实睡你们房间就行了,真的。”
苏羡音晚上洗完澡就在沙发上躺好拿着笔电看剧,却发觉一向早睡早起的苏成桥硬是在客厅晃来又晃去。
明显有话要说,但他不开口,苏羡音也就装作没看见,也不问。
到最后,还是苏成桥走过来。
他拿着自己的茶杯慢悠悠晃到沙发前坐下,先是不咸不淡地问了几句苏羡音的近况,之后静默了一阵,一直小口小口啜吸着茶水。
人却一直不走。
苏羡音不得不把头从笔电的屏幕后伸出来,问:“爸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苏成桥终于不扭捏了,朝着自己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后,坐得离苏羡音更近了点,压低声音说:“你怎么不跟你阿姨一起睡,是不是心里还是……”
苏成桥犹豫地看了苏羡音一眼,才说下去:“还是不喜欢她?”
苏羡音苦笑:“我怎么好意思让长辈睡沙发啊,真让你睡,你那腰受得了吗?”
苏成桥没回答,只是说:“你爸我身体也还好,不至于那么脆弱。”
苏羡音只是笑,最后还是按下暂停键,将电脑收起来。
直直望向苏成桥,说:“爸你有话还是直说吧。”
苏羡音垂着眼睫,叫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苏成桥叹口气,又坐近了点,犹豫开口:“最近……还想妈妈吗?”
想啊,无时无刻,总是毫无预兆的,妈妈的笑容就浮现在脑海。
苏羡音语气很平淡:“还好。”
深陷进掌心的手指甲却暴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苏成桥没发现苏羡音的异样,继续说:“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有不喜欢的地方,就讲出来,爸……爸肯定还是希望你开心,希望一家人和和气气地把日子过下去,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但……已成事实,爸也只想尽力弥补你,满足你的要求。”
一家人。
到底谁跟谁是一家人,谁又是局外人。
苏羡音抿着唇,声音有些发抖:“我并没有什么不满。”
她的不满在15岁和孟凡璇初次见面时就表达过,只是苏成桥觉得她是胡闹,父女俩也默契地再也不提这件事。
既然都默认要掩盖过去的伤疤过日子,又何必要追问她有什么不满。
“羡音……”
苏成桥一时语塞,又叹口气,摇摇头:“算了,你早点休息,别熬夜看剧。”
……
苏成桥走后,苏羡音的书久久没有翻页,她心里有点烦躁,升腾起一股燥意。
于是她起身去厨房倒水喝,苏羡音拿着水杯边喝边往客厅走的时候,路过自己原来的房间,看到一束光打在自己窗户上,还移动着,看形状明显是手电筒照射出的光。
她站定了,又看了会儿,确认这束光不仅没有消失,还继续晃了晃,她缓慢地走过去。
她们家住在二楼,是老城区的老房子,窗户装的还是那种有色玻璃,清晰度也不高,一开始她只能看到楼底下确实站着一个人。
大半夜用手电筒照人房间,怎么想怎么诡异,苏羡音手放在窗户上,迟迟不敢拉开。
也许是底下的人看见了窗边出现的人影,那人拿着手电筒似乎跳了一下,然后苏羡音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苏羡音,是我,陈浔。”
真是见了鬼了,他以为自己是什么电视剧纯情男主吗?
苏羡音平复了虚惊一场过后的心情,才慢慢将窗户拉开。
苏羡音的房间窗口下正好是一盏路灯,路灯下,陈浔穿着一件黑色卫衣,背着光,发丝间像藏着萤火虫,仰着脸看向她,笑意很浅,但笑容和路灯的色调完全一致。
苏羡音很难不承认这画面令她心跳加速。
陈浔拎了拎手里的东西,说:“我买了学校门口的炒年糕,吃吗?”
其实是动了恻隐之心的,那轮廓太美好,少年的笑饱含真诚,那是她追寻了很多年的光,此刻却像小太阳一样守在她的楼下。
换做以前,这场景会是她今晚睡前循环播放的画面。
可现在,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我减肥,谢谢你。”
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陈浔将拎着炒年糕的手放了下来,又牵动了嘴角,说:“要……下来走走吗?”
苏羡音没回答。
陈浔见她不回答,像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摸摸自己后脑勺,说:“我有话想对你说,下来吗?”
“等着。”
苏羡音说完,“咣”一声关上了窗户。
……
陈浔在她房间楼下踱着步,拿着手电筒在地上画圈圈玩,等的时间有点久了,他又把手电筒对准苏羡音的房间窗户照了照。
“什么人!啊?”
陈浔听到声音,迷惑地转过头,看见一个带着居委会红袖章的大叔拿着大型照明灯直往他脸上怼,怼得他眼睛根本睁不开。
大叔:“什么人啊在那鬼鬼祟祟的,大半夜的在人小姑娘楼下干嘛呢?”
陈浔用手挡眼睛:“我……”
“还不走?啊?再不走就跟我去居委会坐坐去。”
陈浔:“……”
他做梦也没想到,苏羡音让他等着的,是这个。
第24章 真的不熟
苏羡音早上起得很早, 睡得也很香,似乎并没有被昨夜某个人的奇怪造访以及沙发的柔软质地所影响。
某种层面来说,她还挺能适应环境的。
不过早晨7点, 苏羡音就发现冷寂了几年的荒废不用的竞赛班群有人发消息。
是邹启然。
7然:【听说老周升官了啊, 有几个人在家啊, 我们去看看老周呗?】
时间还早,无人响应, 于是苏羡音也没回复。
她没放在心上, 暂时将手机放在一边。
临近中午,她吃饭的时候才想起这茬儿来, 才发现不止是竞赛班群, 实验1班的群也热闹了起来。
【那我们几点去啊?下午?有没有人知道老师的课表啊?】
【下午四节课的时候去不就行了?离第一节 自习还有时间,比较宽裕。】
【报名啊报名,班长大人定好时间地点, 大家参加的就在下面接龙, 积极参与啊大家,难得这次长假, 回来的人比较多。】
其实放假回去看老师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是以往一般都是临近春节的时候, 同学们约好了上老师家里拜访, 国庆节回学校看老师还是头一回。
苏羡音也想看看附高的变化,毕业一年多了她还没有机会能回学校去看一眼, 于是她在接龙报名里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许多同学看到苏羡音的接龙才知道她也回了南城。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活动势必会引起大家的怀旧情怀, 苏羡音收到的私聊消息渐渐变多。
她当初高考也算是发挥超常, 拿下了年级第五的好成绩,现在好奇她近况的人不少,还有不少来问她川北到底好不好玩的同学, 一时之间,她的手机震个不停。
有一个当初和她一起进了化学竞赛班的同班女生,跑过来问她。
【羡音你下午回去看汪老师的话,我们要不要顺便去看一下周老师啊?】
苏羡音正想着回复,没立刻回答,退出聊天框,发现邹启然也给她发了消息。
7然:【下午我们看完老汪也去看看老周呗?】
yin:【大组织委员?两场活动都是你组织的?】
7然:【/憨笑,不敢不敢,我这也是被赶鸭子上架。】
7然:【去吗?怎么说你当时还是老周的课代表呢?】
苏羡音还是答应了。
竞赛班和卓越班高度重合,甚至周老师本来就是卓越班的班主任,苏羡音没有在竞赛班接龙名单里看见陈浔的名字,但她感觉他应该也会去。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还算不赖。
苏羡音是先跟实验1班的同学一起去了汪老师办公室。
汪老师变化不大,见到他们很是惊喜,拉着大家问近况,又跟他们说现在他带的这个班是真的闹腾,远不如当时他们班让人省心。
气氛和谐,大家正因为老师讲到一个调皮鬼的非常规操作而笑成一团的时候,汪老师突然看向一直默默站在最外圈的苏羡音,问:“苏羡音在川北大怎么样?升大二挺忙吧?学习上生活上还适应吧?”
众人自动给苏羡音让开了一条道,她现在已经能从容面对这样的注视,浅笑着说:“还算能应付,已经住了一年多了,都适应了。”
汪老师多问了几句,苏羡音一一答了。
汪老师:“这批孩子里,就你是最最懂事,当时高考我就跟其他老师打赌,我说苏羡音这孩子蓄力蓄够了,肯定能一鸣惊人,果不其然呐。”
苏羡音只抿着唇浅笑了下。
其实,她一直觉得自己在学习上并不算是天赋特别高的孩子,她高一刚进班的中考成绩不过中游。
升高二以后,物理的学习对她来说甚至有一点吃力。
可她每次路过成绩大榜的时候,都会看向年级第一名那个位置的名字。
那两个字是对她最好的激励,只要想象在成绩榜上与他的距离一步步缩小,她就充满了动力。
升入高,她的成绩稳列班级第一,年级前二十,曾经也想过卓越班到底会不会讨论,那个实验班的苏羡音次次杀入几乎被卓越班包揽的年级大榜前五十,会不会他也参与了讨论。
但也只是想想,无从求证。
苏羡音二模的时候考砸了,甚至跌出了年级前一百,当时班主任安慰她,告诉她二模难度一般都比高考大,主要是想让考生戒骄戒躁一步步稳扎稳打,她不需要为这次的考试成绩感到沮丧。
但她依旧在天台吹了一晚自习的冷风,哭了一小会儿。
道理她都明白,但她只是发现,本来以为自己努力学习就能追赶上他的步伐,最后才发现其实她跟他的差距远不止平时成绩榜上的那十几名距离。
一旦考试难度加大,他的优势只会发挥得更充分,她也原形毕露,无法与他比肩。
她为自己感到沮丧,也为此感到消沉。
……
苏羡音几乎是走神着听完了后半茬儿聊天。
同学们和汪老师约定好了晚上吃饭的地点,簇拥着往外走。
邹启然找到她,说:“走吧,咱几个也去看看老周去。”-
苏羡音看到陈浔的时候不算意外,意外的显然是其他同学。
苏羡音今天穿着一件浅黄色钩花针织开衫,里面是一件带刺绣的白色T恤。
而陈浔,里面穿着一件浅黄色卫衣,外面是一件纯白色夹克。
两人下身穿的牛仔裤、白球鞋更是几乎像是商量好的。
很像……
邹启然拿腔作调地说:“哟,这是情侣装啊这是。”
苏羡音幽幽瞥他一眼,他立刻做出一个闭嘴的动作。
卓越班一个女生看过来,问一句:“实验1班的苏羡音?我记得你是不是也去了川北大学来着。”
“难怪啊”有男生笑起来,搭着陈浔的肩,“同是校友,这么快就混熟了?”
“陈浔的社交能力果然不会让大家失望啊。”
苏羡音抢在陈浔之前淡淡答:“认识,但不熟。”
陈浔:“……”
他眯了眯眼,舌尖轻抵住牙齿,没拆台,只是笑了笑,定定地望向她,像是要把她看穿。
苏羡音很快就移开了视线,跟着大部队慢慢走进周老师的办公室。
这次卓越班也来了十来个同学。
但苏羡音没想到两个班居然就约着一起吃饭了。
还是邹启然攒的局。
“都毕业了都是校友啊不分什么这班那班的了,老周和咱们老汪也是多年老搭档了,晚上咱们一起跟两个老师吃顿饭,热闹热闹啊。”
居然也没有人有异议,反而各个都很兴奋的样子。
苏羡音起了想溜的心了,还没开始走,就被自己班上的两个女生从两侧架住。
如果不是她们叙旧得太过自然,苏羡音都怀疑自己是被盯上了。
一行人优哉游哉到了校门口,门卫大叔却不放行了。
附高是封闭式管理,学生上学以后除了晚上下自习不得擅自外出。
邹启然走在最前头,笑得无奈:“师傅,我们都是毕业了的啊,我们是11级的啊,回来看老师的。”
门卫大叔狐疑地看了众人几眼,却不放行。
将信将疑地问:“都是11级的?没有混进在校生?”
邹启然:“我们一个多小时前进来的啊,刚刚你不在,之前那个门卫师傅可以证明。”
一时之间,一行人就堵在了校门口,进学校的时候还算顺畅,出学校居然被拦住了,也是有趣。
正吵吵嚷嚷的,演变成门卫大叔必须要邹启然给老师打电话并且确认人数才放行。
“柳师傅,是我,我们真的都是11级的。”
陈浔声音算不上大,但他刚开口,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从队伍最尾巴从容地走到最前面。
门卫大叔眯着眼看了陈浔一眼,立刻笑了,拍着他的肩:“小陈啊,回来看老师啊?”
“嗯,难得回来一趟。”
于是就这么放了行。
苏羡音抽了抽嘴角,原来陈浔在这座学校不仅仅是个传奇,还是一张到哪哪都好用的令牌,居然连严格的门卫叔叔都认识他。
简直不要太离谱-
一个大包间,熙熙攘攘坐了20来人,苏羡音坐下后,两个刚刚挽着她的女生立刻一左一右坐在了她两侧,继续问她川北大的图书馆是不是真的24小时不闭馆。
正说着,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搭在了椅背上,轻轻环住。
陈浔的声音依旧干净好听。
“同学,换个位可以吗?”
女生见到陈浔,肉眼可见的紧张了几分,惊慌地站起来,还伸长了手:“你坐你坐。”
陈浔朝她点头:“想离校友近一点,不熟就该多培养培养感情。”
女生丝毫不觉得这话术有什么不对。
“是是是。”
苏羡音:“……”
独属于他的气息很快就窜进她鼻息间,她不自在地往另一侧挪了挪,几乎跟左边的女生大腿贴大腿了。
……
饭桌上,同学们激情高涨,吃饭是其次,谈天说地才是正事。
苏羡音也不知道真的是自己变化太大,还是自己高考当年的超常发挥让大家都印象深刻,不知怎么话题就频频往她身上落。
她吃饭本来就细嚼慢咽,很慢,又每次刚咬一口肉,就被cue到,干脆到最后她都没怎么动筷子。
人多,一盘菜上上来,有的还没转一圈就空盘了。
但苏羡音的碗里却很快垒满了一小碗,各种各样的菜式,在被缴清之前,被夹起一筷子放进了她碗里。
邹启然怪笑着:“浔哥,别夹了啊,都快装不下了,自个儿多吃点啊。”
“吃你的饭。”陈浔懒洋洋的,笑道。
众人把视线移过来的时候,陈浔正试图以一个完美的角度将这块扇子骨嵌入苏羡音已经装满了的碗沿缝隙里。
大家笑得很欢。
这二十来个同学几乎代表了附高11级的荣誉,难得聚在一起,都对彼此的近况感兴趣到不行。
但此刻苏羡音领会到,大家果然还是对八卦更感兴趣。
有男生挤眉弄眼地接茬:“我看浔哥是看人家女孩说跟他不熟,自尊心受挫了吧,也不至于这么极力表现啊浔哥,物极必反懂不懂啊?”
“你懂个屁,浔哥一向贴心。”
……
不同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甚至还有大胆的男生问苏羡音此刻被年级风云人物如此关照有何感想的,苏羡音抿着唇不想回答,又不想显得不礼貌。
身侧的人却毫不费力地自然将话题转移开,苏羡音再回神的时候,周老师和卓越班的班长的赌注已经成了这场饭桌上更吸引人眼球的话题了。
陈浔忽地凑近,有薄荷味飘进苏羡音鼻子里。
他压低声音道:“趁着现在多吃几口吧,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cue你了。”
苏羡音还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但没有接话,而是夹起了那块扇子骨。
服务员端着最后一道菜——菌菇老鸡汤上来的时候,众人正因为那个赌注而怂恿周老师喝酒,一时气氛达到了最**,甚至有几个学生干脆站起来离开了自己的座位,鼓着掌欢呼着。
苏羡音和左手边的女生最后还是隔开了一个空位,方便服务员上菜。
苏羡音早早看见了端着瓦罐的服务员面有难色,将座位又往陈浔身侧挪了挪,示意她:“我给你找个空位。”
苏羡音转动着转桌,将已经空了的一个长方形碟子拿起来,给服务员空出了一个空位。
她没来得及回头示意服务员,忽然被一股力道给带离了原位置,滚烫的气息就拂在她耳边。
她不可能辨别不出这香气属于谁,于是浑身僵直了。
“啊!”
“小心!”
几声尖叫过后,吵吵闹闹的包间一瞬间安静下来。
汤泼了一地。
苏羡音清晰地感觉到脚边一阵热意,有几滴溅到她脚踝还有隐约的灼热感。
她听见身后女生向服务员道歉的声音,忽然意识到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挣脱了他的怀抱,紧张兮兮地掰开他的手,查看。
陈浔轻笑了声:“手没事儿。”
苏羡音刚松了口气,视线再往下。
她刚刚几乎是被陈浔一把薅进怀里的,他身子侧向她,双腿张开,将她搂进怀中松松拥着。
而他朝向外侧的左大腿直至膝盖处,牛仔裤一片深色,显然是被泼了一片汤。
滚烫的,刚出锅的,鸡汤。
陈浔注意到她的视线了,才慢悠悠倒吸了口凉气。
他眼神里居然有些可怜兮兮,像只受伤了等主人安慰的小狗。
“腿有点儿事,可能。”
苏羡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只听见其他看热闹的同学们终于醒悟过来后,有人较真地问了句。
“他俩真的不熟吗?”
第25章 所念所想
苏羡音跟着陈浔站在饭店门口, 南城的秋天昼夜温差大,吹来一阵夜风,苏羡音裹紧了自己的外套。
陈浔试探性地看了她好几眼, 见她迟迟不将视线移过来。
认栽一样叹口气:“苏同学,你有点狠心。”
“就没有一点点爱心关爱一下同学吗?”
苏羡音看向他, 皱着眉看向他膝盖。
其实不担心是假的,不论她因为他先前的行为有多生气多伤心, 今天怎么说也是他救了她,还因此被烫伤。
只是他穿的是长裤,大腿那个位置, 她看不到伤情,也不知道到底有多严重。
苏羡音心里揪成麻花了,嘴上还是说:“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
很客观的表述。
陈浔笑得有些无奈。
十分钟前, 事故发生后,小部分人忙着处理事故造成的一片狼藉,大部分人都在关心陈浔的伤势。
邹启然绕了大半个圈跑过来,大喇喇就要掀陈浔的裤腿, 但陈浔今天穿的裤子并不是工装裤那类的宽裤腿,要将牛仔裤掀到露出大腿, 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陈浔制止他的同时朝他翻了个白眼, 两个老师都喝了酒开不了车, 现场乱糟糟的, 周老师最终下了命令让陈浔直接去医院。
邹启然:“距离这最近的医院都要十几公里,还不如让浔哥找他奶奶老院长看看, 我记着浔哥奶奶家就在这一块儿吧?”
陈浔的奶奶是曾是南城中心医院的院长,现在退休在家里,距离也合适, 更不用说陈浔这一阵本来就住在奶奶家。
一拍既定。
邹启然搀着陈浔往外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喊上苏羡音,还说怕自己一个人搞不定。
她是不知道,陈浔不过是烫伤了腿,又不是双腿不能直立行走,从二楼包间到饭店门口等车。
到底是会有什么突发事故,邹启然一个人搞不定?
更诡异的是,本来是个人站在路边等车,邹启然还没等一分钟就溜了,说什么楼上还等着他开启第二轮。
苏羡音无语凝噎。
叫的车终于在两人傻站门口2分钟后稳稳停在饭店门口。
苏羡音手扶在打开的车门上,对着陈浔淡淡说:“你直接回家?应该搞得定吧?”
陈浔迟疑了一会儿,问的颇具试探性。
“搞不定的话你要送我吗?”
苏羡音弯腰钻进了车里,将陈浔眼底的震惊与欣喜一览无余之后,她淡淡对师傅说:“师傅等下把他送到了,送我去石华街就行,顺路的。”
石华街是苏羡音家所在的街道。
陈浔:“……”
苏羡音将头扭向另一边,看着车窗上倒映着陈浔的吃瘪表情,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轻轻勾了勾嘴角。
她学以致用的能力好像还挺强。
希望落空的心情想必他这几天也终于能与那时的她有一些些感同身受了-
陈浔的膝盖起了水泡,又因为一直被裤子闷着,没有第一时间处理,他被奶奶训了一顿。
谢颖然在旁边幽幽道:“妈您还不了解您孙子吗?陈大少爷怎么可能在他同学面前把裤子剪开啊,那不是要了他的命。”
陈浔:“……”
奶奶摘下老花镜,说:“就知道胡闹,面子能当饭吃吗?用冰袋敷是有风险的,要用凉水冲啊,本来可以天就恢复的,这下好了,五天甚至七天……”
陈浔绕到奶奶身后,捏着她的肩,讨好地笑了笑,说:“好了好了,吴院长别生气了,烫伤而已嘛,不用太担心。”
奶奶的脸色立刻好转了些。
谢颖然看着直摇头,想起什么,说:“对了,妈,明早你是不是要去庙里一趟?什么时候回来啊?”
“有点事,中午留在庙里吃斋饭,估计下午回来吧,怎么了?”
“哦没事,就是我叫了我朋友女儿过来吃饭,就是在我花店兼职那个小姑娘,我算一下有几个人在家,备下菜。”
陈浔挠挠眉心:“那我明天中午不在家吃。”
谢颖然:“?”
“你去哪儿?你小子又跑?人家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真是挺好一小姑娘……”
陈浔打断谢颖然的介绍:“我陪奶奶去庙里。”
谢颖然:“就你这膝盖,是你陪奶奶还是奶奶陪你啊?别捣乱。”
奶奶却点点头,看起来兴致挺高:“也是,让小浔跟我一起去吧,他还从来没去过,去见识见识也是好的。”
谢颖然倒也没坚持,只是说:“你倒是能行吗?走得了路吗?”
“行啊,包扎好了我当然能照常走路。”
……
睡前,谢颖然敲开陈浔的房门,再次向他确认:“你明天真的跟奶奶去庙里?不留在家吃饭?你确定?”
陈浔看着手机,微信界面始终没有那条告诉他苏羡音已经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的提示,他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嗯。”
谢颖然有些狐疑地踱步至他身后,幽幽道:“看什么呐?”
其实没什么可心虚的,但是陈浔被吓了一跳,吓得手机反扑在了桌面上,就显得这形迹过于可疑。
谢颖然老道地笑了笑,仿佛已经把他这点小心思洞察得一清二楚。
“成,每次一跟你提哪个阿姨的女儿你就直摇头,原来是因为有目标了啊?”
“有喜欢的女孩儿了?进展如何?还是说已经在交往了?”
陈浔有些无奈,笑得很牵强。
“这都什么跟什么,妈,别乱猜了,早点睡觉,OK?”
谢颖然被陈浔推出房门的时候,还在锲而不舍地问:“妈妈是支持你谈恋爱的啊,你不用不好意思啊……”
最后半句直接被陈浔的关门声给硬生生截断。
谢颖然气得吹刘海:“臭小子!”-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陈浔就被闹钟闹醒,他下意识打开手机第一步就是去看微信,发现自己的好友申请依旧没有被通过。
睡意朦胧中,陈浔还是非常遵循本心的,低骂了句。
比他想象中还更令他烦躁。
她的家他也去过了,同学聚会也组了局,可怎么就连个微信都加不回来。
难道真要他提着水果礼盒上她家去登门道歉才能拥有向她解释求得她原谅的机会?
他还是难以想象那种场景。
……
奶奶是退休以后养成的往寺庙跑的习惯,也算是给自己的老年生活找点事做。
陈浔的膝盖水泡已经挑破,上了药缠上了纱布,今天特意穿了一条松松垮垮的工装裤,方便他行动。
可一眼望向大概数十上百级阶梯的时候,陈浔还是皱起了眉。
奶奶这时候居然不心疼他了,还一个劲儿的鼓励他:“心诚则灵,走走楼梯怎么了,就当锻炼了。”
陈浔其实很想说一句,他根本就“没所求”,还要求什么心诚则灵呢。
等他爬完了这几十级阶梯,陈浔的伤口已经不能用“疼”一个字来概括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跟着奶奶主要是当个陪衬,确实是他逃避谢颖然组的饭局的借口,但没想到奶奶真的让他在金像面前拜一拜,顺便祈愿自己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今天庙里的人非常多,陈浔看着身后排着的长队,也没扭捏,不想耽误后面香客的时间,照着奶奶的嘱咐做了。
只是双手合十祈愿的时候,陈浔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起一张清秀的脸庞。
果然心里有个疙瘩,连祈愿的时候都会像个泡泡一样第一时间冒出他脑海。
……
中午留在寺庙里用斋饭,饭后奶奶去找住持办事,陈浔百无聊赖地在寺庙各角落转悠着,香火味伴随着烟雾缭绕,缠了他一身又一身,于是他随意逛了一圈以后,走出了大殿。
大殿门口左手边,摆了一张红桌,坐着一个道长模样的人,有人在抽签,他在解签。
解完一签,道长注意到陈浔的目光了,忽地朝他招招手,说:“小伙子,要来一签吗?”
陈浔礼貌地摆摆手,道长却像是盯上他了,笑容和煦有亲和力。
“解一签吧,兴许所有困惑都迎刃而解了。”
陈浔觉得自己最近真是有些魔怔了,当他把签条递给道长的时候,甚至有想要收回来的冲动。
“小伙子,你虽错失一些良机,但显然后面还有转机,你心中所想所念,会出现在你眼前。”
陈浔:“……”
听起来很有道理,又像是什么也没说。
他无奈地笑了声,勾着头,摸了摸自己后颈处突出的棘突,点头道谢。
他完全没放在心上。
下午回到家,可乐大喇喇坐在沙发上一边摇尾巴一边眯着眼睛像是在休息。
陈浔一把将他抱起来,撸了几下,低下头去蹭他的脸。
谢颖然正好从厨房走出来:“你下午有空最好带可乐去看看吧。”
“怎么了?”陈浔握着可乐的两只前脚,问道。
可乐是他读高二的时候,爸爸送给他的礼物,一只可爱的布偶猫,自从他们家因为爸爸工作调动原因去了川北,可乐就一直养在奶奶家。
谢颖然摆弄着花瓶里的花,说:“猫砂味道不对,那味儿,啧,而且它怎么老没精打采的,像是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
陈浔立刻将可乐放回原处,一边问谢颖然详细的症状,一边去房间里拿猫包。
二话不说就带着可乐出了门。
问题还算发现得及时,医生给开了驱虫药,并且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陈浔边听边点头,时不时挑挑眉逗弄乖坐在一边的可乐。
……
陈浔下了公交,穿过公园就是奶奶家,他信步走着,拿着手机有些心不在焉。
联系不上的人还是联系不上。
陈浔叹口气,一抬头差点踩到人。
刚到他腰位置的小屁孩,一把抱着他,眼巴巴望着他。
陈浔蹲下身来,好脾气地问:“怎么了?”
小男孩不知怎么绕到他身后去了,只有小女孩软糯的嗓音说:“忘记路了。”
陈浔摸摸她脑袋,问:“大人呢?”
小男孩这才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我们就是要去找奶奶!奶奶在跳广场舞。”
那就是在公园西侧的空地了,并不远。
陈浔笑笑:“走吧,带你们去。”
小男孩却问:“哥哥你的猫好可爱啊,可以摸摸吗?”
“可以,但是他今天有点不舒服,要温柔一点。”
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拉开猫包,探了只手进去。
……
陈浔很快就带他们找到了他们的奶奶,任务完成,他也松了口气,松开两只肉肉的小手,说:“去吧。”
小家伙们朝他响亮地喊:“谢!谢!哥!哥!”
“啊!”陈浔刚转身,身后小女孩就惊呼一声,“哥哥,猫,你的猫跑啦。”
可乐从没被小男孩完全拉上的猫包里一跃而下,“嗖”地一下钻进了草丛里。
陈浔扶额,他回趟家还真是回成了公园历险记。
“可乐?可乐?”
“在哪儿呢?”
他弯着腰,一一查看着树根底下的草堆,没见着猫。
找累了,他直起腰来,松口气往别处瞥。
一眼就瞥见,苏羡音蹲在鹅卵石小道边,脚边一只纯黑的小猫正蹭着她的胳膊,她的手正摸着可乐的头,浅浅笑着。
她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出门去玩了,长发扎成半披发,戴着贝雷帽和珍珠耳坠,薄荷绿海马毛毛衣背心里是一件荷叶领米色长裙,此刻因为她蹲下的姿势,裙子下摆晃晃悠悠,险些挨地。
陈浔笑了声。
云层轻轻浮动着,晚霞将整个天空染成蓝渐变粉色,他忽地想起下午在庙里道长说的话。
“你心中所想所念,会出现在你面前。”
陈浔嘴角浮起零星笑意。
他看见可乐忽地跳上苏羡音的膝盖,她惊得整个人抖了一下,笑却柔和,眉眼弯弯。
可不就出现在面前了么?
心中所念所想。
第26章 小人行径
苏羡音看到陈浔的时候, 浑身僵了一下,她刚对着两只猫咪笑得太灿烂, 此刻笑容就僵硬在脸上, 她像放慢动作一样收起了笑意。
她抱起牛奶,转过头就走,也听见后面跟着一串脚步声, 但没有回头。
陈浔也不知道在哪里学的油腔滑调, 也许真的是跟姚达待久了,偶尔也能cpy一下张口就来的技能。
“美女, 你也养猫啊?我也养猫, 加个微信?”
苏羡音理都不理他。
陈浔亦步亦趋跟着她走了小半条鹅卵石路,她陡然停住脚步, 风扬起她的裙摆,贴上他的裤腿,像是在做贴面礼。
苏羡音:“你老跟着我干嘛?”
陈浔笑容里有些无奈,视线朝下,说得倒是有理有据:“不如你问问我们家可乐, 他为什么老跟着你?是不是想换个主人了?”
苏羡音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才发现刚刚她一直逗弄的那只布偶猫此刻正乖巧地伏在她脚边, 眼巴巴望着她。
“你的猫?可乐?”
“是啊。”
苏羡音没忍住, 笑了起来, 小声道:“纯白的猫叫可乐, 你可真行。”
“你怀里的是你的猫吗?它叫什么?”
“牛奶。”
陈浔做了个耸肩的动作回望她,语气揶揄:“小黑猫你管人家叫牛奶,你也可真行。”
苏羡音忽然觉得烧耳朵。
以前不觉得,原来她说过的话一模一样从他嘴里再说一遍,莫名有种亲昵的感觉, 相同的句式表达类似的意思,就是能明晃晃告诉所有人:
他们很熟。
陈浔点头做总结:“这么说起来咱俩还挺有默契,真的不加个微信吗?”
苏羡音:“……”
她弯下腰,一把薅起可乐,稳稳当当放回陈浔怀里。
“你的猫还给你,看好了,别跟着我了。”
但好像某人把这话当做耳旁风,苏羡音忍无可忍,咬着牙转身,还没开口。
陈浔指了指身后,已经被他放回猫包里的可乐:“是他说要跟着你的,铲屎官不敢不从。”
苏羡音咬牙:“我压根就没听见可乐叫。”
“嗯……”陈浔面不改色心不跳,“我懂猫的心语。”
扯吧你就。
苏羡音朝他翻了个白眼,真的要走,这回被陈浔一把拉住了手腕。
“怎么说我腿上也有伤,你好歹走慢点,照顾一下伤员行不行?快跟不上了。”
苏羡音迟疑地转过身,看向他膝盖处,挣扎了很久,还是轻声问了句:“恢复得怎么样了?”
刚刚领着俩小孩健步如飞的陈浔,此刻做出了膝盖无法弯曲,走路十分费劲的吃力示范,语气还非常真诚:“起了好多水泡,现在又痛又火烧火燎的,真的很难受。”
苏羡音果然皱起了眉,陈浔意外自己看到她一闪而过的担忧神情,居然还会松口气。
“那你跟着我干什么,没事就早点回家休息。”
陈浔却忽地叹口气:“哎,苦肉计也不管用啊——”
他撩起眼皮,唇边漾起笑意,眼里的光忽地变暗,低声问:“美男计能管用吗?”
苏羡音:“……”
又开始满嘴跑火车,她是不是真的对他的认识十分不足。
“我跟你浪费时间干什么……”
她喃喃道。
她刚挣脱开,小孩子笑闹的声音传来,陈浔低呼一声:“小心。”
她的世界转了个圈儿。
非常老套的,陈浔为了让她不被突然从路尽头跑着窜出来的一队小朋友给撞到,扶着她的肩,将她抵在了公园的石柱之上。
他比她高出许多,此刻离得她太近,低头看她都费劲,她却能清晰地看见那颗被她称作“好看”的痣,以及他滚动的喉结、起伏的胸腔。
力量悬殊真的很大。
被他以这样的姿势困于他臂弯之间,苏羡音居然有种压迫感。
陈浔垂着眼睫看她,平复着呼吸,同样讲得很艰难。
“苏羡音,对不起。”
苏羡音感受到眼眶立刻有热意涌出,恨自己不争气的同时,匆忙将视线移开。
两人就保持着这令人遐想连篇的姿势,对话却一点也不旖旎。
陈浔不敢看她的眼睛,低声说:“我……不想找借口,就是我一时犯浑了,我不该爽约更不该……骗人。”
“我能知道理由吗?”
“或者说——借口?”
苏羡音抬起头来,深呼一口气。
“你可以突然不想去。”
但是为什么要骗她?
陈浔本来是不打算把讲给姚达听的那些称不上是理由的别扭原因讲给苏羡音听的 ,尤其是在姚达将他骂醒以后。
但他稍微低下头就能看见苏羡音湿漉漉的眼睛,就觉得自己心里好像也下起了夏季的第一场雨,潮热的湿气将他的心口模糊一片,边界变得不清晰,人也不想再理智。
陈浔唇线抿得笔直 ,皱着眉问她:“如果你真要听,我想先问你,你对柏谷怎么看?”
苏羡音并没有一点扭捏,甚至坦诚直白到令陈浔都讶异地挑眉。
“按照流程,其实我应该说一句‘什么怎么看,他人挺好,但也就是这样了’,但我更想知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所以——”
她叹一口短气,像是给自己加油。
“我不喜欢他,也不会喜欢他。”
陈浔像是招架不住这样坦率的她,没忍住笑意,于是用干咳来掩饰自己。
苏羡音:“?”
她歪着脑袋仰望着他,也许是被他的笑给感染,居然有心情去探探他额头,再冷冷道:“没烧坏脑袋啊,我讲了笑话么?”
“不用管我。”
“总之,对不起。”
陈浔收起了笑意,扶住她的肩,终于有了点正行,说:“不管以后是什么关系,此刻,作为你的朋友,没有搞清楚你到底对别人有没有意思,就把你推给别人,甚至为别人制造机会,我觉得我可能是失心疯了。”
这话听得苏羡音半头雾水,其实她应该听懂了,更应该立刻就谴责陈浔几句,可她的重点居然全在前半句。
不管以后是什么关系?
陈浔低下头,后知后觉耳根先红了,好像解释到这里已经尽了全力了,可是苏羡音的反应却让他觉得,自己这解释根本没过关,她依旧不想搭理他。
“其实……好吧,我告诉你的话,你,不准笑,也别生气,行么?”
陈浔动了动唇,半天却又讲不出话来。
只憋出来一句:“但是,你们家牛奶好像挺认生的,她的爪子真的抵得我有点疼……”
苏羡音视线朝下,发现牛奶果然浑身写着“警戒状态”几个大字,爪子死死抵在陈浔前胸,甚至他这句话刚说完 ,牛奶还颇带有警告意味地朝陈浔“喵呜!喵呜!”了几声。
苏羡音没忍住笑了,声音却轻轻的:“那你倒是放开我啊。”
“那不行”陈浔此刻像个幼稚园的小朋友,“我放开了你又跑了怎么办,我好不容易能有机会说几句话……”
苏羡音极浅地弯着唇笑了,说:“我不跑,听你说完,行吧?”
陈岁终于放下心来,他松口气,也松开苏羡音,断断续续、不太顺畅地跟苏羡音讲那荒唐的前因后果。
他讲得挺复杂,前言不搭后语,与苏羡音见过的很多场合的他完全不同,不是那个站在升旗台轻松自若、站在大礼堂舞台中心照旧不慌不忙的陈浔。
苏羡音听完,茫然了一会儿。
然后看着他甚至紧张到捏着衣角,她用一种“你是不是脑子坏了”的眼神看向他,再平静地说:“我都不知道我该怎么评价。”
“反正……就是我犯浑儿,你能原谅我么?”
“你把我删除的这几天,我好像更清楚地意识到——”
苏羡音的心忽然开始狂跳,开始期待那后半句砸在她心坎上的分量。
“我真的,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不轻不重的一下。
苏羡音心口在叹气,但却又本能为此满足,至少他肯定了她在他心中的分量不是吗?
她点点头,陈浔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轻松的笑:“所以我可以加回你的微信了吗?”
苏羡音却摆摆手,一边往前走一边说:“算了吧,你其实也不缺朋友不是吗?最近因为院会的活动我们接触确实很多,但也许之后我们交集变少你渐渐忘了我这个朋友也说不定,朋友不就是这样吗,总会不知不觉渐行渐远,也许这次事故也挺好,省去了为朋友变得生疏而升起的惆怅,加回微信干什么,留着躺列吗?”
“我不想跟你兜圈子,但你对我确实不算是坦诚,相处愉快的时候把我当朋友,不知道什么原因又把我打入冷宫,我不是很想体验这样的友情。”
他险些被她的逻辑绕进去,却被其中一句话逗笑:“什么打入冷宫……你怎么把我描述成一个喜怒无常的暴君一样……”
苏羡音平静地回望他,递给他一个“你不是吗?”的眼神。
陈浔:“……”
姚达早就劝诫过他,不要回避,想清楚对苏羡音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想明白,但是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体会到了情绪完全牵附于另一人的感受,是他从前从未体验过的,轻微失控的感觉。
“你怎么就确定我不缺朋友?”
陈浔开口居然有颤音,艰涩地继续讲下去:“如果我说,你对我的意义不一样呢,能不能,就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还是不愿意笃定下定义,却承认,这种被她牵动情绪的感觉,虽然无奈,好像还不赖。
苏羡音手攥紧成拳。
其实够了,讲到这个程度了,苏羡音被一种惶然的欣喜包裹住,她不想再去探求他说的“不一样”又是“哪里不一样了”。
就让她迷迷糊糊,被这种表象的幸福击中,再承认自己果然对他无法免疫吧。
但她还是说:“我考虑一下吧。”
不是肯定的回答,但是陈浔听到了希望,他点点头:“好,但是你要考虑多久呢?我总要知道判决期吧?”
“我脑容量有限,我可算不出来我需要思考多久。”
陈浔也不挣扎了:“成,那你思考着。”
“在我们没恢复朋友关系前,作为一个还算眼熟的‘同学’,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好说。”
“我手机没电了,但是我得跟家里人说一声晚上不回去吃饭了,能用你手机打个电话吗?”
陈浔扬了扬自己手里已经黑屏的手机。
“行。”
苏羡音把手机解锁,将拨号界面点开,手机递给陈浔。
他刚刚还向她哭诉自己腿脚不便,此刻一拿到手机就小跑到几米外,将手机高高举起,像是在操作什么界面。
苏羡音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一边追着他拿手机,一边骂他:“陈浔!你!小人行径!”
陈浔成功将自己的手机号码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笑得得逞,却仗着身高优势让苏羡音依旧够不到手机,看着她直往他身上蹦。
他笑里带点痞意,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我都是暴君了,小人行径——”
他忽地拖长了尾音,一字一句地说:“怎、么、了?”
第27章 小学生决斗
反正只要他不肯将手机还给她, 她就是挂在他身上也没辙。
苏羡音泄了气,赌气似的看着陈浔,他才慢悠悠将高举的手臂垂下来, 将手机塞回她手里。
苏羡音也学坏了, 趁他不注意, 从他外套口袋里轻松地抽出他的手机,到手之后她立刻转过身,按下手机开机键。
果然刚刚他举起给她看的时候还是黑屏的手机立刻出现了开机动画。
陈浔没急,看着身前的她背对着自己,拿着手机等待完开机动画结束以后, 清楚地看到手机电量显示78%。
苏羡音:“……”
他这才笑了, 往前迈一步, 轻轻松松从她身后伸出一只手来,要收回自己已经露出破绽的“作案工具”。
苏羡音气得牙痒痒,不肯还给他, 他不得不再加上一只手。
这样一来,两人纠缠着, 一人不给, 一人要拿。
苏羡音往后一撞,头一不小心磕到陈浔下巴, 后背感受着他结实的滚烫胸膛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圈进了他怀里。
她又不敢造次了,像只瞬间被束手束脚的扑腾的兔子。
于是她用力将手机一拽,又用手肘用力向后怼。
预期里他是会躲的,毕竟他反应一向很快。
可这一肘子却结结实实打在陈浔肋骨上,苏羡音赢了,弯下腰跳着从他怀里钻出来。
看他吃痛得捂住左腹, 苏羡音再次合理怀疑某人在碰瓷。
“别装了你。”
陈浔表情依旧称不上轻松:“苏羡音——”
“你力气真的很大。”
在苏羡音犹豫着是不是真的要道歉的时候,弯着腰的陈浔却忽地变了脸色,扬着放肆的笑一把将手机夺了回来。
他一边举着手机歪头挑眉,一脸不可一世的得意模样。
一边又在看清苏羡音脸上的恼意时,露出那种欠揍的得逞表情,看着她小跑着跟上来,一边倒退一边加快脚上的步伐。
最后,也不笑话苏羡音了,撒开腿跑。
夕阳的余晖落在两人身上,一前一后,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花丛树林中欢乐地穿梭,像是太阳永不会落山。
……
陈浔是把苏羡音送到门口了的。
本是凉爽的秋季,却因为一场堪比“小学生决斗现场”的意外,两人额间都渗出细密的汗,眼睛却都亮得惊人。
苏羡音视线往下落,下意识落在他膝盖上,喃喃道:“没有一句实话,不是说自己膝盖痛吗?跑那么快?”
“痛啊”陈浔单手拎着猫包,小口地喘气,“要不要给你看看伤口?”
苏羡音想象着烫伤伤口的可怖画面,下意识眯着眼耸了耸肩。
陈浔被她的反应逗笑,撩裤腿的动作一顿,伸开的五指穿插过额前的发丝,笑话她:“行了,不吓唬你。”
“不过说真的。”
陈浔看向地面,被陈浔从猫包里放出来的可乐此刻跟牛奶玩得颇为愉快。
“你家牛奶是不是也随主子,体力挺好啊,挺能跑的,可乐就不爱动。”
苏羡音自动忽略他语气里揶揄她的成分,说:“牛奶是我奶奶家的猫生的崽崽,她妈妈就一直养在乡里,何止体力好,牛奶还会抓老鼠呢。”
陈浔点点头:“那这俩小家伙还能这么相亲相爱也算难得了。”
“我走了。”苏羡音抱起牛奶,刚推开门。
陈浔在她身后说:“不准再把我号码拉黑。”
“至于微信么,就让你想想,什么时候彻底有答案了再通过也不迟。”
苏羡音居然回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你不会还想让我夸你通情达理吧?”
陈浔无奈的笑意在她眼前一闪而过,苏羡音一溜烟儿钻进了门里,落上门,才靠着门,以0.5倍速慢慢绽开了,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个舒展的笑-
陈浔开始给她发短信。
有的时候像是没话找话一样,频繁拿可乐、牛奶当叙事主体。
【可乐这几天好点儿了,终于不是一整天窝在沙发里了,你说如果让牛奶教他抓老鼠,他能学会吗?】
【那你们家牛奶是不是每天都会跑出门溜溜?难怪那天看到你带着她在公园。】
【我在想,我要是真的赶可乐出门,他会不会把我奶奶院子里的木门给挠烂,然后傻坐在门口半天啊?】
有的时候是一些让苏羡音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的无意义的陈述。
【被高中几个朋友拉出来打球了,他们果然还跟以前一样——菜!】
有时候又像是暗戳戳卖惨,像是希望苏羡音作为“被救方”多对他说几句夸赞他的话似的。
【膝盖还是红的,但是走路不怎么影响了,灼烧感少一点了,就是有点痒……】
苏羡音有时候回,有时候不回。
即便她一回到家就把从未打开过的短信提示音打开,很多时候在听到那“叮咚”一声响的时候,就立刻把手机解锁划开短信界面。
但是人毕竟是吃一堑长一智的。
她会故意拖延自己回复的时间,尽管自己明白这不过是掩耳盗铃,却自欺欺人得很开心。
所以,时间久了,就收到了一条这样的短信。
【苏羡音,我让你把我手机号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不是让你又把它放进屏蔽区的,不是让你对我的短信视而不见的,OK?】
苏羡音没忍住笑了出来。
苏成桥终于有机会说女儿了:“吃饭还玩手机,怎么消化得好。”
他板着一张脸,苏羡音乖乖“哦”了一声,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低头埋了一口饭。
孟凡璇见状,缓和着气氛:“你自己吃早饭还看报纸呢,羡音也就看了一会儿,是吧?”
苏羡音笑着回应。
孟凡璇:“不过羡音,看什么这么开心啊?”
苏羡音大概绝对想不到,自己脸上还会出现这种神秘的笑意。
她眉眼弯弯:“没什么。”
……
7天小长假很快就接近尾声。
苏羡音几乎是空着手回家,却要带一个大箱子回学校。
秋冬季的衣服、孟阿姨挑选的零食特产甚至还有一张电热毯。
她看着孟阿姨收拾行李的时候哭笑不得:“阿姨,电热毯也可以网上买的。”
孟凡璇一一清点着行李箱的东西,笑着摇头:“怕你不会挑,这个我挑好了的,功率合适,发热效果好,安全系数也高,你带去正合适。”
她转过头了,拉着苏羡音的手握在手心,说:“你一到秋天就手脚冰凉,我还给你带了泡脚包,记得按时泡脚,对你有好处的,别冻着自己了,注意天气预报,降温一定要加衣服,不然你就爱感冒发烧什么的,知道不?”
苏羡音不是铁石心肠的怪物,眨眨眼垂下眼睫,敛住即将汹涌而出的湿润眼泪。
她闷声说:“谢谢阿姨。”
谢谢她代替妈妈在关爱她。
“阿姨”她控制好情绪了,才抬头朝孟凡璇暖暖一笑,“你真的不用操心我,我已经长这么大了,会照顾自己的。”
孟凡璇毫不在乎地笑了声:“我平时也没点别的事做,谈不上操心,人活着总要有点盼头吧。”
她轻轻摸着苏羡音的头发,笑意温柔而坚定。
“不过——你抽屉里你妈妈的东西,我从没有动过,你爸爸也没有动过,都是原来的位置。”
苏羡音知道凭借她贫瘠的语言,一时半会儿无法将这道看起来并不存在的沟壑填补起来。
她忽地抱住孟凡璇,很真诚地说:“阿姨,我并没有担心这个。”
她只是无法不去铭记妈妈,却不能否定孟阿姨的真心与付出。
“我睡沙发也真的只是因为担心你们睡沙发会不舒服,你跟我爸现在身体还算好,但总归有点小病小痛,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就多保重,健康是第一位,然后快快乐乐地过你们的日子,不用担心我。”
孟凡璇眼底也浮起雾蒙蒙一片了,她弯着唇,只一遍遍摸着苏羡音的后背。
重复地喃喃道:“知道……知道……”
苏羡音做不到毫无保留地与她亲近,她知其缘故,但从未要求过什么,甚至默许其存在,就这样维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
这也算是她们的默契-
收假前一晚,苏羡音收到陈浔的短信。
【陈浔向苏羡音同学发起共同返校邀请,时间:明天下午2:30 地点:南城站 请问苏羡音同学,是否接受邀请?】
苏羡音当时正躺在床上举着手机偷着乐。
很快又进来一条短信,甚至是接二连三的“叮咚”声响个没完。
【我数三个数,你不回答就是接受邀请了。】
【3】
【2】
【1】
【好的,明天见。】
苏羡音:【建议话费用不完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有你这么糟蹋短信费的人吗?】
陈浔:【那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办了个巨量短信套餐,嘿嘿。】
苏羡音落眼落在最后的“嘿嘿”字眼上,忽地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痴痴笑起来。
总是轻而易举被他可爱到。
……
第二天下午2:30,陈浔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单手推着一个银色行李箱,站在候车大厅。
路过的行人时不时瞥他一眼,他全然不在意,他只看着手机和车站入口。
检票都已经开始了,苏羡音依旧不见踪影。
陈浔有些慌了,拨去一个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苏羡音软糯糯的嗓音从听筒传来:“喂?”
“你快到了么?都开始检票了,不会赶不上吧。”
苏羡音很婉转的“哦”了一声,说:“不好意思啊,家里临时有事,我把车票改签了,你先回去吧。”
……
陈浔挂断电话,呆呆看着手机界面,食指尖轻轻戳了戳眉心。
刚从电话里听到的声音不通过听筒再次传到他耳边时,居然有一丝不真实感。
“你看——”
“你也是会失望的吧?”
陈浔转过头,看见苏羡音背着一个帆布包,推着一个白色的箱子就出现在他眼前时。
紧皱在一起的眉毛瞬间舒展开了,惊喜从他眼底里溜出,点缀在他弯起的唇角。
苏羡音心口叹着气。
对他,她果然还是。
无法不心软。
第28章 各有烦恼
坐高铁从南城到川北也要将近6个小时, 苏羡音一到午饭后就容易犯困,看了一会儿书就双眼迷离,干脆关上了书, 将身子往窗户那边侧,抱着手臂睡着了。
陈浔看了她一眼, 看着她蜷缩成小小一团,棕亮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全部朝一侧滑落, 白皙的耳骨后,脖颈连接肩侧那一块露出白皙细腻的肌肤,一缕发丝却顺着这弧度藏进她衣领里, 隐没入陈浔看不见的角落。
他滚了滚喉结, 迟疑地伸手, 像是强迫症一般, 小心翼翼地将那根发丝挑出来。
成功了,而她却毫无知觉, 睡容安详,他轻轻勾勾嘴角, 终于将视线移回手机。
……
苏羡音手压在头后, 压麻了,意识慢慢恢复过来, 睡眼惺忪间好像听见陈浔在讲电话。
陈浔:“那你就帮我带着呗。”
谢颖然在电话那头“切”了一声,说:“丢三落四的, 收拾东西还能收掉, 还要你妈我给你善后。”
陈浔吊儿郎当的:“那就谢谢我美丽大方温柔又体贴的妈了。”
谢颖然:“……”
“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不是说好一起坐晚上的飞机回去,哦就把你老妈留下给你收拾烂摊子是吧?”
“你不是不着急回去么……”陈浔懒洋洋地说,余光瞥到身侧那小小一团正缓慢地舒展着身体, 像是要醒了,他轻笑一声,“再说了,我有别的安排。”
“我不跟你说了,晚上你到机场我去接你。”
“几点了?”
陈浔挂了电话,苏羡音也彻底醒了,她睡眼惺忪,眼睛甚至还泛红,声音带点倦意,迷糊地让人觉得可爱。
陈浔语气也不自觉放柔,像在跟小朋友讲话,耐心十足。
“4点多,快5点了。”
“我打电话把你吵醒了?”
“没有”苏羡音有点鼻音,下意识吸了吸鼻子,“手压麻了。”
陈浔笑着摇头,又说:“要还是困就再睡会儿。”
“不睡了”苏羡音说得一本正经,“再睡就睡傻了。”
“不睡也没多聪明。”
陈浔下意识接话。
苏羡音瞪他一眼,他手握成拳拢在嘴边,笑得还挺乐。
“不睡的话,听歌么?”
他递来一只耳机,苏羡音没有立刻接下,只是点点头。
他却直接靠过来,捏着耳机轻轻塞进她耳朵。
指尖像是也带电,触碰到苏羡音耳垂的一瞬间,她呼吸都乱了。
她回忆里的很多画面里,陈浔在走廊穿梭,走下楼梯,或者跟着三两人群坐在座位上聊天,他偶尔都戴着耳机,白色的耳机线缠缠绕绕,苏羡音的心事层层叠叠。
她青春影集里频繁出现的那白色耳机,一半终于挂在她耳上。
而作为主角隆重登场她青春舞台的那个人,也终于坐在她身边。
很难不觉得幸运。
……
其实陈浔喜欢的歌曲风格还真的跟她有大面积的重合,两人从那只乐队籍籍无名时的第一首歌聊到最近大火的歌手最新单曲风格很新但狗屁不通,说到最后,都哈哈大笑。
两人对视一眼,苏羡音确认自己在他眼底读到零星的惺惺相惜意味,又默默将视线移开。
心慌一般,忽地转移话题。
“所以,你晚上要接谁?”
刚刚电话里他的最后一句。
陈浔:“去接我妈妈。”
“你妈妈也要去川北?”
“不是去川北,是回川北。”
“回?”苏羡音歪着头,有些许疑惑。
在附高学子流传甚广的版本里,陈浔的家世是这样的:
妈妈是某个中学的美术老师,爸爸是南城有名的企业家,爷爷以前是部队的,奶奶是医生,外公外婆的名望甚至远远超出爷爷奶奶,在南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附高最西侧刚修建完毕的体育馆,是陈浔的爸爸在他高三毕业时捐赠的。
这个人从出生到长大,每一步都走得轻松而光彩熠熠。
陈浔:“我爸爸因为工作原因,前两年就来川北了,我妈就辞了南城的工作,跟着我爸一起来了。”
“这当然也是我来川北大的原因。”
“毕竟如果真的按照学科评估结果,南城大的计算机科学是A+,川北大是A。”
苏羡音彻底愣住。
可是传言不是说,他是为了跟宋媛赌气才临时改了川北大的吗?
陈浔见她愣了愣,以为自己没讲清楚,摸摸鼻尖说:“其实我一开始是坚决南城大的。”
“不过我家里人给我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非说什么要一家人整整齐齐,我被烦得没办法了,就在最后一天改了。”
苏羡音此刻很感激自己多问了一句电话的事,忍不住扬起嘴角。
原来并不是那样,他改学校和宋媛没有关系。
可见谣言害死人,又可见她真的总是相信所有与他有关的消息。
陈浔又说:“不过还好,如果不是来了川北。”
“就认识不了你……”
“和姚达这群好朋友了。”
可疑的停顿。
苏羡音不会捕捉不到,于是笑意又深一分-
苏羡音回到宿舍的时候,林苇茹趴在床上煲电话粥,蓝沁趴在桌子前,看见苏羡音了,只是没力气地喊了声:“回来了啊。”
苏羡音把行李放下,走过去摸蓝沁的脑袋:“怎么了?赶车累到了?”
“是也不是。”
蓝沁转过头一把抱住苏羡音,“呜呜”说:“我好憋屈啊我好憋屈,但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在意什么。”
很多情绪不只是用一个词汇就能精准描述的,就比如所有少女心事基调或许相同,烦恼却各不相似。
“喏,你看。”
苏羡音接过蓝沁的手机,是姚达的朋友圈,一张影子的照片,配文是【美好周末】。
而影子里,显然是一男一女,女生甚至侧身抬腿举起一只手,轮廓都很美好。
苏羡音:“这是……约会?”
蓝沁递给她一个“显而易见”的眼神。
苏羡音扬扬眉,一时之间有点摸不准蓝沁的想法,试探地问:“你之前说你俩小吵了一架也跟这个有关?”
“嗯。”蓝沁颓丧地点头。
“你先别急着惊讶,关键是,你知道这个女生是谁吗?”
苏羡音还是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乖乖接茬:“谁?”
“外院的陈静怡!”
“就是那个,全川北大都知道她追过陈浔的那个,陈静怡!”
苏羡音抿了抿唇,短暂地失语了。
“他真是疯了,人陈静怡可能是真的喜欢他吗?傻子都知道啊,她刚追了陈浔小半年被拒绝了小半年,立刻转过头就去接触姚达,谁还看不出来这意图啊?”
“他不会真以为陈静怡喜欢他吧?拜托,不管陈静怡是故意恶心人,还是还不死心想靠姚达来接近陈浔,都是拿他当猴耍啊,他倒好,人家一招手他屁颠屁颠就跟上去了,什么德行。”
苏羡音皱着眉:“所以那天你俩吵架你就是这么跟他说的吗?”
蓝沁愣了愣:“差不多吧。”
苏羡音:“……”
“我知道你俩还算青梅竹马关系特别好,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因为你说得太直白姚达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反而会更逆反呢?”
蓝沁沉默了片刻,眨眨眼,声音发虚:“擦……这傻缺。”
片刻过后,蓝沁手捂住脸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喊叫。
“我真是服了这个傻缺了,我现在该怎么办啊啊啊啊?”
“我觉得你现在首先要搞清楚,你究竟是因为不想他像个猴子一样被耍而生气,还是仅仅因为陈静怡出现在他身边而慌乱。”
林苇茹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电话,此刻咬着一个苹果,平静地说。
蓝沁被吓了一跳,略显仓惶:“你也听到了?”
“你嚎那么一嗓子还能有人没听见吗?”
苏羡音笑了:“我觉得苇茹说得有道理。”
“你先把自己的事想明白了再说。”
林苇茹老道地补充道:“关系太亲近的多年朋友,很容易忽略心动,以为自己没把对方当异性,有时候只是嘴硬不敢承认。”
“你先想想吧。”
苏羡音朝林苇茹比大拇指:“一代情感大师。”
……
苏羡音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刷一整天没来得及刷的朋友圈。
突然进了一条短信。
【我刚刚把我妈送回去,姚达说没赶上末班地铁让我去接他。】
苏羡音思忖了片刻,还是回复了一条。
【我的建议是,你建议他打车。】
陈浔没有立刻回复,就在苏羡音迷迷糊糊要睡着之际,手机振动。
【……我服了,我为什么没早看到你这条短信,你也知道他跟陈静怡在一块儿?就不能给我打个电话阻止这场悲剧?故意看我笑话?】
苏羡音抱着手机捂着嘴偷乐,给他回复。
【bing,祝你enjy这份尴尬。】
她不再像当初迫切想要知道图书馆外陈静怡对陈浔说了什么而焦躁不安的自己,反而有心思捉弄他。
或许是有了底气。
但又是谁给她的底气呢?她躺在床上,慢慢笑了-
转眼10月14日,陈浔发短信告诉苏羡音晚上要跟江教授一起出发青城,他们院一共去了七八人,姚达也在其列。
苏羡音:【哟,又去青城大交流啊?上个月不是刚去过么?】
他对她的挖苦悉数收下。
【我真的错了大小姐,去青城给你带特产当赔礼好吧?】
苏羡音笑了笑没回复。
……
陈浔一行人是晚上抵达青城的,入住酒店以后,姚达嚷嚷着肚子饿,想去附近的夜市逛一逛,陈浔被他磨得没办法,干脆叫上了参加交流的其他同学一起。
一行人慢悠悠往夜市晃,陈浔低着头编辑短信。
【被姚达拖出来逛夜市,有点困了,突然后悔答应……】
姚达一个脑袋神不知鬼不觉忽地凑过来,神秘兮兮地笑:“哟,给谁汇报行踪呢?还用短信呢,陈大少爷有点情调嘛。”
陈浔一手掌把姚达的脸推开,懒得给他眼神。
到了地方,在圆桌上坐下,陈浔才把刚没编辑完的消息发出去。
他肚子根本没饿,随便点了点吃的,又拿了瓶可乐,坐下喝了一口,想到什么,又勾着脑袋发出去一条短信。
【明天活动是一整天,后天或者大后天我出去逛逛去,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礼物?】
桌上的话题已经从炒河粉好吃还是炒面好吃转移到了明天会议的主题,陈浔这才抬起头来,听他们讨论间隙偶尔补充两句。
手机一直很安静,收不到回复。
其实他也习惯了收不到及时的回复,也不着急。
就是趁着等上菜的间隙无聊,又划开微信,继续给苏羡音的微信账号发送了一遍添加好友验证。
关上手机,一群人吃吃喝喝,气氛又慢慢热络起来,陈浔无意成为焦点,大多数时候只是浅笑着看着他们笑闹。
将近11点,陈浔收到室友元庚的消息,问了他一道算法题。
他一边细致地回复,后来嫌弃打字麻烦干脆连发了几条语音出去。
说得口渴,他单手拎起可乐瓶,喝一口,另一只手将微信聊天界面划出去。
忽然看见了一个很久没有出现在他列表里的头像以及昵称。
yin。
[我通过了你的好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聊天了。]
陈浔把可乐瓶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没留神盖子没盖上,气泡咕嘟咕嘟冒出来,糊了他半手,顺着瓶盖滴在了乳白色透明塑料桌布上。
陈浔没理会,单手按着手机回复。
有人嚷嚷:“浔哥~什么事这么开心啊?激动成这样?”
陈浔头也没抬,薄唇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你不懂。”
第29章 因果轮回
苏羡音是在睡梦中听见手机振动的, 她眯着眼摸到枕头下的手机,还是费劲地解锁了屏幕。
陈:【所以你是想好了要什么礼物吗?】
陈:【什么都可以提,保证满足心愿。】
这两条消息发送时间是23:02, 而把苏羡音振醒的消息则是:
陈:【不过我觉得我要立一个规矩, 你不能以后回我微信也像回短信那么随心所欲吧, 抽着回复?这个习惯要改掉。】
发送时间是凌晨1:14。
苏羡音手捂着脸用气音笑了声,很小声地嘀咕着:“疯子。”
又把手机放回原处, 继续自己的美梦。
早上起床的时候, 苏羡音惦记着这事, 一边刷牙一边给陈浔回复。
yin:【你今天到底是不是要参加活动?1点还不睡?】
那边还是秒回。
陈:【要啊, 我都准备入会场了。】
陈:【知道我这么晚睡还要这么早起,以后回消息就积极点。】
苏羡音看不出来这两者有任何联系, 优哉游哉地回复。
yin:【看我心情吧。】
好像经过之前那茬儿, 她在面对他时多了很多从容,心境也大有不同。
……
陈浔进入学习状态的时候依旧很专心, 他像是有自动抓取重点的特异功能,在所有不需要他坐直认真思考并且参与的环节, 他就立刻松弛下来, 转着笔撑着头, 做出思考的样子。
也的确在思考,不过是在思考到底该带什么礼物给苏羡音。
他从大一到如今,连带上附高的三年,算不上什么场面都见过, 但跟随老师出席活动的经历并不少,有的时候他也会因为内容无聊程序繁琐而心不在焉。
但很少像今天一样,会议结束起立鼓掌的时候,他松了口气。
大概是会议室里空气流通不好, 他今天居然有些莫名的烦躁。
回酒店路上,姚达跟同学争论着今天会上青城大学一个教授的观点是否客观,陈浔头微垂,手机在他手里把玩着,姚达喊他一声。
“浔哥,你怎么说?”
陈浔茫然地递一个眼神过去,姚达叹口气,揽住他的肩。
“浔哥,固然您在我们院的地位不可撼动,但你这一天天神游万里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德行我是真看不下去了,你可是我们全院的希望啊……”
姚达话没说完,肚子挨了陈浔一拳,两个人又扭打在一起。
陈浔还有精力回答最初姚达问他的那个问题。
他其实不是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只是确实因为走神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
笑闹一场,陈浔最后还是把问题给众人解决了。
姚达听完频频点头:“果然就算浔哥陷入甜蜜,水准照样令人服气。”
“嘶……你踹我干嘛!”
陈浔冷冷笑一声:“你少说两句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已经走进酒店了,姚达趁着身后同学都散去,上前一步揽住陈浔的肩,神秘兮兮地说:“我说真的啊,你怎么看上去心不在焉的?明天要去实验室你知道的吧?”
“知道。”
他不仅知道,还知道后天也有了安排,大概率又要忙一整天。
对于以前的他而言,这意味着每一天都很充实。
而对于现在他而言,他也不明白到底是青城的气候和川北相距太大,还是酒店的床确实睡得不够舒服。
他此刻的心情只能用四个字形容。
归心似箭。
……
陈浔自诩在很多方面都能应对自如,可居然被一个礼物给难住了。
青城的特产是一种当地特色的点心,非常甜,在他印象里苏羡音并不喜欢很甜的东西。
他几乎没有多少给女生挑选礼物的经验,甚至读书的时候送给宋媛的生日礼物,大多是谢颖然挑好了叫他送去,他用不着费一点心思。
特产行不通,普通的礼物又没有纪念意义,陈浔最后把目标瞄准了青城当地最热门的景点。
于是返程的那天,他没有跟大部队一起走,姚达知道他的计划,但以为他是想多留一天在青城逛一逛,立刻说自己也要留下来跟陈浔做个伴。
陈浔想刀他的眼神藏也藏不住-
周二艺术与创意课上,老师抽点名。
苏羡音答完到以后才想起来,按照原计划,陈浔应该已经回学校了。
时间紧急,她弯下腰躲在桌子底下给陈浔打电话。
“喂?你没回学校吗?艺术与创意课的老师点名了。”
陈浔那边听起来背景音很嘈杂,他的声音也渺远,不像是从听筒传过来的。
“我今天晚上到川北。”
“好吧,姚达也跟你一起?”
“嗯。”
“行,那老师要是点到你俩了,我就帮你们说一声。”
“好,谢谢。”
苏羡音正要挂电话,听见那边似乎是姚达的声音,喊了一句。
“浔哥!这儿这儿,快来看这个妹妹弹琵琶!”
苏羡音:“……”
她按下挂断键的手一顿,眼皮抽了抽。
“你们在干嘛?”
那边陈浔的声音忽地近了些,像是将手机拿回了耳边。
“哦”他语气稀疏平常,“姚达非要带我来逛窑子,说什么带我见见世面。”
“逛……逛……”
苏羡音急得结巴了,音量陡然升高,身边立刻有同学将视线移过来,苏羡音低下了脸,耳朵烧红了。
陈浔却在那边笑得挺欢:“你别紧张啊,正规场所,卖艺不卖身的。”
苏羡音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笑眯了眼说:“那陈大少爷听起来还挺失望的。”
然后一字一顿的。
“陈浔——”
“好、玩、吗?”
陈浔笑得更欢了,低声说:“不好玩。”
“还是逗你比较有意思。”
苏羡音:“……”
“我挂了。”
陈浔“嗳”了一声:“晚上记得来接我,8点05分三川机场。”
“爱谁接谁接。”
反正她不接。
“真生气了?我在给你挑礼……”
“嘟嘟嘟嘟——”
陈浔看了一眼显示通话已结束的手机屏幕,用气音笑了声。
“小没良心的。”-
苏羡音站在机场出口的时候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容易屈服了点?
她在艺术与创意课上很有骨气地挂断了陈浔的电话,却被陈浔的微信消息轰炸以及“道德绑架”给轻易拿捏住了。
她叹口气。
蓝沁在一边等得有点不耐烦了,频频踱步,说:“这俩属乌龟的啊,都8点17了,还没走出来。”
话音刚落,苏羡音就看见陈浔穿着一件黑色长风衣,手插兜里,信步地往出口走。
姚达脸上扬着夸张的笑:“你过来干什么?不会是来接我的吧?”
蓝沁:“美不死你。”
“我陪苏苏来的啊。”
姚达快速地瞥了身侧人模狗样的陈浔一眼,笑得揶揄:“人苏妹妹需要你陪吗?尽捣乱。”
“走走走,我给你看个好玩儿的。”
姚达说着,一把揽住蓝沁的肩,拥着她快步往前走。
苏羡音瞥见蓝沁泛红的脸颊,听见遥遥一句。
“你莫挨老子,离我远点。”
陈浔这才唤她回神:“走吧。”
机场出口就连接着一片商场,苏羡音跟着陈浔往外走的时候,在路过一家生活用品店时,忽地瞥见一只很熟悉的玩偶挂件。
阿狸。
苏羡音曾经也有一只,从初中起就一直挂在书包拉链处。
她依稀记得是高二上学期,陈浔有一段时间很迷恋滑板,他家离学校并不远,于是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都滑着滑板上学,酷到不行。
苏羡音唯一一次亲眼见到他滑滑板是因为她那天迟了到。
晚上刷题刷到太晚,早起失败,又正好碰到教导主任在门口查迟到,苏羡音一个人勾着头,默默听着教导主任滔滔不绝的“教导”,被罚在校门口罚站半小时。
陈浔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大概也是起床起得太匆忙,头发蓬松,滑着滑板,发丝被吹着跟随他的动作而上下起伏着,一根呆毛固执地立着,直到他刹车在教导主任面前稳稳停住时也不肯倒下。
教导主任见到是他,拿着文件夹敲了敲他的肩,却是笑容可掬的。
“怎么回事?年级第一带头迟到?”
陈浔懒洋洋地扯了个笑,摸摸后脑勺,说:“下不为例。”
教导主任点点头,二话不说就让陈浔进去了。
他路过苏羡音身边的时候,她将头一低再低,更不用提抬头看他一眼。
但她清楚地看见他的脚步忽地一顿,然后就听见他说。
“不走吗?”
苏羡音慌乱地眨眨眼,咬着唇慢慢抬起头,手指指了指自己,艰难地看向他。
陈浔笑着点点头:“走啊,还愣那干嘛,快上课了。”
“对吧老师?”
他这才看向教导主任一眼,后者欲言又止的话就这样被吞进肚子里。
教导主任:“行了进去吧。”
苏羡音捏紧了书包带,跟着陈浔穿过广场,上楼,在楼梯口分别之际,她用着分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谢谢。”
……
后来听说陈浔就没有再滑滑板来学校了,不是因为他不喜欢了,是因为南城出了一起中学生骑自行车上学途中出车祸当场身亡的新闻。
苏羡音听说陈浔的家里人因此担心他上学途中不安全,只许他坐家里的车或者坐公共交通上下学。
于是陈浔那一个月都会坐公交,苏羡音猜测他是以此来反抗家里对他上学方式的干涉。
后来那一个月,苏羡音也会坐公交,明明学校从她家步行10分钟就能到,公交才1站,而且她与他根本不顺路,也不会坐上同一班公交。
她还是会沉默地背起书包,在公交站牌下等车的时候,余光、耳朵都在注意身边的动静。
有一回是周五,下午学校组织大扫除,大扫除完毕就提前放了学。
苏羡音在公交站牌下拿着单词书背单词,远远就看见陈浔被三五个男生簇拥着朝她走来。
她一下将单词书举起盖在脸上,又慢慢下移,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不知道男生们在聊什么,也许是周末的安排,也许是新出的游戏,各个脸上神采奕奕,还有人推搡着陈浔,害得他白衬衫领口第二颗纽扣都被扯开,他拎回自己衣领,朝那个男生“嗳”了声。
男生嬉皮笑脸的,道歉也没个正形。
苏羡音的笑就藏在单词书后。
公交站台后有一颗很大的香樟,男生笑笑闹闹,陈浔手始终插在兜里,脸上笑意很浅。
也许是聊的话题他不感兴趣,他走了神,心不在焉地望了一眼天,树叶就在这个时候在他眼前掉落,他居然伸出手,接住了那片落叶。
下午五点多,夕阳余晖在他头上镀上一层金色,陈浔拿着树叶细细摩挲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渺远。
苏羡音看着都忘记了呼吸。
听见公交车的声音了,男生拍拍陈浔:“走了浔哥,车来了。”
“嗯。”
陈浔跟着三五个男生上了车,他缀在最后,上车前像是才想起来,将手里的树叶顺着光轻轻扬在风里。
公交车门关上,车启动,扬起一阵风,那片树叶被两股风力吹得上上下下,浮浮沉沉。
苏羡音忽地将单词书反扣在椅子上,上前一步,妄图抓住那片被他握过的树叶。
可风太调皮,几次她碰到边角了又抓不住。
其实她完全可以等树叶落了地再捡起来就好了,可是又偏偏不肯,明知树叶上不可能会留有他的体温。
最后终于抓到树叶的那一秒,苏羡音笑得像个孩子,完全无视站台还有两三个没有走掉的学生对她投来的异样眼神。
她那天没有搭公交,而是拿着这一片树叶蹦蹦跳跳地回了家。
毕竟,她去车站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搭公交。
而她今天,也算是圆满。
也许是她实在是蹦得太欢了,回到家,书包拉链上的阿狸挂件就不见了。
陪伴了她三年的挂件就这么掉了。
她坐在书桌前自嘲地笑了笑,想起了《奥兰多》里的一句话。
“她竟然更喜欢落日,而不是羊群。”
她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
“看这么久?喜欢这个?”
苏羡音回过神来,陈浔已经站在那排货架前,拎起阿狸挂件,笑着问她:“是这个吗?”
“啊……嗯”苏羡音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陈浔将阿狸挂件拢在手心,轻笑了声:“现在还喜欢这个啊?不都不流行了么?”
“等着。”
苏羡音看着陈浔走到收银台,很快完成了付款。
他走向她的时候,她被回忆折磨地有点想哭。
陈浔牵起她的手,将挂件放在苏羡音手掌心。
像是忽地起了兴致,拿腔作调地说:“喜欢就说呗,犹豫那么久——”
“爷又不是买不起。”
他扬了扬眉,一脸做作的不可一世模样。
苏羡音终于笑了。
16岁因他丢失的阿狸挂件,20岁却也因他回到她手里。
原来因果真的有轮回。
第30章 平安顺遂
进校门之前, 姚达提议去美食街吃点东西,蓝沁举双手赞同,苏羡音也只能附和。
四个人在北门下了车, 姚达像没骨头似的,走路走得有气无力。
蓝沁看他不顺眼, 忽地抬起腿来给了他一脚。
“有病啊蓝沁, 是不是找打?”
“看你我就心烦。”
说不了半句话,两个幼稚园的小朋友又打闹了起来。
苏羡音在他们身后看着, 想着蓝沁上次跟她说的话, 忽地叹口气。
其实答案挺明显的, 就看蓝沁愿不愿意面对了。
陈浔低头瞥了她一眼,也不知道看出了点什么, 忽地用气音发出一声笑。
苏羡音:“你笑什么?”
“我笑你平时爱怼人,但还是很关心朋友。”
苏羡音不信自己的心思这么容易被他看穿,强压住惊讶的神色, 努着嘴不说话。
陈浔笑着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就看他俩谁沉得住气了,但我看让姚达先反应过来, 一个字——”
“难。”
苏羡音这下不得不服了, 加快了步伐跟上他,跟他并肩,肩膀还擦到他的黑风衣, 发出布料摩擦的声音。
“你的意思是,姚达也……?”
“我觉得是, 但是可能也只是我觉得吧, 总之得他自己想明白,但我觉得,他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他们两个初中开始就同班, 算起来到现在认识八年了,你也看到了,两个人相处模式就是那样,要一下子切换过来,看清自己的内心,并不容易的。”
两个人像在打哑谜,却偏偏彼此都能立刻听懂对方的话。
苏羡音:“哟,没看出来,你也是情感大师啊?”
陈浔:“也?”
“我另一个室友。”
提到这茬儿了,苏羡音干脆问:“那姚达跟陈静怡……”
陈浔笑了:“他小子就是犯浑,那天因为某人没有阻止我导致我不得不去地铁站接到两人。”
他话说到这,微皱了皱鼻子看向她。
“一路上我就像个专业的滴滴司机,一句话都没说。”
苏羡音笑出声来。
“后来到了宿舍楼下,我问他怎么回事。”
姚达那时候吊儿郎当的:“什么怎么回事?就这回事儿呗,你看到的这回事。”
陈浔气笑了:“你认真的?”
“嗨呀,什么认真不认真,我也不傻,她接近我动机不纯。”
“我就不能装傻充愣吗?不就是比演技,谁怕谁。”
陈浔有些无奈,更有些无语:“这不浪费时间么?”
“怎么了?我不能交朋友啊,就当交了个一两个月的限期朋友,外院大美女是我朋友,我又不亏。”
陈浔不是很能理解他的脑回路,苏羡音更不能理解。
她听完扶了扶额,下了结论:“那我估计至少还有一段时间的腥风血雨吧。”
陈浔看她好像为此很愁苦的样子,忽地顿住脚步,嘴边漾着一点玩味的笑:“我怎么没看见你关心关心我这个朋友?”
四个人已经走到美食街了,这个时间点,街道两边的人、电动车、摩托车都很多。
陈浔站在外侧,苏羡音被陈浔挡在里侧。
一辆速度并不低的摩托车从后驶来,地上有一滩不知道是不是面摊老板刚泼出的汤水。
苏羡音用力将陈浔往里一拉,摩托车疾驰而过,飞起的污水堪堪擦过两人,没在陈浔的衣服上留有一点痕迹。
他被苏羡音拉得几乎靠在她身上,下巴还磕到她额头,低头就闻到她头发的香味,陈浔没由来地局促。
但苏羡音好像比他淡定。
惊魂已定,苏羡音松开他,看着他可疑的神色,带着一点笑说:“这不是关心了么?”
“我的朋友。”
陈浔看着她潇洒离开的背影,摸了摸莫名发热的耳垂。
不得不承认,有被她帅到。
……
照旧是路边的苍蝇馆子,陈浔从包里拿出给苏羡音带的礼物。
是一柄团扇和一个小牛皮纸袋。
陈浔:“这个团扇是当地人手工制作的,刺绣都是手工,是当地很有名的青绣,其实我也看不太懂,但是很好看就买了。”
他挠挠头,捏着那个小牛皮纸袋,说:“这个是姚达非要拉我去的,青城很出名的凌云寺……”
听到这,姚达一拍脑袋,也从兜里拿出一个东西来,不过他的符已经没了包装,露出粉红色的本体。
他嘻嘻哈哈把符递给蓝沁:“怎么样?特意给你求的姻缘符,老大不小了赶紧找个对象吧你,那住持可说了,这符特别灵,保准你桃花朵朵……”
“诶诶诶,你别拧我耳朵啊,你这人怎么还倒打一耙啊。”
苏羡音立刻看向身侧的陈浔,发现他果然也是一副“姚达没救了”的表情。
她将东西接过来,抿着唇浅笑:“你也为我求了姻缘?”
陈浔轻轻一哂,用团扇敲了敲苏羡音的头。
“你别告诉我,你还希望是姻缘符?”
“说不定呢?”
苏羡音笑得讨巧。
“那你要失望了,就是最普通但是最实用的——”
“平安符。”
苏羡音又被回忆击中了。
她捏着那个小牛皮纸袋,拇指指腹不断摩挲着,眨眨眼忽地低下了头。
苏羡音家里只有奶奶是经常去庙里的,她本来对这些毫无概念。
算不上不信,也算不上相信,只是不了解。
高二年末元旦晚会,陈浔本来是公选的主持人,排练得好好的,却在晚会前两天晚上因为打篮球而扭伤了腿。
还挺严重,这几天不能久站,主持人也换了人。
苏羡音几次路过卓越班,见到总有人围在他周围插科打诨,还有男生调侃:“浔哥莫伤心啊,明年主持人还是你的。”
陈浔笑骂着:“滚,我还乐意清闲呢。”
她担心他的伤势,可没有任何途径可以表达关心。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契机,她想到了奶奶。
她一口气跑到奶奶那里,问奶奶山上的庙里是不是有平安符的时候,奶奶看她的眼神像看怪物。
她结结巴巴说是为爸爸求的,担心爸爸开车有危险,也不怕奶奶找爸爸对质。
可奶奶却一口回绝了她,说:“你爸爸的事你不用操心,奶奶能没有准备吗?你爸爸刚买车那年就请了庇护,你好好读书,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苏羡音的勇气也就到这一步泄尽了,她拖着步子回了家,叹着长长的气。
可正式元旦晚会的那天,年级居然安排了放孔明灯活动。
苏羡音拿着自己的那盏灯,走到最角落,四处张望着,用记号笔快速而龙飞凤舞地写下几个大字。
“愿陈浔平安顺遂。”
少年平安顺遂地长大了,一如既往的优秀俊朗。
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少女那盏托着虔诚心愿的孔明灯的功劳。
……
苏羡音把陈浔送给她的平安符放在书包最内侧,每次摸到鼓鼓一团,心里都格外踏实,好像这不是平安符,而是她的救命符。
蓝沁的表演就在这周五学校的西操场,苏羡音掐着时间去了,才发现好不热闹。
是几个跳舞社团以及音乐社团联合举办的表演,此刻草坪已经围坐了一整圈人,正跟着草坪中央唱歌的同学挥舞着手臂,整齐划一。
姚达先注意到她,朝她招招手,她不意外地发现陈浔就坐在一边。
但是很意外地发现沈子逸居然也在其列。
她坐下几个男生挪动着给她空出的位置,问:“你为什么也在这?”
沈子逸扬扬眉:“怎么?你什么时候还是草坪音乐会的主办负责人了吗?不准我来?”
苏羡音笑了:“我只是感觉你不会来才对。”
毕竟沈子逸步入大,平时还是很忙的。
一首歌结束了,主持人上前报幕,下一场正好就是蓝沁的街舞表演。
沈子逸直视着前方,淡淡说:“来看看部下表演的时间还是有的。”
这话音一落,其余的个人都多看了沈子逸一眼。
苏羡音摸摸鼻子,忽然有种微妙的感觉。
苏羡音是知道这段时间蓝沁的训练有多刻苦的,于是也毫不意外地看到她的动作干脆利落、充满律动,与音乐契合得实在太完美。
作为领舞,蓝沁毫无意外是这场表演的主宰者。
围坐着的同学欢呼声阵阵,苏羡音也扬着笑将手掌拍痛了。
谢幕的时候,蓝沁的视线很快锁定他们,朝他们粲然一笑。
但很快苏羡音就发现不对劲,蓝沁没有在鞠躬之后下台,反而带点期待的眼神直勾勾看向姚达,苏羡音顺着目光看过去,才注意到姚达手里不知何时有了一束花。
但他很显然没有上台的意思,他像是很快领悟过来迟迟不下台的蓝沁误会了什么,做了一个让苏羡音这一晚上都无法跟他和解的动作。
他把花藏在了身后。
苏羡音:“……”
蓝沁的眼里顷刻流转出失望与难堪,毕竟停顿了这么久,周围坐着的同学已经有人反应过来开始窃窃私语了。
她起身想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上台去抱一抱蓝沁,却被陈浔拦住。
他的视线具有安抚意味,抬抬下巴示意苏羡音看向沈子逸。
沈子逸站起身之前叹了口气,弯下腰从姚达的花束里抽出了一朵香槟玫瑰,带点歉意地说:“借支花。”
却丝毫没有给姚达反应的时间,径直走向舞台中央走也不是留着也不是、无措不安的蓝沁。
沈子逸将这一支玫瑰递给蓝沁,礼节性地给了蓝沁一个拥抱。
全场欢呼声一片,苏羡音松开了紧皱着的眉头。
陈浔将她的神态都收入眼底,凑近她说:“瞧你急的。”
苏羡音居然白了他一眼,气呼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意有所指,声音洪亮而清晰:“我的朋友我能不急吗?别人不在乎我得在乎啊。”
陈浔知道她在指桑骂槐,无奈地耸了耸肩,还懒懒地举起了双手。
“我是无辜的。”
你无辜个屁。
苏羡音也许是太生气了,居然也有迁怒于陈浔的时候,她直接将身子侧向另一边。
姚达这时候却站起身了,挠挠头带着花走了,一句话没留。
苏羡音瞪着他的背影,阴阴恻恻说道:“别告诉我他那束花是打算送给陈静怡的。”
陈浔:“好像确实是陈静怡问他要的花,说是今天她生日。”
“你知道你还袖手旁观?”苏羡音更气了。
陈浔立刻低姿态认错:“这事出突然我也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好有沈子逸在,不是处理得挺好?”
蓝沁跟着沈子逸一起下了台,就坐在他俩身侧。
一开始蓝沁还笑着说在后台准备时发生的趣事,后来像是笑也笑不出来了,眼角耷拉着,小声问苏羡音:“姚达呢?”
“他临时想起来有个作业没做完,回去补去了。”
陈浔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但蓝沁回宿舍的路上还是问了苏羡音:“他的花是不是送别人的?”
苏羡音沉默了。
蓝沁晚上在被窝里小声地哭泣的时候,苏羡音就在想,也许这次蓝沁是真的想明白了。
可是想明白的后果却是要直面伤害。
她于心不忍。
……
蓝沁就这样阴沉了好几天,苏羡音也问过陈浔姚达那边的情况,陈浔说姚达最近神神秘秘的,他也搞不清楚。
正在苏羡音为蓝沁的消沉而一筹莫展之际,10月底,院会迎来了这学期第一次大规模的团建活动——轰趴。
蓝沁一开始说不想去,在苏羡音的再游说下,终于还是点了头。
苏羡音那天满课,带着蓝沁坐地铁赶往郊区的别墅,算是去得比较晚的。
刚推开门,就看见沈子逸身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干事刚好在调侃:“主席,虽说你是主席也不能太夸张吧?平时也就算了,怎么院里团建你还带家属啊?”
沈子逸和陈浔听到门口的动静双双回头,与苏羡音短暂地视线交汇。
沈子逸笑得轻松,定定看向苏羡音,却对小干事说:“你这话就不对了。”
“陈浔算谁的家属——”
他目光就定在苏羡音身上。
“还说不准呢。”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