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某据点,银发男人在空旷的大厅中央站着,头顶正上方开着一扇天窗,黄昏的光倾泻而下,穿透了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
男人微微仰着头,暖光映在肤色过白的脸上,竟也显出几丝寒气。他没有戴惯常戴的那顶帽子,神色淡淡。
fbi赤井秀一如约而至,从银发男人身后的大门走进来。
他也是一个人。
琴酒回身看向他,确认他身后无人跟着后冷冷扯了下嘴角。
“赤井秀一,终于不像缩头乌龟一样藏起来了?”他好整以暇地掸了下袖子上的灰,“一个戒指就能让你露面,孤身赴险,你倒是挺在乎那女人。”
尾音渐低,似乎颇有几分不甘愿。
赤井秀一没跟他废话,“她在哪儿?”
表面上看,他确实是一个人。但他脖子上戴着的变声项圈被阿笠博士临时加装了监视摄像头。
他的fbi同事们和合作的公安都能看到此刻发生在这里的事情,一旦琴酒透露出什么讯息,他们就能第一时间门赶去救她。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也都在那里。
别的人不好说,但有诸伏景光在,赤井秀一相信他绝不会在千鹤的事情上有分毫懈怠。
琴酒没有回答他。两人谁都没有拔.枪,而是选择了拳拳到肉的战斗方法。
“从没和你这样打过一场,一直是我的遗憾。”赤井秀一慢慢说。他说话一向不紧不慢,只有在做冲矢昴时,为了刻意与本体作出区分,会有意加快说话的速度。
琴酒还不知道他就是冲矢昴,千鹤也不知道。
听了他的话,琴酒冷哼一声。
当初赤井秀一还是莱伊的时候,组织都传闻他的身手是希露柏勒开小灶教的,所以才会那么厉害。
希露柏勒以前是负责过一段时间门新人教学,只是她的教学方式太狂野,又喜欢玩弄新人的感情,后来朗姆才不再让她干这些。
琴酒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对他的厌恶一日更胜一日,“你以为你没有这双眼睛,她会多看你一眼?”
赤井秀一好像并没有被这句话攻击到,他游刃有余地闪过银发男人带着拳风的拳头,“她想看着谁都可以,对我来说,重要的是,让她明白她值得爱。”
两人的攻击停歇了一瞬,黑发男人慢慢把话说完:“琴酒,如果你对她还有一丝感情,就应该放过她,不要再把她拖入那个好不容易爬出的泥沼。”
“泥沼?”琴酒竟笑了下,两人都在肉.搏战里负了伤,他淡然地擦掉唇角的血迹,“大概吧……我非要这么做,赤井秀一,你又能怎样?”
男人脸上的笑容变得张扬又挑衅,“你看到了吧?这个据点的外围已被我用炸.弹包围——”
赤井秀一也笑了下:“我不知道你竟然对我如此执着,这是想要和我同归于尽、魂归一处?”
银发男人冷下脸来:“别说的那么恶心。”
赤井秀一说笑着,目光却始终冷冷地关注着琴酒每一个轻微的动作。终于,两人同时动作,两把.枪的枪筒互相对着彼此。
琴酒又一次露出轻笑,他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黄昏的光消失殆尽,从天窗漏进来的余晖染上了稀淡的蓝。
琴酒状似好心地为对方介绍道:“有一种炸.弹的引.爆方式和人体的心跳相连,一旦我的心跳停止,炸.弹就会进入爆.炸倒计时。怎么样,要试试吗?”
赤井秀一神色一凛,在对方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闪身、同样扣下扳机两件事同时完成。
琴酒的子.弹擦过他的肩头,他的子.弹也擦过了对方手臂。
两人并没有因此停止,而是紧接着打出下一颗子.弹、下下一颗子.弹……直到弹匣空掉。
赤井秀一肩膀中.弹,琴酒则是胸腔中.弹,子.弹没有直接打中他的心脏,但他也离死不远了。
赤井秀一清楚地知道自己那颗子.弹并非冲着对方的心脏而去,是琴酒故意调整了中.弹的部位。
赤井秀一用染血的手调整了下左耳的蓝牙耳机。
“没用的。就算你死了,外面的炸.弹也不会爆.炸,因为我有非常可靠的一群盟友。”
刚刚发现外面的炸.弹时,他便同步给了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炸.弹的事没有比他们的友人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更懂行的。
而且绕过了走程序的步骤,他们能直接把两人叫过来帮忙。
就在刚刚琴酒打出第二枪的时候,赤井秀一已经听到耳机里传来炸.弹已拆除完毕的声音。
作为同伴,没有比他们更可靠的。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
“你不是……想知道她的下落吗?”琴酒单手撑着地,长长的银发从一侧滑落,沾了满目的血。
他的目光黯淡了一瞬。
她最不喜欢弄脏他的头发,麻烦得要死,幸好以后都不会再看见那个麻烦的女人了。
所以,这是最后一眼。
他按下一个按钮,一道银幕沿着墙面降下,放映机开始运转,银幕逐渐亮起,出现一幅幅画面。
金发女人背对镜头躺在床上,似乎正睡得香甜,而在更靠近镜头的地方,一颗炸.弹的倒计时正在一秒秒前进。
“谁说……我的心脏连接的是这边的炸.弹了?”银发男人的语句变得断断续续,气息微弱,但他脸上的笑却在逐渐放大,显得那么嘲讽,“赤井秀一,是你亲手杀了她。”
没有人知道他的视线正变得模糊不堪。
过暗的屏幕在他眼中成了一团团的色块,无论是瞪大眼睛,还是轻轻眯起,都不能再看清。
原来没有最后一面了。
他说不上到底有没有遗憾。
只是这麻烦而无趣的一生,终于停止了。
琴酒失去了气息,但赤井秀一已经顾不上了。没有任何时间门留给他自责或是痛苦,他必须尽快行动起来。
绝不能。他绝不能再一次看着她死在面前。
屏幕上的倒计时有半个小时——这是一个令人惊异的宽裕、又远远不够的时间门。
耳机里的诸伏景光忽然说:“赤井先生,你把镜头对准屏幕,我好像知道这是哪里。”
另一边,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辨认过后,对视了一眼,肯定了彼此的猜测。
“是那栋别墅的地下室?”听到这个答案,赤井秀一有些难抑的惊讶,“我从未去过那里。”
诸伏景光心说:那你幸好是没去过。
“这不重要,那里离这里不算远,我会和松田、萩原他们马上赶去,赤井先生你先去处理一下伤……”
赤井秀一马上说:“我也去。”
诸伏景光能理解他的心情,也不再劝他,转头对好友降谷零说:“零,麻烦你去看着监控画面,如果有什么变故,马上通知我们。”
降谷零点点头,“一切小心。”
四个人开了两辆车,赤井秀一和诸伏景光在一辆车上。诸伏景光做司机。
除了他们几人,还有公安和fbi的下属跟着,只是前面那辆车驶得飞快,后面的车死命地追也被拉开了差距。
在这样颠簸的车上,赤井秀一只能咬牙简单处理了伤口,另外打出了一通电话。
幸好他作为冲矢昴和千鹤见面时,留了她的新的联系方式。
诸伏景光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屏着呼吸等待手机接通。
千万要听到手机铃声醒过来啊!!
通话成功的声音出现的那一刻两人都不自由自主地松了下肩膀,诸伏景光才惊觉自己手心全是汗。
他的车技其实比不上零和萩,但此刻肾上腺素飙升,死死地咬在萩的车后。
这是在和死神赛跑,而他们必须赢。
“摩西摩西?”电话里的女声还有几分没睡醒的黏糊。
赤井秀一下意识打开了颈饰变声器,要开口的那一刻,又将它关掉,用上了自己的原声,“千鹤,你听我说——”
“这个声音……你是莱伊?很高兴你还活着,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千鹤,你身边有炸.弹,你必须尽快离开那儿!”
“炸.弹?哦哦,我看见它了。谢谢提醒,不过我恐怕离开不了。”
“……为什么?”
对面响起哗啦啦的铁链声,“因为我被铐住了嘛。总之谢谢你的关心,不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当时分别的时候没能好好告别,现在补给你。唔,就祝你未来万事如意吧。”
万事如意,这是她觉得最美好的祝福。
若事事如意,便没有遗憾。
“嘟嘟嘟……”
说完之后,对面很快就挂了电话,没给赤井秀一再说别的的机会。
紧接着,诸伏景光的电话也响起,来电人是零,他赶紧接起,开了免提。
“零,怎么了?”
“好像有点不对劲。那个女人从床边拿起了一把钥匙,往厕所走去了。”
……
三代川千鹤盯着手里的钥匙看了会儿,把它扔进马桶,按下下水键。
睁开眼之后,她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琴酒老是说她笨,其实他每次想干什么,她都能猜得又快又准,这一点可比伏特加强得多,那家伙只会“大哥说得对啊!”“原来如此”“不愧是大哥”。
在琴酒相关知识问答考试上,三代川千鹤甚至能超过琴酒本人拿到第一。
铐了她,安了炸.弹,却又留下一把能开锁的钥匙——她的大哥至死都是这么别扭。
是的,她已经猜出他要赴死去。
和她这种得过且过的人不一样,琴酒由99的骄傲和1的执拗组成。组织覆灭,他大概从未想过要再活下去。
其实倒不见得是琴酒多么忠于组织,只是他想不到别的可以存活于世的意义。
三代川千鹤也想不到。
但她觉得无所谓。想不到就想不到呗,过一天算一天,活到不想活的那一天就可以了。
三代川千鹤从没想过不想活的那一天会在何时、以何种姿态到来。
但是等它到来的那一刻,她平静地接到信号,淡然地将生存的机会顺水冲走。
这个世界,实在太无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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