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嗓音也落入到了还未完全昏迷的温辞玉耳中。
但温辞玉丝毫不为所动。
在温辞玉下坠到极致的最后一刻,他忽然在这无边无际的浓烈黑雾中看到了正在沉睡的秦阳和云琏的灵魂,他连忙提起最后一点意志,用力追了下去。
而这一秒,温辞玉并没有注意到,有一个熟悉的魂魄从他身后追了上来,一直紧紧凝视着他。
那个魂魄放弃了脱离幻境,紧跟在他身后。
两道金光撞开了秦阳和云琏的幻境,落入其中。
四个人的魂魄就此被幻境缠绕在了一起,一层一层,重重叠叠。
无数黑雾笼罩上来,将他们包裹在幻境的最深处,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蚕茧,无法动弹。
混沌神凰的眼睛就在罅隙中静静看着这只巨茧,面露微笑。
他看着被混沌黑雾侵蚀了意志的温辞玉逐渐在幻境中迷失自己,而辜行宴也因为寻找他变得面目全非。
秦阳和云琏在幻境中不停改换着稀奇古怪的身份,相爱相杀。
除了辜行宴,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幻境里真实目的,而是在一个个不同的身份里变成不同的人。
至于辜行宴,他虽然是最清醒的那一个,却并不知道温辞玉和混沌神凰的那个赌约,他只以为这是混沌神凰用幻境困住了他们,所以一直在一层层幻境中苦苦挣扎。
但看着看着,本来得意的混沌神凰脸色突然变了变——糟了,他没有跟温辞玉约定好破除幻境的时间!
如果是这样,那么温辞玉可以在这里面轮回一万次都不离开,也不算他输。
混沌神凰:……
可很快,混沌神凰又释然冷笑。
等他疗伤好了,便可以打破这方天道离开这个鬼地方,那些东西他也不争了。
重寻一副躯体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而他对自己的幻境仍是自信无比。
之前的幻境是依据温辞玉而造,可现在这个幻境却是四个人魂魄的交错。
即便温辞玉自杀,剩下三个人也还是很难脱离幻境,甚至会因为幻境一角的崩塌而自我怀疑。
辜行宴也许可以让温辞玉清醒,但他能拯救剩下那两个人吗?
混沌神凰想着,就觉得自己这个幻境的架构简直完美无缺,便又埋头疗伤。
温辞玉四人就继续在不同的幻境里轮回。
也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每个幻境的内容都刻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导致渐渐的,他们梦中也会出现从前幻境的内容。
而这次,温辞玉和辜行宴再次进入了那个只有云琏却没有秦阳的幻境。
在地牢中,温辞玉和辜行宴隔着坚硬的栏杆,遥遥相望。
许久,温辞玉轻声说:“阿宴,我好像在这见过你很多次了。”
这时的温辞玉脑海里过往几个世界的内容历历在目,他也意识到那些世界包括这个世界,他都不止经历了一次。
只是,他一直在寻找一个真相,一个真正打破这些世界的真相。
辜行宴遥遥看着温辞玉:“我也在寻找一个真相。”
温辞玉静了片刻:“那你找到了么?”
辜行宴目光落在温辞玉此刻黑润如玉,带着无限平静的眸子里,静了静,微微一笑:“好像找到了。”
温辞玉怔了怔,不自觉睁大了眼。
辜行宴想了想,又道:“你过来,我怕别人偷听。”
温辞玉走了过去。
辜行宴隔着地牢的栏杆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他。
久违的玉兰花香和麝香气交织在一起,在某一瞬间让温辞玉鼻头微微一酸,有些想哭。
他们经历过的每一世,他都记得。
而这时,辜行宴贴在他耳畔低声道:“辞玉,杀了我。”
温辞玉瞳孔猛地收缩——多么熟悉的一句话。
可当他侧过头去看辜行宴的表情时,却没有再看到辜行宴眸中那一点宛如金线的光芒。
四目相对,短暂的沉默后,温辞玉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些幻境,看似由他们四个人为主而构造的,可核心却放在了辜行宴的身上。
因为辜行宴才是大魔此刻的宿体。
云琏虽然是大魔未来的宿体,但那只是未来。
幻境,必须有一个核心。
而那个核心,就是辜行宴。
温辞玉喉头有些哽咽。
可最终,他并没有犹豫,他左手抱紧了辜行宴的后背,右手抬起,拔下了头顶的簪子。
乌墨色的长发倾洒而下,笼罩住了两人,温辞玉抬手,用力刺出——
就在这一刻,地动山摇,无数白光从辜行宴的身体里绽放开来!
这个世界就疯狂坍塌粉碎。
白光和黑暗的交错中,灵光碎片如海倾斜。
与此同时,他们都听到了一点极为凄厉,类似鸟鸣的嘶鸣。
混沌神凰!
是它。
待到温辞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抬起眼,对面海浪滔天,狰狞无比的黑暗中一双金色的瞳孔绽放着无比可怖的光芒。
海浪扑面而来,几乎要击碎宝辇。
温辞玉回头看向车内逐渐清醒过来却没有完全清醒的云琏和秦阳,当机立断,一把抓起云琏身旁的帝剑,纵身而起——
在无限海浪和狂暴的海风中,温辞玉朝天托起这柄光华无限的帝剑,高声道:“请帝剑斩杀大魔!”
帝剑应声,化为一道煌煌数十里的长虹,破空而去!
那光芒把整个黑暗的海面和无边乌云的天空都照得宛如白昼。
最终,那一剑彻底没入了魂魄重创的混沌神凰眉心。
无边光华璀璨绽放!
轰然爆炸声后,海面上海浪狂涌,金红色的翎羽和火焰从天散落而下,坠入海中,变为无数星点,把海水灼烧,发出嗤嗤的响声。
温辞玉遥遥看着这一幕,明知危险万分,却还是飞身而去。
有凤凰神火灼伤了他的衣服和头发,但他不以为意,终于,他在所有坠落的星火中,找到了一点明灭不定的魂光。
温辞玉捧着那一点虚弱的魂光,几乎是喜极而泣。
也就在这一刻,忽然有风吹过,有温暖的光从天顶照射而至,这光只是轻轻照在温辞玉身上就彻底熄灭了温辞玉身上的火焰。
温辞玉恍惚仰起头。
他的眼角余光看到云琏和秦阳正匆匆从宝辇的方向朝他追来,而天际则有一只形容极为完美威严的凤凰神明漂浮其上。
静静看着他。
云琏在看到这只凤凰后,忍不住就兴奋道:“外祖!”
凤凰神明冲他轻轻点了点头。
温辞玉这时心头一动,忽然就冲那凤凰神明道:“太凰神庭的神明,求您救救他。”
凤凰神明果然看向他,过了许久,它徐徐开口:“造化神器可以给他重塑身躯,但这个时间会十分漫长,你愿意等吗?”
温辞玉眼眶一红,低声道:“我愿意。”
凤凰神明眸中流露出几分和蔼:“那就跟我们走吧。”
温辞玉:“是。”
有一枚凤羽从天而降,化为一条金红色的大船,温辞玉和云琏三人登船而上。
不远处,一柄帝剑停在空中,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跟上去。
可最终,那柄帝剑还是化为华光,回到了天庭。
·
太凰神庭。
无数浮空的岛屿被凤凰神金连在一起,上面开遍花木,风轻轻一吹,漫天鲜红的凤凰花便飘落下火红的花瓣,从天而下,降落到下方无穷无尽的碧海中。
温辞玉这会就守在一个岛屿的一角,守着一颗水晶的一样的东西。
造化神器在上方静静旋转,绽放出光华,修复着那水晶里残存的一点华光。
云琏站在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好一会,他忍不住看向身前的白衣老者,低声问:“外祖,当时混沌神凰那样放肆,你为何不出手?”
白衣老者:“他干涉的是道玄天庭的天道法则,只有你那个无能的父亲可以处罚他。但你父亲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同他大肆作对。倒是那个少年的赌注以太凰神庭的天道为誓,却让我可以亲临道玄天庭,这也是他的聪明之处。”
云琏恍然:“原来这里面弯弯绕绕那么多啊。”
白衣老者皱眉道:“你这幅不学无术的模样,真是像极了你那混账父亲。”
云琏:“呸呸呸,太晦气了。”
白衣老者目光微动,似乎也觉得晦气,不再说了。
这时,不远处,忽然有一个黑衣青年走了过来。
云琏回头,发现是秦阳,连忙就抬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秦阳点了点头,没说话。
白衣老者见两人的情状,静了片刻,忽然看向秦阳道:“太凰神庭前些时下了禁令,不许同外族通婚。”
秦阳:?
云琏:?
良久,云琏无语道:“外公,你就不要乱点鸳鸯谱了,秦阳是直男!”
白衣老者莫名其妙:“什么是直男?”
云琏“额”了一声:“就是三千小世界里的叫法,嗯……不喜欢男人的意思。”
“哎,也不知道混沌神凰这家伙怎么去过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小世界,害得我现在同大家说话大家都听不懂了。”
白衣老者:……
·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从白天到黑夜,从黑夜到白天。
太凰神庭太过宁静温柔了。
温辞玉已经记不得是多少次看凤凰花开谢了。
这天,他因为跟云琏和秦阳一起去海上看海市蜃楼,累了,便起晚了。
模糊中他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不远处的窗户下映出一个十分修长高大的身影。
温辞玉怔了怔,揉了揉眼睛,慢慢起身:“秦阳?”
那身影转了过来,掀开屋门上的帘子,欠身走了进来。
在太阳顺着帘子倾斜而入的那一刹,温辞玉看清了对方的脸。
那张无比熟悉,镌刻在他心头的俊美面庞。
他在梦中想了无数遍,明明已经模糊,却又在此刻清晰无比的面庞。
温辞玉呆呆地坐在床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直到,那人冲他微微一笑,轻声说:“我回来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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