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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沈牧很快回来， 柳烟凝已经领着阿宝坐在了沙发上。


    “爸爸。”


    沈牧走过来，坐在沙发上，看到柳烟凝将头靠在沙发靠背上发呆， 拉住她的手，“在想什么呢？”


    柳烟凝看向沈牧， 沈牧是懂她的， 他知道柳烟凝心底的想法，只是她不敢去轻易尝试， 沈牧推了她一把， 目前看来， 她确实舒服多了。


    沈牧明天就要走，柳烟凝突然兴起，晚上不在家吃了， 她要带着丈夫儿子出去吃。


    “秦姨，一起去吧，做了一年的饭， 今天出去吃， 轻松轻松。”


    秦姨哪能那么不懂事，立马就笑道：“外面的饭，我吃不惯，我还是自家里弄点吃了，你们去，你们去。”


    沈牧虽然不习惯在外面下馆子，但也不愿意扫了柳烟凝的兴。


    阿宝很高兴， 他喜欢跟爸爸妈妈一块出去， 自从沈牧去了泉市工作，这种机会尤其难得。


    柳烟凝开着车， 一家人来到北京饭店，饭店过年的时候也开着门，许多新潮的人家年夜饭都不在家做了，来北京饭店定席面。


    饭厅里放着钢琴纯音乐，桌面上铺着洁白的桌布。


    阿宝看着桌布，他问妈妈，“妈妈，要是客人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将油溅到上面怎么办？”


    柳烟凝笑道：“那就换呀。”


    阿宝想起了秦姨，“可是秦奶奶说桌布会很难洗的，所以要让我吃饭的时候小心。”


    家里的饭桌也铺着桌布，经常换，溅上油就换，秦姨曾经念叨过太难洗，可是饭桌上依旧铺着桌布。


    “直接不要桌布了，擦桌子多方便啊。”阿宝说道。


    柳烟凝笑了起来，“这桌布就像人的新衣裳，那是门面，不穿新衣裳也行，但是每个人都要买新衣裳。”


    阿宝晃了晃脑袋，没听明白。


    柳烟凝也没多点菜，点了三菜一汤，足够一家人吃了。


    正在等菜的空隙，他们旁边的餐桌等来了一桌客人，一男一女。


    最开始柳烟凝没注意，直到女人开口说话，声音传入耳膜，引起了熟悉的振动。


    柳烟凝回过头，女人背对着她坐着，只能看到她一头精心打理的卷发垂在背后，身材纤细，光看背影认不出是谁。


    但她对面的那个男人正对着柳烟凝坐着，男人戴着斯文的金丝眼镜，大衣让服务员挂上了，西装革履，年纪看起来四十多岁，很儒雅的样子。


    柳烟凝听女人的声音感觉熟悉，但一时间没认出对方来，她没太在意，天底下声音相似的多了去了。


    很快菜就上齐了，沈牧给妻儿盛了一碗汤先喝着。


    柳烟凝看到客厅一角有架钢琴，摆在那。


    汤是老鸭汤，刚出炉有点烫，柳烟凝一边吹一边叮嘱阿宝慢慢喝。


    “沈牧，你想想有没有什么要置办的东西，一会儿吃完饭了，咱们去逛商场去，在北京买了，免得去泉市又找不到。”


    沈牧想了想，他确实要买一些书，“一会儿去书店看看吧。”


    柳烟凝给阿宝要了一个鸡蛋羹，北京饭店的鸡蛋羹做得很不错，嫩滑爽口，柳烟凝都挺喜欢，阿宝说道：“要是秦奶奶来了就好了，她吃了鸡蛋羹，肯定能在家里做出来。”


    “秦奶奶做过鸡蛋羹的呀！”柳烟凝说道。


    阿宝沉默不语了，他感觉秦奶奶做的鸡蛋羹没有北京饭店的好吃，但是他不能说出来，不然秦奶奶会伤心的。


    “许老师，您上次指导我写的文章我重新改了一遍，吃了饭，拿给您看看。”


    “行啊，你写文章的水平大有进长，看来最近很听话，没少看书。”


    “是，您送给我的书我都看了好几遍了，您那要是还有什么好书，借给我看看，我保证看完就还给您。”女人笑起来，语调有些撒娇的意味。


    柳烟凝这回没听错了，身后的女人虽然几年没见了，但是声音没变，她不会认错了。


    柳烟凝放下汤勺，捏起筷子挟了一根青菜。


    身后的动静时不时地传来，对方说话轻声细语，就算是笑，也是得体的含蓄的笑。


    柳烟凝心里有几分好奇了，怎么柳欣茹会在大年初四跟她老师出来吃饭呢？


    一家人慢慢地吃，慢慢地聊，等柳烟凝他们吃完了，对方早就已经吃完走了。


    泉市虽然也是市级城市，但毕竟物资没有北京丰富，一家人来到新华书店，新华书店营业到晚上八点钟，沈牧要买几本工具书，有同事托他带。


    阿宝看到书就高兴，也在挑挑选选的看看有没有自己要买的书。


    柳烟凝只对文学感兴趣，她往文学类书架走去，他们来的这个书店挺大的，分了好几个区，大过年的，书店人并不多，环境很安静，柳烟凝看的书很多，主要是她外公的书多，她从小看到大，但是她外公过世多年，现在新晋的青年作家层出不穷，其中不乏非常有才气的。


    柳烟凝挑了两本，她不打算在这里看，但是沈牧还没过来找她，她打算再看一看，转过一墙书架，旁边设了一张供选购者临时看书的桌子，此时桌边坐着两个人，两人似乎也以为书店人少，没人往这边来，正大胆的在接吻。


    柳烟凝看到男人将手伸进了女人的毛衣。


    看到有人过来，那两人慌忙分开，男人立马将桌上的毡帽戴在了头上，不叫人看到他的脸，女人则慌乱地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几乎慌得像偷情的了。


    女人整理好衣服，才抬头看过来，在看到柳烟凝的那瞬间，她的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脸色变得煞白，血色瞬间就褪得一干二净，像过年的时候宰杀的猪，放干了血，尸体变得惨白惨白的。


    对比之下，柳烟凝则淡定得多了，她的视线在男人身上略过，书店里面开着暖气，男人大概也是嫌热，将大衣脱在了一旁，依旧穿着那身得体的西装，只是由于他太急迫，身体蜷缩成了他这个年纪很难达到的角度，体面的衣服也弄皱了。


    几年没见，没想到再见会是这样的场景。


    柳欣茹的脸涨红得像蒸熟的虾，她似乎想要站起来逃走，可腿脚已经完全软了，她下意识地垂下头，羞愧地躲避柳烟凝的视线。


    空气都变得让人难以忍受，柳欣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柳烟凝，还是在这样的时候。


    等身边的许老师站起来，柳欣茹才鼓起勇气抬头，柳烟凝早已不知去向，她到底顾及姐妹一场，给她留了脸面。


    柳欣茹的心又几乎变得惆怅了，这几年她很恨柳烟凝，恨她赶尽杀绝，一点都不顾骨肉之情。


    沈牧还在找工具书，他在书店里看到了自己出版的那两本工具书，几年过去，这两本实用的工具书依旧没有被市场淘汰，销量依旧□□。


    看到柳烟凝拿着书过来，沈牧自然地接过来，一会儿一起付款，“挑好了？”


    柳烟凝嗯了一声。


    他很快就察觉到柳烟凝的表情不太对，低声问道：“怎么了？”


    柳烟凝摇头，“没事。”


    但终究是有事的，沈牧在车上就察觉到了，柳烟凝开车有点心不在焉。


    “怎么了？开车都心不在焉的。”沈牧其实也想去学个驾照，他在的时候柳烟凝就不用辛苦开车，但是他一直没有时间去考。


    柳烟凝将分散的心神收回来，专心开车。


    眼看妈妈直接开回家，阿宝突然在后排说道：“妈妈，我们去拍照吧！拍全家福！”


    柳烟凝愣了愣，她扭头看向沈牧，上次沈牧离开之前，她也计划过一家人要去拍全家福，但是后来还是没有拍成，沈牧提前就走了。


    沈牧笑道：“好，那我们就去拍照！”


    柳烟凝应该想到这个事情的，但是春节事情太多了，她这两天又天天出门采购，忙得都忘记这个事情了，确实，这张全家福两年前就应该要拍了的。


    她方向盘一转，停在了光明照相馆门口。


    下车之前，柳烟凝又有些犹豫了，从前她要是计划去拍照，那得提前两个小时准备，要化妆，要挑选衣服，还得带两套衣服，她不喜欢照相馆里面的衣服，款式老气不说，还脏。


    今天临时说要来照相，她今天出门之前倒是化妆了。柳烟凝取出随身小镜子照了照，脸蛋倒是精致的，就是头发没好好弄。


    沈牧凑过来看了一眼，笑道：“可以，很漂亮。”


    柳烟凝笑了起来，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她突然看到镜子里的眼角出现了两丝细细的纹路。


    柳烟凝陡然一惊，她侧过脸，挤出笑容，对准了光线，仔仔细细地看向镜子。


    没有看错，她的眼角真的开始长细纹了。


    沈牧注意到了柳烟凝突然的奇怪举动，凑过来，“怎么了，眼睛进灰尘了？”


    柳烟凝猛地回过头，看向沈牧，她仿佛才刚刚发现，原来沈牧的脸跟之前相比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他皮肤粗糙了很多，远看依旧帅气如从前，近看也能看到他眼角的纹路。


    这个发现让柳烟凝几乎有些失落了，她早就已经知道时间在推着他们往前走，她再青春靓丽的脸，总有一天也会老去，就像苏婉清那样。


    沈牧握住柳烟凝的手臂，关切地问道：“怎么了？烟凝。”


    柳烟凝看向沈牧，她和沈牧现在虽然没有两年前年轻了，但是和后面的时间比，这就是他们最年轻的时候了。


    柳烟凝坚定地拉着丈夫和儿子走进了照相馆。


    其实柳烟凝更想去影棚拍，但是这个时候影棚可能没有人，而且需要提前预约。


    过年这段时间也是照相馆生意最好的时候，到这个时候，多数人都舍得花钱了，平时一块钱恨不得掰成两块钱使，到过年的时候，平时攒的钱都舍得花了，照相馆也得排队了。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照相馆也只有零星的客人。


    还有一对新婚夫妻等着要拍照，两人似乎是通过相亲认识的，生疏地站着，两人中间起码隔了一米以上。


    柳烟凝他们先来一步，排在了他们前面。


    光明照相馆的老板去年结婚了，他的新婚老婆在照相馆里帮忙，她给女客人免费盘头发，她手艺很好，刚给一个大娘盘了头发，轮到柳烟凝了。


    柳烟凝刚好不太满意自己今天的发型，走过去问她，“我能做个什么发型？”


    老板娘对着柳烟凝打量了几眼，笑了起来，她是小家碧玉的长相，笑起来也温婉可人，“我先捯饬一下，您不满意再换。”


    柳烟凝坐在镜子前，她是黑长直的发型，要盘头发确实也不好盘，而且容易显得老气，老板娘拿了几个夹子，将柳烟凝耳侧的头发稍微编了一下，夹在了头顶。


    前后几分钟的时间，柳烟凝已经露出了高而圆润的颅顶，头发蓬松地夹在头上，耳鬓自然垂下几丝较短的细发，配着柳烟凝自己化的淡妆，看着效果还真的不错。


    桌子上摆着一只红色的塑料镜，圆圆的刚好能露出柳烟凝的脸来，她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惊讶地看向老板娘，“你手艺真好。”


    老板娘抿嘴笑道：“你底子太好了，我就没见过比你更漂亮的。”


    排在柳烟凝后面的新婚妻子也惊艳地看着柳烟凝，抿嘴笑道：“你真漂亮。”


    “谢谢。”柳烟凝大大方方地道了谢，坐在一旁等着。


    她将阿宝拉到自己身边，帮他整理衣服。


    阿宝高兴得脸都红了，他知道当年和爸爸没有拍成全家福是妈妈的遗憾，其实也是他的遗憾，今天这个遗憾终于能弥补上了，阿宝高兴极了。


    给儿子整理了衣裳，柳烟凝又给丈夫整理，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沈牧一向注重自身形象，出门都会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她象征性地帮沈牧拍了拍肩膀上不存在的灰，沈牧拉着她的手，坐在了一旁等候的凳子上。


    柳烟凝看老板娘给女客人梳头，她确实很有一手，能根据每个人长相的特点去设计更合适的发型。这个女客人本来其貌不扬，她给对方做完头发之后，还用眉笔和口红给她增加了气色。


    等女客人梳完头站起来，柳烟凝看到她丈夫的眼睛也露出了惊喜的光芒，确实漂亮了很多。


    等柳烟凝回头，她看到沈牧也正注视着自己，几乎是目不转睛了。


    柳烟凝伸手捏了捏他，将人惊醒过来，柳烟凝低声问他，“看什么呢？”


    沈牧笑道：“这个发型太适合你了，你像一个公主。”


    这赞美太朴实了，朴实得有些可爱了，柳烟凝笑了起来，阿宝也跟着爸爸说道：“对呀，对呀，妈妈真像公主。”


    柳烟凝紧紧地握着沈牧的手，若是他们能常伴彼此身侧，生活不知道会有多么的幸福。


    柳烟凝看到了相馆里的婚纱，这些婚纱都是供来拍婚纱照的新人穿的，看起来风格有些夸张，但是洁白的颜色依旧吸引了柳烟凝的目光。


    她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拎起一件看了起来。


    照相馆的婚纱不能指望它的质感能有多强，但是出乎柳烟凝意料的是，这婚纱看起来竟然很干净，她扭头看向老板娘，她上一次来照相馆还是沈牧刚出差的时候。和之前比起来，照相馆在有了女主人之后确实干净整洁了很多，连这些婚纱都享受了浣洗的待遇。


    沈牧走了过来，站在柳烟凝身边，他看破了柳烟凝的心思，“那我们也拍个婚纱照吧。”


    这正中柳烟凝的下怀。即使跟她想象中的模样有所差别，她和沈牧连场像样的婚礼都没有，总不能连婚纱照也将就着拍。


    可现在她的想法改变了，她想要留住自己和沈牧最年轻靓丽时候的样子，现在就要拍，迟一天都不行，迟一天他们就比现在更老了。


    柳烟凝挑选了一条相对心仪的婚纱，又给沈牧挑选了一套西装，为了将就大多人的尺寸，婚纱和西装的尺码都是偏大的，两人去试衣间换上了衣服。


    说是试衣间，其实就是用布简单围起来的一个小空间。


    婚纱大了很多，手巧的老板娘用架子将腰身收了起来，从正面看，这就是一件不能更合身的婚纱了。


    老板娘特意将柳烟凝引到了粘贴在墙上的全身镜前，笑着赞美道：“你自己看，多美啊！”


    柳烟凝也看得呆住了，难怪女人都想穿上婚纱，这洁白的简单的裙子就是有这么大的魔力，上身之后让人挪不开眼睛。


    沈牧的西装却很合身，他本来就身高腿长，西装穿在他身上又帅气又挺括。


    阿宝围着夫妻俩转，换了衣服的爸爸妈妈变得好像他都有些陌生了，但是不能否认，爸爸妈妈都很漂亮。


    柳烟凝有些遗憾，要是阿宝今天穿着他那身小西装出门就好了，那身小西装是柳烟凝特意给阿宝买的，穿上身非常帅气。


    但是只能将就了，她的婚礼是将就的，婚纱照是将就的，拍婚纱的地方也是将就的，无数个将就却好运地换来了和谐幸福的婚姻，聪明可爱的孩子，这已经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柳烟凝笑盈盈地站在沈牧的身侧，挽着他的手臂，头微微地朝他侧过去，微笑起来，闪光灯定格了时光。


    回到家已经晚上了，阿宝知道爸爸明天就要走了，像个挂件一样，跟在爸爸身后，跑出跑进的，后面沈牧干脆将阿宝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只是阿宝毕竟长高长大了，房子层高没那么高，进门出门的要撞上，沈牧只好将阿宝放下来，摸了摸阿宝的头顶，“阿宝是真的长大了。”


    “阿宝已经七岁了。”阿宝说道，七岁的阿宝和小时候区别不大，只是身板抽条了，柳烟凝喜欢将他打扮得很精致，看起来就像个矜贵的小少爷。


    次日。


    沈牧回来给家里带了点特产，总体来说，行李并不很多，去的时候却背了两大牛仔布行李袋的东西，一袋子是日用品，一袋子是吃食，柳烟凝几乎将想得到的东西都给他置办上了，还有一个小一点的背包，里面装满了秦姨连夜给沈牧烙的饼，煮的鸡蛋，还有一些饼干水果还有几瓶矿泉水。


    矿泉水太沉，柳烟凝坚持要沈牧拿上，“火车太久了，万一火车上的热水没了，你不可能渴着捱那么远，拿着吧。”


    沈牧望着妻子，喉咙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他知道这两大包东西都是柳烟凝的心意，沉重得他扛着都有些吃力。


    “东西多，你回家一趟，不能不给你同事分一点，到时候你到泉市有没有人来接你？”


    “应该有的，别担心，我一个大男人，没事的。你照顾好自己，阿宝只能辛苦你了，烟凝。”


    沈牧这次是独自返程的，今天走，在收假之前，他才能回到基地。


    “里面有一包肉干，是我给龚大哥带的，你到基地了就给他。”


    沈牧点头，“好，我记下了。”


    “到了给家里打电话。”


    沈牧扛着行李，后背不知道在哪里蹭了灰，柳烟凝轻轻地帮他拍去，又理了理他脖子上的围巾，“照顾好自己，平安回来。”


    月台的风很大，几乎要将人吹倒，阿宝拉着爸爸的衣摆，他有一件非常关心的事情，“爸爸，你记得元宵节的时候一定要看我的表演哦！”


    沈牧点头，承诺阿宝，“如果爸爸没有要紧的工作耽误，一定会守着电视看你的表演的。”


    阿宝听爸爸这么说，放心了，但随即又担心起来，万一那天爸爸有事情怎么办？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阿宝的心里，以至于送完爸爸回到家，阿宝还在忧虑着。


    爸爸一走，家里的气氛顿时冷清下来了，阿宝依偎在妈妈的怀里，妈妈不发一言，他知道妈妈此时一定很难过，安静地陪着妈妈。


    柳烟凝的难受没有持续太久，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好的，她似乎已经快习惯了跟沈牧的分别，分别才是常态，在分别中的相聚，即使很短暂，也应该心怀感激了。


    柳烟凝缓过神来，很快就发现了阿宝在担心着什么，小眉头皱得紧巴巴的。


    “乖乖，你在想什么？”


    阿宝仔细地观察妈妈的脸色，见妈妈的情绪好转了，他才说道：“万一元宵节的那天爸爸刚好有事情耽误呢，妈妈，那他就看不到我表演了。”


    柳烟凝看着阿宝，想了想，“那妈妈去买个摄影机，到时候你表演的时候妈妈就拍下来，刻在录影带里，给爸爸寄过去，好吗？”


    阿宝的眼睛一亮，“可以吗妈妈？”


    “当然可以，妈妈明天就带你去买。”


    阿宝开心起来了，“太好了，妈妈，谢谢妈妈。”


    苏婉清是吃了午饭过来的，是昨天那个司机送她过来的。


    沈牧不在家了，没人帮着给苏婉清抬上台阶，司机一个人办不到，柳烟凝也没力气，阿宝见状，跑到隔壁毛宁宁家，毛晓峰还在家里，来帮了个忙，将苏婉清给抬上了台阶。


    苏婉清似乎对这种情况已经习惯了，也并不觉得难堪。


    柳烟凝在一旁看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她看过苏婉清年轻时候的日记本，上面记录的心情和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那个时候她是多么的骄傲，她会弹琴会跳舞，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可现在她的十指硬得像鹰爪，双腿也残废了，就是个寻常得有些可怜的老太太了。


    这让柳烟凝心里生出了些对她的怜悯。


    毛晓峰帮忙将苏婉清抬过门槛，苏婉清客气地道谢，“谢谢你了，年轻人。”


    毛晓峰还不知道这老太太的身份，但是柳烟凝的客人没错了，他笑道：“我们和烟凝一家是很好的朋友，一会儿您要离开了，我来帮忙。”


    苏婉清还是微笑，“真是麻烦你了，人老了不中用，还要麻烦年轻人。”


    也就是在苏婉清笑起来的时候，毛晓峰惊讶地发现这个老太太跟柳烟凝很像，神态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只是老太太的脸部肌肉垮下去了，看不出年轻时候的风华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毛晓峰知道了苏婉清的身份。


    他离开之前对柳烟凝说道：“一会儿老太太要走的话，你让阿宝过来叫我，我今天都在家忙活。”


    司机也先行离开了，苏婉清进了客厅，她看了一圈，问柳烟凝，“沈牧走了？”


    柳烟凝点头，她坐在沙发上，苏婉清自己转着轮椅，阿宝看到了，跑过来在后面推着，苏婉清眉开眼笑，“阿宝，乖孩子，你别推，太重了，外婆自己能推的。”


    阿宝将苏婉清推到沙发边，秦姨泡了茶过来，细心地摆在茶几上，苏婉清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苏婉清看着秦姨微笑道：“多亏你照料烟凝母子。”


    秦姨比苏婉清年纪几岁，因为注重养生，身体健康，看着比苏婉清年轻十几岁，“应该的，应该的。”


    看到苏婉清坐在轮椅上，最感到遗憾的其实是秦姨。秦姨跟柳烟凝母子生活了这么多年，她无儿无女，早已将柳烟凝当成了自己的姑娘，将阿宝当成了自己的外孙。


    柳烟凝没个长辈庇护，虽说不至于受委屈，到底跟有长辈的不一样。秦姨虽然内心里将他们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但她也很清楚，她和柳烟凝只是雇佣关系，她现在年轻，还能劳动，等年纪大了，就算柳烟凝顾念情分要继续留她，秦姨也不能成为他们母子的拖累。


    所以秦姨还是希望柳烟凝能有个爱护她的长辈，她毕竟还是年轻。


    可是苏婉清坐在轮椅上，不拖累柳烟凝就好了，别提爱护她了。


    秦姨失望归失望，面上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柳烟凝靠在沙发靠背上，看着苏婉清，突然就想起来柳欣茹来。昨天那一幕她甚至都没有跟沈牧提起，但是这会儿她却想跟苏婉清说一说。


    “你知道柳欣茹吗？”


    苏婉清摇头，但是随即就反应过来了，“是柳远平和现任妻子的女儿吧。”


    柳烟凝点头，“是，昨天我还看到她了。”


    苏婉清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她虽然失了年轻时候的骄傲，但不失涵养，她不会对前夫和他的现任以及他们的女儿评头论足。


    但她的冷淡却让柳烟凝生出怒气来了，她这么多年耿耿于怀，当事人却如此平静。


    “你跟柳远平离婚半年，柳欣茹就出生了。”她嘴里蹦出一句。


    苏婉清的冷静终于破开了一丝裂缝，惊讶在她脸上一闪即逝。


    “真的吗？”


    柳烟凝点头，“当然是真的，他们对外宣称柳欣茹是早产儿。”


    苏婉清沉默了，她目光变得深邃遥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她看着神情愤懑的女儿，柳烟凝还想说什么，想起阿宝还在身侧，招呼让阿宝去书房。


    柳烟凝可以放下对苏婉清的恨，但她永远不会原谅柳远平。


    柳远平表面上是因为苏婉清的成分，跟苏婉清离的婚。如果真的是那样，或许柳烟凝会怨他，但不会恨他。


    苏婉清又沉默了，但是这个沉默跟刚才的沉默又有所不同，浑身的气质在瞬间陡然发射出利刺，连语调都不再和之前干巴巴的一样，变得锋利起来，“齐薇.”


    苏婉清对齐薇一点都不陌生，这个女人从前是柳远平的学生，柳远平虽然也是文化人，但是他跟苏适这种文人不同，他爱好卖弄文章，年轻时候的苏婉清就是被这样的表象骗过去了。


    但苏婉清在下一瞬间又平复下来了，似乎刚才那瞬间的凌厉只是柳烟凝的错觉，她缓缓地说道：“齐薇当年经常来家里吃饭，她喜欢写诗，是你父.柳远平的得意女弟子。”


    柳烟凝冷笑起来，她不愿意将柳欣茹扯到上一辈的恩怨中，但是不可否认，柳欣茹确实是恩怨的产物，她的母亲既然在柳远平和苏婉清婚姻存续期间怀上了柳欣茹，那柳欣茹就势必无法置身事外。


    “还真是亲生的母女。”柳烟凝不相信昨天那个许老师到这把年纪了还会是单身，能在书店这种地方对女学生上下其手的男人，品德会有多高尚？换句话说，就算是对方单身，如果对方真的是个品德高尚的人，他就不可能自私地跟柳欣茹扯上关系，这事关道德问题。


    柳烟凝没有将昨天的事情告诉苏婉清，就算她恨柳欣茹，也不会将昨天的事情告诉另外一个人，那是她自己的道德坚守。


    苏婉清重新睁开眼睛，所有的情绪都已经压下去了，她看向柳烟凝，语重心长地说道：“烟凝，你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生活了，你不应该再让自己沉浸在往事当中，何况那是上一辈人的事情，就算你再介意，那也是改变不了的事情，我看你现在很幸福，那就要将自己沉浸在幸福中去，别的事情，你不要去想，去介意，那是没有意义的。”


    柳烟凝也知道苏婉清说的是事实，她的目光应该朝前看，而不是去跟那些已经无关的人计较。


    这次谈话让她对苏婉清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苏婉清是个很聪明的人，这种聪明非智慧和阅历不可为。


    没一会儿，方玉华来了，她大概是想着要跟苏婉清请教，所以来得比昨天更早了一些，她还给苏婉清带了礼物，是一块山羊绒的披肩，苏婉清可以当做披肩，也可以当做小毯子来盖腿，确实是个花了心思的礼物。


    方玉华推着苏婉清进书房去了，阿宝从刚才就一直在书房里，电脑培训班很快就要开始第二批学员培训了，阿宝觉得自己的水平还待加强，所以有空的时候他就在看一些编程的书籍。


    就连沈牧都买了不少编程书籍带去泉市，现在载人飞船的控制大厅已经在开始建设了，控制组也开始组建了，这里面配备都是高深技术人员，他们都是计算机编程高手。


    沈牧一开始学习的东西不是这一块，他还是在之前阿宝跟着王英池学习计算机的时候学习了一些，后面也一直没有时间学习，他们现在建造的发射厂房虽然没有美丽国的肯尼迪航天中心那么宏伟，但目标也是建成亚洲之最，所有的技术都要用最先进的。


    但是这些沈牧不会告诉妻儿，他只告诉柳烟凝，基地现在在筹备修铁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接通基地到泉市火车站的铁轨，方便运输，也许下次柳烟凝再去往基地，铁轨就已经开通了，但是都是货运火车，不载客。


    柳烟凝十月份去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基地的变化，建筑多了很多，高房子也多了很多，不过那一块全被围墙围起来的，柳烟凝看到的东西还不及里面的十分之一，她虽然是家属也不可以进去，但是从沈牧偶尔流露出来的意思能听出来沈牧他们这两年的努力没有白费，自己建造了一些发射必须的厂房，现在开始修建铁轨。


    阿宝看到方玉华和外婆进来，打了招呼就关了电脑。


    方玉华上次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个黑匣子，她以为是电视机，但这会儿发信啊这个东西好像跟电视机有些区别，她也没有往电脑方向去想，毕竟现在网速很差，只有学校和机关单位有这些东西，一般人家很少会去买。


    但苏婉清毕竟一直在港城生活，那边比国内要发达很多，她上次就注意到了，但没太关注，今天看到阿宝在熟练地操作，惊讶起来，“阿宝，你会用电脑吗？”


    方玉华觉得自己不应该吃惊的，毕竟阿宝太天才了，他要是有东西不会才让人惊讶呢。


    但是当阿宝说出他跟朋友在外面开电脑培训班的时候，方玉华再也淡定不起来了，她身边都很少有朋友会使用电脑，阿宝小小年纪竟然已经开培训班了？


    苏婉清既惊讶又高兴，如此聪明可爱的外孙，成了她的心肝宝贝。


    苏婉清开始授课了，其实她也没有教授钢琴的经验，只不过年轻时候的水平毕竟摆在那，就算是讲一讲自己的心得，对听众也是大有益处的。


    柳烟凝接到了宋怡的电话，他们杂志社大年初六就要开始上班了，因为每一期的杂志都是固定时间发行的，不能因为春节假期就推迟发行。


    “宋怡，我听说你从家里搬出来了，现在住在哪里？”


    宋怡迟疑了一下，“是宋嘉和告诉你的？”


    “是，他说你从家里搬出去了，我很担心你。你住在哪个酒店吗？”


    宋怡又停顿了一下，才说道：“烟凝姐，我相信你，我告诉你，但你别告诉别人，春节我跟飞云回家去了，见了他父母，我们决定要结婚了。”


    第92章


    柳烟凝不得不说一下自己的建议了， “会不会太快了，你们才在一起几个月吧？”


    宋怡嗯了一声，“是才几个月， 但是我们已经足够地了解彼此，确定了彼此就是对方想要长相厮守的人。”


    柳烟凝突然又不好拿时间来说事了， 毕竟她和沈牧两个， 甚至都没有正式地相处过就决定要结婚了。


    但是柳烟凝也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她只是运气好， 碰上的是沈牧。


    不过柳烟凝还是只能送上自己的祝福， “如果你们想好了的话， 不过你还是争取一下家里人的支持吧。”


    “烟凝姐，你是写小说的人啊，你的观念不应该是为了爱情奋不顾身， 爱就要爱得轰轰烈烈吗？我家里人不支持，但是这是我的婚姻，现在早就已经婚姻自由了， 他们还想要搞封建时期那一套， 想要包办我的婚姻，这可能吗？”宋怡的语气带着年轻人独有的气盛，她追求爱情，别的什么也不想，也什么都不要了。


    而柳烟凝自己也是如此，她追求的也是爱情，她不能说是因为沈牧优秀， 所以她这样无所顾忌地坚持爱情， 事实上，陷入爱情的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就算在别人眼中，另一半已经千疮百孔了，在她眼里也依旧是最好的，顶顶好的。


    所以柳烟凝没有过多地说什么，只跟宋怡说了一下开工的事情，还有安排宋翠翠来杂志社上班的事情。


    “就是给她找个活做，能做多少做多少，她也没多久就要生了。”


    宋怡没有意见，“行，我知道了。”


    看样子钢琴课一时半会儿不能结束，柳烟凝到书房打了个招呼，拿着车钥匙开车出去了，她得去宋翠翠那一趟，跟她说明天去杂志社上班的事情。


    但宋翠翠不在家，大白天的，她大概是出去捡垃圾了，宋翠翠告诉她她捡垃圾一天能卖七八块钱，比她上班还强一些。


    柳烟凝怀阿宝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生怕磕了碰了，吃的住的都要好的，生怕对孩子不好，柳烟凝虽然不会做饭，虽然顿顿煮面条吃，但她也要买青菜买鸡蛋，混着面条一起煮，味道差了点，营养跟上了。


    宋翠翠怀这个孩子却吃尽了苦头，好在孩子也坚强。


    柳烟凝都希望宋翠翠将孩子生下来了，不然翠翠这些罪都白受了。


    柳烟凝给宋翠翠留了个纸条，外面太冷了，她也不能一直站在门外等。


    回到家，方玉华和阿宝已经开始练琴了，苏婉清坐在客厅，看到柳烟凝进来，苏婉清先道歉了，“烟凝，我从你书房拿了一本书看，希望你不要生气。”


    柳烟凝裹挟着一身寒气，先回屋披了件羊绒披风出来，正要说没关系，突然又瞥见了书的封面，是她写的小说，杂志社给她寄的样书，跟出版的一样，看不出区别。


    但柳烟凝突然心就提了起来，她坐在沙发上，目光不时的朝苏婉清扫过去，她从外婆口中得知苏婉清受到外公的影响，对文学也非常的着迷，此时她的作品在苏婉清手里，这让柳烟凝心里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她看向苏婉清的目光带上了些许热切。


    但苏婉清的神情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也没有因为主人公爱情的悲欢离合感到共情，这让柳烟凝有些怀疑起来，难道是自己的水平不行吗？


    可是这已经是她最畅销的作品了，销量就已经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她的水平了。


    柳烟凝察觉到自己的心理活动，大感吃惊，她都已经这个年纪了，谁夸奖她，谁贬低她，柳烟凝都应该已经荣辱不惊了，为何还会在心里期待着苏婉清的夸奖呢？


    柳烟凝几乎是对自己感到生气了，苏婉清肯不肯定她有什么重要的呢？她依旧是畅销书作者，她的成就不能被任何人否定。


    苏婉清没有看完，方玉华和阿宝的练习先结束了。


    方玉华告辞了，苏婉清似乎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她请柳烟凝给她司机的bp机打电话。


    柳烟凝记得那个号码，照着打了过去。bp机不算很新鲜的东西了，但是依旧昂贵，柳烟凝其实也想买一个给沈牧，她下次就可以直接打bp机，沈牧就知道她在找他了。


    柳烟凝之前一直不知道这玩意儿好不好用，直到苏婉清的司机每次都能在她给bp机打电话过去之后就过来接苏婉清之后，她决定抽时间买一个给沈牧寄过去。


    次日，柳烟凝如约带着阿宝来到了商场，她要买一台摄影机。这个时候任何电器都不便宜，尤其是摄影机，照相机，这几乎是非常殷实的人家才会有的东西。


    柳烟凝花了五千多买了一台摄影机，一台照相机，并让销售员教会了自己使用。


    摄影机的使用非常的繁琐，要摄影，要将影像刻进DVD光盘，到这个时候，柳烟凝才想起家里没有DVD的播放机，又买了一台播放机。


    阿宝在高兴之余，感到了深深的惭愧，随着年龄的增长，阿宝渐渐地知道了钱这个概念，也知道了五千多块是一笔天文数字。


    他开始更加刻苦地钻研起电脑知识来，除了练琴，他几乎都在看电脑的专业书籍，或者自己在电脑上练习编程。


    初七这天，王英池来了家里。大概是潘老师的意思，王英池还领了一箱水果过来，这是规矩，过年不管去谁家都得拎点东西，不过这规矩管不到小孩头上。


    阿宝给王英池打了电话，让他带一些电脑书籍过来，王英池毕竟几乎全家人都在学校，他们找书籍比寻常人更方便，所以王英池有很多国外的电脑方面的书籍，只不过找到的都是英文原版，王英池看起来非常吃力，干脆一股脑地全部给阿宝拿过来，让阿宝翻译给他听。


    “第二批的学员也已经在招生了。阿宝，你还有时间去做老师吗？”王英池问阿宝。


    事实上，他们的培训班现在出名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授课的老师年纪又小水平又高，从他们的培训班毕业出去的学员几乎都学有所成。


    他们教的不是编程这么高深的内容，而是计算机的基本操作，还有就是打字，现在好多人想学习计算机就是想学打字，甚至还有专门的打字员这个工作。


    阿宝点头，“我有时间的，我下午有时间。”


    王英池放心了。


    阿宝家里的电脑在第一期课程结束之后就搬回他家里来了，毕竟过年不开课，没有人守着，怕电脑被偷，这东西太昂贵。


    “行，我舅舅已经在开始招生了，现在报名的已经有三十多个了，很多都是去年的学员介绍过来的。”


    阿宝本来对金钱没有太大的观念，但是现在他想挣钱将妈妈买摄像机和照相机的钱给补上，两人叽叽咕咕地在书房里说着话，秦姨在厨房给他们弄了好吃的，给端了进来。


    柳烟凝其实不太愿意阿宝在培训班上花费太多的时间，毕竟阿宝现在的任务是学习，去培训班做老师也只是去体验一下，柳烟凝不想让阿宝去挣钱，挣钱这个工作还轮不到他头上呢。


    但是阿宝这回的态度挺坚定的，“妈妈，你就让我去吧，我一点都不累，我真的想去，啊妈妈。”


    阿宝撒娇地晃了晃柳烟凝的手，柳烟凝就败下阵来了，“那你答应妈妈，就去这一期了，好吗？”


    阿宝没说好，他想了想，还是跟妈妈摊牌了，“摄影机是我要买的，妈妈，那是一笔很大的钱，我想还给妈妈。”


    柳烟凝没想到阿宝是因为这个才去的，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在妈妈有能力的情况下，妈妈会满足你任何的合理需求，这是妈妈愿意为你做的，你不需要为此做出任何的回报。”


    “不，妈妈，就像妈妈说的那样，如果阿宝什么都做不了，那就只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妈妈的赠与，可是阿宝能挣钱了，阿宝不要妈妈那么辛苦，阿宝只需要妈妈爱我，阿宝要照顾妈妈。”


    阿宝眨巴着大眼睛，童真的语气那样的认真，眼神对视间，柳烟凝几乎要落下泪来了。


    孩子太懂事，父母也会心疼，柳烟凝依旧不愿意阿宝在白天一天的学习之后晚上还要去培训班上课，那样孩子太累，身体会吃不消，但是显然阿宝不肯轻易放弃，柳烟凝也不愿意打击阿宝的孝心，只能从侧面入手，想个办法让阿宝主动地放弃了。


    柳烟凝万没想到柳欣茹竟然会来。


    时隔几年，柳欣茹已经完完全全地蜕变成了一个大姑娘了，脸没有太大的变化，身材和神采变化都挺大的，从外表看其里，柳欣茹已经长成了一个稳重的大人了。


    她还带着拜年的礼品过来。


    柳欣茹来的时候，苏婉清也才刚过来，最近苏婉清似乎已经成了默认的阿宝的钢琴老师，每天都会准时过来。


    柳欣茹没等柳烟凝允许，就擅自进了客厅。但她站在玄关没再往前走了，只是将带来的礼品放在地上，似乎就决定在这里跟柳烟凝将话说完。


    她正要开口，却有看到了沙发旁边的苏婉清。


    柳欣茹是完完全全不认识苏婉清的，但苏婉清扫了她一眼就知道她的身份了，柳欣茹长得像齐薇，越大越像。


    因为苏婉清在，柳欣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她站在鞋柜旁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涨红了脸，看向柳烟凝，似乎在等待柳烟凝邀请她进去。


    柳烟凝收起了惊讶，她在心里猜测柳欣茹跑这一趟的目的，猜到了些眉目，但依旧挑着眉梢，她不认为柳欣茹有必要跑这一趟。


    到底还是苏婉清开了口，“烟凝，你请客人进来坐吧。”


    柳烟凝没有说话，柳欣茹自己换了鞋子，踩上了干净的花花的地板，走到了沙发旁边，坐了下来。


    她看出来了，柳烟凝的日子过得越发好了，门口甚至停上了小轿车，柳欣茹心里也为柳烟凝感到高兴。


    但是她们姐妹不像姐妹的，柳欣茹也不愿再跟柳烟凝叙旧了，她看向柳烟凝，“姐，能借一步说话吗？”


    柳烟凝看了一眼苏婉清，“你有话就直说。”


    柳欣茹着急起来，“借一步说话吧。”


    “那就别说了，请回吧。”柳烟凝不愿将就她。


    柳欣茹看了一眼苏婉清，眼看柳烟凝是不肯随她的愿了，咬着嘴唇说道：“姐，你怎么变得如此不近人情。”


    柳烟凝看着她没说话，眼里是冷笑。


    柳欣茹几乎要跺脚了，“我又没有得罪你，你为何对我的敌意这样大？”


    过了一会儿，柳欣茹平复下来了，她是是而非地说道：“那天的事，请你不要说出去。”


    柳烟凝在心里说了声果然，柳欣茹是为这事来的。


    她看向柳欣茹，其实她应该感到痛快的，齐薇不要脸的攀上了有妇之夫的老师，她如今也遭到了报应，她的女儿也搭上了四十多岁的老师，这命运像一个轮回，天道苍苍，报应不爽，齐薇要是知道了，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样。


    但是柳烟凝心里却没什么爽快的感觉，她可惜地看着柳欣茹，这也是个美丽又年轻的姑娘，走上了她妈妈的老路，让人感到可惜。


    第93章


    虽然柳烟凝知道柳欣茹这是在走歧途， 但她并不好为人师，柳欣茹显然不认为这是错的，不然她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你请回吧。”柳烟凝干脆地说道。


    柳欣茹不相信地看着柳烟凝，柳烟凝那么恨他们一家人， 连柳远平的脸面都被她踩在地上， 柳欣茹现在落了一个这么大的把柄在她手里，柳欣茹不相信她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大姐， 你对爸爸和我妈妈的误会太深了， 他们一直都很牵挂你。即使你自己不将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 你也一直都是我们的亲人。”


    柳烟凝本来不会管这个事情，但是柳欣茹试图跟她打亲情牌，这些话说得柳烟凝感到恶心了， “柳欣茹，你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用跟我打感情牌， 别说那些让我恶心的话， 你走吧。”


    眼见柳烟凝的情绪越发的不好，苏婉清叫住她，“烟凝，不要动气。你是欣茹吧？”


    后面一句是对柳欣茹说的。


    柳欣茹看向苏婉清，她不认识，但是对方却知道她，“我是， 请问您是.”


    “我是烟凝的母亲， 我姓苏。”苏婉清脸上挂着四两拨千斤的淡笑，“烟凝是重承诺的人， 也不是爱理闲事的人，你的担心有些多余了，大过年的，家里估计也需要你帮衬，你还是先回去吧。”


    柳欣茹瞪着眼睛看着苏婉清，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对于爸爸的前妻，她当然知道，即使妈妈不喜欢在家里谈起这个人，也不影响柳欣茹知道苏婉清。


    苏婉清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过，她都以为苏婉清已经死了，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了，她竟然回来了。


    柳欣茹的目光从苏婉清乘坐的轮椅上扫过去，显然，再次回来的苏婉清早就已经失去了跟她妈妈竞争的能力，她妈妈徐娘半老，而这位前妻苏女士已经很有老态，整个人干瘪消瘦，只是个老太太了。


    她打量的视线没有逃过柳烟凝的眼睛，她眼中复杂的情绪几乎一瞬间就激怒了柳烟凝，柳烟凝是不亲近苏婉清，不亲近也不影响苏婉清是她亲妈，更何况看低苏婉清的还是她最恨的人的女儿。


    柳欣茹很快就将对比的情绪收起来了，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对苏婉清说道：“我知道您，苏姨，您这些年过得挺好吧？”


    苏婉清还没来得及开口，柳烟凝突然冷笑起来了，“过得好不好这个问题，最不应该由你来问。柳欣茹，你真是越大越自作聪明了。你妈妈当年跟自己的老师苟且，我想问你，那天那个老男人是不是也是有妇之夫，你们还真不愧是母女俩。”


    柳欣茹的眼睛顿时就瞪圆了，雾气涌上了她的双眼，脸上的血色也在一瞬间被抽走，似乎喝了软骨散，在那一瞬间，浑身的筋骨都被化成了一滩水。


    她颤抖着手指着柳欣茹，“你，你！你不是刚刚才答应了我不会将事情说出去吗？”


    柳烟凝冷冷地说道：“是啊，那个时候我是说过我不会管，但是你给脸不要脸，那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苏婉清刚刚其实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会儿她听明白了，她惊讶地看向柳欣茹，看起来，柳欣茹只是个很单纯的小姑娘，苏婉清甚至都没有想过要他们这一辈的恩怨算在她头上，谁知道这个小姑娘竟然如此的不争气？


    柳欣茹的一张脸由白转红，她指着柳烟凝，“柳烟凝，你当真还是这样自私，只图自己痛快，不顾别人死活！难怪你要众叛亲离，亲人都要离你而去！”


    柳欣茹也不愧是曾经做过柳烟凝妹妹的人，知道柳烟凝的软肋是什么，专门朝她痛处戳。


    柳烟凝脸上没什么变化，心却被这话刺开了一道口子，她倒也没有众叛亲离，但是外公外婆的离世始终是她心里最遗憾的事情，她霍地站起来，“请你出去！”


    苏婉清的脸色也变了，她沉声说道：“小丫头，你这话说得不对，烟凝永远不会众叛亲离，她虽然没了父亲，但是她还有母亲，还有丈夫，还有孩子，她是那么善良的孩子，如果谁连她容不下，那一定是这个人本身的问题。”


    苏婉清的语气太过严厉，以至于柳欣茹都说不出话来，她到底还理智尚存，不愿攻击长辈，再者，确实她说话也太过分了。


    可有些话她不吐不快，柳烟凝一直认为她妈妈是跟她爸爸偷情才在一起，柳欣茹不承认。


    到了这一步，柳欣茹也没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了，她也站起来，看着柳烟凝，“我爸爸跟我妈妈是真爱，我跟许老师同样也是，柳烟凝，你根本就不懂什么叫感情，你最好不要去外面说三道四，不然我跟你拼了！”


    柳欣茹瞪了柳烟凝一眼，掉头就走，柳烟凝快步跟在她身后，拎起她带来的礼品，从帘子中间扔了出去，扬声说道：“如果你认为你跟那个老头是真爱，那你就不应该害怕被人知道，柳欣茹，那你就要勇敢一点，像你妈妈一样，破坏别人的家庭，跟真爱永远在一起！”


    话音刚落，柳烟凝就注意到了外面还有一道人影，是方玉华。


    偏生这一幕被方玉华给撞见了，方玉华还从来没有看到柳烟凝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候，她疑惑地看着柳欣茹，柳欣茹和柳烟凝长得一点都不像，柳烟凝漂亮得像仙女，人间少见，柳欣茹也漂亮，但是在柳烟凝面前，就平反得像普通人了。


    “柳姐姐！”方玉华有些尴尬，人家吵架这一幕让她撞上了，确实尴尬。


    方玉华也没有想到，温柔解意的柳烟凝嘴竟然也有这么毒辣的时候，她看向柳欣茹，这个小姑娘爱上了一个老头？


    同样尴尬的还有柳欣茹，她几乎是被人扫地出门，还被外人撞见了，她匆匆捡起地上的礼品，垂着头大步走了。


    柳烟凝飞快地呼吸了几瞬，见情绪全都收回心底，挤出笑容来，“玉华，你今天这么早过来。”


    方玉华也笑了起来，和平时别无二致，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见，“我昨天听了苏阿姨讲了一堂课之后受益匪浅，想着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很难得，所以今天就迫不及待地过来了。”


    柳烟凝将方玉华请了进去。


    几人在书房上课，柳烟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沉思，倒不是想刚才的事情，主要是陈峰打电话过来了，说是趁着建设兵团那边的冰雪还没有消融，要过去补拍一些镜头，柳烟凝现在的戏份多，角色也很重要，之前拍的时候有些匆忙，很多问题当时没有发现，过后才发现，所以需要去补拍一些镜头。


    柳烟凝左右为难，现在阿宝还在练琴，在为元宵晚会做准备，沈牧都不能亲眼看阿宝表演了，她这个妈妈不能也不在场，柳烟凝是打定主意，到时候一定要在场为阿宝加油，何况她还要摄影呢，将这次珍贵的影响保存下来。


    但是现在出发去建设兵团，到时候肯定是回不来的，这是肯定的。


    可是柳烟凝既然已经答应陈峰了，就不可能半路退出。


    所以到底要怎么办，让柳烟凝很伤神。


    一直到琴声停了，方玉华告辞了，柳烟凝才给陈峰回了个电话，将情况讲给他听，“陈导演，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们先去，我元宵节过后再去，建设兵团的雪得二月份才开始消融吧？”


    “那说不好，今年天气暖和。”陈峰稍微有些不高兴，柳烟凝虽然是原著也是编剧，但是陈峰这人非常敬业，他不仅对自己要求严格，对别人也要求严格，在他看来，就算柳烟凝不在北京，她儿子照样能去参加晚会表演，怎么就不行了呢。


    “烟凝，我们得抓紧机会才行，你家儿子就让你爱人看着，也是可以的嘛，我们剧组里面好多女演员都当妈了的，谁也不会耽误工作。”


    柳烟凝解释道：“我丈夫工作在泉市，初五就走了。”


    “你们家孩子七岁了，家里有保姆吧，让保姆带一带孩子，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


    其实主要是经费的问题，柳烟凝最好是一起过去拍了，这样能节省经费，到时候给柳烟凝一个人开机，那又得浪费不少钱。


    陈峰劝她，“这片子说起来，你还要参加分红呢，可不得重视一些吗？”


    柳烟凝挂了电话，这个问题依旧没有得到解决。


    等练习结束，方玉华告诉柳烟凝，他们从初九开始就要彩排了，每天要去电视台彩排，“到时候我就不过来了，我们就在电视台见。”


    阿宝练完琴非常高兴，蹦蹦跳跳的在客厅跑来跑去，柳烟凝看得出来，阿宝对这次晚会表演真的很期待，虽然阿宝的智商超群，但是他毕竟只是个七岁的小男孩，他练习了这么多年的钢琴，也想要对自己做一个检验，方式就是在所有人面前表演。


    柳烟凝没有跟阿宝说起这个事情，她知道以阿宝现在的懂事程度，他肯定会支持柳烟凝，但是柳烟凝不想缺席阿宝人生中的重要时刻。说起来，表演是阿宝自己的检验，其实何尝不是柳烟凝对自己这些年做妈妈的检验呢？


    苏婉清和阿宝在说话，柳烟凝来到电话机钱，给陈峰回了电话。


    “陈导演，我元宵节之前确实过去不了，我知道我接了这个工作，我就要负责到底，但是确实协调不过来，在做一个演员之前，我还是一个母亲。我得将我的孩子放在第一位，这是任何时候都改变不了的。”


    陈峰听出了柳烟凝口气的坚决，他虽然有些恼火，但是柳烟凝毕竟不像别的演员那样，他们成名之前的出路是导演给的，所以对导演唯命是从，但是柳烟凝根本就不靠这个东西吃饭，说白了，拍戏只是人家的一时兴趣，要是他逼得太急了，将人家的兴趣给逼没了，不来演了，到时候他会更麻烦。


    柳烟凝挂了电话，一回头，发现沙发边的老少都在看着她，“怎么了？”


    阿宝的高兴已经收敛起来了，他听见了妈妈打电话，妈妈这段时间有工作要处理，但是妈妈给推了。


    苏婉清问柳烟凝，“你这几天有事情要忙吗？”


    苏婉清在柳欣茹面前对她的维护，让柳烟凝对她也客气了不少，“是有个工作，之前接的一部电影，说是要趁着冰雪消融之前，去建设兵团那边补拍一些镜头。”


    苏婉清说道：“那你就去啊。”


    柳烟凝看了她一眼，说道：“我现在走不开。”


    “妈妈，是因为我吗？”阿宝插言问道。


    柳烟凝扭头看他，她知道现在的阿宝非常懂事，要是他知道妈妈因为他而推了工作，肯定会让柳烟凝前往建设兵团的，她摇头，“不是的，阿宝，妈妈有别的事情要做。”


    阿宝小没看出来，苏婉清看出来了，她沉吟了片刻才说道：“烟凝，人这一辈子要有追求，有事业，这一生应该分为几个部分，家庭事业和人际关系。缺一不可，如果你的人生只有其中两样，那都是缺憾的，如果只有其中一样，那是悲剧的。”


    柳烟凝年轻的时候或许还不懂这个道理，等到长到了一定的年纪，她其实内心也很明白，只围着家庭打转的女人是可悲的，所以她现在也愿意将精力分到事业上去，她依旧爱阿宝，但是阿宝不是她生命的全部了。


    “去吧，我每天过来帮你带阿宝，你放心去。”苏婉清说道，她说完似乎又担心柳烟凝介意她的残疾，怕她带不好阿宝，“我到时候会带着我的司机过来，再说除了我，家里还有秦姨，我们两个加起来年纪也超过一百岁了，还怕带不好阿宝吗？”


    对于苏婉清的主动示好，柳烟凝并没有太大的触动，或许是这么多年习惯了，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有没有人搭一把手，已经不重要了。


    阿宝也说道：“妈妈，你早去早回，如果你赶不及我的表演的话，我就请毛叔叔去帮我摄影，到时候妈妈回来也能看了。”


    阿宝是笑着说的，即使他笑着，柳烟凝也看到了他眼里淡淡的失落，他是希望爸爸妈妈都在场的，但爸爸不能去，现在妈妈也不能去，他难免感到失落。


    但是阿宝很快就振奋了精神，“妈妈，你去吧，我会乖乖地跟外婆待在家里，等着你回来的。”


    柳烟凝还想说什么，却在阿宝说完这话之后忘了自己本来要说什么，她惊讶地发现，虽然自己和苏婉清不亲近，但是阿宝却迅速地和他外婆熟悉甚至是亲近起来了，她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真正地感觉到自己确实是有母亲在的，但是阿宝已经接受了外婆这个事情，外婆对他来说，是除了爸爸妈妈之外最轻的人了，所以他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亲昵。


    柳烟凝最终还是去了，她买了初七早上的票，去建设兵团同样也需要两天时间，她在火车站碰到了同剧组的另外两个女演员，两人本是结伴出行，没想到会遇到柳烟凝，柳烟凝是女二的角色，同时兼任编剧，在导演那也能说得上话。


    但是两人的票和柳烟凝不是一个车厢，两人还花了点钱，换到了柳烟凝的车厢来。


    柳烟凝知道两人或许不是真心想跟她结交，但是她也很乐意有人同行，起码要安全不少。


    另外两个女演员一个比柳烟凝大，一个比柳烟凝小，小的那个还没有结婚，大的那个已经有两个孩子了。


    柳烟凝挺惊讶的，毕竟演员这一行赚不到多少钱，认真算下来，如果不是有名气的演员，挣的钱跟上班差不多，但一年四季都得在外面跑，家庭也顾不上。她没想到这个叫谭丹的女演员会对拍戏如此执着，当然这一行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看着外面的千里江山，另一个年轻的女孩宋倩问出了这个疑问，“丹丹姐，你为何还在坚持呢，我给自己定了个目标，如果我在二十五岁之前不能成名，我就要改行了。”


    玻璃上已经挂上了冷凝的雾水，几乎快看不清外面的景象了，谭丹摸出手帕，擦了一小片干净的玻璃出来，好让她能看清外面的风景。


    “出名不是我的目的，我只是喜欢演员这个职业，如果这个行业一直能赏我一口饭吃，一定会坚持到老。”


    宋倩羡慕地看着柳烟凝，“想当演员还是得底子好，底子好比什么天赋都重要，柳姐真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演员，柳姐，等这部电影上映了，你一定能一炮而红。”


    宋倩长相算漂亮的，但是在银幕上就显得普通了，脸太大，不出挑。


    像柳烟凝这种模样这种身段，上了银幕，那是加分的，能将她的优点无限的放大，她是真金不怕火炼。


    可这种是人家天生的东西，羡慕也羡慕不来，宋倩只希望跟柳烟凝搞好关系，她能给自己多写两场戏份。


    柳烟凝关心的并不是自己出不出名，就算是出名，柳烟凝以后也不愿意常年在外拍戏，即使她要抓事业，也不可能投入自己的全部时间去抓，她要将时间均分给家庭和事业，至于人际关系，那个柳烟凝不感兴趣。


    她在盘算自己能不能在元宵节之前赶回北京。


    她就是补拍一些镜头，如果顺利的话，是会很快的，陈峰在得知她要赶过去之后很高兴，承诺柳烟凝一定会尽快地将她的镜头全部拍完。


    柳烟凝坐在床上，宋倩似乎下定决心要在这趟旅程结束之前就跟柳烟凝将关系打得铁铁的，所以不停地找话题跟柳烟凝说话，但是柳烟凝其实更想静一静，她有很多问题要思考。


    相比之下，谭丹则要安静多了。


    宋倩铁了心要巴结柳烟凝，柳烟凝缸里的热水刚冷下来，她就殷勤地去打来新的，柳烟凝拦都拦不住，索性也就随她去了。


    旅途太长，谭丹从自己的行李箱中取出好几本书，柳烟凝出发得匆忙，又想轻装上阵，所以知道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和衣服。


    柳烟凝借了一本谭丹的书来看，让她惊讶的是，谭丹看的书都挺有深度的，刚好是她喜欢的文学类型，她和谭丹要看书，宋倩自己说了一通没人理会，也只好闭嘴了。


    让她感到失望的是，柳烟凝的态度始终是不冷不热的，好似她这一路都做了无用功。


    铺垫了一天多的时间，趁着谭丹不在，宋倩发动攻势了。她先是坐在了柳烟凝的身边，一口一个柳姐，赞美了柳烟凝半天，才在谭丹快要回来之前说道：“柳姐，你是《暖春》的编剧，我特别喜欢这部电影，要是我能多有几场戏就更好了，你能帮帮我吗？”


    柳烟凝抬头看她，这一路宋倩确实很殷勤，帮她打热水，帮她整理床铺的，太殷勤了，反倒显得别有用心。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帮不了你，我虽然是编剧，但是我做不了主，你想加戏得跟导演说。”


    柳烟凝拒绝得太快了，好像早就已经在心里考虑好了要怎么回答一样，这个意识让宋倩感到愤怒，如果柳烟凝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拒绝她的话，那她这一路就不应该这样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巴结！


    宋倩虽然生气，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得罪柳烟凝，她只是在放搪瓷缸的时候会加重一些力道，也依旧愿意给柳烟凝接热水，但是在接之前就会问柳烟凝，如果柳烟凝说不用了，那她也就一屁股坐下来，真就不接了。


    柳烟凝不在乎她的态度变不变，对她来说，宋倩只是个结伴同行的人而已，谭丹对宋倩的前后变化有些看不惯，最开始提出要换位置的人也是宋倩，那时候谭丹就知道宋倩打的是什么主意了，虽然谭丹不将出名看得很重，但毕竟身处这一行，谁不想要做得更加的好，更加优秀呢。


    等柳烟凝自己去接热水了，谭丹好心地提醒宋倩，她跟宋倩都是剧组里饰演不重要的角色，所以关系处得不错，她不想让宋倩去得罪柳烟凝，“明眼都能看出来，柳女士的后台硬，你没看到陈导演将女一男一的戏份停了也要先给柳女士拍吗？”


    宋倩没说什么，只是不服气地冷哼了一声，她不敢说出来，但是心里在想，“像这种没有演技没有经验却能饰演女二的，不是跟导演有一腿就是跟投资人有一腿。”


    宋倩想到这里，又意动了起来，如果她有这个机会，她是愿意的，人想要得到什么，相应的就要失去什么，她没什么好可惜的，只是她姿色平平，就算送上门去，人家也未必要她。


    这样一想，宋倩对柳烟凝的羡慕更深了，都有点转变为嫉妒了。


    两天后，火车到了地方，三人下了车，基地的皮卡车等在外面的路上，是专门来接柳烟凝的，宋倩和谭丹也搭了个顺风车，来到了拍摄基地。


    宋倩和谭丹坐在后面，宋倩不停地用手指捅着谭丹的腰眼，对着谭丹做出一个飞眼，意思是“你看，我就说吧，我没说错吧！”


    到了基地，柳烟凝立马就化了妆换了道具服装，趁着天还没有黑，拍了几场。


    柳烟凝的计划是要在元宵之前赶回北京，所以让陈导安排得非常紧凑。


    但是毕竟一个剧组不是只有柳烟凝一个人，如果全部都直拍柳烟凝的戏了，那相当于别人的戏就都推后了，尤其是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的戏，他们也都有了一定的名气，陈导不可能将这两人完全忽视了，所以柳烟凝每天只能拍三四场。


    柳烟凝算了一下，如果这样的话，她在元宵节之前是不可能回到北京的，于是找到陈峰，要求她给自己每天多加两场。


    陈峰两边都不好得罪，只好说道：“尽量吧。”


    柳烟凝出差的这些天，苏婉清每天都早早地来到家里，她的司机带了一块折叠板，可以铺在台阶上，就能直接将苏婉清推上台阶，再铺到门槛上，苏婉清进出就方便多了。


    妈妈不在家，外婆几乎每天都过来陪伴阿宝，阿宝也惊讶地发现，外婆懂的东西非常多，外婆能听懂收音机里的英文和俄文频道，她连计算机都会使用，在得知阿宝晚上要去培训班上课之后，外婆还成了阿宝的学员之一，每天陪着阿宝去上课，下课之后又送阿宝回家。


    幸好培训班所在的那栋楼有电梯，不然苏婉清还上不去，虽然也可以找人将她抗上去，但是每天上上下下的还是不方便。


    外婆的陪伴很大程度上减轻了阿宝对妈妈的思念，况且妈妈每天都会打电话回家，每天都可以听到妈妈的声音，让阿宝倍感安慰，这次妈妈出差比前一次能忍受，阿宝最关心的问题是妈妈什么时候能回家，她能不能去现场看自己表演。


    但是阿宝不会告诉妈妈自己这个小心愿。


    陈峰还是给柳烟凝加了排戏的场次，柳烟凝算的好好的，她肯定可以在元宵节之前回到北京。


    第94章


    一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二， 柳烟凝已经买了明天的票，今天还剩最后的四场戏，拍完了， 她明天一早就要走。


    宋倩今天也有一场戏，她等了好几天了， 为此她提前排练了很久， 她今天要跟柳烟凝对戏，柳烟凝今天要掉进冰窟窿， 而她就是救柳烟凝起来的那个人。


    冰天雪地的， 还不能用热水， 要是用热水了，就得穿帮了，那热气腾腾的， 哪里还像冰窟窿？


    这个时候拍戏没有什么替身，就得自己上，女人毕竟身体受不得寒， 也不敢真的让演员冒险， 冰窟窿是自己做出来的，底下是不是透骨的寒水，是加热过的。


    柳烟凝换好了衣服，这场戏不能拍太久，之前她就已经拍过一次了，水是加热过的，并不算太冷， 还让人能够忍受。


    到拍戏的时候， 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已经就位了，正式进入了拍摄， 柳烟凝按照剧本写的那样走在冰面上，一不小心掉进了冰窟窿。


    水虽然是常温的水，但一摆到冰天雪地里，水温就迅速下降了，柳烟凝冷不丁地掉进水里，她还不会游泳，有了几分惧意，不由自主地开始扑腾起来，扑腾了几下，由于她不会水，自然地就开始往底下沉，这一段几乎不需要演技，很自然地就能拍出来。


    很快，宋倩饰演的角色发现了冰面上的动静，连忙过来营救，她将手里的洗衣棒递进水里，柳烟凝下意识地就要去抓，但那根洗衣棒仿佛是长了眼睛一样，不停地挪动，就算她已经抓住了洗衣棒，对方也能立马提起来，让她的手滑脱。


    缺氧让柳烟凝真正的恐惧起来，她张嘴要叫救命，水从四面八方灌进她嘴里，她一口气呛了好多水。


    陈导演一直看着那边，按照剧本，柳烟凝是能站在池子底下的，她伸手就能抓住洗衣棒，然后宋倩将人提起，立马就会有别的工作人员去帮忙将柳烟凝捞起来。


    但是数十秒钟过去了，宋倩还没有将人拉起来，陈峰也吓白了脸，赶忙让工作人员上去帮忙。


    柳烟凝已经溺水了，她喝了一肚子的水，再慢个十数秒，后果可能不堪设想，柳烟凝被用棉被包起来，口鼻都在呛水。


    陈峰对宋倩怒吼，“你怎么搞的嘛！”


    柳烟凝被经紧急送去了医务室，营救及时，她只是呛了水，没别的不适。


    柳烟凝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羊毛被，原本应该很暖和，但她却感觉浑身寒透了，整个人都在不停地哆嗦，那种寒冷夹带着生命的威胁，几乎成为她的梦魇了。


    在池底的那数十秒钟，她脑海里只有沈牧和阿宝，那种近乎绝望的不舍让她直到躺在了医务室的床上，都还在流泪。


    陈峰愧疚极了，忙完之后就赶忙来探望柳烟凝了。


    柳烟凝只有一个要求，她要打电话。


    陈峰立马将电话给她弄来了，柳烟凝先给家里打，如果她真的出什么事，沈牧也会很悲痛，但他是成年人了，柳烟凝最牵挂的还是阿宝，阿宝要是没了妈妈，该多么的可怜。


    当阿宝稚嫩童真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的时候，柳烟凝几乎要哭出来了。


    人在经历生死考验的时候才会明白究竟什么才是对自己最重要，她捂着嘴没怎么说话，生怕一开口阿宝就会发现妈妈在哭。


    和跟阿宝通话时的克制不同，柳烟凝跟沈牧通话的时候，掉了泪。


    沈牧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异常，要换从前，柳烟凝会怕沈牧担心而选择隐瞒，但是现在她不会了，人生苦短，该快乐就快乐，该被担心就被担心。


    柳烟凝其实已经很暖和了，但是身体还是忍不住抖，不停地抖，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陈峰见她这个样子，着实吓得不轻，让医生再好好地给柳烟凝做检查。


    但是医生确实没有检查到别的问题，如果是身体里面出现了问题，按他也查不了，“但是我听了，腹腔没有异常的回响，也不太可能有问题。”


    但是柳烟凝就是要抖，她也错过了正月十三的火车票，晚上她抖了一夜，几乎都没怎么睡着，第二天实在是无法去赶火车了。


    柳烟凝心里难过，她答应阿宝在元宵节的时候要回去的，终究还是食言了。


    但让柳烟凝没想到的是，沈牧竟然在深夜的时候出现了。


    她几乎要以为那是自己做的梦，但是沈牧裹挟着满身的寒气，在陈峰的带领下来到了卫生室的病房里，病房的灯光很暗，柳烟凝几乎看不清沈牧的五官，只从他的身形辨认出来，他站得笔直，几乎和胡杨树一样挺拔了。


    “烟凝。”柳烟凝还在发抖，抖得没有昨天厉害，但依旧控制不住。


    陈峰走了。


    沈牧走到病床前，伸手摸向柳烟凝惨白的脸，他的手烫得像火炭，游走在柳烟凝脸上的时候，她感觉到格外的舒服，隐藏在身体里的寒气，都被一一地驱散出来了。


    所以柳烟凝让沈牧到床上来，将她紧紧地抱起来。


    沈牧很快就察觉到了柳烟凝身体小幅度的抖动，他将手脚都缠在柳烟凝的身上，将她紧紧地箍入自己的怀中。


    沈牧的脸上还带着寒气，他拉着秦珍云一道，连夜驱车一刻都没有休息，赶到了建设兵团。


    他很快就发现皮肤贴着皮肤对柳烟凝更好，柳烟凝的手往他衣服里钻。他将两人的衣服都脱了，紧紧地贴在一起，柳烟凝睡在他怀里。


    沈牧的阳刚体温源源不断地传送到柳烟凝的身体里，中和了她身体中的寒气，她慢慢地就不再抖动了。


    “烟凝.你感觉怎么样了？”


    柳烟凝被沈牧身上的热气烘烤着，困意铺天盖地地袭来，她刚动了动嘴皮，立马就陷入了沉沉的梦境中去了。


    这一觉，柳烟凝睡了好几个小时，醒来的时候，还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几乎立刻察觉到抱着她的人是沈牧，那种安全感没有别人能给她。她万万想不到沈牧竟会这么梦幻地出现在眼前，她想都不敢想。


    几乎在她刚睁眼的瞬间，沈牧就察觉到了。


    “烟凝，感觉怎么样了？想不想喝水，我去给你倒水。”


    沈牧下床去给柳烟凝倒水，借着灯光，柳烟凝才发现沈牧没穿衣服，“穿个外套，别冻着了。”


    柳烟凝的声音很沙哑，确实是口渴了。沈牧倒了热水，病房里放着暖水壶，不停地吹温了，才将柳烟凝扶起来，外套披在她的背上，才喂她喝水。


    等柳烟凝喝过水，上过厕所了，沈牧才重新将她搂在怀里，依旧是皮肤贴着皮肤，柳烟凝感到无比的舒服，从落水事故发生之后，她第一次感觉到舒服。


    “你怎么来了？”柳烟凝问道。


    沈牧将手放在她肩膀上，担心被子滑落露出她肩膀，冻到她，“我怎么能不来呢？”


    沈牧听她说起那场事故，吓得心都快停跳了，以最快地速度将手上要紧的工作安排好，跟龚扬打了个招呼，拉着秦珍云就来了，秦珍云不来不行，他得来帮忙开车。


    两人赶了一天一夜的路。


    好在泉市和建设兵团隔得不很远，他们主要是不熟悉路，耽误了不少时间。


    柳烟凝踏实地躺在沈牧的怀里，这种踏实感将她重新拉回了地面，脚踩在了踏实的土地上，心也慢慢地踏实下来。


    “阿宝明天就要演出了，我们俩都不在他身边。”


    沈牧搂着柳烟凝，“那个不重要。”


    对沈牧来说，那个确实不重要了，柳烟凝的安危才是最要紧的，他只有亲自来了柳烟凝身边，确定她没有出任何问题，确定她是安全无虞的，他狂跳的心才能安定下来。


    两人都没了睡意，干脆说起话来。


    “你工作怎么办？”柳烟凝知道沈牧工作很忙很忙，她和阿宝去基地的时候，沈牧一天时间都没有能抽出来过。


    “交给别人了，龚扬会看着办的。他吃了你这么一大包肉干。”后面一句是玩笑话了。


    柳烟凝抱紧沈牧结实的腰，到这个时候，她才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来。


    “我感觉她是故意的。”柳烟凝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我当时都已经抓到洗衣棒了，她猛地抬手，洗衣棒才从我手里滑出去了。”


    人在水里的时候，是有浮力的，就算宋倩是个女人，在柳烟凝完全放松的情况下，她也能轻松将柳烟凝拉起来，一旦柳烟凝的头飘出水面了，其他的工作人员就会过来帮忙，将柳烟凝拉起来，这场戏也就拍结束了。


    “她是谁？”沈牧问道。


    “宋倩。她跟我一起拍的这场戏.”柳烟凝当时虽然很恐惧，但是记得一清二楚，掉进水里的时候，因为有所准备，所以她有一些慌张，但是也立马就平静下来了，后面呛水是因为她一直抓不住洗衣棒，内心出现了恐惧，她才呛了水。


    沈牧抚摸着柳烟凝光滑的背脊，柳烟凝很瘦，背上没什么肉，一摸都是骨头。


    “我知道了，睡吧，烟凝。”


    次日，陈峰和其他的演员陆陆续续来看望柳烟凝，柳烟凝已经恢复了很多，几乎和常人无异了。


    陈峰这才放心下来，他没想到柳烟凝的丈夫竟然会赶过来，更没想到她丈夫作用竟然这么大，他一来柳烟凝就恢复了。


    第95章


    宋倩也来了， 她和谭丹还有别的演员一块来的。


    不用柳烟凝介绍，沈牧几乎是一眼就从人群中将宋倩认出来了，无他， 她脸上带着明晃晃的惭愧。


    宋倩走到柳烟凝的病床前，细声问：“柳姐， 你感觉怎么样了？”


    柳烟凝抬眼看向她， 没说话。


    宋倩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对不起， 柳姐， 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害你受了这么大的苦， 真对不起。”


    宋倩不住地道歉，其他人都看着，拍戏的意外似乎时有发生， 宋倩都已经声泪俱下地道歉了， 似乎柳烟凝再抓着不放有些不将人情了。


    可是柳烟凝怀疑宋倩是故意的，故意打击报复，她一想到她差点就要跟沈牧父子永别，就没有办法说出原谅的话。


    柳烟凝不说话，宋倩哭得更厉害了。诚如她说的那样，她确实没有故意想要柳烟凝的命，她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她就是想让柳烟凝吃吃高傲的苦头， 想故意制造意外，让柳烟凝多在水底下冻一冻， 但是她没有想到竟然会造成柳烟凝呛水，差点就出了大事，她确实挺后悔的，也是真的后怕。


    谭丹拉了拉宋倩，“行了，让柳姐好好地休息吧。”


    柳烟凝只是心里怀疑，也没有证据，这个闷亏吃得她很不舒服。


    陈峰很快就将人都带走了，将空间留给夫妻俩。


    柳烟凝感觉好多了，沈牧已经耽误了两天了，“我感觉好多了，牧哥，你回去吧。”


    沈牧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柳烟凝已经可以下床了，只是还有些虚弱。沈牧握住柳烟凝的手，“没事，我再陪你一天，明天我就走。”


    这次两人见面，几乎没有分开过，沈牧的手像被糯米糊糊黏在了柳烟凝的手上一样，握着她的手，时不时地亲吻她的手背。要么两人就一起躺在床上，柳烟凝太喜欢躺在他怀里的感觉，那种温暖和踏实让她着迷。


    入夜，柳烟凝摸着沈牧结实的胸肌，沈牧只是安静地搂着她，没有别的多余动作，这次过来，沈牧多数时间亲的只是她的额头和脸颊。


    柳烟凝感到不解，也问出来了，“为什么你不跟我接吻了，牧哥？”


    若是早两年，柳烟凝还问不出这样的话来。


    沈牧抱着她的脖颈，好确保她的头枕在他胳膊上的姿势是最舒服的，听见柳烟凝这么问，沈牧闷笑了两声，凑到柳烟凝耳边低声说道：“我怕我亲了会忍不住。”


    柳烟凝抱住他结实的腰，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地说道：“我可以了。”


    沈牧揽着她，柳烟凝身上有种独特的幽香，这香味仿佛有生命，钻入他的四肢百骸，吞噬着他的理智，他将柳烟凝往怀里揽得更紧，感受到柳烟凝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脖颈，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本来他还能把持住，柳烟凝这话像给他关起来的理智打开了一小条门缝。


    “不行，那我成什么了。”沈牧松开了柳烟凝，起身下床，“我有点事要去和珍云说一声，你乖乖地等我回来，你一个人害怕不？”


    柳烟凝摇头，她之前胆子很小，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胆子开始大起来了。


    沈牧出去了，出去之前，还让柳烟凝起床将门栓上，柳烟凝毕竟是个病弱的女人，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柳烟凝依言将门拴上了，她瞌睡浅，倒也不怕沈牧回来敲门她听不见，柳烟凝盯着洁白的天花板，静静地等着沈牧回来。夜里时间流动得无声无息，她没看表，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皮慢慢地变得沉重起来，她睡了过去。


    “哗！”


    女人的头被人死死地按在冰水中，她几乎要无法呼吸，恐惧蔓延了她的四肢百骸，她拼命地挣扎，可是那人死死地抓着她的头发，将她按在手中，她既无法下沉，也无法上浮。


    宋倩几乎以为自己在做噩梦，可是冰水那刺骨的寒意，真实的侵袭着她，像无数尖密的刺在不停地扎着她的全身，挤入她骨头的缝隙中肆意作乱。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溺死在这冰水中时，她感觉到头皮猛地一痛，她被人提了上来，刺骨的寒意让她浑身哆嗦起来，脸色变得跟冰雕一样透明。


    她还没来得及睁眼，兜头被一张大棉被给裹住了，随即她被人扛了起来，丢在了卫生室门口。


    天亮了。


    沈牧要走了，秦珍云进卫生室来，他这两天住在招待所，昨天来看过柳烟凝一回。


    “嫂子，看你脸色好多了。”秦珍云笑。


    秦珍云人高马大，虽然他从文，但是听沈牧说他之前在军校的时候拿过个人素质考核第一名，若不是来了航天院，他肯定是要在部队发光发热的。


    柳烟凝不住地跟他道谢，“珍云，真要好好谢谢你，我耽误你这么几天的时间。”


    秦珍云连连摆手，他和阿宝经常通话，主要是跟阿宝请教一些问题，“别，阿宝是我老师，您是师太了，这是徒孙我应该做的。”


    他这席话听得柳烟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弯了腰。秦珍云也笑了起来，憨憨地摸了摸头。


    看着柳烟凝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心里几乎要淌出蜜来，他看着柳烟凝，目光宠爱，“这小子个人问题还没有解决呢，你要是真想谢他啊，就给他物色物色，给他介绍个对象。”


    柳烟凝笑道：“没有问题，有合适的我帮你留意。”


    秦珍云害羞得直摸头顶，他剪了个寸头，看着帅气又精神。


    沈牧握着柳烟凝的手，“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得走了。”


    沈牧已经耽误了三天，路上还得耽误一天，柳烟凝即使不舍得，也不愿再留他，“回去吧，我已经没事了。”


    “多留心眼，照顾好自己。”沈牧不得不走了，可还是不放心。


    柳烟凝在他温厚的手心划了划，“我知道了，放心。”


    沈牧不能放心，但还是跟着秦珍云一起走了，肩负使命，身不由己。


    柳烟凝没去送沈牧，他不让。


    阿宝今天就要去演出了，电话就在柳烟凝的病房里，沈牧昨天跟阿宝通了电话，得知妈妈因为生了小病不能及时赶回去，阿宝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担心妈妈的身体来了。


    不过因为有爸爸在妈妈身边，阿宝不像以前那样着急。


    想到阿宝，柳烟凝不禁微笑了起来，她的前半生着实算不上幸运，幸运都集中到后半生了，爱她的丈夫，懂事的儿子，人生似乎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柳烟凝并不知道宋倩住院的事情，还是谭丹来看她的时候说的。


    听说宋倩掉进了冰窟窿，被人救起之后送到了卫生院，柳烟凝挺惊讶的，大晚上的，宋倩怎么会去湖面上呢，况且这里离湖起码几公里，怎么想都知道不对。


    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半夜沈牧的离开，心里突突地跳了跳。


    然而宋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有鬼，这件事她绝口不提，对外都说是自己不小心掉进雪坑了，也不敢来质问柳烟凝。


    那个落水的镜头，陈峰找了个替身帮柳烟凝拍完了，等柳烟凝恢复过来，拍完了剩下两条，就重新买票，坐上了返程的火车。


    等她到达北京，已经是正月十八了。


    拍摄基地没有电视，柳烟凝也没看到阿宝在舞台上是什么样子，等她回到北京，阿宝确定妈妈已经恢复如常之后，迫不及待地将他请毛晓峰拍摄的记录碟子拿出来，放进了DVD影碟机中。


    “这是谁帮忙刻进光盘的啊？”柳烟凝问阿宝。


    “是毛叔叔啊。毛叔叔什么都会哦，他还帮阿宝拍了好多照片，胶片毛叔叔送去光明照相馆，请照相馆的叔叔帮忙将照片洗出来。”


    柳烟凝搂着阿宝，专心地坐在沙发上，观看阿宝的表演。


    阿宝抬头看向柳烟凝，“妈妈，你生了什么病啊？”


    “就是感冒呢，阿宝，妈妈已经都好了。”


    苏婉清坐在一旁，她手里也织上了毛衣，看衣服的大小就知道是给阿宝织的，给孩子织毛衣，几乎是这个时代的长辈对晚辈表达爱意最直接的方式了。


    阿宝小孩子想不到这些，苏婉清却很明白，沈牧工作那么忙，要不是柳烟凝出了什么大问题，沈牧怎么可能过去。


    但是阿宝此时兴致高涨，而且苏婉清也不会在孩子面前询问，只是仔细地观察柳烟凝的脸色，她的脸色看起来红润健康，又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电视机里放映着阿宝和方玉华弹钢琴的画面，在电视直播上，他们的镜头很少，基本都给了合唱，但是这个影片是毛晓峰对准舞台拍的，还时不时地调整焦距，运镜很不错，拍得很专业。


    阿宝表演的样子非常地专注，发挥得也很稳定，没有弹错一个音，也没有抢拍，每一次按键都恰到好处。


    舞台上的阿宝，闪闪发亮，穿着一袭柳烟凝特意为他提前准备的燕尾服，像个尊贵的小王子。


    柳烟凝看着看着，眼泪就涌出来了。


    阿宝本来在观察着妈妈，看妈妈看到他在舞台上的样子会不会很骄傲，可是他却看到妈妈掉下了眼泪，阿宝顿时就慌了，连忙伸出小手去替妈妈擦眼泪，“妈妈，你怎么了，是不是阿宝表现不好？”


    柳烟凝搂着阿宝，看着他精致的小脸笑了起来，“不是的，宝贝，你太棒了，表现得很好，妈妈以你为荣，你让妈妈太骄傲了！”


    阿宝稍微放下心来，他抱着妈妈，“妈妈，那你为什么要哭呢？”


    “妈妈是太高兴了。”


    苏婉清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脸色越发的沉重了，等看完DVD，苏婉清找了个由头将阿宝叫去了书房，等阿宝一进去，她立马询问柳烟凝，“烟凝，你身体是哪里不舒服？”


    柳烟凝摇头，“没有。”


    苏婉清将手里的针织活放到一边，“别骗我了，阿宝不懂我还不懂吗，要是不严重，沈牧会大老远地去你那？告诉我，烟凝，别骗我。”


    苏婉清几乎要流泪了，她活到这个年纪，病痛缠身，早就该死了，可她的女儿还这么年轻，有幸福的小家，她不能生病，她的人生还长。


    柳烟凝知道苏婉清误会了，看着苏婉清着急的视线，她感觉很不自然，她并不喜欢苏婉清的担心，也不喜欢苏婉清的亲近，他们可以像寻常亲戚一样相处，要多亲近是不可能的了。


    “真没事。”柳烟凝知道若是她不说出实情，苏婉清是不会放心的，“当时我拍戏的时候呛水了，沈牧很担心就过来了，本来也没什么事，他待了两天就回去了。”


    苏婉清仔细地观察着柳烟凝的表情，从她的表情看出她说的是事实，陡然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柳烟凝进家门的时候就看到台阶上的板子了，想必是为了方便苏婉清进出。


    次日，柳烟凝来到杂志社，她名义上还是主编，她本来是打算过完年就辞了主编，让宋怡来坐这个位置，但过完年之后一直有事耽误，这个事就搁置下来了，但是宋怡现在也是行使的主编的权利，杂志社的事情柳烟凝不在的时候，基本都是她在做决策。


    但是今天柳烟凝过来的时候，宋怡没在，柳烟凝这才得知宋怡有两天没来上班了，同事也都不知道她的去向。


    现在杂志社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幸好这个时候柳烟凝回来了。


    柳烟凝顿时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宋怡不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柳烟凝出发之前也打电话给宋怡打了招呼，她知道建设兵团那边拍摄基地的电话，如果她有事情的话肯定会先打个电话跟她说一声的。


    柳烟凝给宋怡家里打电话，电话接了，但是宋怡家的阿姨告诉柳烟凝，宋怡不在家。


    这让柳烟凝担心起来了，她第一反应就是宋怡不会是跟蒋云飞私奔了吧？她想了想，给宋嘉和打了个电话，宋嘉和今年买了个BP机，特意给柳烟凝留了号码，看到柳烟凝给他打电话，宋嘉和很快就回过来了。


    “宋怡有两天没有来上班了，也没有打招呼，我给她家里打电话，说宋怡没有在家，宋怡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最近没去过她家，我问一下。”宋嘉和听她这么说，也有些担心。


    挂了电话，柳烟凝想了想，宋怡如果真的跟蒋云飞私奔的话，走之前应该会跟她打个招呼才对吧？但是也说不定，万一宋怡担心她跟宋嘉和通风报信呢？


    隔了一天，宋嘉和才给她打了电话过来，宋怡被她爸妈关在家里，不许她出门也不许她打电话。


    柳烟凝挺惊讶的，没想到宋怡的爸妈竟然这样强势，能送宋怡出国留学，她以为宋怡的父母是相对开明的。


    课题组开课了，阿宝得去学校上课了。


    宋怡不在杂志社，柳烟凝得去杂志社坐阵，她早上先将阿宝送去学校。


    她在教研室见到了蒋云飞，蒋云飞变化很大，脸色很差，头发糟乱，整个人看起来很没精神。


    他一看到柳烟凝，仿佛看到了救星，眼睛顿时亮了，但是教研室还有其他人，他按捺着性子和李丹丹他们一块和柳烟凝打招呼。


    “烟凝姐，好久没看到你了，我过年都吃胖了一大圈，看你还是这么苗条，真叫人羡慕。”


    柳烟凝看向李丹丹，她确实好一阵没有看到李丹丹了，但是她感觉李丹丹并不像她说的那样吃胖了，反而好像瘦了不少，不过这只是人家的客套话，柳烟凝也不去较真，笑道：“新年新气象，你们哪天有时间，我来租个饭局，大家一块去吃个饭吧。”


    李丹丹拉着柳烟凝说话，蒋云飞脸上的着急几乎要满出来了，他又不好打断两人的聊天，在一旁干着急，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好不容易，柳烟凝主动结束了谈话，她得去上班了。


    她刚出教室，蒋云飞就急匆匆地跟了上来。


    “柳姐！”


    柳烟凝回头，看到蒋云飞跟了上来，也不意外，她早就注意到蒋云飞的焦急了，他想从她这里获取宋怡的消息。


    “柳姐，我有件事想麻烦您。”离得更近了，柳烟凝才看清楚蒋云飞双眼凹陷，下眼睑的黑眼圈很重，身上有股烟味，显然这几天是没休息好，整个人显得很颓唐，跟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天壤之别。


    柳烟凝没跟他拐弯抹角，但是在告诉他答案之前，她还是想问问他跟宋怡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心里将宋怡当成妹妹看。


    “你跟宋怡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蒋云飞着急询问宋怡的下落，宋怡回家之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了，他也不敢去宋怡家里找她，只希望柳烟凝能知道点消息。


    “我跟她.挺好的。”


    柳烟凝眉头微竖，嘴里还是说道：“挺好的就行。”


    她转身就要走，蒋云飞着急了，“柳姐！”


    蒋云飞连忙上前几步拦住柳烟凝的去路，看到柳烟凝沉下脸，他连忙赔笑，“柳姐，好姐姐，你帮帮我吧，宋怡回家之后就跟我失去联系了，你知不知道宋怡的下落？”


    柳烟凝冷眼看他，“你不是说跟宋怡好好的吗，怎么会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


    蒋云飞苦笑，“柳姐你肯定知道的，她家里不怎么同意宋怡跟我在一起。”


    蒋云飞一开始对自己是挺自信的，学历好，家里虽然说是普通的城市职工家庭，但也算不错了，可跟宋怡家里比起来就差太远了，宋怡家父母是做生意的，家里有钱到夸张的程度，就是十个蒋云飞的家境也比不过人家。


    可年轻人的想法单纯，以为婚姻是两人齐心协力地经营，就算一无所有，只要心在一起就什么都有了。


    柳烟凝以前是觉得蒋云飞挺不错的，学历好，人才也不错，这样的男人要是有责任心有担当，就算他家里条件稍微差那么一点，嫁给他也不会过得差到哪里去。


    但是柳烟凝现在对他不太满意了，他在明知宋怡家里还没有同意的情况下就跟宋怡睡在了一起，女方单纯了点，男人更要负责任，现在这个社会还没有开放到那个程度。


    想到这里，柳烟凝不想理会他了，“我不太清楚，我才出差回来。”


    蒋云飞愣了愣，他这两天去杂志社确实没有找到宋怡，杂志社的人也不知道宋怡去哪里了。


    但他不是傻子，从柳烟凝的态度他能看出来，柳烟凝一定知道什么，但她不愿意告诉他。


    “柳姐，我求你了，你要是知道的话，告诉我吧。”蒋云飞几乎是在哀求了。


    柳烟凝看向蒋云飞，问道：“就算你知道了她的下落，你打算怎么办呢？”


    蒋云飞看着柳烟凝沉默了，是啊，他该怎么办呢，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我立马就娶她。”


    “爱情是要建立在一定的物质基础上的，如果不能保证基本的生活的话，婚后的生活只能是一地鸡毛。”柳烟凝说道。


    确实是这个道理，现在宋怡能挣钱，蒋云飞还是学生，两人的婚后生活可能会出现一定的问题。


    蒋云飞愣住，他是博士生没错，可是宋怡是留学生，她可以选择学历更好家境匹配父母支持的对象，选择他未必是最好的。


    但蒋云飞还是不甘心，难道世界上就没有真爱了吗？


    “我认为，你要是真的想娶她，不能这么冲动这么盲目，你们可以缓一缓，等你变得更加优秀的时候，门第应该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蒋云飞几乎如遭雷击，他愣愣地看着柳烟凝，蒋云飞其实已经是普通人中的佼佼者，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还能进步到什么程度，他不知道到底他要多么努力才能配得上宋怡。


    柳烟凝见他发愣，丢了一句，“你好好想想吧。”


    李丹丹在元宵晚会上看到阿宝了，她没听阿宝说过他会弹钢琴，还弹得那么好，李丹丹几乎是崇拜起阿宝来了，才艺双全的人不少，阿宝在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么高的成就，这着实让人惊讶感叹，自愧弗如。


    “阿宝，你的钢琴是谁教你的呀？你妈妈吗？”李丹丹看柳烟凝的气质，估计也是会弹钢琴的。


    果不其然，阿宝点头了，“是呀，是我妈妈教我的，我外婆也会弹琴。”


    李丹丹感慨，“难怪你这么有艺术细胞，原来是你们家的遗传。”


    晚会才刚过去，阿宝对钢琴的兴趣几乎要超过刚学习的那会儿了，他兴致盎然地说道：“我妈妈的外婆也会弹钢琴，我妈妈的钢琴就是她外婆教她的。”


    李丹丹已经感慨太多了，她就什么才艺也没有，大学的文艺汇演找她去跳舞她都跳不好，就特别羡慕有才艺的人。


    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蒋云飞失魂落魄地从外面走了进来，颓唐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李丹丹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收了起来，她扭头看了蒋云飞一眼。


    阿宝也注意到了蒋云飞状态不好，他低声问李丹丹，“蒋师兄怎么了？”


    李丹丹刮了刮阿宝的鼻子，“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


    阿宝皱了皱小鼻子，“丹丹姐，我们要想办法安慰蒋师兄呀，他这么不开心。”


    李丹丹轻轻地哼了一声，“那还不是他自找的，人家一开始就是开小汽车的，还看不明白，还想要跟人家处对象，那可能吗？”


    阿宝不解，“谁开小汽车？宋姐姐？”


    宋姐姐是蒋师兄的对象，这个事情连阿宝都知道，难不成现在蒋师兄的不高兴是因为宋姐姐？可是宋姐姐怎么了？


    李丹丹不理会蒋云飞，阿宝不能不管他，蒋师兄对他一直都很好，很照顾他。


    阿宝想请蒋云飞吃东西，去吃肯德基，那蒋师兄就一定会高兴起来了，阿宝想起自己每次去肯德基的时候都好高兴，如果他请蒋师兄去肯德基，他也一定会高兴。


    回到家，阿宝就跟柳烟凝要起了自己的压岁钱。


    柳烟凝挺惊讶的，阿宝长这么大，很少要过钱，他不嘴馋，别的小孩子都喜欢买小零嘴，阿宝不买，他要么就是买些玩具，买一些书，但是那都是在柳烟凝的陪同下，她会付钱，阿宝身上是从来不装钱的。


    就是因为他平时不要钱，所以柳烟凝还是得问问用途，阿宝也没瞒着她，“丹丹姐说蒋师兄和宋姐姐闹矛盾了，蒋师兄很不开心，我想请他去吃肯德基，妈妈。”


    柳烟凝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她爽快地就将钱给了阿宝。她虽然对蒋云飞处理事情的方式不满意，但是回到阿宝身上，蒋云飞对这个小师弟确实很好，很多次都是他陪着阿宝在教研室等着柳烟凝去接他。


    她给了阿宝一百块钱，让他请蒋云飞李丹丹师兄姐几个一起去肯德基。


    阿宝邀请了李丹丹他们，但是他们都不去，蒋云飞也不去，阿宝拉着他的手，“蒋师兄，你陪我去吧，我妈妈今天下午不来接我了，我饿了。”


    蒋云飞听他这么说，即使精神不太好，还是陪着阿宝去了肯德基。


    阿宝给蒋云飞点了一份自己最喜欢吃的套餐，自己也点了一份，蒋云飞上一次来肯德基还是和宋怡一起来的，宋怡喜欢这种洋食品，她一口气点了七八十块钱的，蒋云飞当时脸都差点绿了，虽然蒋云飞的父母都是职工，但是也吃不起一顿七八十块的餐食。


    当时宋怡抢着将钱付了，蒋云飞当时又难堪又庆幸，那种隐隐的庆幸让蒋云飞感到更加的难堪，甚至成了他心里隐隐的心病。


    而阿宝在他愣神的时候，也已经将钱付了。


    蒋云飞回过神来，一定要将钱补给阿宝，他脸上的表情几乎是僵硬的，似乎阿宝变成了宋怡，他将钱补给了宋怡，将当时的难堪弥补了。


    而阿宝不是宋怡，他也不要蒋云飞的钱。


    “蒋师兄，我妈妈让我请你吃肯德基，钱是我妈妈给的。”阿宝笑吟吟的说道，“妈妈说你们对我照顾太多，让我请你吃饭，你不要将我当成小孩子，我是你的小师弟呀，这是我过年的压岁钱，我有很多钱的，你别担心。”


    蒋云飞愣愣地看着阿宝，心里复杂得仿佛有无数种佐料杂糅在一起。


    阿宝慢慢地吃着，蒋云飞也吃，但食如嚼蜡，自从昨天柳烟凝说了那句话之后，他就一直在想，想他和宋怡到底有没有未来，他到底能不能给宋怡幸福，想了很多遍，一遍比一遍不能肯定，一遍比一遍没有自信。


    他看着阿宝，突然很想听一听心无杂念的小朋友的意见。


    阿宝察觉到蒋云飞在盯着自己，抬起头来迎上他的视线，“蒋师兄，你有话要说吗？”


    蒋云飞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阿宝，你觉得你宋姐姐好吗？”


    阿宝毫不犹豫地点头，“宋姐姐很好啊。”


    “那你觉得我和你宋姐姐般配吗，能不能像你爸爸妈妈那样结婚？”


    问出口之后，蒋云飞感觉这话问得太直白了，直白得小孩子不一定明白，他正想细细地解释解释，阿宝就点头了。


    “我听李师姐说，一开始宋姐姐就开着轿车，你就不应该自讨苦吃。”


    蒋云飞仿佛牙疼一样‘嘶’的倒吸了口冷气，“这小妮子，说话这么毒！”


    阿宝又说道：“可是我妈妈也开着小汽车呀。”


    蒋云飞仿佛得到了什么鼓舞，是啊，柳烟凝也开着小汽车啊，她老公还常年出差在外呢，人家这种条件下，夫妻生活得不也挺幸福的吗？


    他仿佛被注入了一管兴奋剂，脸色瞬间潮红起来，眼睛也放出了光。


    阿宝又继续说道：“但是我爸爸跟我妈妈结婚的时候，我妈妈还没有开上小汽车，我们家小汽车是我四岁的时候买的。”


    蒋云飞愣住，想明白过来了，整个人又像泄了气的皮球，焉巴了。


    他听懂阿宝的意思了，柳烟凝的小汽车不是靠娘家人买的，她自己买的，那和宋怡不同，宋怡是靠家里人才开上的小汽车。


    蒋云飞的心突然窜上了一丝丝恐惧，宋怡靠的是家里人才过上了现在奢侈的生活，如果她背弃了家人，不顾一切地跟他在一起，蒋云飞扪心自问，别说开上小汽车了，就是寻常请宋怡吃一顿七八十块的肯德基，他都没有办法。


    而宋怡，她可能没有想过以后的生活落差感会有多大，所以坚定地选择要跟他在一起，如果宋怡跟着他接受不了落差感怎么办？


    这些问题不停地在蒋云飞心头萦绕，几乎要将他的脑袋给挤破了。


    阿宝发现，蒋师兄吃了一顿肯德基之后，不仅没有变开心，反而更加的郁闷了，阿宝没辙了，他好像也帮不了蒋师兄。


    柳烟凝着手招聘的事情了，宋怡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杂志社上班，她要是回不来，柳烟凝也不能长时间的待在杂志社，她的戏还没有拍完，再说她暑假的时候要带阿宝去泉市，到时候起码也要离开一个多月，她不想让杂志社将自己牵绊住。


    她给的待遇好，要求也高，必须是要有相关经验的，来面试的人不少，她最终录用了一个同是国外留学归来的求职者高莹，职位是副主编，她现在还不太清楚高莹的工作能力，所以暂时还是让她先在副主编的位置上待一待，考察一下。


    柳烟凝之前承诺的要请阿宝的几个师兄姐吃饭，一直没有兑现，一来是柳烟凝还没有时间，二来他们几个也不好意思让柳烟凝请客吃饭。


    柳烟凝干脆就将请客设在家里，将邀请他们来家里吃饭的任务交给了阿宝，让阿宝无论如何一定要将人请来。


    阿宝到了学校，见到了几个师兄姐，就发出了邀请。


    “我妈妈说要请你们去家里吃饭，这周六好吗？”


    李丹丹不好意思去，“阿宝，替我谢谢你妈妈，我们就不去了，在食堂吃就好了。”


    柳烟凝经常给他们带好吃的过来，李丹丹感觉他们受柳烟凝照顾也挺多的。


    阿宝摇头，“不，我妈妈说如果你们周六没有事情的话，就一定要去我们家吃饭，到时候我妈妈开车来学校接你们，妈妈说我们是师兄姐弟，感情就和兄弟姊妹没什么二样，邀请你们去家里做客，以后我们毕业了，你们才找得到我家。”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去就显得太不将共师情谊当回事了，如果是出去吃饭，李丹丹还真不想去，那太让人家破费了，但去家里吃饭又不一样，显得格外的亲密，格外的让人心里温暖。


    三个师兄姐都没有办法推脱，答应了下来，阿宝又去找叶庭，既然是请客吃饭，师兄姐都去了，老师没有道理不邀请。


    “叶老师，我妈妈邀请你周六的时候带着蓓蓓去家里吃饭，到时候我妈妈来接你们。”


    叶庭不喜欢去别人家做客，就算是自己的学生家，他也不喜欢去，“我就不去了，阿宝。”


    叶庭打定主意不去，阿宝邀请不动，见老师是真的不去，阿宝也不强人所难，只好说道：“那蓓蓓去我家吃饭吧，到时候我妈妈送她回去。”


    叶庭知道叶蓓蓓跟阿宝关系好，也不阻止，“我不知道她去不去，如果她想去就可以去。”


    阿宝回到家，将叶庭的答案说给妈妈听。


    柳烟凝知道叶庭肯定不会来，但是她想将叶蓓蓓接过来吃个饭，很久没有见到小姑娘了。


    “行，到时候妈妈一早就开车过去接蓓蓓。”


    说要请客，其实出力气最大的还是秦姨，柳烟凝给秦姨献殷勤，给她捏肩膀，“秦姨，到时候就要辛苦你了。”


    秦姨笑道：“哎哟，家里好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辛苦点我也乐意，到时候做几个菜合适？”


    柳烟凝想了想，“到时候做七八个菜吧，多做点硬菜，阿宝的师兄姐们在学校吃得也不好，好不容易来家里吃饭，就当改善伙食吧。”


    秦姨答应了下来。


    柳烟凝回来之后，苏婉清就没有天天过来了，大概也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忙，柳烟凝想了想，还是给苏婉清打了个电话过去，问她周六有没有时间，来家里吃午饭。


    这还是柳烟凝第一次邀请她来家里吃饭，之前苏婉清都没有在这吃过，她吃了早饭才过来，在晚饭之前就会回去，秦姨都留不住她。


    柳烟凝突然发出邀请，苏婉清听声音是很高兴的，“会不会太麻烦？”她问。


    柳烟凝感觉有些不自在，她是想感谢苏婉清在她出差的时候照料阿宝，但是苏婉清显得很高兴，柳烟凝仿佛在担心苏婉清误会她在主动亲近她，解释道：“那天我邀请了阿宝的师兄姐们来家里吃饭，多个人热闹热闹。”


    说完她又觉得不合适，又补充道：“你要是没空的话，就算了。”


    苏婉清听她这么说，知道过去的都是年轻人，自己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过去了不是给年轻人添麻烦吗，即使心里很高兴，还是说道：“那天我有事情，就不过来了，你们吃。”


    柳烟凝心里气闷起来，还是说道：“好的，那你忙，再见。”


    第96章


    到了周六， 早上柳烟凝就开车去接叶蓓蓓了。


    提前不方便通知，但是想来叶蓓蓓一个小女孩，周末应该也不会有其他事情耽误， 柳烟凝来到了叶蓓蓓家楼下。


    她拾阶而上，很快就来到了叶蓓蓓家门口。


    柳烟凝顺手提了些水果和点心， 给叶蓓蓓带的。她敲门之后等了一会儿， 才听到脚步声走过来，她以为是叶蓓蓓， 等门打开， 看到里面的人， 柳烟凝愣住了。


    竟然是一年不见的蒋丹！


    柳烟凝太惊讶了，以至于一直盯着蒋丹说不出话来。


    蒋丹的变化挺大的，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最大的改变是气场，这让她看起来几乎不像蒋丹了。


    “蒋丹，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柳烟凝没忍住， 问道。


    蒋丹偏了偏头， 枯燥的头发显得很凌乱，“刚回来。”


    柳烟凝仔细看她的神情，当时虽然是蒋丹自己将机票钱花完了才导致她滞留国外，但柳烟凝以为她会恨自己，毕竟当时她不肯借钱给她。


    但蒋丹看到她的时候，表情很冷静，几乎像在看一个没有恩怨的陌生人。


    “我来看蓓蓓， 她在不在家？”


    柳烟凝将自己的惊讶收了起来， 其实蒋丹早就应该回来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拖了这么久， 叶庭也不出面去联系那边的大使馆，如果叶庭积极的话，蒋丹应该早就回来了。


    柳烟凝刚问完话，叶蓓蓓就从后面跑了出来，“柳阿姨！”


    柳烟凝越过蒋丹，对叶蓓蓓笑道：“柳阿姨过来接你去家里吃饭，蓓蓓，你今天有没有事？”


    叶蓓蓓摇了摇头，“没有，阿姨。”


    柳烟凝将水果放在餐桌上，一转身，蒋丹已经走过来了，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笑，浑身带着一股让人莫名不舒服的感觉，就感觉之前的蒋丹的让人不舒服是摆在明面上的，这个时候的蒋丹变得阴沉了。


    她在国外的这一年日子恐怕不好过。


    柳烟凝拉着叶蓓蓓，对蒋丹说道：“我接蓓蓓去家里吃饭。”


    她只是客气一下，毕竟蒋丹是蓓蓓明面上的继母，不过当时蓓蓓没有听蒋丹的话，将自己的护照偷出来，跟着大家一起回来了，不知道蒋丹会不会记恨叶蓓蓓。


    蒋丹没有回来的时候，看在肖童童的份上，柳烟凝还想过当时应该把钱借给她，但是等蒋丹真的回来了，柳烟凝又开始担心起来了，变得更加阴沉的蒋丹会不会对蓓蓓不利，柳烟凝不敢肯定。


    蒋丹看着她们，突然笑了起来，“去吧。”


    柳烟凝拉着叶蓓蓓走了，叶蓓蓓还带上了自己的功课，她有一些问题要请教阿宝。


    到了车上，柳烟凝才问叶蓓蓓，“蒋丹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叶蓓蓓坐在后排，心里也感到害怕，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回来的蒋丹变得她有些害怕了，其实蒋丹也还没有打击报复，她就是浑身的气质变得很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是我让她回来的。”叶蓓蓓突然说道。


    柳烟凝惊讶地扭头看她，叶蓓蓓让她回来的？这是什么意思？


    叶蓓蓓看着前路，今天天气应该会很好，早上风和日丽。她是在过年去阿宝家里的时候，看到孤独弹琴的肖童童的时候，才想到要让蒋丹顺利回国的。


    她没有妈妈，她希望自己有妈妈，肖童童有妈妈，叶蓓蓓却想方设法地将他妈妈堵在了国外不让她回国。其实叶庭是想帮助蒋丹回国的，但是叶蓓蓓不让，她甚至以死相逼，不让叶庭汇款，也不让他想办法联系那边的大使馆。


    这次她跟爸爸谈好了，等蒋丹回来，叶庭就跟蒋丹离婚，叶庭也答应了，现在蒋丹回来了，叶庭应该快跟她离婚了。


    想到这里，叶蓓蓓放松下来了。


    柳烟凝突然明白了什么，惊讶地看向叶蓓蓓，其实这个小女孩比她想象中聪明太多，也成熟得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可她又无法责怪叶蓓蓓，叶蓓蓓也不想做小恶魔，她没有办法。


    柳烟凝还是说道：“要保护好自己，蓓蓓。”


    叶蓓蓓点头，“我知道的，柳阿姨。”


    柳烟凝将叶蓓蓓接回家，她又去学校接李丹丹，约定时间是十点钟在教研室集合，柳烟凝准时到了教研室。


    教室里只有李丹丹和蒋云飞。


    看到柳烟凝进来，李丹丹站起来说道：“柳姐姐，你实在是太客气了。”


    柳烟凝笑道：“你们和阿宝有这个缘分在一起，就像一家人一样，去家里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李丹丹笑道：“那我们今天就厚颜去打扰你们了。”


    柳烟凝问道：“怎么没有看到林松？”


    蒋云飞说道：“曹师兄他老婆昨天来了，今天曹师兄得带他老婆吃饭呢，他跟我说了，让我跟你说一下，他今天就不去了。”


    柳烟凝知道阿宝的三个师兄姐的情况，李丹丹和蒋云飞的家境都还行，只有曹林松，他是农村来的，从平时的吃穿来看，曹林松的经济并不宽裕。


    既然都已经请客了，那落下一个不好，柳烟凝对蒋云飞说道：“带上他爱人一起去嘛，他是阿宝的师兄，那他爱人就是阿宝的嫂子，大老远地来了，去家里吃个饭也是应该的，云飞，你知道他和他爱人现在在哪里吗？”


    柳烟凝想的是，如果他们要去更好，如果不去她也不勉强，但是知道这个事情了，肯定得邀请一下。


    蒋云飞说道：“这会儿估计还在学校的招待所呢。”


    “那我们去看一看吧，如果他们愿意去更好。”


    柳烟凝和蒋云飞李丹丹来到招待所，本来要去问一下前台，曹林松就带着他爱人下楼来了。


    看到柳烟凝一行人，曹林松显得有些意外。


    柳烟凝走过去笑道：“林松，这是你爱人啊，你好，我是林松师弟的妈妈，我是来邀请你们夫妻俩一块去家里吃饭的，我知道你们很久没见面了，吃了饭，你们夫妻就自行去玩，反正你们也是要吃饭的，就去家里吃吧。”


    曹林松看了一眼他爱人，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就不去了，我们随便去面馆吃碗面就行。”


    曹林松的爱人不太会讲普通话，也是连连摆手。


    柳烟凝听他们说要去吃面，就说道：“你爱人大老远地过来了，去吃碗面怎么能行，去家里吃饭吧，饭都已经做好了，你们吃了就走，不耽误你们出去玩。”


    蒋云飞也上来帮腔，“一块去吧，都不是外人。”


    曹林松只得答应了，一行人挤上柳烟凝的小轿车，朝航天家属院驶去。


    蒋云飞个子大，坐在副驾驶，以前是他话最多，今天也沉默下来了，显然和宋怡的事情还没有个定论。


    李丹丹在和曹林松的爱人说话。


    柳烟凝从后视镜看过去，曹林松的爱人有非常典型的劳动人民特征，皮肤黝黑，穿着非常朴素，局促地坐在曹林松身边。


    曹林松虽然也是从农村出来的，但是他毕竟这么多年一直都在读书，除了穿着朴素一点，皮肤还是很白，没有太多晒太阳的痕迹，他爱人坐在他身边，比他显老多了。


    李丹丹似乎想表现得热情一些，好让曹林松的爱人放松下来。


    在她们的聊天中柳烟凝得知曹林松的爱人叫李凤仙，跟李丹丹一个姓，两人同姓，这一下子就拉近了她和李丹丹的距离，肉眼可见，她放松了很多。


    曹林松的神情则要严肃得多，他一路上都在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水泥路当时修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家里还会买轿车，所以水泥铺得并不厚实，车碾了这么两年，一些地方已经裂开了。


    下了车，李丹丹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一条别具一格的水泥路。几年过去，家属院还是泥巴院子，除了这条水泥路。


    “你们家自己出的钱修的路呀？”李丹丹说道。


    柳烟凝点头，“是，当时我爱人试图发动家属院的人将整个院子做硬化，但其他人认为没有必要，所以我爱人就自己出钱做了硬化。但是现在车跑多了，路面现在都开裂了。”


    蒋云飞叉腰看了一会儿，说道：“可能是当时路里面没有加钢筋，不过要是加钢筋的话，不得了，这造价更高。”


    诚如其他人的想法，路嘛，不硬化也能走，可柳烟凝的爱人就是修了这么一条水泥路，柳烟凝不管是开车还是走路出行，连鞋子都不会弄脏，李丹丹抬头看了一眼车库，她听阿宝说过柳烟凝的丈夫常年出差在外，能给家里做这么多事情，可见这个男人有多么可靠。


    她心里想，难怪柳姐姐这么漂亮这么有钱，还对这个男人死心塌地呢。


    等走进了阿宝的家，男人还好，李丹丹情不自禁地发出了赞叹的声音，“柳姐姐，你家也太漂亮了吧。”


    墙上依旧挂着那副热烈的向日葵，但因为时间太久了，颜色稍微有些褪色了。


    柳烟凝很久没有拿过画笔了，她的视线掠过向日葵的时候，突然有些手痒痒了。


    但是今天显然不是画画的最佳时间，她笑道：“家里没有那么多鞋子换，要是不介意的话，就穿着袜子踩上来也可以，地板都是很干净的，平时我们在家的时候都是穿袜子踩呢。”


    秦姨每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屋子，将家里所有地方都收拾整齐，先用拖把将地擦一遍，再用干毛巾将地上的水渍和拖把清理不到的地方擦干净，再给地上擦上保养油，风干一会儿，等柳烟凝母子起床的时候，就刚好合适了。


    阿宝和叶蓓蓓在书房，听到动静跑了出来，高兴地看着师兄姐们，“李师姐，蒋师兄，曹师兄，你们都来啦！”


    李丹丹率先脱了鞋子，踩上了木地板，蒋云飞还从来没有在谁家只穿袜子过，也挺新鲜，跟着脱了鞋。


    曹林松见他们都脱了，自己也脱了。他爱人李凤仙却站在原地踌躇，迟迟不肯脱鞋。


    曹林松本来要催促他爱人脱鞋，突然有想起什么，脸色突变，神情僵硬了起来。


    柳烟凝见他们愣愣地站在门口，催促道：“快进来吧，家里还开着暖气呢，光脚也不冷的。”


    曹林松尴尬地对着柳烟凝笑了笑，“不是，柳女士，你能给凤仙拿双鞋吗？她怕冷。”


    柳烟凝哦了一声，“行，她不习惯光脚的话，我给她拿双鞋。”


    家里有些毛线鞋，是秦姨没事的时候做的，有的是给自己穿的，有的是给客人穿的。


    柳烟凝将鞋放在李凤仙面前，“试试吧，要是小了，还有别的可以换的。”


    李凤仙连忙说道：“可以的，可以的。”


    柳烟凝听懂了，她站在一旁，李凤仙迟迟不脱鞋，表情越来越尴尬。


    到这时，柳烟凝才意识到什么，笑道：“我去给你们泡茶。”


    柳烟凝转身往厨房走，曹林松松了口气，对李凤仙说道：“赶紧换吧。”


    李凤仙赶忙脱了鞋，白色线袜，穿在她脚上有些大了，不知道穿了多久了，脚指头的位置都缝了好多次，大脚拇指露在外面，还没来得及缝上。


    曹林松认出来，这是他的袜子，他去年过年回家的时候，因为袜子缝了两次还在破洞，一气之下扔在了家里，被李凤仙捡来穿了。


    曹林松没好气地说道：“这袜子你捡来穿什么，回家去买个新的！”


    李凤仙朝他笑，“新袜子留给你和伢儿穿，我穿旧的就行嘞。”


    曹林松看向柳烟凝的家，沙发，电视机，厨房门口摆着一个大家伙，曹林松认识，他去商场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叫电冰箱，光是这么一个玩意，他们全家不吃不喝三年都买不起。


    一瞬间，曹林松的所有气血冲向了他的脸颊，他一向认为自己是荣辱不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直是他人生的座右铭，但是这一刻，在他妻子露出大脚拇指的时候，曹林松的骨气就像是充气到极致的气球一样，毫无预兆地破了。


    第97章


    秦姨今天准备做好几个大菜， 红烧排骨，黄焖鸡，大刀肉。


    李丹丹几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李凤仙在客厅晃了晃，就钻进厨房要帮忙。


    秦姨一个人忙活这么多菜确实有点累， 但也不能让客人帮忙， “没事没事，你去看电视吃水果， 我一个人忙活惯了。”


    沈牧在家的时候， 沈牧还能帮帮她， 沈牧不在家，柳烟凝母子两是指望不上的。


    李凤仙笑道：“姨，我是忙活惯了的， 坐着就不自在，你就让我帮忙吧，我茶饭办得不好， 但是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李凤仙坚持要帮忙， 秦姨一个人忙着确实也够呛，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柳烟凝将家里的零食水果都拿出来招待客人了，李丹丹想起阿宝说的他们家有他在北京卫视元宵晚会上表演的DVD影碟，笑着让阿宝放给他们看。


    阿宝在演播厅那么多观众面前表演都没有害羞，今天在李师姐他们面前，倒害羞起来了。


    柳烟凝鼓励地笑道：“让师兄姐们看一看吧。”


    叶蓓蓓也睁大了好奇的眼睛，“阿宝， 你表演什么节目？我也想看。”


    阿宝将他珍藏起来的记录影碟取了出来， 放进了影碟播放机。


    众人坐在沙发上，柳烟凝突然想起李凤仙没有来， 让阿宝先别忙放，走到厨房叫李凤仙，“凤仙，快别忙了，快来看阿宝的录像带。”


    李凤仙局促地直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就跟姨忙活饭菜，你们看你们看。”


    秦姨推了推李凤仙，“去吧，去看看，阿宝钢琴弹得可好了。”


    李凤仙推不掉了，只好跟着柳烟凝来到客厅，她看着干净漂亮的沙发，生怕自己坐上去就会留下一个黑屁股印子，不敢坐，左右看了看，找了个阿宝平时坐的小凳子坐下了。


    柳烟凝说道：“凤仙，你坐沙发呀。”


    李凤仙笑得淳朴又尴尬，“没事，庄稼人，坐沙发屁股疼，我坐硬凳子习惯了。”


    柳烟凝愣了一下，微笑道：“那行。”


    阿宝按下了播放键，电视上出现了片头，他跑回沙发边，坐在了叶蓓蓓身边。


    一场表演就四分钟多一点，叶蓓蓓瞪圆了眼睛，在舞台上看到了阿宝，他穿着一袭白色的西装，坐在一个漂亮大姐姐身边。


    “阿宝.”叶蓓蓓呢喃地叫了他一声，抓住了他肉乎乎的手。


    李丹丹“哇塞”的一声，“阿宝真好看啊！就问咱们的阿宝还有短板吗？才艺超群，长得也这么好看，天呐！”


    李丹丹看着阿宝的眼睛几乎亮得要冒出火星来了，她扭头看向柳烟凝，“柳姐姐，你到底是怎么培养的阿宝的啊，传授我们一点经验吧，以后我们也养个像阿宝这样的孩子。”


    曹林松看向阿宝，阿宝身上穿着一件橙黄色的毛衣，下半身是灰色的灯芯绒裤子，看着精致可爱，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孩子，比阿宝小两岁，也已经上学了。


    他看向李凤仙，李凤仙看着电视机里的阿宝，眼睛里流露出羡慕的光芒，她的孩子还在农村玩泥巴呢，城里的阿宝就已经坐上了北京卫视的晚会上弹钢琴，这种落差感让人感到深深的心酸和无奈。


    曹林松突然感觉到李凤仙坐在小凳子上的样子很可笑，他和李凤仙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曹林松刚考上大学的那一年，家里长辈就做主让他和李凤仙完婚了，因为家里人给他算过命，他是金命，李凤仙是水命，他们俩结合在一起，水能生金，李凤仙的命格和他的命格相生相辅。


    曹林松也挺喜欢李凤仙的，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考上大学之后就要将李凤仙抛之脑后做陈世美，所以家里人这样安排的时候，曹林松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婚后第一年，李凤仙就给曹林松生了儿子，她生产的时候，曹林松为了节省路费，都没有回家。


    那时候的李凤仙还很年轻，虽然是农村女孩，但是依旧有年轻姑娘的青春靓丽，几年过去，李凤仙的身材早就因为怀孕哺乳再加上繁重的农活压粗了腰肢，提前结束了青春。


    她坐在小凳子上，腰上的肉挤在一起，变得越发的粗壮了，很难看。尤其是在青春靓丽的李丹丹和风韵美丽的柳烟凝面前，李凤仙真的像村里的牛屎一样难看。


    李丹丹就不说了，她还没有结婚，漂亮是应该的，可柳烟凝的儿子比他的儿子还大，也经历了生育和哺乳，人家的身材依旧苗条得像十八岁，是李凤仙太懒惰了吧，亦或是她根本就不知道美貌和身材对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太愚昧了，根本就不懂得。


    曹林松的心里一瞬间涌处无数种念头，在心里贬低了李凤仙之后，他的心又生出惭愧来，他实在不应该这样贬低妻子，她辛勤地在老家劳作，靠种麦子和土豆来换取他的生活费，还养育着他们的儿子，他实在不该这样嫌弃她。


    表演很快就结束了，阿宝赢得了满堂的掌声，阿宝来了兴致，当场要给大家弹奏一吓《小天鹅》。


    钢琴在书房，一行人又来到书房，阿宝像模像样地给大家做了一个抚胸礼，才像个小王子一样坐在钢琴前，小手指灵活地弹奏起来。


    李凤仙失神地看着那个白色的大家伙，她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竟然能弹奏出这么美妙的音乐来，她一时间都听得失了神，几乎忘了还要回厨房给秦姨帮忙。


    一个重节拍惊醒了她，李凤仙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地回到了厨房。


    秦姨正在尽职尽责地给大家准备午餐，看到李凤仙回来，笑道：“阿宝在弹琴吧，怎么不多听听，他弹得很好的。”


    李凤仙笑道：“是好听，但是我听不懂，那个白色的大家伙是什么呀？”


    对方是秦姨她才敢问，她看出来了，秦姨是个质朴的人，不会笑话她农村出来什么都不懂。


    秦姨果然没有笑话她，“那是钢琴，是个乐器，阿宝家里，除了他爸爸，其他人都会弹。”


    有了李凤仙帮忙，午饭很快就摆上了桌。


    阿宝今天是小主人，要招呼他的师兄姐们，还没有开饭，柳烟凝拿了钱，打发阿宝去门口的商店买两瓶饮料回来。


    阿宝一手拿着钱，蹦蹦跳跳地拉着叶蓓蓓一块去了。


    到了商店，阿宝不知道买什么饮料好，叶蓓蓓将指了指铝罐瓶装的健力宝，“买这个啊，阿宝，小孩大人都喜欢喝的。”


    阿宝平时很少喝饮料，他都喝秦姨制作的花茶和各种各样的果茶，连健力宝都没有喝过。


    叶蓓蓓挺吃惊的，“阿宝，你们家有那么多好吃的零食，你没有喝过健力宝吗？”


    阿宝回忆了一下，他确实没有喝过，“这个好喝吗？”


    叶蓓蓓连连点头，她平时也没有零花钱，偶尔才会买一次零食满足一下自己的小馋嘴。


    她爸爸没有钱，所以也没有钱给她，但是阿宝不同啊，蓓蓓知道阿宝的妈妈很有钱，柳阿姨可是开小轿车的，但阿宝竟然也没有零花钱，叶蓓蓓感到很惊讶。


    叶蓓蓓说道：“我平时都舍不得花钱买，我只有一点点钱，要留着买文具的。”


    阿宝见状，大方地说道：“我有钱，上次我妈妈给了我一百块钱，请蒋师兄吃饭的，我没有花完，还给我妈妈的时候，我妈妈说给我做零花钱，我请你吃。”


    他指了指商店，“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拿。”


    叶蓓蓓的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阿宝点头，“当然是真的，我请你。”


    叶蓓蓓从食品区走过，她没有拿，走到文具区的时候，她看中了一个小兔子橡皮擦，橡皮擦是粉红色的，看起来可爱极了，但是这么一个橡皮擦，要两块钱。


    叶蓓蓓自己只舍得买两毛钱一个的橡皮擦，她犹豫了很久，阿宝走到她跟前，“蓓蓓，你怎么没有拿东西呀？”


    说完，阿宝看到了叶蓓蓓手里捏着的橡皮擦，“你要这个吗？”


    叶蓓蓓看向他，眼睛亮晶晶的，“阿宝，可以吗？”


    阿宝点头，大方地说道：“当然可以呀。你还可以拿点零食哦。”


    叶蓓蓓摇头，“不，我就要这个。”


    走出商店，叶蓓蓓依旧将橡皮擦紧紧地捏在手心里，她抬头看向天空，太阳从云层中露出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阿宝奇怪地问叶蓓蓓，“蓓蓓，你为什么不拿零食呀，你不是喜欢喝健力宝吗？”


    叶蓓蓓举起橡皮擦，让它充分地沐浴阳光，她扭头看向阿宝，女孩子发育比男孩子早，同岁的女孩子多数都比男孩子要高一些，更何况叶蓓蓓比阿宝大一些，身高比阿宝高出半个头来了。


    “阿宝，我告诉你为什么。”叶蓓蓓将橡皮擦捏在手心，“以后每当我烦恼的时候，我就要用这块橡皮擦，擦去我的烦恼。”


    阿宝惊奇极了，吃惊地看着叶蓓蓓手里的橡皮擦，“这个橡皮擦这样神奇吗？”


    叶蓓蓓坚定地点头，“嗯嗯！”


    阿宝和叶蓓蓓一人抱着几瓶健力宝回到家里，饭菜都已经摆上桌了，柳烟凝正在招呼李丹丹来就座。


    阿宝将健力宝发给众人，八个人，刚好一人一瓶。


    桌子上都是硬菜，蒋云飞没那么精神，但是比之前好很多了，看到这么多菜，都能开玩笑地说他吃这一顿能管三天，众人都笑了起来。


    秦姨也被拉到了饭桌上，柳烟凝不让她一个人躲在厨房吃。


    李凤仙踌躇地坐在桌上，在他们老家，女人是没有资格上桌吃饭的。


    曹林松看到李凤仙畏畏缩缩的样子，心里无端地冒出了一股无名之火，为什么李凤仙就不能像李丹丹那样落落大方地放声谈笑呢？她将老家的那一套带到城里来，只会让人笑话。


    李凤仙不加菜，柳烟凝拿了双公筷，专门给他们夹菜，“随便吃，都是年轻人，不要拘束。”


    蒋云飞顺手将两个小朋友的健力宝给拉开了，阿宝道了谢，小口地啜了一口，一股刺激的气泡在他舌尖炸开，只往他鼻子里钻。


    阿宝感觉自己要打喷嚏了，赶忙捂住鼻子。


    叶蓓蓓见他的样子，偷偷地笑了起来，“是不是很冲鼻，我第一次喝的时候也是这样。”


    阿宝很快就回过味来了，饮料喝下去之后，在那股子冲鼻消失之后，他感觉到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这跟他和花茶和果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几乎是立马就喜欢上了这种气泡饮料。


    叶蓓蓓见他瞪圆了眼睛，压低声音说道：“是不是很好喝？”


    阿宝连连点头，“很好喝。”


    吃了饭，曹林松先带着李凤仙走了，本来李凤仙还想帮秦姨洗碗，但曹林松却很着急，仿佛赶着要去做什么事情。柳烟凝也笑道：“你们夫妻难得见面，去好好地玩一玩，放松一下吧，出门就有公交站了。”


    曹林松道了谢，拉着李凤仙走了。


    李丹丹和蒋云飞也没有久留，很快也都告辞走了，柳烟凝拿了三份提前准备好的水果，一定要他们带去宿舍吃。


    李丹丹很不好意思，“我们来吃饭，什么也没有带，走的时候还打包，这怎么好意思呢？”


    “你们还是学生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等你们工作了，挣钱了，那时候再讲人情世故不迟。”


    柳烟凝开车送林丹丹他们回学校，阿宝和叶蓓蓓留在家里玩。


    等大人都走了，秦姨才趁着阿宝去厨房接水喝的空档问阿宝，“怎么你外婆今天没有来？”


    她听柳烟凝说过一嘴，要请阿宝的外婆来家里一起吃个饭的，她以为苏女士接到邀请肯定会很高兴，会很乐意过来，但是没想到苏女士竟然没有来。


    “我不知道呀，妈妈邀请外婆了吗？”阿宝摇头。


    “你妈妈是说要邀请你外婆过来吃饭的呀。”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秦姨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管柳烟凝和她妈妈的关系怎么样，苏婉清是真的很爱阿宝这个孙子，就冲着这一点，柳烟凝就应该客气地跟苏婉清相处，但是这么些日子以来，秦姨还没有听柳烟凝叫过苏婉清一声“妈”呢。


    说难听点，那就是个称呼，不管叫不叫妈，她们的母女关系也没有办法改变。


    但是不管怎么样，沈牧常年不在家，秦姨还是希望柳烟凝有个能在遇到事的时候能商量的亲人，苏婉清怎么说都是她亲妈。


    她试探着让阿宝给苏婉清打个电话，“你问问外婆今天身体怎么样呀，为什么没有过来吃饭。”


    阿宝很喜欢苏婉清，听秦姨这么说，乖乖地去打电话了。


    等了一会儿，电话才送到了苏婉清手里。


    “外婆，我是阿宝呀！”


    阿宝天真可爱的声音传进苏婉清的耳朵里，让她眉开眼笑起来，“阿宝呀，外婆知道是你呀，你给外婆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外婆，你今天身体怎么样，为什么没有过来吃饭呀？”


    苏婉清这两天都没有过去，她腿上的疾病突发，这两天在住院，但她不愿意让柳烟凝母子担心，笑道：“外婆这两天出来旅游了，过两天回去了，就去看你。”


    那日柳烟凝打电话邀请苏婉清去吃饭，苏婉清婉拒之后，她能明显地感觉到柳烟凝不高兴，她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说起，她不愿意用自己残疾的双腿去博取同情，就算是在自己女儿跟前也不可以。


    这两天柳烟凝就再也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了。


    跟阿宝聊了一会儿，苏婉清感觉腿上的痛感都减轻了不少，阿宝没有跟她聊太久，挂了电话之后，苏婉清握着电话发呆。


    今年七月，港城就要回归了，苏婉清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机能在飞速退化，无论如何，她要在死之前让儿子和女儿见个面，认认亲，不要嫡亲的兄妹，互不相识。


    她想了想，给苏纪林打了个电话。


    苏纪林和妻子陈惜珍结婚多年一直都没有孩子，去医院查过，是苏纪林的问题，在他的液体里找不到精子，他患有无精症，陈惜珍一直不离不弃，两人约定好一辈子做丁克。


    可是苏纪林始终感觉愧对妻子，他们确实是想要孩子的，而且是随着年纪越大，越想要，可是他小时候生的那场大病虽然没有要了他的命，却造成了严重的后遗症，他永远也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了。


    “等港城回归了，你回内地来，看看你的妹妹吧。”


    苏纪林一边工作，一边接听电话，他肩膀夹着手机，迅速在英文会议纪要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好，妈妈，我知道，我会安排的。”


    “你还有个漂亮的小外甥，他叫阿宝，他很聪明，又很可爱.”


    苏纪林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听着妈妈在电话那头夸奖外孙，不由自主地像椅背靠去。


    “他现在在北京的一所大学里跟着教授学习，他在北京卫视的元宵晚会上表演了钢琴弹奏，纪林，你想象不到这个孩子有多么优秀。”


    苏纪林的心里慢慢地勾勒出一个小孩的影子来，说来血缘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他明明没有见过这个孩子，却凭着母亲的描述想象出来一个冰雪可爱的小男孩，他活泼灵动，有一双黑碌碌的眼睛，他聪明可爱，眼睛里装满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挂了外婆的电话不久，铃声又响了起来，妈妈还没有回来，秦姨在厨房洗碗，阿宝走到电话机旁，他记得妈妈的叮嘱，在接电话之前，要看一下电话机显示屏上的字，但是这次很奇怪，明明电话铃声在响，显示屏上却一个数字都没有。


    铃声持续响着，阿宝不敢接，他害怕对面是坏人，想了想，阿宝将话筒抬了起来，又迅速地放回去了，电话安静了。


    第98章


    柳烟凝送李丹丹他们回来， 叶蓓蓓也要回家了。


    柳烟凝想留蓓蓓在家里吃晚饭，叶蓓蓓却坚持要走了，“我爸爸应该回来了， 我有事情要跟我爸爸说呢。”


    柳烟凝今天本来是要请他们师徒几个吃饭的，叶庭不肯来， 柳烟凝让秦姨打包了一些糕点， 一些水果，让叶蓓蓓带回家去。


    阿宝也来送叶蓓蓓了， 阿宝也从叶蓓蓓嘴里得知蒋丹回来的事情， 一方面， 阿宝为肖童童感到高兴，另一方面，他又忍不住为叶蓓蓓感到担心， 他知道蒋丹不是一个像他妈妈这样好的人，他担心叶蓓蓓会受到伤害。


    叶蓓蓓从阿宝的眼睛里看出担忧，她捏着橡皮擦象征性地擦了擦， “阿宝， 你看，这是个万能橡皮擦，你看，”叶蓓蓓在阿宝的眼前擦了擦，“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心情好多了？”


    阿宝被叶蓓蓓认真的动作逗得笑了起来，“蓓蓓，真的耶！我真的感觉开心多了。”


    叶蓓蓓也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这是个神奇的橡皮擦。”


    柳烟凝从后视镜看向两个孩子， 孩子的笑容最天真，一点杂质都不掺， 能感染得身边的人也发自内心地笑起来。


    到了叶家楼下，柳烟凝送叶蓓蓓上楼，手里提着个网兜，里面装着她给叶庭打包回来的吃食。


    叶蓓蓓有钥匙，但是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敲了好久门，蒋丹才从里面开了门，看到柳烟凝送叶蓓蓓回来，她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会儿，才说道：“蓓蓓回来了啊。”


    柳烟凝看向蒋丹，她瘦了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比之前更让人不舒服了。


    叶蓓蓓回头看了一眼柳烟凝，又看了看阿宝，她真羡慕阿宝啊，一直生活在阳光之下，偶有骤雨，也被他的妈妈遮挡得一干二净。


    柳烟凝心想叶蓓蓓家里要是有个电话就好了，但是电话不仅接打电话要钱，每个月还要月租费，柳烟凝从李丹丹他们口中得知叶庭每个月的工资每个月要买书买资料，还要资助贫困学生，剩下的才是他和叶蓓蓓的生活费，非常的紧巴。


    就在叶蓓蓓走进客厅的时候，柳烟凝注意到了客厅还有一个小身影，仔细一看，好像是肖童童，这个念头冒起来，柳烟凝就确定了，那确实就是肖童童，他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手里摆弄着什么东西，没有回头。


    跟叶蓓蓓说了再见，母子俩打道回府。


    柳烟凝今天光接人送人就挺累的，想起秦姨今天一直在忙活，做了饭，又得收拾烂摊子，实在是辛苦，柳烟凝又绕到商场，给秦姨买了一件春秋外套，虽然现在还没有脱下棉衣，但是已经北京已经吹起了春风，这股子风很快就能吹散寒气。


    宋怡一连一个多星期都没有消息，柳烟凝有点不放心了，又给宋嘉和打电话。


    “她还被她父母限制自由吗？”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柳烟凝就是担心才过问一下，她也做不了什么。


    宋嘉和身边有个人，他对对方说了什么，才对柳烟凝说道：“你别担心她，她在家里比其他的地方安全。”


    柳烟凝轻轻地叹了口气，人就是这样，也许一个人渴求的东西是束缚另外一个人的东西，她能理解宋怡父母为女儿着想的心情，但是像这样将成年的女人关在家里，是有些太极端了。


    “嘉和.”


    正说着话，宋嘉和那边传来女人的声音，柳烟凝听出来了，是方玉华。


    “好，嘉和，我知道了，那我就先挂了。”


    柳烟凝挂了电话，想了想蒋云飞，宋怡都这么久没有消息了，蒋云飞估计都快急疯了，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蒋云飞宋怡的消息，起码知道宋怡没有危险，在家里，他也能安心一点。


    下午，柳烟凝去接阿宝回家。


    她来到教研室，本来是打定主意要跟蒋云飞说一说宋怡的消息，但蒋云飞却没有在教研室。


    柳烟凝问阿宝，阿宝说蒋云飞一下午都没有过来，那这会儿都已经到下午了，蒋云飞更不可能过来了，柳烟凝只好等明天了。


    到了次日，柳烟凝送阿宝去学校。


    听阿宝说叶庭接了一个项目，叶庭打算要带着他们一起做，所以后面可能会很忙，需要每天都去学校。但是现在阿宝还在培训班兼职做老师呢。


    说来，王英池办的这个培训班好像越来越火了，王英池的舅舅很有头脑，在街上都能看到他们培训班的广告，在阿宝和王英池在电脑培训圈出名之后，还将培训班改成了小老师计算机实操培训班，效果非常好，学员从最开始的三四十个，到现在一期能收一百多个。


    家里的电脑也还回来了，培训班买了五台二手电脑，因为这个支出，阿宝这一期都没有分到钱。


    柳烟凝最开始也没有管，她觉得是小孩子像玩过家家一样，一时间新鲜，能挣到钱是小朋友们的本事，挣不到钱，那也没有关系。


    她也没有打算让阿宝一直在这个培训班里当老师，阿宝时间紧迫，哪里能一直耗在这个上面，家里也不指望他挣钱。


    但是现在王英池的舅舅将所有的收入都用来购买电脑了，阿宝一分辛苦费都没有拿到，让柳烟凝心里不太舒服了，那笔钱确实也不少，但是对柳烟凝来说也算不了什么。但对阿宝来说，那是他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如果王英池的舅舅欺负阿宝年纪小，就这么对他的话，那柳烟凝是肯定不答应的。


    只是柳烟凝很喜欢王英池这个孩子，她不想因为利益分配问题破坏了阿宝和王英池的友情，所以这个事情她就一直在思考，要以什么更好的方式去解决这个问题。


    但这天傍晚，她送阿宝去培训班上课，现在培训班一百多个学员分成了三个批次，不同的时间段来上课，阿宝只是晚上去上课，王英池则白天晚上都要各上一节课，另外每个星期都要开一节实操课，算起来，王英池确实付出更多。


    柳烟凝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开口说这个问题，王英池的舅舅今天恰好也在，看到柳烟凝母子过来，等阿宝进去上课了，王英池的舅舅潘新明才请柳烟凝去办公室。


    办公室就是透明的玻璃墙，是办公室也是前台，潘新明似乎看到了商机，准备大干一场，连老师的工作都给辞了，现在就一门心思的发展小老师计算机培训班。


    还不等柳烟凝说话，潘新明就将阿宝大夸了一通。


    柳烟凝也要趁这个机会跟他提一提阿宝的利益的问题了，阿宝小，不懂这些，她不得不为阿宝争取他应该拿到的利益。


    潘新明不愧是做老师的，懂得察言观色的同时，说话还滴水不漏。


    夸了阿宝之后，他也不再拐弯抹角，提出了两个方案，如果阿宝愿意跟他们一直做下去，那小老师就是他们三个股东。


    “柳女士，我不会占小孩子的便宜，如果你们愿意的话，这个培训班，毕竟是英池想出来的主意，所以他占四成，我和阿宝各占三成，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主意确实很耿直，王英池合该多一点。但柳烟凝却摇头了。


    “阿宝还有别的很多事情要做，这个培训班他没有精力一直做的，就是目前他还没有那么忙，他有兴趣过来，我也尊重他的意思，但是他毕竟还是小孩子，白天要学习，晚上要上课，长此以往，这肯定是不行的，所以，他就不占股份了。”


    柳烟凝又说道：“阿宝和英池是很好的朋友，我也不愿意为了小小的利益分配，破坏了他和英池之间的友谊，不过既然阿宝付出了努力，就应该拿到回报，我看这样吧，每一期就按你提出来的这个方法来分配利润吧，他不占股，那他可以承担一定的经营成本，但不承担培训班购置设备的成本，按这个来分配，你觉得怎么样？”


    潘新明没想到她竟然会拒绝让阿宝参股，事实上，现在小老师培训班越办越好，王英池也有了要招聘培训老师的想法，光靠两个孩子肯定是不行的。所以一旦柳烟凝接受这个提议，因为阿宝是在小老师最开始成立的时候参与进来的，不管以后阿宝参不参与小老师的运营，他都可以分到钱。


    即使柳烟凝拒绝了这个提议，潘新明也不能因此丧了良心，占小朋友便宜，“柳女士，阿宝就是原始股东，我知道你的意思，小孩子不能一直熬夜来上课，需要休息，这个我理解，就算以后阿宝不过来上课了，只要他是原始股东，他就能一直参与分钱。主意是英池出的，最开始也是英池和阿宝两个孩子在做这个事情，我只是帮忙的。”


    “所以我建议你仔细地考虑一下这个提议，阿宝和英池都是小朋友，我不会占他们便宜。”


    柳烟凝没想到潘新明竟然是这个意思，这倒是很出乎她的意料，商人趋利，人民教师出身的潘新明身上还是有诚信的品质在的。


    柳烟凝答应了下来。


    她来到教室门口，从玻璃望进去，教室的白炽灯非常亮，阿宝站在一群成年人中间，有的个头高大的坐着甚至都比他高，但是教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认真地听这位小老师讲课。


    因为学生人太多了，阿宝得将自己的声音提得很高。他已经上了两期课了，现在对于授课已经驾轻就熟，一节课一个小时，上下来，阿宝确实会有些累。


    到了八点钟，课程结束，学生们都陆陆续续地从教室里走出来，阿宝也收拾了东西，不停地有学生跟他招呼，“阿宝再见！”


    “阿宝老师再见！”


    这场面看起来有些滑稽，阿宝最小最矮，却是这么一大群成年人的老师。


    柳烟凝感觉阿宝来上课除了收获金钱之外，最大的收获还是他锻炼了胆量和口才，在这么多人面前上课，他也一点都不怯场。


    柳烟凝接上阿宝，询问他，“阿宝，你还打算下一期继续上吗？”


    阿宝点头，“还要的，妈妈，潘叔叔现在在招聘老师了，等他招聘到老师，我再停止授课。”


    柳烟凝也没说太多，现在阿宝走了的话，王英池一个人确实独木难支，他们的培训班名气越来越大，学员也越来越多了。


    “但是叶老师不是接了个项目吗，到时候你们会很忙吧。”


    “还不知道呢，妈妈，叶老师没有说，到时候再看吧。”


    柳烟凝拧开保温瓶，给阿宝喝了几口水，她想了想，说道：“阿宝，你现在正是声带发育的时候，你太用力太过度地使用声带，有可能会损坏你的嗓子。”


    阿宝也觉得有些吃力，他想了想，“妈妈，我回去好好地想一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柳烟凝说道：“不然妈妈给你买个大喇叭，你下次上课的时候就举个大喇叭，应该能轻松一点。”


    但是想想也觉得不轻松，举着喇叭举一个小时多累，又不方便。


    “没事的，妈妈，阿宝会想办法，你别担心。”


    柳烟凝没想到阿宝还真想出了办法，阿宝拉着柳烟凝去电子城转了一圈，买了好多东西，回来自己组装出来了一个‘小喇叭’，这个小喇叭是用电的，做出来之后，阿宝凑过去轻轻地说话，扩音的东西就发出了很大的声音，就像麦克风。


    做出来一个之后，阿宝也没有停歇，他买的就是两个的材料，自己用一个，给王英池用一个，王英池以后上课也不用那么吃力了。


    王英池拿到之后，试了试效果，很惊讶也很高兴，“我舅舅说电子城有这个东西呢，不过有点贵，我本来想等再挣点钱再去买的，你竟然就做出来了。”


    阿宝笑道：“这个原理很简单的，电器卖得都贵，电子元件便宜，我买这些材料，只花了我妈妈二十几块钱呢。”


    叶教授的项目下来了，名单上却没有阿宝。李丹丹他们是叶庭正儿八经的学生，他们是有学籍的，但阿宝只是进入了叶庭的这个课题组，并没有学籍，所以他不能参加，这个就连叶庭都做不了主。


    第99章


    阿宝很快就从李丹丹口中得知， 这个新项目是给航天院服务的，他们要进入航天院的计算组。


    阿宝立刻就想到了爸爸，想到了秦珍云， 秦珍云也是计算组的，李师姐他们或许就是进入泉市火箭基地的计算组， 阿宝却没有资格一起进去。


    阿宝沮丧极了， 一连几天都没有恢复过来。


    柳烟凝虽然很心疼阿宝，但是在这件事上也无能为力， 只能尽力地安慰阿宝。


    “阿宝， 其实人生有很多很好的机会的， 错过这个机会，下一个机会或许会更好，你实在不必因此而沮丧， 叶老师他们也不会放弃你，你做好手上的课题研究就已经很好了。”


    阿宝还是沮丧，“妈妈， 是不是因为我不够优秀， 所以我才不能跟着李师姐他们一起？”阿宝怀疑是自己不够优秀。


    柳烟凝突然意识到，虽然阿宝长大了，但是他内心还是会隐隐的不自信，遇到问题的时候会想反思，是不是自己不够好不够优秀。柳烟凝觉得，比起让阿宝进入叶庭他们的新项目，显然阿宝不自信的问题才是最大的。


    就像柳烟凝说的那样， 错过这么一个机会， 并不会改变什么，阿宝还是会有很多很好的机会， 他的人生还有很长，也不必去可惜一个两个机会。


    柳烟凝很凝重地蹲在阿宝面前，将他的脸捧起来，“阿宝，错过这个机会没什么的，而且也不是因为你不够优秀，恰恰相反，你很优秀，妈妈没有见过比你更优秀的小朋友，你进不去新项目不是你的原因，是因为你没有学籍，这个项目是保密项目，所以你不能进去。”


    阿宝轻轻地叹口气， “妈妈，你说的是真的吗？”


    柳烟凝看着阿宝的眼睛，非常坚定地点头，“当然啦，阿宝。”


    阿宝垂下头，“爸爸肯定会很失望的。”


    柳烟凝还不知道新项目的信息，安慰他，“不会的，爸爸不会对你失望的，你是爸爸妈妈的骄傲呀！”


    阿宝看着妈妈，小嘴唇蠕动了下，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己知道的消息说出来，李师姐说过这个得保密。


    阿宝是因为没有学籍才被拒之门外，他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他要考大学，拿到学籍。


    等阿宝将这个想法告诉柳烟凝的时候，柳烟凝吃了一惊，阿宝的眼睛很认真，他真的想考大学。


    柳烟凝愣怔半天才干巴巴地说道：“可是妈妈不知道能不能行，妈妈得打听一下，你太小了，阿宝，你连小学都还没有读过，你没有学籍.”


    柳烟凝带着阿宝去拜访了小天才班的班主任龙老师，阿宝自从进入课题组之后就没有来过学校了，龙老师见到娘俩找来还有些惊讶。


    “阿宝，你现在的学习怎么样，还适应吗？”龙老师微笑着问阿宝。


    阿宝点头，“龙老师，阿宝想考大学，你知道有什么方法吗？”


    龙老师听到阿宝这样说，并不吃惊，他见过太多的小天才考大学了，但是像阿宝这么小年纪的，确实也是头一次。


    “妈妈说我没有学籍，可能不能参加考试。”阿宝沮丧地说道。


    龙老师笑道：“谁说的，阿宝你有学籍的，你想参加大学入学考试，很简单的，很多大学都有自主招生考试，这个是不限制学历的，你可以通过自学参加高考，这个是不限制学历的，考上大学，你依旧是全日制学籍。”


    阿宝摇头，他不想考清华，他只想考叶教授所在的学校。


    当龙老师得知阿宝竟然不想考顶尖大学，着实惊讶了，为了阿宝的前程考虑，龙老师劝道：“阿宝你数学好，报考清北是最好的，这两所大学能给你提供最好的学习平台.”


    不管龙老师怎么说，阿宝都只是摇头，他铁了心要考叶老师的学校。


    柳烟凝知道阿宝的想法，他进了叶老师的学校，有了学籍，他就能参加新项目了，柳烟凝没想到阿宝竟然会对这个项目这样执着。


    龙老师劝不动阿宝，只好看向柳烟凝，试图让柳烟凝劝阿宝回心转意，“阿宝这样好的资质，在清北的发展才是最好的，去其他学校，有些可惜了。”


    没想到柳烟凝也说道：“这是阿宝自己的选择，他想去这个学校有他的理由，我作为妈妈只能支持他。”


    阿宝也担心妈妈会阻止自己，但妈妈还是一如既往地支持自己，他眼睛亮起来，用口型对妈妈说了一句：“谢谢妈妈。”


    柳烟凝摸了摸阿宝的头。


    龙老师之前就知道阿宝的家庭非常民主，阿宝的父母对阿宝的决定一向都持支持态度，龙老师委委员摇了摇头，即使可惜，别人不听劝，他一个外人也插不上嘴。


    “我找一下，我这边有一些自考的资料，你们拿回去看一下，你们来得很及时，再晚一点，今年高考报名可能就要错过了。”


    龙老师丝毫不怀疑阿宝现在才开始准备高考，到时候能不能考上的问题，首先阿宝的数学物理还有英语就已经非常拔尖了，光是这三科的成绩，都足够他考上一个普通的本科院校，像他们这种天才想要考什么学校不是能不能，而是想不想。


    柳烟凝将资料接过来，谢过了龙老师，拉着阿宝走出了附小的校园。


    路过操场，刚好是课间操时间，阿宝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毛宁宁，他兴奋起来，对着毛宁宁挥手，但毛宁宁在很认真地做着课间操，没有看到阿宝。


    柳烟凝看着黑压压的小学生，如果阿宝也是平凡孩子中的一个，他的学习生涯应该是按部就班地读小学读初中读高中，再考入大学。


    柳烟凝当年考了三次都考不上的大学，阿宝七岁就要考了。


    她英语和英语都很好，唯独数学奇差，只能考个位数，什么微积分，立体几何，她学不来，幸好阿宝没有遗传她，遗传了他爸爸，阿宝长得像她，但是智商完全是遗传了他爸爸，柳烟凝挺欣慰的。


    从学校出来，柳烟凝对阿宝说道：“那我们去买一些高中的资料书吧，阿宝你还是考理科吧？”


    阿宝点头，他对文科的学科兴趣不是很浓厚，因为受妈妈的影响，才读了很多文学书籍。


    柳烟凝拉着阿宝来到新华书店，她都已经从学校毕业多年，早就将高中的知识忘得一干二净了，高中的课本家里倒是有，但她学的是文科，沈牧虽然是理科，但是他的高中课本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好在新华书店能买到课本，柳烟凝拉着阿宝，挑了一整套课本，从高一到高三的全都有。


    阿宝的数学和物理当然不用担心，只有化学和生物，阿宝之前没有接触过，柳烟凝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学懂，如果阿宝学不懂的话，柳烟凝想了想，这点应该也不用担心，他还有三个师兄姐呢，任何一个拎出来，都是学生中的佼佼者。


    还有语文，柳烟凝自信地想，其他的科目她帮不上忙，语文总没有问题吧？写作可是她最擅长的。


    就是书太多太重了，柳烟凝分了几次才将书抱上了车。


    阿宝要参加高考，龙老师会帮忙报名。柳烟凝只需要提供一些阿宝的资料就行。


    阿宝是个执行力非常强的孩子，说要参加高考，课本买回家，就钻进书房开始学习了。


    他着重学习生物和化学。


    在这之前，阿宝没有接触过这两门学科，即使是报啊，在没有任何学习基础的情况下自学，还是感到有些吃力，主要是化学，这门学科不像数学那样具备强烈的逻辑性，多数时间都依靠想象，想象两种物质碰撞在一起到底会发生怎么样的化学反应。阿宝有点想象不出来。


    柳烟凝让他将疑问带到学校去找他的师兄姐讨教，她确实是爱莫能助。


    李丹丹几个都是学习理科的，但是高中毕业这么些年，上大学之后，虽然一直在保持学习，但毕竟学习的是数学，化学生物这些早就已经不学了，不过虽然忘记了知识点，但是学习方式还没有忘记。


    李丹丹得知阿宝要参加高考，考的还是他们现在的学校，非常高兴，阿宝没有能进入新项目，他们都觉得很可惜，因为阿宝虽然年纪小，但是学习能力和知识累积一点都不比他们少，要是阿宝能进入新项目，他们或许能提前完成也说不定，主要是李丹丹几个都非常喜欢阿宝。学术研究是非常枯燥的，但是这年他们都过得很高兴，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有阿宝这个小师弟，很多事情都变得有趣起来。


    李丹丹主动提出要给阿宝补课，现在新项目还没有开始，如果阿宝能在今年内取得学籍，叶庭或许就能将阿宝拉进新项目。


    时间已经非常紧迫，现在阳历已经进入三月份，高考在七月份，四个月都不到了，


    以阿宝现在的水平，要考上大学是非常容易的事情，但是要考上好大学，别说清北了，就是他们学校，可能都还要努力，不能偏科。


    还有一个李丹丹很期待的原因，要是阿宝在高考里真的取得很好的成绩，他才七岁，考上大学一定会很轰动，为了让阿宝一鸣惊人，李丹丹也要帮忙。


    曹林松要出去做兼职，没有时间给阿宝补课，李丹丹和蒋云飞都非常乐意帮助小师弟，就抽时间在教研室给阿宝补习，有了两位师兄姐的点拨，阿宝本来就聪明，很快就入门了。


    师兄姐热心肠给阿宝补课，柳烟凝野德有所表示，时不时地给他们买零食卖水果，秦姨做的肉干肉脯，也通通给他们拿一份。


    沈牧得知阿宝要考大学，最开始也有些惊讶，柳烟凝告诉他，阿宝是因为没有能进入叶教授的学术研究新项目，他没有学籍，他才想要考一个学籍，以后就是叶庭名正言顺的学生，哪个项目都去得了。


    沈牧听完之后沉默了片刻，才说道：“阿宝还小，他现在可以只跟着叶教授学习，不用去完成大学的课程，等他真的考上大学，就得完成大学的其他功课，到时候不知道他能不能适应。”


    柳烟凝这次态度倒很支持，“他愿意去做就让他去做，只要不是错的事情，我都愿意支持他。”


    沈牧没再说什么，让柳烟凝将阿宝叫过来接电话。


    在电话里，沈牧叮嘱阿宝，“你想考大学，爸爸没有意见，也很支持，但是阿宝，你要答应爸爸，等你真的考上大学，发现大学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轻松之后，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完成大学的学业。”


    他担心阿宝会半途而废，毕竟阿宝还是个孩子，他或许根本就还意识不到大学意味着什么。


    阿宝用力地嗯了一声，“放心吧爸爸，我肯定会完成学业的。”


    沈牧笑了起来，“好儿子，爸爸等着你。”


    阿宝心里一动，“爸爸.”


    他听见电话那边的爸爸笑道：“阿宝，你太让爸爸骄傲了！”


    阿宝听见爸爸夸奖他，抿嘴笑了起来，心里更加坚定，看来考大学的决定是对的。


    次日，柳烟凝将阿宝送去学校之后来到杂志社，宋怡还是没有来上班，新来的副主编高莹倒是能当大任，将杂志社的大梁挑起来了。


    《时尚》杂志目前销量在全国范围内同类型杂志中销量是遥遥领先的，这都得感谢宋怡，她确实给《时尚》开了一个好头。


    柳烟凝快一个月没有见过宋怡了。


    她坐在办公室走神，突然听到前面办公室有骚乱的动静传来，柳烟凝一开始没理会，听见有人大嚷：“要生了！”


    柳烟凝猛地站起身，说要生了的人还能有谁，只有宋翠翠了。


    宋翠翠来上了一个多月的班了，算起来，最近是到了预产期，柳烟凝本来想让她休息几天，工资照样发，宋翠翠不干，说她没有那么娇气，她生杨明明的时候还是头胎呢，那时候她在老家，要生产的前一天还在地里干活。


    柳烟凝想了想，宋翠翠在杂志社的工作轻松，她要有什么事情，在杂志社也有人照应，要是在她那个小出租屋，恐怕还更危险一些，于是也由着她上班了。


    柳烟凝往办公室外奔，迎面碰上了来报信的小彭，大家都知道宋翠翠是柳烟凝的朋友，又是个大肚子，杂志社的员工女人偏多，大家都很照顾宋翠翠。


    “柳姐，翠翠要生产了！”


    “给医院打电话啊！叫个救护车来！”


    小彭连忙答应了一声，跑去打电话了。


    宋翠翠是羊水破了，洒了一地，才让人看到了，她本来察觉到肚子开始作痛之后，是想要坚持一下，回自己出租屋生的，连剪脐带的剪刀她都准备好了。


    柳烟凝要安排她去医院生，宋翠翠不愿意去，去医院不知道得花多少钱。


    柳烟凝赶到的时候，宋翠翠还要走，被高莹等人强行按着，不许她走。


    “翠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柳烟凝也没嫌那一地的羊水脏，哪个生了孩子的女人没经历过这个呢。


    宋翠翠脸疼得有些变形了，她还挤出笑容，“烟凝，我要回去，我给孩子准备的尿布和衣服都在家里呢。”


    柳烟凝说道：“那没事，我开车去拿，你把钥匙给我。”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听她这么说，柳烟凝立马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脸色沉下来，“翠翠，你要听我安排。”


    宋翠翠讷讷的，“我生明明的时候就是在家里自己生的，这是第二胎了，没有问题的。”


    “不行。”柳烟凝干脆地拒绝了。


    救护车来了，宋翠翠被扶着上了车，柳烟凝让高莹跟着救护车去，她开车去宋翠翠家里拿小孩子的衣服尿布。


    等柳烟凝到了宋翠翠居住的小房子，很好找，宋翠翠怕自己随时就要生，东西都放在床头的一个布口袋里，柳烟凝打开看了一眼，尿布花花绿绿的，材质不一，虽然都洗得很干净了，但是一看就知道是宋翠翠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柳烟凝深吸了口气，只拿了小衣服，开车去了超市，买了尿不湿和奶粉，奶瓶等。


    柳烟凝赶到医院，宋翠翠已经被推进了产房，高莹坐在走廊的蓝色塑料椅上。


    柳烟凝提着东西走过去，“高莹，辛苦你了。”


    高莹站起来，笑道：“这有什么辛苦的，柳编，翠翠她丈夫呢？翠翠要生产了，总得通知她丈夫吧。”


    平时的聊天，高莹得知宋翠翠还有丈夫，她是为了躲二胎，才来到北京的，宋翠翠还说过他丈夫和柳烟凝的丈夫是同事，所以柳烟凝才这么照顾她。


    听她提起翠翠的丈夫，柳烟凝的脸色不太好看，宋翠翠到北京这么久，柳烟凝也让沈牧跟杨国荣悄悄地说了宋翠翠的下落，这么几个月，宋翠翠独自在北京生活，杨国荣连过问都没有，更别说金钱上的支持了。幸好这个城市给所有人都留了一条活路，不会让人饿死，最大的区别是过的好不好，而翠翠坚强的一个人在北京活下来了。


    “用不着。”柳烟凝吐出三个字，对高莹说道：“辛苦你了，回去吧，我在这里等翠翠就行。”


    高莹低头扫了一眼柳烟凝手里拎着的东西，她其实挺惊讶的，像柳烟凝这样精致且有涵养的女人竟然会和宋翠翠这样的农村女人成为朋友，多番照顾，让人很难想象。但是或许正是因为宋翠翠身上那股淳朴吧。


    高莹站起来，“行，柳编，你这边要是有事情的话，给杂志社打电话，我们就过来了。”


    柳烟凝点头，“好，你先回去吧。”


    高莹走后没多久，产房的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护士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文件，“宋翠翠的家属在哪里，宋翠翠的家属。”


    柳烟凝连忙走了上去，“同志，我是。”


    护士上下看了她一眼，“你是宋翠翠的谁？要直系家属签字。”


    “她爱人不在北京，也没有别的亲属了，我签字也是一样的吧，宋翠翠怎么样，生了吗？”


    “生了，生了个女儿。”


    听说宋翠翠的家属不在北京，护士也没了别的办法，只好让柳烟凝签了字。


    没过多久，宋翠翠就被推出来了，她的女儿被刚刚送进去的毛毯包裹着。


    刚刚在产房，不管痛成什么样，宋翠翠都没有哭，推出产房看到柳烟凝拎着东西关切地看着这边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一下就掉下了眼泪，从一滴两滴逐渐连成了串，汹涌滂沱，怎么都止不住。


    柳烟凝凑过去，看到宋翠翠在掉泪，“怎么了，痛得厉害吗？医生！”


    宋翠翠一只手背挂着吊针，拿另一只手背擦眼泪，她看着柳烟凝，眼泪却越擦越多。


    柳烟凝一开始以为是生孩子太痛了，直到宋翠翠紧紧地捏住她的手，柳烟凝在那瞬间共情她此时的心情，柳烟凝掏出手帕帮她擦泪，“翠翠，别哭，别把眼睛哭伤了，最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后面会越来越好的。”


    宋翠翠紧紧地握着柳烟凝的手，“烟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她扭头看了一眼躺在襁褓中，小手不住地抓来抓去的孩子，“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孩子认你做干妈，好吗？”


    柳烟凝看向宋翠翠的女儿，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多数都是皱巴巴的样子，这孩子和阿宝一样，刚生下来浑身就干干净净，别样的圆润，宋翠翠怀她的时候，营养好不到哪里去，可这孩子依旧长得这么好，让人怜爱。


    柳烟凝这辈子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就是她还想要个女儿，但是因为政策的原因，她这辈子是跟女儿无缘了，没想到宋翠翠生了个女儿要认她做干妈，这孩子确实跟她也很有缘分，柳烟凝答应下来。


    “好，那我就认下这个干女儿了，翠翠，不管怎么样，你要保重身体，知道吗？”


    宋翠翠大概是孕期所有的营养都用来供养女儿了，她将孩子生下来之后，整个人迅速变得干瘪，没有奶水，幸好柳烟凝买了奶粉，连忙冲了，喂给孩子喝。


    宋翠翠怜爱地看着女儿，这是个女儿，就算是过继，也没有过继女儿的，她心里着实松了口气。


    柳烟凝给宋翠翠申请了一个单人病房，她想让宋翠翠在医院坐月子，付床位费，医院好歹有暖气，宋翠翠租的那个小房子暖气都没有，冷得跟冰窖一样。


    宋翠翠被推入单人病房，她知道医院花钱，单人病房不知道得多贵，“烟凝，我就是个贱命，我今天就能出院了，别浪费钱了，真的！”


    柳烟凝听她这么说，没好气地说道：“就算你是贱命，我干女儿可不是，花不了多少钱，你安心地住，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想，你租的那个房子又阴又冷，不适合孩子住，你现在是月母子，要重新去租房也不好租，很多房东都忌讳这个，要是去住招待所，还不如就住医院，就是付床位费。”


    宋翠翠说不出话来了，过了一会儿，她才含泪说道：“烟凝，我想叫你知道，我让丫丫认你做干女儿没有别的意思，我是真心感激你，孩子也承了你的恩情，等她长大，一定叫她好好地孝顺你！”


    柳烟凝笑道：“人家才刚生下来呢，你就急匆匆地给她欠上人情，哪有这样的。”


    宋翠翠给孩子准备的小衣服布料都太粗糙了，新生儿皮肤娇嫩，最好是穿纯棉的才柔软，柳烟凝回了一趟家，将她提前给小孩子准备的新衣服，还有以前阿宝穿过的小衣服都拿了过来。她算着宋翠翠要生了，提前去商场买的两套新衣裳，阿宝的小衣服这么多年了，秦姨也翻出来洗了晒好了。


    秦姨得知宋翠翠生孩子了，连忙熬上了子鸡汤，好给宋翠翠喝了下奶。


    等晚上柳烟凝将鸡汤送过去，宋翠翠已经很不好意思，“烟凝，这样太麻烦你了，不行的，我问过了，医院的食堂有少油淡盐的餐食，我在食堂订餐就行了，你别管我了，你工作这么忙。”


    柳烟凝将金黄色的鸡汤盛入碗中，递给宋翠翠，宋翠翠是顺产，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快喝吧，翠翠。”


    宋翠翠接过鸡汤，混着感动的眼泪，一块喝进了肚子。


    秦姨还格外准备了一碗白米饭，泡着鸡汤一起吃。


    柳烟凝看着吃得哽咽的宋翠翠，突然想起自己坐月子的时候，胡雪华也是这么对自己的，她为了给柳烟凝熬鸡汤，特意买了个小炉子，烧炭火的，早上出门之前就熬上，回家的时候汤就已经好了，给她送过来。


    柳烟凝也曾经想过为什么胡雪华会对她这么好，像真正的亲人那样，直到现在她才明白，是人性的善良，也是女人和女人之间的那种疼惜。


    等宋翠翠吃完，柳烟凝才问她，“现在孩子也生下来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宋翠翠想都没想，“我恢复几天就带着孩子回泉市。”


    “你不在北京坐月子？”柳烟凝有些吃惊。


    宋翠翠点头，“不了，我还是会回泉市。”


    柳烟凝皱起眉头，“这一路太远了，你要这么折腾自己就算了，别这么折腾孩子，你等孩子满月了再回去，那时候我不拦你。”


    宋翠翠何尝不知道她最好是等孩子满月了再走呢，但是她在这里，明显就是给柳烟凝添麻烦，想来想去，她说道：“我想给国荣打个电话。”


    柳烟凝答应了。


    医院就有公用电话，但是基地不是想给谁打电话谁就能马上接的，柳烟凝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留言让杨国荣打过来。


    但是杨国荣也不是立马就能回过来，而且是不确定什么时候他能回过来，柳烟凝又留言让沈牧给家里打电话。


    宋翠翠不能一直在公用电话旁边打，柳烟凝对她说道：“你有什么话，如果能跟我说，我就让沈牧去跟杨国荣说，到时候让他给我家里打电话，秦姨一直都在家，随时都能接到电话。”


    宋翠翠笑了笑，“可以，其实也没别的，就是想告诉他我给他生了个女儿，还有，让他给我汇点钱过来。”


    这还是宋翠翠第一次主动让杨国荣汇钱过来，她虽然在笑着，但柳烟凝能感觉到她笑容下的无奈，她之前还能靠自己养活自己和女儿，现在不行了，她上不了班，还住在医院，与其拖累柳烟凝，她更愿意去求助她那个冷酷的丈夫。


    柳烟凝知道，但她还是答应了，她想维护宋翠翠最后的尊严。


    沈牧收到消息之后立马就给家里打电话了，柳烟凝自己接了。


    “翠翠生了个女儿，今天生的，杨国荣在不在？”柳烟凝记得上次沈牧说过，杨国荣出任务去了。


    “在，今天我还看到他了。”


    “那你问问他，他能不能固定时间给医院的公共电话打一个电话，翠翠想跟他说话，他要是打不了这个电话，就让他汇点钱过来给翠翠做生活费，翠翠要在北京坐完月子再回去。”


    沈牧答应下来了，说完了翠翠的事情，沈牧问起阿宝，“阿宝现在准备得怎么样了？”


    “在准备，我也不知道准备得怎么样了，阿宝的师兄姐在教他化学生物，应该学得不错，阿宝本来就聪明。”　　沈牧并不觉得阿宝考上大学是件多么难的事情，所以也没景就是在北京，所以电影的拍摄也多半都在北京。


    沈牧听了，“你在剧组的时候要多留个心眼，别把人想得太坏，但是也别将人想得太好，上次就就是个教训。”


    听着沈牧严肃的话，柳烟凝嗯了一声，她之前就怀疑宋倩是故意的，只是这种事情找不到证据，但是沈牧来的第二天晚上，宋倩就掉进冰窟窿了，还被人‘恰好’救了上来，裹上棉被扔在了卫生院门口。


    很明显，宋倩不可能大晚上的跑到几公里之外的湖边，也不可能刚好有人在那一瞬间将她从冰窟窿里面拉起来。看起来，那人只是想给宋倩一个刻骨铭心的惩罚，事实上，宋倩确实老实了，在那件事发生之后，陈峰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将宋倩给开了。


    而这件事是谁做的就不言而喻了。但是她假装不知道，也从来不问。


    李丹丹发现阿宝在生物化学上的掌握已经超过她了，在这两门学科上，她已经没有什么好给阿宝指导的了。


    蒋云飞的成绩比李丹丹更好一些，他接过了李丹丹手上的接力棒，给阿宝辅导起来。


    柳烟凝来接阿宝回家，还没走到教研室门口就听见了李丹丹的笑声，“你别跟阿宝说这些，阿宝还是个孩子呢，蒋云飞，你别口无遮拦。”


    蒋云飞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说的可不是什么少儿不宜，我说的是实话呀，这是生物书上的写的啊，基因遗传嘛！”


    李丹丹冷哼一声，“遗传也要看爸爸妈妈的好吧，就你这样的，再遗传也遗传不到什么好的。”


    蒋云飞笑道：“咱们就事论事啊，你怎么攻击起我来了，我再不济，也是准博士吧，我儿子，就算是一代不如一代，那也得是硕士水平啊！”


    李丹丹笑道：“你想得倒美。”


    柳烟凝走进教研室，李丹丹和蒋云飞都凑在阿宝的课桌旁，李丹丹上半身倾向蒋云飞往课桌上看着什么，蒋云飞正仰着头，看着李丹丹笑。


    柳烟凝吃了一惊，她不知道蒋云飞是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已经走出了阴霾，脸上有了笑容，看起来又像之前的阳光小伙子了。


    难道是宋怡被她家人放出来了？


    可是宋怡也没有来上班，更没有联系她，说不定蒋云飞知道消息。


    “柳姐姐来了。”李丹丹一抬头，看到柳烟凝，笑道。


    柳烟凝笑道：“今天耽误了十分钟，谢谢你们陪着阿宝。”


    李丹丹嗔怪地看了柳烟凝一眼，“柳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客气，我们是一家人。”


    柳烟凝笑起来，“是，我们是一家人，那我们这一家人出去吃个团圆饭吧。”


    她是真的想请李丹丹他们吃一顿，他们帮了阿宝太多。


    李丹丹和蒋云飞都纷纷摆手，“有约了有约了，我们就不去吃饭了。”


    柳烟凝看了他们一眼，“你们俩都有约了？”


    李丹丹大方地笑道：“是啊，我约蒋师兄看电影，他赏脸了，所以我们都有约了。”


    柳烟凝笑道：“那好，挺好的，年轻人多出去活动一下。”


    李丹丹看向阿宝，“阿宝，你想不想去看电影啊？”


    阿宝晚上还有电脑培训课要上呢，连连摇头，“不了，不了，我晚上要去培训班呢。”


    李丹丹啧啧，“阿宝，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她都想象不出来，才七岁就已经如此优秀的阿宝，等到了他们这个岁数的时候，不知道会优秀成什么样。


    来到培训班，王英池已经早早地到了，正在给学生答疑，看到阿宝来了，他松了口气，“阿宝老师来了！”


    培训班的学生很多都是年轻女人，她们来学习打字的，等学完了打字和基本的电脑操作，她们就可以去应聘文员或者是打字员了，这都是非常体面的工作。


    阿宝和王英池年纪都小，两人都长得唇红齿白，少不了收到女学员阿姨姐姐们送的糖果水果还有一些小礼物，阿宝第一次收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都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因为那些学员姐姐们将东西放在讲台上就走了，阿宝甚至分辨不出来哪个是哪个送的。


    即使是别人的好心送的礼物，柳烟凝也不敢掉以轻心，不敢让阿宝随便吃这些糖果，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些东西收到了也是丢了，不敢吃。


    阿宝觉得将礼物丢掉非常辜负别人的好心，所以他就不愿意收礼物，但是总有阿姨姐姐给他带东西。


    今天也是，看到阿宝来了，好几个学员围住了阿宝，要送礼物给他。


    阿宝将双手举过头顶，“谢谢，我真的不要，谢谢！”


    但是没有作用，他的口袋里还是被人塞满了糖果。


    上完课，阿宝跟着妈妈来到车上，柳烟凝让阿宝将糖果丢进路边的垃圾桶，阿宝这一次有些犹豫，“妈妈，我想你说的那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很低很低的，这些糖果都是阿姨们好心送给我的，我全部丢掉，辜负了人家的好意呢。”


    柳烟凝之前在报纸上看过好多次，一些陌生人假装好心送孩子糖果，其实糖果里面夹了毒药，孩子吃了之后就死了。培训班里的学员复杂，虽然在课堂上表现得非常和气，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即使概率很小，柳烟凝也不敢让阿宝冒这个险。


    “妈妈知道，妈妈知道她们是好心，但是阿宝，妈妈教过你的，我们不要主动去对别人坏，但是也永远不要掉以轻心，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就是人心，等你再大一点，就明白了。这些糖果都是别人送个你的心意，妈妈知道，心意咱们收下了，但是东西不能吃，知道吗？”


    阿宝点头，他知道妈妈是担心自己，他只是觉得，糖果丢掉了真的很可惜。


    可是妈妈说的也有道理，阿宝还是听话地将糖果丢进了垃圾桶。


    没过两天，柳烟凝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则惊人的消息，一个小孩子因为捡拾垃圾桶里的糖果，食物中毒进了医院，现在正在抢救，小男孩的父母已经无力继续支付治疗费用，登报希望能得到社会好心人的救助。


    柳烟凝将报纸摆在了阿宝面前，“阿宝，你看，有个小男孩因为捡了垃圾桶里面的糖果中毒了。”


    阿宝接过去，迅速扫了一遍，他惊恐地抬头看向妈妈，“妈妈，你说这个小男孩不会是因为捡了我丢的糖果才中毒的吧？”


    柳烟凝摇头，“不会的，阿宝，这个城市有数不清的垃圾桶。”


    但是阿宝还是耿耿于怀，他盯着报纸看了好几遍，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询问柳烟凝，“妈妈，我可以给这个小男孩捐钱吗？”


    柳烟凝点头，“可以的，宝贝，那你想捐多少钱？”


    阿宝垂头想了想，“一百块可以吗？妈妈？”


    一百块不少了，柳烟凝爽快地同意，“可以，就捐一百块，阿宝，你别乱想，这小男孩住的区域跟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区域，他不可能捡到你扔的糖果的。”


    经过这个事，阿宝变得空前的警惕，他终于理解妈妈说的防人之心不可无是什么意思了。


    柳烟凝终于接到了宋怡的电话。


    宋怡第一句话就是道歉，“耽误了这么久的工作，真对不起你，烟凝姐。”


    宋怡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精神。


    “我知道你的情况，这有什么对不起的，你现在怎么样了？”柳烟凝问道。


    “我外公生日，他们将我带出门，我趁着他们不注意，跑出来的。”


    “那你现在在哪里？”宋怡从家里跑出来，身上肯定没什么钱，可能连证件都没有，旅店都住不了，柳烟凝不得不问道：“你需要帮助的话，尽管跟我说。”


    宋怡身上确实没什么钱，但她不需要柳烟凝借她钱，“烟凝姐，我的工作被人顶替了吗？”


    她这么问，柳烟凝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没有，只要你愿意回来上班，随时都可以回来，你只要承诺你能稳定地工作下去，我就让你做主编。”


    宋怡坚定的声音传来，“能。”


    说完之后，宋怡苦笑，“我现在一无所有了，除了工作，我真想不到我还有什么价值。”


    柳烟凝吃了一惊，“蒋云飞呢？”


    按理说，宋怡都这么久没有见过蒋云飞了，好不容易从家里逃出来，第一个打电话的人应该是蒋云飞，第一个寻求帮助的人也应该是他才对。


    宋怡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看到他跟别的女人走在一起。”


    “谁？”柳烟凝心有所感，“李丹丹？”


    过了一会儿，宋怡才嗯了一声。


    “不会的，你别多想，李丹丹和他是同学，亲近一点也是正常的，他们毕竟天天在一起学习，感情和好朋友没有两样。”


    宋怡顿了顿，说道：“不是，我是看到云飞笑了。”


    柳烟凝不解，“他笑怎么了？”


    “他跟我在一起，后面已经很少笑了，我家里给他的压力太大了，他跟我在一起，已经不快乐了，他跟李丹丹在一起的样子，像极了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


    “你你现在.”柳烟凝叹了口气，虽然说现在提倡自由恋爱了，但是国人门第之见是根深蒂固的，尤其是宋怡这样的家庭，根本就不可能接受一个完全没有根基的姑爷，即使蒋云飞学历不低，但他是搞科研的，说白了只是身份好听，但是没有实际的作用。


    宋怡没有继续说她跟蒋云飞的事情，说起了明天要去上班。


    柳烟凝问她，“那你现在有地方住吗？你可能连证件都没有带出来吧，要不要我来接你？”


    “不用，烟凝姐，我有朋友已经帮我开好了旅社。”


    次日，柳烟凝果然在杂志社看到了宋怡。她化了淡妆，看不出脸上的憔悴。


    虽然宋怡脸上没表现出什么，但柳烟凝还是忍不住担心她，将人叫进了办公室。


    “你要是真将我当成是姐姐，就告诉我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和蒋云飞真的就这么算了？”


    柳烟凝倒是不在乎她是不是一定要和蒋云飞在一起，男人这个东西，错过了一个未必是坏事，缘分这东西是一环扣一环，错过了，说明缘分的链子断了，这个男人就不是最合适的。


    但是道理摆在那里，能遵循照做的人却寥寥无几。


    柳烟凝担心的不是别的，是宋怡的精神状态，一个人在极度沮丧的时候，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


    “我还没有想好。”宋怡说道。


    “他知不知道你出来了？”


    宋怡摇头，“他不知道，他没有看到我。”


    感情这个东西和别的都不一样，这个东西只能是两个人的事，别人都帮不上忙，柳烟凝即使担心宋怡，也只能是好言宽慰，“你想好，最重要的是，你要想清楚，他值不值得你这样。等你想好，做了决定，就要做好不管结果如何，永远不要后悔的决定，人生是一条单行道，永远没有回头的机会。”


    或许之前宋怡还不懂这个道理，现在她已经明白了。


    “还有一个你判断能不能和这个男人继续的因素，你和他在一起到底是不是越来越幸福，越来越好，如果你和他在一起越来越差，那他就不适合你。”


    宋怡愣住，过了好久，她点头，“我知道了，柳姐姐，我会处理好，别担心我。”


    柳烟凝见宋怡还算很冷静，稍微放心了点。


    她连续好几天去接阿宝，蒋云飞基本都在，柳烟凝仔细观察了他的精神状态，确实和宋怡所说，随着时间的推移，蒋云飞似乎已经缓过来了，跟之前颓丧的模样判若两人。


    蒋云飞还是知道了宋怡的消息，是阿宝不经意说出来的。


    “我妈妈邀请宋怡姐姐去家里吃饭呀，昨天晚上打电话的时候我听见的。”


    蒋云飞顿时愣住，“谁，宋怡？你妈妈跟宋怡通电话了？”


    阿宝点头，“是呀，昨天晚上，我妈妈邀请宋怡姐姐来家里吃饭。”


    蒋云飞愣了一会儿，一直忍到了柳烟凝来学校接阿宝，一声不吭地跟着柳烟凝他们下楼，直到楼下的草坪，蒋云飞才终于问道：“柳姐，你是不是已经有宋怡的消息了？她现在在哪里？”


    第100章


    柳烟凝这次没有瞒着蒋云飞， 点头说道：“是，我知道，宋怡已经来上班了。”


    蒋云飞追问， “她昨天才去上班的吗？”


    “好几天了。”


    蒋云飞瞪大了眼睛，反复是不敢相信宋怡都已经上班好几天了， 柳烟凝竟然一直没有告诉他这个消息， 他瞪着眼睛看着柳烟凝，似乎是想要责怪， 又找不到理由， 确实， 柳烟凝没有义务一定要告知他这个消息。


    蒋云飞知道，可是心里还是很难受，柳烟凝对他们几个不错， 他一直以为柳烟凝将自己当成弟弟一样看待，到这会儿，知道柳烟凝刻意不告诉他宋怡的消息， 蒋云飞心里很难受。


    “宋怡让我不要说。”柳烟凝看着蒋云飞脸色的变化， 猜出他心中所想。


    蒋云飞更不可思议了，柳烟凝瞒着他也就算了，宋怡为什么不告诉他？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关心她吗，他们几乎断联超过一个月了，宋怡那边一直没有消息，蒋云飞知道她在家里，也不敢找上门去。


    可现在宋怡都已经从家里出来了， 为什么不来找他， 甚至还不让柳烟凝告诉他。


    柳烟凝没有别的话好说了，她毕竟是局外人。


    “好好想一想吧。”柳烟凝丢了一句， 带着阿宝走了。


    到了车上，阿宝一直没有说话，柳烟凝从后视镜看到阿宝的脸色微沉，“阿宝，你在想什么？”


    阿宝移动目光，看向柳烟凝，顿了顿才说道：“妈妈，你为什么不帮帮蒋师兄啊，他明明都很担心宋怡姐姐。”


    柳烟凝没想到阿宝竟然在想这个，蒋云飞对他确实很好，柳烟凝也知道，她内心里也很亲近蒋云飞他们，但是这件事情她确实帮不上忙。


    “阿宝，妈妈也觉得你蒋师兄很好，妈妈也想帮他，但是这件事跟别的事情不一样，如果妈妈插手，如果你蒋师兄或者是宋怡姐姐以后后悔的话，他们可能会怪妈妈，而且这是他们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感情，要自己做决定，自己负责。以后你也一样，等你长大了，你就得为自己人生的决定负责。”


    阿宝听得似懂非懂，他不太明白，宋怡姐姐和蒋师兄的感情很好啊，为什么他们不能结婚，不能像他爸爸妈妈一样呢？


    可是在这个问题上，他显然还太小，大人复杂的世界，他只窥见了冰山一角。


    柳烟凝总结道：“总之，妈妈也喜欢蒋师兄的，但是这个事情，妈妈不能插手。”


    阿宝担忧地说道：“那以后宋怡姐姐会跟蒋师兄分手吗？”


    柳烟凝摇头，“世事难料，妈妈也不知道，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阿宝想不明白为什么宋怡姐姐和蒋师兄不能结婚，他想到了叶蓓蓓，叶蓓蓓很聪明，或许他去问叶蓓蓓，叶蓓蓓能给他答案。


    “妈妈，我们去看看蓓蓓吧，我想请蓓蓓吃肯德基。”


    阿宝临时起意，柳烟凝也没有拒绝，“行啊，那我们就去看看叶蓓蓓。”


    刚好蒋丹回来了，不知道她现在是怎么对叶蓓蓓的，柳烟凝得去看看。


    蒋丹虽然是叶蓓蓓的继母，但是她要是敢虐待蓓蓓，柳烟凝绝不会坐视不理。


    来到叶蓓蓓家，蒋丹开的门，他们家正在吃晚饭，柳烟凝看到客厅的餐桌上，叶庭父女两个坐着吃饭，除了他们父女之外，还有一个肖童童。


    柳烟凝有些惊讶，肖童童是跟着他外公生活了，怎么蒋丹回来之后，蒋建国还肯让肖童童跟着蒋丹呢，他不担心蒋丹虐待孩子吗？


    “柳烟凝。”蒋丹直呼她的大名，“有事吗？”


    阿宝也瞪着眼睛看着里面，叶蓓蓓看到他，高兴地从餐桌上滑下来，跑到门口来，“阿宝，你和阿姨怎么来了？你们吃饭了吗？”


    阿宝摇头又点头，他看到叶蓓蓓已经在吃饭了，有些失望，叶蓓蓓吃过了，他就不能请叶蓓蓓去吃肯德基了。


    但是他还是说道：“蓓蓓，我想请你去吃肯德基。”


    让阿宝没有想到的是，叶蓓蓓竟然点头答应下来了，“好啊，阿宝。”


    蒋丹在旁边挤出微笑说道：“蓓蓓，家里都已经在吃饭了，肯德基就下次再去吃吧。”


    叶蓓蓓摇头，“不，蒋阿姨，我今天就要跟阿宝去吃肯德基。”


    肖童童从桌子上转过头来，时隔一年多，柳烟凝再次看到肖童童，她几乎有些认不出这孩子来了，之前的肖童童虽然瘦，但是脸上有肉，但是现在的肖童童瘦得连脸上的肉都没有了，看着有点像生病时候的王英池，小小的孩子，身上有种让人说不出来的阴沉。


    他看向叶蓓蓓，目光有些阴冷。


    柳烟凝也有些为难，叶蓓蓓家里都已经开饭了，他们现在将叶蓓蓓接走，太没有眼色了。


    柳烟凝对阿宝说道：“阿宝，要不明天妈妈带你来接叶蓓蓓，到时候咱们再带叶蓓蓓出去吃肯德基吧，今天蓓蓓家里都已经在吃饭了。”


    阿宝点头，对叶蓓蓓说道：“好吗，蓓蓓？”


    叶蓓蓓看了一眼阿宝，又看向柳烟凝，“阿姨.好吧，那明天我自己过去吧，阿姨。”


    柳烟凝点头，对阿宝说道：“阿宝，跟叶老师打个招呼，我们回去了。”


    “叶老师，再见。”阿宝跟叶庭挥手。


    柳烟凝其实还有事情想问叶庭，但是想着阿宝也在，也就没有开口了。


    反倒是叶庭站了起来，对柳烟凝说道：“我听说阿宝在准备高考，非常好，考到我们学校来，尽快在一年之内拿到毕业证，到时候我可以给阿宝安排保研。”


    柳烟凝没想到叶庭平时不声不吭的，竟然将阿宝的路都想好了，柳烟凝点头，“好的，叶教授，阿宝就麻烦你了。”


    蒋丹看向阿宝，她知道阿宝进入了叶庭的课题组，但是没想到阿宝在这个年纪就要去考大学了。她惊讶地发现长大一些的阿宝竟然慢慢地开始有点像沈牧了，在这之前，阿宝一直很像柳烟凝。


    她想起来，她已经几年没有见过沈牧了。她以为像柳烟凝这么漂亮又有钱的年轻女人会守不住，但是目前看起来，她不仅守住了，还过得越来越好了。


    蒋丹的目光太强烈了，让人无法忽视，柳烟凝扫向她，蒋丹的脸上数种感情杂糅，让人分辨不出来她此时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柳烟凝带着阿宝回了家，等着第二天下午去接叶蓓蓓去吃肯德基。


    叶蓓蓓本来是要自己过去，但是柳阿姨说他们过来接她，她将书包放好，将书拿出来看。


    “你要出去吗？”身后传来肖童童的声音。


    叶蓓蓓回头看去，肖童童脸色阴沉地站在她身后。


    叶蓓蓓虽然是以为肖童童才心软帮助他妈妈回来，但不代表叶蓓蓓喜欢这个人，她扭头，“关你什么事。”


    肖童童阴沉地站着，过了一会儿，他走到窗户前，踩上凳子看着底下的马路。


    马路偶尔有几个学子经过，没什么车。


    他很耐心地看着，一直等到一辆轿车朝这边驶来。


    “叶蓓蓓，你的柳阿姨开车来接你了。”肖童童说道。


    叶蓓蓓惊喜地站起来，“真的吗？”


    肖童童点头，“真的。”


    叶蓓蓓将她在图书馆发现的一本很有趣的书装进书包，要带给阿宝看，抓起书包就要下楼，肖童童快步跟在她身后。


    叶蓓蓓听见脚步声，扭头看去，肖童童站在她身后，“肖童童，你做什么？”


    “你带我一起去。”


    叶蓓蓓想都没想就摇头了，“是阿宝请我吃，他又没有请你吃，我怎么带你去。”


    肖童童拉着叶蓓蓓的书包带，表情固执，“你带我去。”


    叶蓓蓓让他放开，“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阿宝又没有说要请你吃饭，我不能带你去。”


    肖童童还是不松手，“你要带我去，你带我去。”


    叶蓓蓓往回拉书包带，“我不能带你去。”


    双方拉扯了一会儿，肖童童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阴沉，他猛地伸手推了叶蓓蓓一把，叶蓓蓓站在楼梯口，没有想到肖童童会突然伸手推她，一点防备都没有，被这么用力地一推，整个人朝后栽去，身体重重地倒磕在了台阶上，随即滚下楼梯，一直滚到了休息平台。


    楼道里响起了孩子尖利的惨叫声，不久之后有邻居出来查看，看到了躺在休息平台上一动不动的叶蓓蓓，她脑袋下已经流了一滩血。


    肖童童就站在台阶上，冷冷地注视着。


    柳烟凝带着阿宝赶到叶蓓蓓家的时候，敲不开门，里面好像没有人，等了一会儿，楼上邻居下来了，柳烟凝是经常过来看叶蓓蓓的，这栋楼很多人都见过他们母子，看到柳烟凝母子站在门外等，邻居说道：“叶蓓蓓滚下楼梯了，已经送去医院了。”


    柳烟凝大吃一惊，连忙带着阿宝赶往医院。


    阿宝焦急地坐在后排，双手把着前排的座椅，恨不得立马就飞奔到医院。


    “妈妈，叶蓓蓓不会有事吧？”


    柳烟凝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心里也说不出的乱，好端端的，叶蓓蓓怎么会滚下台阶呢？


    母子二人很快就赶到了医院，但是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叶蓓蓓的踪影。


    阿宝都快急哭了，“妈妈，叶蓓蓓到底在哪里啊？”


    柳烟凝仔细想了想，叶蓓蓓既然是被救护车拉过来的，那她肯定就是在急诊室，连忙拉着阿宝急诊室赶。


    到了急诊室，柳烟凝到处都找了，也没有看到叶蓓蓓，只好跟医生护士打听，叶蓓蓓是个小女孩，特征很明显，她形容了一下，就有护士告诉她，小女孩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了。


    护士问她，“你是小女孩的家属吗？她在紧急手术，还没有缴费呢，送她过来的邻居没有那么多钱。”


    柳烟凝点头，“是，我是她的亲属，手术费用是多少，我去交。”


    柳烟凝交了五百块，找到了手术室，果然看到了叶蓓蓓的邻居。


    “蓓蓓怎么样了，进去多久了？”连忙连忙走过去，问道。


    邻居已经给学校打了电话，让学校的人去通知叶庭过来，但没想到过来的会先是柳烟凝。她也见过柳烟凝，但是不知道柳烟凝的名字，大概知道这是叶蓓蓓的同学的妈妈，她说道：“进去一个多小时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叶老师呢？”


    柳烟凝摇头，“我不知道。”


    阿宝看着手术室大门上方冰冷的灯光，心里也冰冰凉凉的，他被妈妈拉着坐在了过道上的塑料椅子上，他感觉心里很难受，眼泪一滴滴地掉了出来。


    柳烟凝正在跟邻居了解情况，一扭头看到阿宝在落泪，她拉住阿宝的手，安慰她，“阿宝，没事的，蓓蓓一定会没事的。”


    叶庭和蒋丹一块赶了过来，蒋丹在回来之后，让叶庭在学校给她安排了一个后勤的职务，跟着叶庭一快下班的时候，听见的叶蓓蓓受伤的消息，就一起赶过来了。


    柳烟凝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焦急暴躁的叶庭，他站在手术室外，几乎是一刻不停地转圈，双手捏成了锤状，头发被他挠成了鸡窝。


    蒋丹跟邻居在说话，得知了叶蓓蓓受伤的时候，肖童童也在，邻居说道：“不会是两个孩子打闹的时候，蓓蓓不下心滚下来的吧。”


    蒋丹的脸色有些难看，就算是打闹，这件事跟肖童童也脱不了关系。


    “那不会，就算是童童爱玩闹，蓓蓓是个稳重的孩子，可能就是一时失足吧。”蒋丹说道。


    蓓蓓的手术不知道要做多久，柳烟凝想先送阿宝回去休息，阿宝摇头，怎么都不肯。


    蒋丹先回去了，家里还有肖童童，她不能一直在这里等。


    手术室外面格外的安静，只能听见里面偶尔传来的仪器的声音。


    差不多五个小时之后，手术室的大门才开了，过了好一会儿，医生才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护工，推着担架，小小的叶蓓蓓就躺在上面。


    叶庭看着叶蓓蓓浑身插满管子，眼睛红了。


    阿宝不哭了，他走到叶蓓蓓的担架前，看向叶蓓蓓，叶蓓蓓已经清醒了，她看着阿宝，没有说话。


    阿宝小声地问她，“蓓蓓，你疼不疼？”


    叶蓓蓓摇头，“不疼。”


    柳烟凝看了叶蓓蓓之后就去听医生跟叶庭谈话了。


    “颅骨有些骨裂，脑震荡，做手术主要是肋骨和腿骨，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以后一定要注意，两三年之内，小孩子不能做剧烈的运动。”


    听到这，柳烟凝松了一口气，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叶庭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谢谢医生！”


    叶蓓蓓被推回了普通病房，她刚做完手术，不能吃东西。


    阿宝趴在叶蓓蓓的病床边，一刻都不肯离开。


    叶蓓蓓看着阿宝红得像小兔子一样的眼睛，反过来安慰阿宝，“阿宝，我没事的。”


    柳烟凝知道叶蓓蓓没有大碍之后，最关心的问题就是叶蓓蓓到底是怎么摔下楼梯的，她凑过去，低声询问：“蓓蓓，你告诉阿姨，你是自己失足滚下楼梯的吗？”


    叶蓓蓓扭头看了叶庭一眼，叶庭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柳烟凝轻轻地握住叶蓓蓓依旧打着点滴的手，她实在是恨不能明白，到底叶蓓蓓为什么经历这些，她心里难受得跟堵了棉花一样。


    叶庭听见了柳烟凝的询问，他看向叶蓓蓓，“蓓蓓，下次下楼梯，一定要小心。”


    柳烟凝听叶庭一句话就将叶蓓蓓的伤势定义为失足，柳烟凝忍不住说道：“叶教授，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怎么知道蓓蓓是自己从楼梯上滚下来的。”


    柳烟凝的语气很不客气，叶庭声音明显小了，“那她不是自己从楼梯上滚下来，还能是被人推她吗？”


    叶蓓蓓嘶哑着声音，“是肖童童推我的！”


    麻药劲慢慢地在过去，叶蓓蓓开始感到疼痛了，话没出口就变成了哽咽，“是肖童童推我的！是他把我从台阶上推下去的！你到底为什么要让蒋丹来做后妈，她对我一点也不好，肖童童也一点都不好！我让你离婚你不肯离婚！我要找我妈妈.”


    在这种情况下，叶蓓蓓的委屈被无限放大，几乎不能自抑了，她从记事到现在几乎从来没有掉过眼泪，叶庭看着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叶蓓蓓眼里掉下来，整个人也愣住了。


    “叶教授，虽说这是你的家事。”柳烟凝豁出去了，她不能再看到叶蓓蓓受这样的苦，“但是今天我必须要管了，如果你觉得叶蓓蓓不是你的女儿，你可以不用管她，那我来管，让蓓蓓住我家里去，我来养她。蓓蓓，你愿意吗？”


    叶蓓蓓看了柳烟凝一眼，又看向叶庭，她知道她爸爸不是一个合格的爸爸，跟毛晓峰的爸爸不能比，跟阿宝的爸爸也不能比，但阿宝和毛宁宁的爸爸再好，那是他们的爸爸啊，她自己的爸爸再不好，那是她自己的爸爸啊！


    叶蓓蓓很清楚，她不可能去阿宝家里生活的，即使柳烟凝对她很好，那也是寄人篱下。


    “爸爸，如果你不想养我了，你把我送到妈妈那里去吧。”叶蓓蓓想擦眼泪，但是她一只手挂着吊瓶，另外一只手疼得动不了。


    阿宝看出了叶蓓蓓的意图，他抓着自己的手帕，轻轻地给叶蓓蓓擦眼泪。


    叶蓓蓓看着阿宝，眼泪掉得更多了，她嘴里不断的重复，“我要去妈妈那里，你送我过去。”


    柳烟凝看向叶庭，她一直以为叶蓓蓓的妈妈过世了，没想到竟然还在世。


    叶庭听见叶蓓蓓这样说，一脸的为难，他低声对叶蓓蓓说道：“以后爸爸一定会好好地照顾你，你放心，爸爸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伤害了。”


    这话以前叶庭也说过，在蒋丹回来之前，叶蓓蓓就让叶庭跟自己保证，他会跟蒋丹离婚，才让蒋丹回来了，可她没想到蒋丹回来之后，叶庭不仅没有跟她离婚，甚至还允许她将肖童童接了过来，不然她怎么会受伤呢。


    “爸爸跟她离婚！你最后相信爸爸一次，爸爸肯定跟她离婚！”叶庭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保证。


    但是叶蓓蓓不干了，在她自己提起她妈妈之后，叶蓓蓓几乎就认定了一个想法，她要去她妈妈的身边。


    “你把我送去妈妈那里，我要我妈妈。”


    “我要妈妈”这四个字从任何小孩子嘴里说出来都是让人心碎的，柳烟凝几乎是立马就红了眼睛。


    阿宝也陪着叶蓓蓓掉眼泪，他一手抓着手帕给叶蓓蓓擦泪，另一只手背给自己擦。


    柳烟凝不能坐视不理了，她看向叶庭，“叶教授，蓓蓓的妈妈在哪里？”


    叶庭看了她一眼，垂下了肩膀，“在北京吧。”


    柳烟凝吃了一惊，叶蓓蓓的妈妈竟然在北京！叶蓓蓓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她妈妈难道也没有回来看过她吗？


    柳烟凝不纠结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她管不了。但不管叶庭送不送叶蓓蓓去她妈妈那，叶庭最好都是跟蒋丹离婚，彻底离开那个女人，叶蓓蓓才没有后顾之忧。


    “叶教授，按理说，我不该插手，可是蓓蓓都已经伤成这样了。我建议你还是尽快跟蒋丹离婚吧，如果你坚持不离，那你将叶蓓蓓送去我家，我一起养。”


    柳烟凝有这个经济实力，叶蓓蓓这么聪明懂事，养起来也不费劲，她可以一起养。


    叶庭点头，“我会跟她离婚的。”


    “你要跟我离婚？”门口处传来一道尖利的女人声音，是蒋丹来了，她拉着肖童童，母子俩站在门口，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了。


    叶庭的目光从蒋丹身上扫到肖童童，“童童，是你将蓓蓓推下楼梯的？”


    肖童童沉默地看着病房里的人，过了一会儿，他才摇头，“没有，不是我，是蓓蓓自己摔下楼梯的，我为什么要推她？”


    叶蓓蓓见他这会儿了还在抵赖，她想大声地反驳，胸口的伤拉扯着她，她根本就留无法大声说话，急得直掉眼泪。


    “就是你，就是你推我的！”


    阿宝听见叶蓓蓓说话的时候疼得自吸气，伸手捂住她的嘴，“蓓蓓，别说话，别说话。”


    蒋丹看向叶庭，眼里也有泪光了，“老叶，我将你们父女两个当成什么一样在伺候，你竟然要跟我离婚？”


    叶庭失望地看向肖童童，他很清楚自己的女儿不会撒谎，肖童童将蓓蓓退下台阶还不敢承认，他一瞬间心里特别厌恶这个孩子，他突然意识到，他不能让自己家里住下恶魔。


    “是，我要跟你离婚。”叶庭看着蒋丹，很坚决地说道。


    蒋丹看了一眼叶庭，又看向柳烟凝，再看向躺在床上的叶蓓蓓，她的眼裂掉下泪来，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叶庭的话，而是将肖童童拉到跟前，一巴掌打在肖童童的脸上，厉声质问他，“是不是你把蓓蓓推下楼梯的？”


    肖童童的脸被打得歪到一边，嘴里还在狡辩，“我没有！”


    蒋丹又是一巴掌，她打一巴掌就问一遍，肖童童的脸迅速肿了起来，他的脸颊是凹陷下去的，一边肿起来就显得十分的怪异。


    一脸打了七八个巴掌，肖童童还是没有承认。


    病房里只有清脆的巴掌声，谁也没有阻止蒋丹，跟叶蓓蓓受的罪比起来，肖童童受的这几巴掌算得了什么。


    “行了。”叶庭说道，“要打出去打，离婚协议书我写好之后，会寄给你的，你今天就回去收拾东西，搬走吧。”


    叶蓓蓓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蒋丹停了下来，她再不喜欢肖童童，他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她一人独自抚养长大的孩子啊！


    “童童，给你叶叔叔跪下！求他原谅你。”蒋丹别开眼睛，厉声对肖童童说道。


    肖童童站着没动，蒋丹厉声催促他，“童童！妈妈说话你听不见是不是，你要是再这么不听话，你就回你外公那里去！”


    肖童童的目光终于闪动了，他看向蒋丹，阴沉的眼睛再次碎成了渣，他一声不吭地跪在了地上。


    叶庭大步走过去，一把将肖童童拉起来，和蒋丹一起，将他们母子推出了病房。


    叶庭显然是那种下定了决心就不会轻易改变的人，“离婚吧，我会给你支付抚养费。”


    等他们都出去了，柳烟凝才问叶蓓蓓，“蓓蓓，你知道你妈妈在哪里吗？”


    她之前以为I叶蓓蓓的妈妈已经离世了，所以从来都不在叶蓓蓓的面前问她妈妈。


    叶蓓蓓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她给我爸爸写信，信件被我爸爸藏起来了，家里我都找过，爸爸应该是将信件放在办公室了。”


    柳烟凝问她，“你想找到妈妈吗？”


    叶蓓蓓看向柳烟凝，柳烟凝刚刚跟她爸爸说想将她接到家里去，即使叶蓓蓓不会去，她也对柳烟凝心怀感激，以前不会对她说的话，现在都会说了。


    “我.我爸爸说她不要我了。”


    叶蓓蓓很犹豫，她不知道该不该去找她妈妈，她小时候看到别的小孩子有妈妈的时候闹着要找妈妈，爸爸告诉她，她妈妈不要她了。


    ‘不要’这个词深深地伤害了叶蓓蓓幼小的心，她本来就早慧，知道妈妈不要自己之后，虽然也想要自己有个妈妈，但从来不会再对叶庭说要妈妈这个话了。


    柳烟凝看着蓓蓓心一阵一阵地难受，叶蓓蓓就好像自己童年的缩影，她小时候也曾经一度地想要找妈妈，如果时间回流，柳烟凝或许会希望自己小时候苏婉清就能回来，或许那样的话，她和苏婉清就不会陌生至此，所有的东西都无法再弥补了。


    想到这里，柳烟凝做出了决定，“蓓蓓，如果你要找你妈妈的话，我会帮助你。”


    叶蓓蓓眼睛微微一亮，接着又黯淡了，她不知道自己想不想找妈妈，或者说，她不知道自己找到妈妈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她妈妈是真的不要她了吗，如果她妈妈真的不要她了的话，那她去寻找又有什么意义呢。


    没多久，叶庭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柳烟凝不知道他和蒋丹说了些什么，她也有话跟叶庭说。


    她将叶庭叫到了病房外面，不管叶庭会不会觉得她在多管闲事，柳烟凝都得问问他，“我不知道你和蓓蓓的母亲之间是什么事情，但是现在蓓蓓想要见她的妈妈，她还没有下定决心，等她下定决心的时候，我希望你不要阻拦她。”


    叶庭垂下头。


    时间太久远了，以至于他都很少想起那个女人了。


    “我跟叶蓓蓓的妈妈没有结过婚。”叶庭还是开口了。


    柳烟凝瞪圆了眼睛，没有结过婚，是什么意思？


    叶庭三言两语地说了一下他和叶蓓蓓母亲之间的事情。大意就是当年的叶庭是学校里沉默的天才，他特立独行，举止怪异，但是不影响他是天才的事实。


    叶蓓蓓的妈妈就是他的学生，爱慕叶庭，叶庭那时候也不懂什么是爱情，师生恋传出去也不好听，两人悄悄地在一起，后来偷食了禁果，叶蓓蓓的妈妈怀上了叶蓓蓓。


    他们也遭遇了现在蒋云飞和宋怡遭遇的事情，叶蓓蓓的妈妈家里条件很好，很快就在家长的阻碍下，棒打鸳鸯，但叶蓓蓓的妈妈坚持生下了叶蓓蓓，并且将叶蓓蓓交给了叶庭来抚养。


    柳烟凝看向叶庭，她万万想不到叶蓓蓓竟然是这么来的。


    叶庭垂下头，“当时他们家人就说过的，以后蓓蓓就跟他们家没有关系了，蓓蓓的母亲多半也已经结婚生子，现在蓓蓓要是去找她，会毁了她的生活。”


    所以叶庭才会告诉叶蓓蓓，她妈妈不要她了，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去阻止叶蓓蓓找妈妈。


    柳烟凝回到了病房，阿宝正拉着叶蓓蓓的手，跟她低声说话，叶蓓蓓嘴角牵着微笑，却不敢笑出来，一笑出声就会牵动伤口。


    察觉到有人进来，阿宝和叶蓓蓓停止说话，扭头看过来。


    蓓蓓看向柳阿姨，柳阿姨似乎在思考什么，一脸的沉思。


    叶蓓蓓知道柳阿姨肯定是去找爸爸问她妈妈的信息了，她心里有些期待，不知道柳阿姨问到了没有。


    但是柳阿姨进来之后对她露出了个微笑，接着就坐在一旁不说话了。


    叶蓓蓓等了很久，柳烟凝也没有说话，她轻轻地叫了一声，“阿姨。”


    柳烟凝抬头看向她，“蓓蓓。”


    叶蓓蓓叫完之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看着阿宝，有妈妈的孩子真的很好，柳阿姨这么的爱阿宝，阿宝从来没有任何烦恼，一点都不像她。


    叶蓓蓓想有妈妈，柳阿姨再好，她也只是阿宝的妈妈。


    “阿姨。”叶蓓蓓开了口，柳烟凝知道她说话费劲，走到了病床前，俯下身，“蓓蓓，你说，阿姨听着呢。”


    “阿姨，你说要帮我找妈妈，是真的吗？”


    柳烟凝想说是真的，但是她又说不出口了，如果真的像叶庭说的那样，叶蓓蓓的妈妈很有可能不会认她，那样的话，她还不如不找妈妈呢。


    眼见柳烟凝半天没有说话，叶蓓蓓的眼睛暗淡下去，难道连柳阿姨都不肯帮助她了吗？


    阿宝急忙摇了摇妈妈的手，“妈妈，你说话呀！你说了要帮蓓蓓找她妈妈的。”


    柳烟凝回过神来，她拉过椅子，坐在叶蓓蓓的床前。从叶庭的话里，柳烟凝听出来了，叶庭对叶蓓蓓的妈妈未必有多少感情，他只是很被动地接受了叶蓓蓓妈妈的爱，就像和蒋丹的婚姻一样，叶庭也几乎处于被动中。


    “妈妈是这么说的，妈妈到现在也是这个意思。”


    柳烟凝从阿宝手里将叶蓓蓓的手接过来，她知道叶蓓蓓是个很懂事又聪明的孩子，而叶庭根本指望不上，所以她只能多管闲事了。


    “阿宝，你出去去走廊上坐一会儿，妈妈跟蓓蓓说点事情。”


    阿宝不知道妈妈要跟蓓蓓说什么，但是他还是听话地走了出去。


    叶蓓蓓紧张地看着柳烟凝，她知道柳烟凝接下来的话，能决定她能不能找到妈妈。


    柳烟凝将叶庭说的话加工了一下，说给了叶蓓蓓听。


    叶蓓蓓真的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她听完就明白柳烟凝的意思了，她的妈妈或许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家庭，如果她去找她妈妈，对她妈妈不好。


    叶蓓蓓听懂了，也沮丧极了，她妈妈确实不要她，她爸爸说的是实话。


    柳烟凝握着叶蓓蓓的手都不敢用力，这么聪明勇敢的孩子，为什么来到世界上要经历这么多磨难呢。


    柳烟凝将自己的经历说给了叶蓓蓓听。她小时候也没有妈妈。


    当听到柳烟凝的妈妈现在回来找她了，叶蓓蓓眼睛一亮，“你妈妈她好吗？她这些年想你吗？”


    柳烟凝愣住，她没有问过苏婉清这些问题。从物质上看，苏婉清这些年过得一定是不差的，但是她双腿残疾，再好能好到哪里去呢，至于苏婉清想不想念她，柳烟凝更不可能去问，不管是什么答案，她都不会喜欢。就算苏婉清这些年想念她，柳烟凝也不会因此感到高兴，有的东西一旦在成长的过程中缺失，这辈子都无法再弥补。


    她看向叶蓓蓓，这个时候的叶蓓蓓还渴望母爱，或许她们不应该就这么放弃了，试试吧，万一结果是好的呢。


    叶蓓蓓的人生已经到了低谷，还用得着担心会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糟糕吗？


    想到这里，柳烟凝对叶蓓蓓说道：“蓓蓓，我们可以试一试，但是你答应阿姨，不管结果是什么，你都不能放弃自己，你要加倍地热爱自己，如果你妈妈不能来到你的身边，那不是你的错，你是个很善良很可爱的孩子。”


    叶蓓蓓还是很迟疑，她还是担心自己会破坏了她妈妈的生活。


    “我们悄悄的，不让任何人知道。”柳烟凝承诺叶蓓蓓。


    叶蓓蓓最终还是决定要找妈妈，她在得知当年是因为她外公外婆的阻碍，所以她妈妈才不得不离开她的时候，她从内心里就已经原谅了她妈妈，如果真的找到她，如果她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有了别的孩子，那叶蓓蓓不会去打扰她。


    柳烟凝又去找叶庭，要对方家庭住址。


    “你放心吧，我不会莽撞的，如果对方真的已经结婚生子，不愿意再见叶蓓蓓的话，蓓蓓也只会远远地看看她，不会去打扰她的。”


    叶庭前两年确实收到过对方寄来的汇款，那笔钱他一直没有去取，但是汇款单上只有对方的名字，却没有住址，叶庭也不知道现在她去哪里了，只能将她娘家的家庭住址告诉柳烟凝。


    柳烟凝惊讶地发现这个小区和宋怡家竟然是同一个。


    事情宜早不宜迟，柳烟凝当天就开车过去了，到了小区门口，柳烟凝跟着一个大姐进了小区。上次过来的时候，是和宋怡开车过来的，车直接就开到了宋怡家门口。今天柳烟凝拿着叶庭给的地址，一家家慢慢地找过去。


    最后她停在了一栋建筑前，她比对了了门牌号，又看了一眼纸片，确定两者是同一个地方，宋怡家。


    柳烟凝内心的震惊已经难以形容，她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最终会跟宋怡家扯上关系，在确认无误之后，柳烟凝回了家。


    她给宋嘉和打了个电话，闲聊几句之后，柳烟凝问起宋怡家的情况来，“宋怡是独生子女吗？”


    “没有，她还有哥哥姐姐。”宋嘉和说道。


    柳烟凝推算了一下，叶蓓蓓今年八岁，她是她妈妈还在读书的时候就怀上的，也就说她妈妈的年纪也不大，可能三十左右。


    “宋怡有亲小姨吗？”柳烟凝又问。


    这个问题听起来就有些奇怪了，宋嘉和笑问，“怎么了，你在帮谁打听？”


    “我.你告诉我有吗？”柳烟凝不想对其他人说起叶蓓蓓的事情了。


    “没有。”宋嘉和这回回答得很干脆。


    柳烟凝确定了，叶蓓蓓的妈妈是宋怡的姐姐。


    “宋怡的哥哥姐姐都结婚了吗？”柳烟凝又问。


    宋嘉和知道她在帮谁打探消息了，多半是蒋云飞，但他还是回答了柳烟凝，“她哥哥结婚了，姐姐没有，姐姐出国了，这些年一直在国外。”


    “真的吗？”


    宋嘉和从这三个字中听出了惊喜的意思，“烟凝，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你问宋怡的姐姐做什么？你是在给蒋云飞打探消息吗？”


    柳烟凝想了想，“不是，嘉和，后面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宋嘉和连问都没有问，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没有问题，你的事情不管任何时候，只要我能帮上忙，我就一定会帮你。”


    到了这一步，肯定是要找到叶蓓蓓的妈妈了，她信任宋嘉和，知道宋嘉和不会乱说，她将叶蓓蓓的事情说了出来。


    “叶蓓蓓的爸爸给我提供的地址就是宋怡家，所以我才跟你打听，宋怡是不是有年龄相仿的姐姐。”


    宋嘉和沉默了片刻，“是，我听说过这个事情，但是我只知道孩子生下来就送人了，不知道是送给孩子爸爸了。”


    “现在能联系到你堂姐吗？”


    宋嘉和给了一个意外的答案，“这个我不知道，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月娥姐也几年没有回来，没有联系过家里人了。”


    原来叶蓓蓓的妈妈叫宋月娥。柳烟凝突然明白过来，难怪宋家人会对宋怡找蒋云飞的反应这么激烈，原来是他们家当年就曾经有过女孩子在这上面有过相似的经历。


    “你说现在孩子受伤在医院了？”宋嘉和问道。


    “是，她被另外一个小孩子推下了楼梯，骨折做手术，在医院住院。”


    宋嘉和沉默了片刻，“我去看看这个孩子吧。”


    柳烟凝沉默了片刻，她是知道宋家人是政商通吃的家庭，有了这么一个靠山，叶蓓蓓以后物质生活肯定是能保证了，可是她不能保证叶蓓蓓如果真的去到这样的家庭，对她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她听见宋嘉和又说道：“既然月娥姐都还没有和这个孩子相认，我去看望，也是以你的朋友的身份去看望，我不会告诉孩子我跟她妈妈的身份的，在月娥姐回来之前，我都会尽力照拂这个孩子。”


    这正和柳烟凝的意。


    宋嘉和来到了医院，当宋嘉和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叶蓓蓓的时候，眼里流露出惊讶，叶蓓蓓确实长得和宋月娥很像，甚至都不需要再去多方求证了。


    柳烟凝还没有来得及跟叶蓓蓓介绍宋嘉和。宋嘉和是中午来的，阿宝去学校了，叶蓓蓓看到一个陌生叔叔出现在病房里，惊讶地盯着他。


    柳烟凝跟她介绍，“这是阿宝的宋叔叔，他听说你不太舒服，过来看望你，蓓蓓。”


    叶蓓蓓歪了歪头，看向宋嘉和。她能看出来，这个叔叔的眼里充满了对她的关心，她感到奇怪，这个叔叔为什么会这么关心她呢？


    叶蓓蓓的身上还打着石膏，避免叶蓓蓓动的时候会动到伤口，她的手上还打着留置针，正在打点滴，小小的女孩，因为不舒服，脸色有些泛白。


    “叔叔，你好。”叶蓓蓓扯出笑容，礼貌地跟宋嘉和问好。


    宋嘉和和宋月娥的关系不错，因为年纪相差不大，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耍。


    柳烟凝给宋嘉和介绍叶蓓蓓，“蓓蓓是阿宝在小天才班里的同学，她现在在她爸爸大学的一个教授的课题组，蓓蓓很聪明的。”


    宋嘉和定定地看着叶蓓蓓，她竟然和阿宝是同学，宋嘉和很惊讶，当年宋月娥就是因为仰慕叶庭的才华才会爱上他，甚至不惜为他生下一个孩子，当年家里为了这个事，他爷爷都气病了，但是宋月娥还是将孩子生下来了。


    宋嘉和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目光温和地看向叶蓓蓓，“蓓蓓，你安心养病，叔叔会经常过来看你的。”


    宋嘉和其实是叶蓓蓓的舅舅，但是他不能自称舅舅，不然聪明的蓓蓓就什么都知道了。


    等宋嘉和走了，叶蓓蓓看向柳烟凝，语出惊人，“柳阿姨，这个宋叔叔是不是和我妈妈有什么关系？”


    柳烟凝愣了愣，“为什么这么问？”


    叶蓓蓓笑道：“如果不是的话，他为什么要来看我，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呢？”


    柳烟凝沉默了，她本来是想着等找到宋月娥的时候，再跟叶蓓蓓说，免得她牵挂，但是叶蓓蓓太聪明了，她这么快就猜到了宋嘉和和她的联系。


    既然叶蓓蓓知道了，柳烟凝也就不再瞒着她了，“我是找到了你妈妈的线索，但是她不在国内，她出国几年了，来看你的宋叔叔，其实是你舅舅，他是你妈妈的堂弟。”


    叶蓓蓓感到心情有些复杂，她长这么大，第一见到跟妈妈有联系的人，看起来，这个舅舅对她很友善，叶蓓蓓因此感到有些开心。


    “那舅舅，能联系我妈妈吗？”叶蓓蓓抓住了关键点。


    柳烟凝摇头，“不能，你妈妈已经几年都没有回来过了，也没有跟家里人联系过。”


    叶蓓蓓担心起来，“那她在国外会不会遇到坏人？”


    她想到了蒋丹，蒋丹滞留国外一年，她妈妈会不会也是因为身上没钱了，所以回不来？


    叶蓓蓓很担心，她很希望宋嘉和再来看她，她要打听一下妈妈的消息。


    阿宝放学之后要来看叶蓓蓓，柳烟凝带着他过来了，一进病房门就看到了宋嘉和的身影，他正在跟叶蓓蓓说着什么，叶蓓蓓轻轻地笑了起来。


    “宋叔叔！”


    阿宝看到宋嘉和竟然出现在病房里，又惊又喜。


    宋嘉和回头看过来，对着阿宝露出笑容，“阿宝！”


    阿宝走过去，宋嘉和有一段时间没见到阿宝了，他像往常那样，掂了掂阿宝，“重了好多了，阿宝。”


    阿宝咯咯笑起来，“我长高了很多哦，宋叔叔，这么高。”


    阿宝用大拇指和食指给宋嘉和比了一个高度，中间那条缝就是阿宝这么久以来长的高度。


    宋嘉和看向阿宝，又看向床上的叶蓓蓓，阿宝的父亲虽然常年不在家，但是柳烟凝一个人给阿宝的爱就足够让阿宝长成一个阳光开朗的孩子了。


    即使阿宝在有些时候会对自己不自信，但是不可否认，他已经成长得很好。


    宋嘉和觉得女孩子应该要养得更娇气一点，所以俗话说穷养儿富养女，可这个情况在叶蓓蓓这里是完全不存在的，柳烟凝给宋嘉和说了一些叶蓓蓓的事情，虽然只是零星的一些，依然让宋嘉和心疼叶蓓蓓。


    宋家的每一个女儿都接受了良好的教养，叶蓓蓓本来也应该生活在蜜糖罐里，但她却从小就没有妈妈，父亲也不靠谱。


    宋嘉和看向叶蓓蓓，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如果他们一直联系不上宋月娥，那他就会照顾叶蓓蓓。


    “阿宝，宋叔叔是蓓蓓的舅舅，以后宋叔叔会经常过来看蓓蓓的。”宋嘉和说道。


    阿宝瞪圆了眼睛，他不明白为什么宋叔叔会成为叶蓓蓓的舅舅，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宋叔叔这么好，他是叶蓓蓓的舅舅，以后叶蓓蓓就不用再担心被人欺负啦！


    阿宝高兴极了，高兴得差点手舞足蹈，“真的吗？宋叔叔，这是真的吗？”


    宋嘉和微笑点头，“这当然是真的了，不过阿宝，这目前是我们的小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了，知道吗？”


    阿宝连连点头，“好好，我知道，宋叔叔！”


    宋嘉和会讲很多有趣的小故事，即使叶蓓蓓已经对这些同龄孩子感兴趣的东西不再感兴趣，她依旧也听得很认真，因为她能感觉到宋嘉和的关心。


    阿宝握住叶蓓蓓的手，“蓓蓓，太好了，以后你就不要再害怕谁欺负你了。”


    宋嘉和听他这么说，问道：“阿宝，谁欺负蓓蓓了？”


    阿宝看了一眼柳烟凝，又看了一眼叶蓓蓓，凑到了宋嘉和耳朵边说道：“蓓蓓的后妈！”


    宋嘉和拧起眉头。


    等柳烟凝走出病房的时候，宋嘉和追了上去，他叫住柳烟凝，低声问道：“刚才阿宝跟我说，蓓蓓被她的后妈欺负了？”


    “不是她的后妈，是她后妈的儿子，就是推蓓蓓下楼的那个。”


    柳烟凝将蒋丹母子的事情说了，“蒋丹心理有些扭曲，她目前对蓓蓓应该还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至少蓓蓓和我说的是这样的情况，具体你得问问蓓蓓。肖童童肯定是故意推蓓蓓下楼的，蓓蓓跟我说了。”


    柳烟凝将蓓蓓描述的当时的情况告诉了宋嘉和，听起来，像是小孩子的拉扯，叶蓓蓓坚持不带肖童童去肯德基，肖童童恼羞成怒才将叶蓓蓓推下楼。


    但是柳烟凝始终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如果是因为不小心，像肖童童这样年纪的孩子，看到叶蓓蓓摔得这么严重，肯定会害怕的。


    但是肖童童一点害怕都没有，甚至在事后蒋丹将他脸都打肿了，肖童童也没有改过口。


    宋嘉和拧紧了眉头，“月娥姐现在联系不上，看来我必须得将蓓蓓接走了。”


    叶庭来的时候，宋嘉和还在，他故意留下来等叶庭。


    见到中年时期的叶庭，宋嘉和对他的外表有些失望，看起来，叶庭不高大也不帅气，头发乱糟糟的也不打理，看起来就不修边幅，看起来甚至不像大学的教授。


    看到病房里出现陌生的成年男人，叶庭有些惊讶，又有些警惕，询问道：“请问您是哪位？”


    柳烟凝和阿宝去吃饭了，顺便给叶蓓蓓带饭回来。


    宋嘉和看着叶庭，叶蓓蓓独自在医院住院，叶庭要忙他的事情，白天几乎都看不到影子了，幸好还有柳烟凝在帮忙照顾，不然叶蓓蓓虽然大小便都在床上解决，那吃饭总得有个人照顾。


    柳烟凝也不是每天都有时间过来，她只好给叶蓓蓓请了个护工，护工一请，叶庭更加放心了，有时候忙起来，一两天都不过来。


    宋嘉和开门见山，“我是宋月娥的堂弟。”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叶庭整个人都愣住了，等回过神，他上上下下地打量宋嘉和。宋嘉和穿着精致，像极了他曾经见过的宋家的人。


    他咽了口唾沫，没想到柳烟凝的动作这么快，这么快就联系上了宋家的人。


    “你.你好。”


    宋嘉和没理会叶庭的打招呼，直接了当地说道：“蓓蓓现在需要人照顾，我看你一天很忙，照顾不过来，我将她接回家照顾，你没有意见吧？”


    叶庭听他说要将叶蓓蓓接走，顿时急了，“我自己可以照顾蓓蓓，我会把蓓蓓接回家。”


    宋嘉和的语气没得商量，“不行，我要将蓓蓓接过去，你能照顾蓓蓓？你是怎么照顾的？蓓蓓白天在医院有人陪伴吗，别说她才七岁，她现在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你也能放任她一个人.”


    宋嘉和一通指责，叶庭无言以对。


    扪心自问，他真的没有把蓓蓓照顾好。


    叶庭垂下头，默认了。


    宋嘉和将叶蓓蓓的事情都接手过去了，柳烟凝就不必操心了。


    但是只要她有时间，还是每天都会过来看望叶蓓蓓。


    叶蓓蓓住进了最好的单人病房，有专业的护工来看护她，病房里还有电视机，叶蓓蓓无聊的时候，还能看看电视，要是实在不想看电视了，护工还能读书给她听。


    柳烟凝这天下了班，接了阿宝一块来到医院。宋嘉和还没有走，他正在给叶蓓蓓读书听呢。


    看到柳烟凝他们过来，宋嘉和停下来。正说这话，宋嘉和包里有铃声响了起来，他从黑色公文包将摩托罗拉手机掏了出来，一大块，在阿宝眼里就像砖头。


    宋嘉和就举着这块砖头，接起了电话。


    他眉头微皱，语气却很温和，“我还在医院，你先吃饭，不要等我了。”


    手机的声音有些大，柳烟凝听到对面的女人温柔地说道：“我等你回来一块吃。”


    “你先吃吧，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等宋嘉和挂了电话，阿宝对他手上的砖头起了兴趣，走到他身边，“宋叔叔，这是什么东西啊？”


    宋嘉和笑道：“这是手机啊，阿宝，你没见过吗？”


    阿宝其实见过的，他见过别人拿着这个东西，但是他没有拿到手里过。


    宋嘉和顺手就将电话给了阿宝，“拿去玩。”


    这玩意不便宜，但宋嘉和知道柳烟凝买得起，她光凭那两个杂志，现在起码都挣了几十万了，“烟凝，你怎么不买一个？方便。”


    柳烟凝笑道：“我是想买一个来着，但是我业务没有你繁忙，想了想，买一个用处不大，它又大又重的，也不方便携带，所以就没买，买了个BP机。”


    她其实买了两个BP机，一个自己用，一个给沈牧寄过去了。BP机小巧，放在包里不重，也不占地方。而男人们则喜欢将BP机挂在腰带上，好让别人看到这个玩意儿。


    柳烟凝没兴趣显摆，不用的时候就将它放包里。


    “这就是接打电话方便，你要是电话不多，确实用不着买。”


    正说着话，阿宝握着砖头，不小心按到了拨号键，他并不知道，直到里面传出女人的声音，“喂，嘉和，还有什么事吗？”


    阿宝下意识地说道：“我不是嘉和，我是阿宝啊！”


    柳烟凝听见了，扭头看过去，看到阿宝正对着砖头讲话，立刻说道：“阿宝，不要乱拿宋叔叔的电话打！”


    阿宝有些不好意思，将电话还给了宋嘉和。


    “不要紧的，烟凝，这砖头结实得很，摔也摔不坏。”宋嘉和知道阿宝是按到了重拨键，但对方已经挂了，他也就没在意。


    “我听阿宝说他前段时间在一个电脑培训班做老师？”宋嘉和挑着英俊的眉毛，笑道，“行啊，阿宝，现在都能挣钱养活妈妈了。”


    阿宝笑得腼腆，“宋叔叔，我现在已经不去了，妈妈让我专心备考。”


    宋嘉和感慨，“阿宝太聪明了，七岁就参加高考，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


    柳烟凝笑道：“你也别羡慕了，虽然你不行，但是你外甥女可以啊，蓓蓓也很聪明的。她要是想参加高考，那也肯定没有问题。”


    宋嘉和看向叶蓓蓓，摸了摸下巴，“你说的有道理。”


    目前宋家只有宋嘉和一个人知道叶蓓蓓的存在，就连宋怡都不知道，宋怡知道她姐姐之前生过一个孩子，但是孩子不知道被家人送去哪里了，她也没有关注过这个事情，况且宋怡现在沉浸在她的苦情恋爱里痛苦辗转，更没有心情关注这个了。


    宋嘉和看着叶蓓蓓，心想如果叶蓓蓓以小神童的身份考上大学，这对宋家来说也是个莫大的荣耀，那时候宋家其他人肯定就会接受蓓蓓了。


    他问柳烟凝，“阿宝是怎么报名考试的？”


    “通过自考报名，不过现在报名期已经过了。”


    宋嘉和啊了一声，有些遗憾，看来今年是不能走这个路子了，明年再走也不迟，他今年先照顾叶蓓蓓，明年就让叶蓓蓓去参加高考。


    他看向阿宝，阿宝今年参加高考，肯定能一鸣惊人，这对叶蓓蓓压力就大了，因为有珠玉在前，叶蓓蓓如果发挥没有阿宝好，或者说是比阿宝差太多，那意义也不是很大了。


    总而言之，只有叶蓓蓓自身足够优秀，宋家人才有可能接受她，否则，叶蓓蓓只会是宋家的一个污点。


    这天柳烟凝送了阿宝去学校，来到杂志社，才刚走到楼下，就看到蒋云飞站在楼下，写字楼楼很高，他站在楼下未必能分辨出那一层是他们的办公室。


    “云飞。”柳烟凝走过去，叫了他一声。


    蒋云飞吃了一惊，回头见是柳烟凝，又松了口气，“柳姐。”


    “你这么早，你过来找宋怡？”那只有这个原因了，不可能他大清早地过来散步。


    蒋云飞点了点头，“宋怡这几天都上班的吧？柳姐。”


    柳烟凝眉头微微皱起，“你应该下班再来找她，上班时间她哪有时间跟你谈事？”


    蒋云飞苦笑，“我这些天下班都来的，她不肯见我。”


    柳烟凝有些惊讶，她这些天为了提前去接阿宝去看望叶蓓蓓都走得比较早，一直都没有看到蒋云飞，她心想难怪在教研室没有看到蒋云飞，原来他来堵宋怡了。


    柳烟凝脚步一顿，对蒋云飞说道：“旁边有个咖啡馆，我请你喝杯咖啡吧。”


    蒋云飞挠了挠头，他其实最近心里也一团乱麻，找不到头绪，他不舍得放开宋怡，可是心里又有另外一道声音在告诉蒋云飞，他可能给不了宋怡幸福，他的生活和她的生活差距太大了。


    进了咖啡厅，柳烟凝点了杯拿铁，蒋云飞却点了一杯黑咖啡。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谁都没有说话。


    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大楼的入口。


    “云飞，你今年多少岁了？”柳烟凝突然问道。


    “二十八。”


    柳烟凝点头，跟她差不多大，等蒋云飞读完博士，差不多也三十了。


    咖啡很快就送过来了，柳烟凝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蒋云飞却闷头喝了一大口，苦得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这咖啡很苦，你又不加糖，怎么一口气喝这么多！”


    蒋云飞没有第一时间说话，他的五官皱在一起，过了好一会儿，缓了过来。


    他放下咖啡杯，嘴里全是苦涩，“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我的心和这个黑咖啡谁苦。”


    这个场景，柳烟凝不该笑，但是她还是感觉有些好笑。


    “那么，到底是谁更苦？”


    “我的心。”蒋云飞一本正经地回答完，苦笑了起来。


    柳烟凝低声说道：“你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宋怡一直不肯见我，她想分手。”蒋云飞摸了一把头发，他头发显得很油腻，不知道是几天没洗了。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蒋云飞没有说话，低头又喝了一口黑咖啡，苦得眉头紧皱，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了，他余光偶尔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他急忙扭头看去，确实是宋怡，她开着她那辆小轿车，人从车上下来了，车停在路边，她走了几步，将车钥匙给了门童，让他去泊车。


    她一定给了小费，蒋云飞心想，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咖啡的苦漫延进心里，两种苦涩混合在一起，苦得蒋云飞泪眼朦胧，他终于知道自己和宋怡为什么不合适了。


    目送宋怡走进了那栋大楼，他才不舍地将头别回来，看向柳烟凝。


    柳烟凝将他脸上表情的变化看在眼里，宽慰他道：“你已经读书读到博士了，不应该不懂一个道理，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分别才是常态，能遇到能厮守终生的那是万里挑一，你不应该为此自怨自艾。”


    蒋云飞点头，这就是道理摆在那里，放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多数人都会执迷不悟，认为道理在自己身上不适用，自己就是能超脱世俗。


    蒋云飞的坚持在这一刻终于破灭了，他的双肩塌了下来，眼皮也耷拉了下去。


    “蒋云飞，”柳烟凝拧着眉头，“你要记住，别为儿女情长耽误自己的前途。”


    道理摆在那，柳烟凝抓来就用，她知道，要想从一段失败的感情中走出来，意志力和坚强缺一不可。


    “加油，你们一定都会好起来的，祝福对方吧。”


    蒋云飞紧紧地抿着唇，点头，“谢谢柳姐，我知道了。”


    柳烟凝买了单，和蒋云飞一块走出了咖啡馆，蒋云飞没再往大楼走，而是坐上了回学校的公交车。


    柳烟凝坐电梯上了楼。


    宋怡给大家都买了咖啡，就像之前那样，她言笑晏晏，几乎像已经从失败的恋情中走出来了。


    柳烟凝看着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宋怡今天早上是开着她的轿车来的，这也意味着一个信号，宋怡已经跟家里人屈服了，不然她不会拿到车钥匙。


    不过柳烟凝还是将宋怡叫到了办公室，谈的却不是她感情的事情，而是告诉她叶蓓蓓的事情。


    “嘉和已经提前知道了，我觉得这个事情你也有必要知道，至于要怎么做就看你自己的意思了。对了，你能联系上你姐姐宋月娥吗？蓓蓓很想见见她。”


    宋怡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冲晕头了，“什么？我姐姐的孩子？”


    柳烟凝点头，“对，你姐姐的孩子，叫叶蓓蓓，今年八岁了。”


    宋怡作为宋月娥的亲妹妹，她当然知道姐姐年轻的时候生了个孩子的事情，只是这个孩子一直没有下落，她也没有怎么关心过，没想到今天突然就蹦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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