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阿特沙(三)
自己再拿笔随手写了行字,收起画好的平面图,江于尽站起来,说:“你回房间去看一下你老板的动静,但凡他有收什么东西,把监控视频录下来告诉我。”
石布挠头:“老板谈生意从来不拿东西。”
江于尽:“你只管录。”
在老板和哥之间果断选择了相信哥,石布点头,之后问:“那哥呢?”
江于尽说:“我出去转转。”
这里到处是监控,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人把守,但他想要出去转,就一定出得去。
石布点头,收起纸笔和电脑又起身回自己房间。
江于尽出了房间,就是出房间的方式不那么寻常,翻的窗。
从十六楼到一楼,翻窗就可以瞬间跨越,他顺带把平面图塞途中遇到的一个封死的窗户外。
从暗处走出的时候,他看到了路边来去的人流和车流。这里像是一个普通的城市,有带着孩子的父母,还有背着书包的学生,来回奔波的上班族。这里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看上去忙碌而平凡。
走在路上,路过的人看了他一眼,之后又移回视线,继续走自己的路。江于尽在街上闲晃,先后路过了几个十字路口。有的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出现了故障,已经不能正常亮起,但来往车流像是恪守着某种默认的规则,依旧按照先后顺序通过路口,安静而有序。
有人站到他的旁边,提着公文包,公文包里夹着报纸,看向对面已经坏了的红绿灯。江于尽看了一眼身边人,淡声说:“你至少得把这红绿灯修一下,不然显得有些假。”
旁边人转头看向他,疑惑问:“你在说什么?”
江于尽没再说话,在车流停下后过了马路。
原本像是打算过马路的人提着公文包站在原地,最终转身往后走。
在下一个路口,提着公文包的人遇到了三个背着背包的高中生,错身而过。
在分开的时候,报纸掉下,高中生捡起,对方已经消失在了道路尽头,他只能简单扫了几眼后收起。
陈景三个人向着银色大楼走去。
和他们想象中的略微不一样,大楼看上去干净明亮,外面也没有人把手,里面是穿着正装的人在走动,看上去就是一家正经公司的模样。
在大楼里面的人看过来之前,三个人率先移开视线,像是路过一样离开。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陈景停下来,说:“就是这里。”
大楼看起来普通,但是仔细看可以看到里面办公的人的口袋略有鼓起,像是装了个头不小的东西,并且每个人都是这样。
按照大小来看,里面装的应该是枪。普通的公司不会人人都配枪。
虽然知道了地点,但是按刚才看到的情况来说,想要进到大楼里面很难实现。他们不清楚里面的构造和布局,里面人多,进去了之后很容易被人发现,被发现后就很难出来。
陈景思忖了会儿,之后说:“先绕着楼走一圈再说。”
小胖和张欣点头。
大楼一侧向着马路,就是他们之前经过的地方,但有一侧向着隔壁大楼,隔壁大楼比这栋楼矮了不少,只有十几层的模样,还在整修中,遮了绿幕。
他们去了隔壁大楼。大概是因为整修的缘故,大楼里没人,他们顺着楼梯向上,透过绿幕看向隔壁银色大楼。
两栋楼挨得近,但完全没有从这栋大楼通向隔壁的希望。大概就是为了防止有人从这栋楼潜入,银色大楼向着这边的方向的十几层楼的窗户已经全部封死,只有高出这栋楼楼顶的窗户还开着,很高,从这栋楼楼顶完全够不到。
张欣眼睛尖,在打量隔壁大楼的时候发现了几张塞在公司的窗户外的纸张,上面好像隐隐写了什么,更多的内容被遮住,看不清楚。
纸张是小胖去拿的,一点一点够到纸张后,他迅速往回跳,回来的时候心脏还在怦怦响。
看来他这一趟去得很值。在打开纸张后,他们发现这是几张平面图。按照上面的布局来看,应该就是银色大楼的平面图。上面标注的重点楼层是十六楼和七楼,并且说明了去这两层楼需要经过的地方和关卡。很详尽,但有且仅有十六楼和七楼的平面图,其余的还是需要靠他们自己摸索。
在纸张的最末尾有一行小字,备注说不要被任何人看到。只有这一句话和之前的笔迹不太一样,看上去要潦草很多。
这些图应该不是零为了抓人特意设下的陷阱。要是他们有这个功夫,早在一开始就可以直接抓住走进这栋大楼的人,而不是用这种委婉到了极致的手法来抓人。图或许是真的,但不一定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被藏在了这里。
小胖问:“去?”
陈景点头:“去。”
银色大楼内的守卫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森严。这里看上去稀疏平常,但是如果把拿着文件经过,在在走廊上喝咖啡的人都算在内,会发现这里处处都有人,完全不留死角。
没有死角就创造死角,在另一处引起动静,趁着其他人的视线都被吸引的时候,三个人趁机通过。太多的指纹锁和虹膜识别,按照之前一贯的方法,他们应该会孤立出一个看上去地位比较高的人,用这个人通过一路的识别,但是这次略有改变。总部不太适合用这种做法,再加上还记得看到的纸张上的备注,他们最终还是选择用最慢但是最保险的方法。
大楼内部永远不会少了通风管道。通风管道延伸向各处,很复杂,但是在某个方面上来说又很方便。
为了不惊动任何人,从一楼到六楼,他们花了不少时间。七楼不能直接上去,就算是通风管道里也有隐形红外光线,小胖把东西处理了,他们这才继续向上。
他们最终通向的是七楼的天花板。在天花板上发出任何一点动静下面的人都能注意到,他们在这里比之前更加小心。
因为他们之前弄出的动静,现在大楼里已经开始稍微警戒,七楼的走廊上的人大多聚集在一个房门前,在门前小小交流着,像是在聊天。
知道了该去什么地方,陈景闭眼仔细听了会儿,最终选择一个方向。
他们从走廊天花板转移到了一个房间内的天花板上。
通风口的构造和百叶窗差不多,找好角度后,他们可以看到下面的情况。
之前拿到的图纸没有错,七楼确实是重点楼层。
他们下面就是实验室,目测比他们之前看到的所有支部的实验室都要大不少。外面的变动与实验室无关,里面的人仍然在安心研究,各种机器不断发出微小的运转声。
实验室大,但是人不算多,四个角落都有拿着枪的人在不断巡视。
他们三个人,需要处理的有四个角落两个摄像头,外加分散在房间的实验人员。陈景敛眉,说:“两秒钟。”
超出了两秒钟,只要房间里有任何一个人反应过来,他们今天就很难走出这里。
几乎是一瞬间,通风管道被踢开,三个人跳下,角落的人在端起手里的枪之前就软软倒地,没能做出任何示警。解决了角落的人,其余实验人员也没能有通知外面的人的时间,在发出声音前就悄无声息瘫软倒地。
小胖从防水袋里拿出U盘,U盘还没插进电脑,外面瞬间传来了输密码的声音。
“你继续,这边我们顶着。”
陈景瞬间反应过来,跨过试验台到门边,把马上就要解开的门又锁上。外面的人还在试图开门,张欣站在一边,直接把电路熔断。
不能正常开门,外面的人于是开始物理破开大门。门的中心出现熔断圈,在门被熔断出一个洞之前,陈景又把门金属化了回去。
外面的动静停了下。
短暂的安静后往往是更大的威胁,张欣皱眉:“明明没有人通知外面。”
摄像头也被他们处理过了,即使有人发现了异常,也不应该这么快应该还有什么是他们没有注意到的。
但是现在很显然没有时间给他们思考这个。
外面的声音再次响起,并且比之前要剧烈得多。小胖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U盘还在导数据,但是速度很显然跟不上,他一咬牙,开始操作其他电脑。
【数据传输99%】
在电脑传输弹窗消失的同时,大门被强硬撞开,枪声响起。他们回到通风管道,迅速向下。
往下比往上要来得迅速,后面的人的动作也很快,从大楼内一直追到大楼外。
在跑进了一个小巷子后,他们掀开下水道井盖,进了下水道。
灯光亮起,几个人眼睛睁大。
下水道里,视线可及全是堆满的猩红肉块。
——
在外面溜达的江于尽收到了石布发来的消息,一个视频。
视频是监控画面录屏,录的是之前去过的办公室里的视频。灰白头发中年人给了陆东城一个方形蓝色小盒,在递过的时候小盒打开了瞬,他收下了。
散步的脚步停下,江于尽开始往回走。
回到房间的时候,外面刚好有人敲门,说是准备离开了。打开门,他笑着应了声好。
航行几小时,谈判两小时,这里莫名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来的人并不想在这边多待,听说能走后,他们在第一时间重新回到了来时的船。
回去的船上没了零的人,其他人看上去肉眼可见地更放松了些。最后看了一眼满是高楼的城市,江于尽收回视线,回到房间。
直到重新出现在海面上,不断有人走出房间,去甲板上吹风。
江于尽也混在人堆里。有人讲起了在离开之前发生的事情,说自己似乎听到了枪声,出了大楼后还看到街道上似乎有拿着武器的人。
无人管控的城市看上去确实有点自由过了头,至少不适合他们这种人,能离开早一点,大家都高兴。
石布在甲板上找到了自家哥,刚准备上前,结果看到陆东城走到对方身边。
把水递给面前人,陆东城问:“事情办完了吗?”
他猜得出对方来这里不是为了那么点钱,是有其他事要做。
接过递来的水,江于尽没喝,拿在手上,说:“生意谈成了?”
陆东城说谈成了。
他出钱,对方研究,研究出的新技术属于他,就这么简单。
江于尽抬眼问:“他没送什么好东西?”
陆东城表情不变:“什么好东西。”
江于尽笑着,眼里的情绪淡了下去。他把手里水杯递到对方嘴边,说:“喝一口?”
陆东城没喝。
“哗——”
玻璃碎裂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站在甲板上聊天的其他人被突然炸起的声音吓得一抖,顺着声音看过去的时候,他们看到自己老板被人掐着脖子,大半个身体横在栏杆之外,只要再往外送一点,瞬间就可以掉海里去。
呼吸逐渐跟不上,陆东城抬眼看过去,看到的就是淡到没有丝毫情绪的眼睛。没有嫌恶,没有审视,像是看路边路过的一条狗。江于尽说:“我之前说过,不要有下一次。”
水里有东西。他原本只是在来的时候这个人在他手边有茶水的情况下问他喝不喝水的时候隐隐有察觉,刚才有猜测,在这个人选择不喝这杯水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这样的事早在游戏里已经发生过。暴风雨夜,在小木屋,他们没能找到通关的关键道具,于是只能继续留在副本里,对方若无其事地给他递了杯水。
他准备喝,但最后还是没喝。
怪就怪在水太清,连杯底的一点细微的还没消融完的胶体也可以看清楚。
这东西他见过,是游戏里一种植物的胶,可以破坏部分脑组织,使人功能性地遗忘记忆。见过是见过,但他没想到这东西有一天还会用到他身上。
最后一直没能找到的关键道具也在对方身上发现。
“……”
咽喉被掐住,大半个身体在海面之上,生死也就在一瞬间的陆东城喘了下。
还是被发现了。
别人说他阴险,利己,变态,不择手段,下作,都是真的。
和石布他们不一样,他一直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朋友或者伙伴的身份。徐同归活着或是死了,都轮不到他上台。
所以他用了这个办法。他试了两次,一次在游戏里,一次是现在,都没能成功。
这次在来的路上,对方毫不犹豫地喝下了他递过的水,他还以为对方又信任他了。
江于尽松手了。
暂时还没能呼吸过来的人就这么往下掉。
甲板上的人看得眼睛瞪大,心跳都漏了好几拍,最后还是船员反应迅速,在人彻底掉下前抓住了。
在不远处的石布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上前。
江于尽说:“等你老板清醒了把之前的视频给他看,要是不想视频出现在特搜局,他知道之后该怎么做。”
石布点头。
在回去的几个小时内,船上的人都紧张地盯着这位差点杀了雇主的保镖,最后目送着对方下船。
有些事情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他们唯一能做好的就是不多看不多听,保住自己小命。
出发的时候是下午,在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下去。下了船,江于尽回到了之前住的酒店,洗完澡后倒头就睡。
几个高中生是在天快亮的时候回来的,回来的时候身上全是水,还有一点红色的痕迹,趁着时间还早,他们简单洗过澡后就一起去了陈景房间。
自从进了下水道后,一直追着的人似乎完全了解他们的行动路线,一直跟在后面甩也甩不掉,直到后来出了下水道,钻进一个无人小巷子里,他们这才算是有了点喘息的空间,最终摸回来时打出的路,原路返回。他们这一路上难免受了点伤,但很好地保护了U盘。
U盘里全是研究记录。和支部主要研究于人体和异种的结合不同,总部的研究方向很明确,就是一直在研究同一个东西,不断地深入挖掘。
总部的人在拉措沙漠深处发现了它,带回并给这个东西命名为【0】,或者说换个角度用一个更为熟知的名字来说,【0】的细胞被称为创生体。
支部的所有研究都是依据于总部对于【0】的深入研究。
和他们猜想的一样,【0】就像是异种的母亲,具有修复,控制,融合,增强和产生的功能。除此之外,按照总部的研究来看,在这些功能之外,它还具有寄生和支配的能力。
寄生这个功能在前些年就已经发现并且已经投入使用。之前他们遇到过的具有异常行为的异种或许就是被寄生的异种。比如原本没有囤食习惯的异种突然开始储存食物,原本会把食物分给同类的异种永远把营养留给自己,不肯多分出去一毫,这些行为都很难说正常。
它们这样做的原因是想要把营养给存在于自己体内的【0】的部分,也可以说,这并不是它们想要,而是他们不得不这样做。
出于某种原因,或许这原因跟游戏崩塌有关,【0】很虚弱,急需大量的营养,这些被寄生体就是它的营养来源。
零用它产生异种,又把它的一部分植入到异种里,再投放向各地。
这也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之前从某一段时间开始,原本数量已经开始下降的异种再次在各地出现,并且越来越多。
它还有个能力是支配,入侵其他物种的大脑,在短时间内完成侵占,侵占完成后,它一边拥有着被侵占体的思想,一边支配着这个被侵占体为自己做事。
【0】是一个东西,但又不完全是完整一个。仅仅一个细胞,或是一些残存的片段,这些都是它,都能长成它。无论多么残缺,多么渺小,只要它活着,就能思考和观察。
小胖之前面对红色肉块时有被观察的感觉并不是空穴来风。
“意思是,想要解决它,必须把它每一个细胞,每一段可能存活的基因都彻底粉碎。”
张欣的表情彻底凝重了下去。
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通过零这么多年的运作,这个东西的细胞和基因已经遍布世界,其中不可控的因素太多。
小胖指向下面的另一段文字,说:“你们看这一段。”
【被支配的个体仍然可以正常活动,思考,工作,乃至于研究,这点在11.3万试验者身上已经得以体现。】
看到这段文字,陈景意识到了什么,拿出今天随手塞在防水袋里的报纸。
报纸是很多年前的报纸,泛黄得厉害,上面头版是一条特讯:【阿特沙市内人口突破11万】
在下方小字有特别说明,写着:【现实际人口数约为11.3万】。
11.3万,一模一样的数字。
慢慢反应过来,鸡皮疙瘩悄无声息爬上房间里的人的胳膊。
所以他们今天在阿特沙看到的孩子,夫妻,父亲母亲,那些在街上有说有笑的学生,全都是已经被控制了的人。
他们全都是【0】。
——包括大楼里的研究员和守卫的人。
【0】的每个部分间都有联系,它的眼睛就是它们的眼睛,它的知觉就是它们的知觉。
所以他们昨天在侵入实验室的时候,分明没有人通知外界,外面的人仍然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异常并尝试突破大门。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体。
【不要被任何人看到】
张欣转身迅速在自己袋子里翻找,找出之前意外得到的图纸,最下方的备注清晰可见。
他们终于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只要被一个人看到,他们就已经被整个城市的人发现。如果他们要是像平时一样找人去解开虹膜和指纹锁,那么在踏进大楼之后,他们就注定再也走不出。
小胖头皮发麻:“这些纸到底是谁留的?”
“……”
“叩叩”
在一阵无言的沉默中,房间门被敲响,三个人瞬间警惕看向大门。
陈景比了个手势让他们快速平复心情,起身开门。
一个头发乱成一团的人穿着睡衣站在门口,一手夹着个白软大枕头,另一只手还在无意识挠痒,梦游一样说:
“儿啊,我房间里有蚊子,来你这避会儿难。”
第72章 准备
房间里很安静。
江于尽探过头,稍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之后发出了感叹的声音:“嚯,人还挺多。”
他问:“你们房间里都有蚊子?”
小胖和张欣眉眼抽抽,之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只能一点头。
陈景让老父亲江进来了。
有一种人天生就能打破沉默僵硬的氛围,把周围空气都变得跟本人一样懒散。最终一房间四个人,床上四仰八叉躺了一个,沙发边桌子上趴了三个。几个高中生已经一天多没有睡觉,精神和体力一直处在高压状态,在稍微放松下来后,就这么趴着桌子睡去了。
高中生们还是第一次和成年男人在同一个时间醒来。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外面阳光刺眼,小胖揉着有些酸痛的肩膀醒来,刚好看到床上的人揉着一头乱毛坐起。
对方揉着头发,应该是睡饱了,看上去心情很不错,还给他说了声早。
剩下两个人也醒了。
身体有些酸痛,但是一觉睡得莫名安稳,他们精神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好过。张欣醒来后习惯性看了眼时间,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精神挺好了。
现在是下午两点,甚至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市民江对这种中午后起床的事已经习以为常,并且早在一开始就打听清楚酒店二十四小时供应早午晚餐,在抱着自己枕头回房间之前把房间里的菜单递给几个人。
高中生三个人在外面找线索的时候,他已经把酒店摸得透透,尤其是在吃饭这一块,菜单放房间什么地方可清楚。
最后四个人没有下楼,在陈景房间一起吃了一顿实际上是午饭的早饭。
在饭后,江于尽问:“你们的调查作业完成了吗?”
“完成了。”小胖说,“随时都可以回去了。”
江于尽当即订了晚上的机票。倒也没什么急事,主要是有人约他打麻将。
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高中生们实际上也急着回去,尤其是小胖,大堆的资料只能他来处理,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
下午订票,晚上他们就坐上了回去的飞机。昨晚上的时候横跨南洋,还可以看到上面飘着的云层。但是云层没人看,成年男人在睡觉,三个高中生还在看资料。今天上午睡了一觉后他们现在精神还不错,于是想要抓紧这段时间多看会儿。
在航程过半的时候,靠窗边坐的人醒了,原本想要打开消消乐,结果手机震动了几下,有人发了几条消息。
在一边看资料的高中生们听到靠窗坐的人笑了声。他们还没收回视线,结果对方正好转过头来看向他们,问:“这么晚回去,你们需要人送一下吗?”
小胖和张欣都摇头说不用。他们在上飞机之前就已经约好了车,下飞机后就可以直接坐车回
陈景也约了车。夸赞了声几个高中生真靠谱,江于尽抬手打字回消息。
他在出发前顺手给消消乐好友发了消息说今晚的航班回去,对方刚来问说时间晚,需不需要人送几个高中生。
这原本是一个高中生和消消乐好友见面的好机会,但是很遗憾高中生过于靠谱。
下飞机,上车,回几乎一天到晚都在睡觉的某市民真正到了深夜后大脑兴奋,于是躺沙发上看刚好今天开始重播的肥皂剧。
高中生这边看上去确实很忙,很罕见地没有催他去睡觉,回到房间后就没有再出来。
第二天约好的麻将也取消,因为其中一个人突然被公司要求去上班,带着满身怨气在大清早就赶去了公司。原本的活动取消,好大儿又一直窝在房间,江于尽于是去找楼下理发店老板唠嗑。
现在刚好是中午休息的时间,理发店门半关着,里面的人看到他来后直接一伸手,想要把门整个拉下。
江于尽一手扶着门避免被关,一边一脸不可思议道:“你好冷漠啊!”
明明已经两三天没见,这个人居然一点都不带思念他,还要把他赶走。
大门还是被外面的人强硬地打开了。理发店老板叼着烟,就这么看着对方钻进来。江于尽挥手:“好久不见。”
实话实说理发店老板刚清净两天,还不想跟这个人见面。呼出一口气,他在椅子上坐下:“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瞧你这话说得。”市民江说,“我就来找你聊会儿天。”
理发店老板持怀疑态度:“你怎么不去找徐同归聊?”
“他得上班。”
江于尽说着,打开手机再数了下新增的某工资卡里的存款位数,美滋滋放下手机。
对方好好上班,工资卡里的数目才会增加,他的快乐才会增加。
理发店老板没话说。
“你之前不是问我在游戏里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次我去了阿特沙,就零那总部,遇到了在游戏里最后遇到的异种。”
理发店老板暂时取下叼着的烟,说:“徐同归是那异种杀的?”
“不是。”江于尽说,“他是我杀的。”
烟慢慢燃着,烟灰落到地上,理发店老板没有动作,就这么看向对方。
江于尽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至少表面上是这样,说:“姑且暂时叫那异种小零。”
在最后一个副本,他和徐同归跳进了深渊,深渊里就是小零。或者说深渊也可以看做是副本里的副本,这个世界独立存在,并且只有小零。
他们进去的时候,充满整个小世界的肉堆还在变化着,逐渐凝成一个异种的模样,异种不断变化,放大,成形,最后被送出了深渊外。
外面源源不断的异种就是来自小零。如果说游戏里的产物一定要有个起源,那么异种的起源无疑是这里。
肉堆有核心,就藏在庞大组织中,在不断裂开又重组中,他们看到了红色的像晶体一样的东西,很快又消失在肉堆中。
只要看到了,就不可能找不到。过程略有些复杂血腥,总之他们在漫地肉块中找到了红色的晶体。
出于一些原因,他动不了这个异种,这个异种也动不了他,最后上手的只能是徐同归。
他清出了一条血路,准备破坏晶体。
变化就从这里开始。
异种有自己的保护机制。小零具有很明显的排他性。没有被它承认属于己方的人碰不到晶体,只能这样看着手从晶体里穿过。
想要解决它,就只能成为它,或者被寄生,或者被支配。
在决定让它死亡的时候,也注定了自己的死亡。
这是一个必死的局面,徐同归选择了双死。他和异种,一个也别想活。
人的直觉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徐同归好像早在之前就隐隐预料到了现在的局面,很坦然地接受了死亡的结局。
大脑和身体逐渐开始逐渐失去掌控,在还有意识存在之前,这个人一把捏碎了晶体,之后拿出一把匕首。
他接过了这把匕首,刺进了对方的心脏。
江于尽停下了话:“之后的事情你们就知道了。”
一段之前一直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的过往,他现在说得云淡风轻,甚至还有空给自己倒了杯水。
水是热水,他一口喝下去,猝不及防被烫了下,又开始起身寻找凉白开。
理发店老板就这么看着他在店里转,在看到他终于找到凉水喝下去后,问:“你问了徐同归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江于尽点头:“问了。”
他们觉得能或下来或许是因为游戏的自我保护机制。一只异种都知道自我保护,游戏肯定也会。
如果把当时的情况带入普通游戏可能会好解释得多。一个游戏需要玩家和NPC,玩家是他们,异种是NPC,那么小零就是游戏NPC数据库。无论是少了玩家还是NPC,游戏都无法正常运行,数据库被毁坏甚至直接删除大半,游戏无法正常运行,于是需要在被毁坏前读档重来。
游戏里之前也发生过副本重启的事情,虽然不了解其中的机制,但这操作确实可行。
重要数据库被毁了大半,游戏已经开始崩塌。可能游戏本身也在试图修复,但是修复的速度永远比不上崩塌的速度,现在还现存的几个副本或许就是游戏努力修复的结果,没有让其和其他更多的副本一样直接碎裂消散。
这一系列变化的结果就是徐同归和小零都活了下来,但又没能完全回到最开始的状态,一个掉到犄角旮旯后被特搜局的人捡到,认出身份后被秘密藏在疗养院躺着昏迷了几年,一个处于重伤状态,被零的人找到。
最开始或许是零的人找到了0,但在越来越深入的研究中,零已经在悄无声息中成了被支配者。原本的人类研究异种,已经变成了0研究自己,不断挖掘出更多自己的能力。
按照之前去过的零的总部的样子来看,里面真正有自我意识的人已经不多了。城市里的看似繁华有序的景象只是一种营造出来的假象,大概就是为了骗像陆东城这样的怨种大老板投资,好继续自己的研究。
支部的人还在兢兢业业继续为了总部研究,不断地在试验,投放异种,找实验体,实际上他们已经完全是为了一个怪物在工作。
0一直在支配,也一直在观察人类,看得出来,它已经学会了不少东西。
说了会儿话,市民江再次喝了口水。这次他没喝错,喝的凉白开,润了把嗓子。
理发店老板从来不信这个人会平白无故跑来这里告诉他这么多事情,之前的烟在不知觉中已经燃尽,他捻灭了,又点了支。
果然,在他对面的人放下水杯,对他笑了下,说:“咱这主要还是想拜托你件事。”
关于肉堆的晶体的事,小零绝不会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研究中,几个高中生得到的资料里肯定没这回事,到时候要是对上,之前的事情又会重演。
小胖和张欣都有家人,按照好大儿的性格,到时候会出现什么局面并不难想。
他对对抗反社会组织,打倒邪恶来源的事情并不太感兴趣,但是他辛辛苦苦……可能也不太辛苦,总之养了这么多年的好大儿不能死。
所以得有个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理发店老板眉头突突直跳,手里的烟差点掐灭:“我怎么去告诉?”
总之这件事情落到了他头上。安排了任务的人蹭了两杯水,又轻松离开,临走之前说:“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找石布,他刚出差回来,应该挺闲,要是你说做什么事他一定会配合。”
——
小长假过去一半,这些时间陈景和张欣都经常往小胖住的地方去,路线固定,时间不定。
在小胖打电话说又发现了什么之后,张欣再次从家里出发,前往小胖住的地方。
她从旅游回来后这两天一直都在往外跑,父母忧心看着她,以为孩子到了该悄悄谈恋爱的年纪。
今天从凌晨就已经开始下大雨,到现在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走在路上的人都撑着伞,匆匆从路边走过,踩起一地水花,所有的画面好像都模糊了起来。
在平时一般没有人的很多年前建的老公园的水池边多了两个人,都撑着伞,支在栏杆边。伞遮住了肩膀以上的部分,她看不清楚,但莫名觉得熟悉。
脑子里有印象,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
错身而过的时候,她听到其中有人说了声“阿特沙”。
张欣的脚步停了下来。
……
已经到小胖家的陈景和小胖等到张欣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大门打开的时候,对方伞也没来得及收,在确认小实验室的隔音门关上后,急切说:“我知道我们现在该做什么了。”
不用再继续在各个方向上漫无目的地研究,她们要做的就是找出在被0寄生或者支配后仍然保持自我认知和自主支配权的方法,更简单地来说,就是找出抗体。
比起之前漫无目的乱撞,现在显然更有了目的性。
小胖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张欣说是遇到了石布。她原本不知道站水池边的两个人是谁,后来听到其中一个人说从阿特沙出差回来,这才对上了人,意识到这个人可能是石布。
两个人后来的对话也证实了她的猜想。
虽然两个人一问一答像是在棒读,但影响不大,只要信息量足够就好。
陈景问:“你对另一个人有印象吗?”
张欣摇头。她隐隐约约觉得那背影有点印象,但是想不出在哪里见过,大概只是在哪里遇到过身形像的人。
她又说:“但是声音有些熟。”
感觉在哪里听过,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就暂时不用想,她终于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拿着带水的伞,这才将其收好。
——
实话实说,消消乐体力用完,肥皂剧没有重播,好大儿还有理发店老板都出门,江于尽在家里躺了一下午,看着天色逐渐变暗,终于感受到了无聊。
外面的雨还在不停下,平时的八卦大会难以展开,只能遗憾取消。
抱着大鹅在沙发上躺了会儿,市民江在去平时去的小酒馆找老板唠嗑和睡觉之间选择了给消消乐送钱。
在他即将送钱成功之前,大门被敲响。
他穿上拖鞋起身开门,大门打开的瞬间,和外面的冷风一起灌进来的还有香甜味道。站在门外的男人撑着伞,手上提着粉嫩嫩盒子,一侧肩膀湿了大半。
江于尽咦了声,发出了领导的声音:“小徐同志来了。”
小徐同志把粉嫩嫩盒子递给他,递过来的时候香甜味道更浓烈了一些。他说:“今天下班早,路上刚好看到了这个蛋糕。”
他之前收到这个人消息说觉得无聊,正好儿子不在,于是过来了。
江于尽接过盒子,拿出之前的拖鞋给对方穿。把香香甜甜粉盒子放桌上,他看了眼对面人身上和发梢上的水,转身去找新的干毛巾。
但是由于常年不管家务事,他一时间找不到新毛巾,于是直接拿过自己毛巾。
让客人徐坐沙发上,他站在人身后,把毛巾直接盖人头上开始擦擦擦,不能说有模有样,只能说毫无章法,也得亏客人徐的头发比较坚强。
感受着头上乱七八糟的手法,客人抬眼问:“老板,我大概什么时候能收到上岗通知?”
“年轻人不要着急,”江老板拍拍他头,说,“等你跟咱儿子打好关系就上岗。”
他说完话后放下毛巾,又钻进了自己房间,翻箱倒柜后又回来,手上多了把钥匙,是这个大门的备用钥匙。他把钥匙抛对方手里,说:“提前给你预付薪水。”
徐同归稳稳接住钥匙,仔细放进口袋。
擦头发环节结束后就是香香甜甜小蛋糕环节,蛋糕盒子被保护得很好,没沾一点水花,并且蛋糕也是真好吃。
趁儿子还没回来,还没有正式上岗的见不得人·徐离开。他离开前顺手带走客厅垃圾桶里的垃圾袋,结果刚一提起,空酒罐碰撞的声音响起。
“……”
原本已经舒服躺沙发上的人瞬间警觉,半眯起的眼睛睁开。
果然,就一瞬间,站不远处的人的视线就看了过来。
第73章 捣毁总部(一)
在这个大雨夜,市民江虚心接受了一顿批评教育,一直点头“好好好”。
这个人永远是点头点得快。徐同归在走之前再次重复强调了一遍之前的话,逮着头乱毛按了两下。
身高疑似被按矮2cm,江于尽这次不敢反抗,站门边不断点头,又说“好好好”,直到看到对方下楼,车辆彻底驶离街道后才收回视线。
肥皂剧的重播终于开始,看似深刻反省实则毫不进脑子的人迅速打开了电视。
陈景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路边车辆驶过,车窗开了一半,在雨幕外,他看到了车内暖色光下男人不像平时那样锋锐的眉眼。
是徐同归。
想到了什么,他脚下的步伐瞬间加快。
脚踩上水花的声音在安静街道上响起,又被雨点打在地上的声音掩盖。街道两边的房屋的灯光还亮着,里面隐隐传来电视的声音和小孩的叫闹声,看起来和平时一般无二。
走到楼下再上楼,他掏出钥匙开门,开门的瞬间里面就传来了“你居然爱他爱她”的电视的声音,躺沙发上的人跟着笑了两声,注意到门这边的动静后才略微转头看过来,有些惊讶,说:“你身上怎么湿了这么多?”
陈景闭眼,呼出一口气:“外面风大,伞吹歪了。”
他收起伞,问:“这附近是发生什么了吗,刚看到有特搜队的人过去。”
江于尽抱着大鹅坐起来:“没有吧。”
陈景点头,把伞放好后就去房间换衣服,放的时候注意到玄关的拖鞋,问:“今天有客人来过?”
江于尽说:“有个朋友来过,在你回来之前走了,桌上的蛋糕是他给你带的。”
陈景回房间去换衣服了。等到他再次出来的时候,搓头发师傅江再次上线,手里拿着毛巾招手。
陈景感觉不太妙。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感觉头皮快要摩擦起火,但是后面忙活的人挺开心,陈景最后选择不说话,任对方玩。
一晚上当了两次搓头发师傅,在看完肥皂剧后,忙碌了一天的江师傅选择回房间睡觉。
之后这些时间,他像是直接少了个儿子。
小长假结束,陈景说之前的模拟考考得不理想,以后放学后直接去小胖家一起学习,可能会持续比较久,或许会待到到下一次模拟考前。
江于尽很欣慰好大儿这么好学,同时也为理发店老板感到悲伤。
因为他又要去找对方打秋风了。
得知自己又要被打很长时间的秋风后,理发店老板坐在窗边抽了很久的烟。唯一的好消息是江某并不是每天都一定会来,在接了委托后,这个人更多时间都是去打雇主的秋风,末了还有每天晚上定时过来送饭的徐同归。
面对每天都会送上门的香香晚饭,江于尽表情却一言难尽。
在楼下一起吃饭,理发店老板看着他,说:“每天都有人送饭,这还不好?”
“他就不是来送饭的,”江于尽压低了声音,小声说,“他是来抓我喝酒没有的。”
他原本是不太喜欢喝酒的,但喝久了也觉得还好,尤其是在有人阻止的情况下,叛逆精神见长,不让喝就更想喝,每天想着法子搞两口,还得注意不被抓到。
“……”
理发店老板不懂这两个人的斗智斗勇,选择沉默吃菜,末了问:
“你不多去问问你那便宜儿子情况?”
他提醒说:“你就不怕他们自己跑去阿特沙。”
要是几个人自己去了,再赶过去不一定来得及。
江于尽摆手:“去那边需要监护人,他们要想再去会叫上我。”
因为之前去过,他对这些条例还算清楚。
话说着,一个电话打过来,他接通。
是之前因为加班而不能打牌的街上邻居打来的,说是明天休假,大家晚上可以凑一桌。
啪的一下,就很快的,江于尽同意了。
理发店老板没眼看他,移开视线默默吃菜。
第二天下午,在上午收到匿名举报后,特搜局又找到并捣毁了零的一个支部。支部是一个片区内最大的支部,下面还有众多小据点,按照在支部内发现的信息来看,它和总部也一直有在保持密切联系。
再一次总部来联系的时候,他们截取了对方的通讯地址。
地址经过层层加密,每隔几秒就转换一个坐标,转换的坐标在天南海北,全是假的。但他们发现转换的时候都有一个固定的节点,他们通过节点反向追踪,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坐标。
坐标在南洋的中心,全是一片海完全没有任何建筑的地方,还不如偶尔定位到城市的假坐标来得真。
半人半异种的怪物被当场解决,他们抓住了支部长和其下一系列还算正常的干部。
知道总部的事的人只有支部长,其下的干部全都对总部不知情,但是无论他们怎么问,支部长都不肯松口告诉总部地点和情况,最后还是支部长的秘书,一个看着文弱的男人为了减刑,把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他是支部长秘书,但是似乎还有其他关系在,支部长什么话都对他说,他也跟着去过总部一趟。
按照他的描述,零的总部确实是在南洋中心,并且在深海之下,需要特殊的办法才能从海面一路进到海底,但是这种特殊方法他并不清楚。他只知道总部很繁华,但是莫名奇怪,繁华但压抑,去过一次后他就再也没想去过。
在问出信息之后,局里就零的总部的事开会讨论了一次,花费了几个小时,什么也没有讨论出来。
当天下午,太阳开始西沉,特搜局没有讨论出任何结果的会议结束的时候,城市另一头的小实验室里,一只老鼠被药迷昏。
小胖眼下带着青黑,笑了下。
确实成功了。
一连将近大半个月,他每天都在不断实验,失败了太多太多次,终于在今天经过反复测试,确定研究出来的东西确实可行。
陈景和张欣搞来了几笼鼠,今天一整天反复做了几十次实验。
没有被创生体寄生的鼠会毫不犹豫吃下他们当面加了会导致鼠类昏迷的药的食物,被寄生的鼠在看到他们倒入药物后选择不吃食物。被创生体寄生过的鼠在打了他研制的东西后依旧不会选择吃下食物,打了研制的东西,再被寄生的鼠会和没有被寄生的鼠一样选择毫不犹豫吃下食物,然后一起躺板板,反复几十次都是这样。
这是成功了。
小胖要再观察调整一下,张欣和陈景抓紧时间离开,回家去整理东西顺带订票。
时间每往后拖一分钟,0就更了解自己一些。他们能做出不受其寄生的东西,对方也能找出对抗这种东西的办法。
这实际上是一种时间上的较量。
当晚三个高中生就走上了机场。
高中生走上机场的时候,市民江还在茶馆里喝茶,摸了个麻将。
坐对面的之前老加班的命苦打工人提议说:“再摸几把去小喝两口?”
江于尽看了眼手机上备注【纠察大队徐某】前不久发来的消息,眉梢微扬,快速答应了。
特搜局今晚从领导到基层所有人都加班,徐某今天过来不到这边。
意思是今天任他玩。
再摸几把的意思是玩到半夜。到了这个时候总觉得肚子里缺了点什么,大家一致赞成今天就此收手,一起去平时常去小酒馆。
半夜的街道上已经没了人,只有路灯在亮着,几个人走着,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放小了些。
街上彻底安静了下来,小酒馆还很热闹,正好有平时的八卦团伙主力在,几个人喝多了,各种八卦往外抖,周围围了不少人,就跟听人讲故事一样。
市民江几个人拿了酒迅速混入其中,听到之前没有听到过的八卦,眼睛睁得贼溜大,还有人在一边发出了惊叹声,没想到现实中真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原本分散开的几桌人凑吧凑吧凑成一桌,全围一起听人讲八卦去了。
酒味和讲八卦的声音上头,最后小酒馆老板也加入其中。
小酒馆散场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三点半,有人直接倒在酒馆里,鼾声震天响。
市民江放下酒杯决定回家,其他几个人赞同。
一行人独立地走进酒馆,勾肩搭背歪歪扭扭扭出酒馆。
过来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他们回去的时候硬生生走了半小时,有人想放声高歌,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
终于走到自己家楼下,江于尽离开了歪歪扭扭团伙,打过招呼后自己扶着栏杆上楼。楼下的人还在挥手和他说拜拜,说下次再约。
江于尽随口应了声,上到一半胃里一阵倒腾,弯下腰。
好像有点喝多了。
稍微在原地站了会儿,他又一步一顿扶着栏杆上楼。
钥匙就在口袋里,他靠在门边上,掏了半天才掏出来。
他谴责了钥匙一句。
这么半天不自己出来,怎么看都是钥匙的错。
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大门打开,靠在门上的人也跟着往下滑。
躺在木板上,市民江拍了下自己的脸。
好像喝多了不止一点。
玄关冰冰凉凉,还怪舒服,原本就没怎么睁开的眼睛逐渐闭上,黑暗中一声响,掉一边的手机亮了瞬。
重新睁开眼睛,浅色瞳孔对焦了好半天才看清手机上多了一条消息。在黑暗环境下,手机屏幕显得过于明亮,看得人眼睛痛。
【○○航空提醒您:您的孩子已平安到达南洋北机场】
终于看清上面的文字,存活不多的脑细胞稍稍努力,躺地上的人终于懂了上面的是什么意思。
“……”
江于尽酒醒了。
半夜从被子里被挖出来的理发店老板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是被记了大过,这辈子才遭了老罪认识这个酒鬼。
在开车去机场的路上,他咬着烟,手上扶着方向盘,脸上全是半夜被吵醒的烦躁:“你怎么还没喝死呢。”
后面的人歪斜着坐在后座上,没回他话,还在睁着眼睛看手机。
喝酒加熬夜加晕车,晕车还看手机,江于尽觉得自己或许离死不远。
他不该相信几年前的航空管理条例。几年前特殊未成年人需要在监护人的陪同下才能去南洋,现在已经变成了只要去过南洋且没有做出违法乱纪的事,之后去南洋,只要年满十六周岁就能够自由来往。1
三个高中生全都满了十六岁。这航空公司还怪贴心,起飞前不通知,落地了还给报声平安。
买了最近一班飞机的机票,江于尽支在柜台边,迎着柜台服务员的视线拿走机票,之后办理登机。
为了在飞机上看到从南洋升起的太阳,尽管现在时间阴间,实际上这个时候上飞机的人不少。
熬夜醉酒晕车的效果还没散,在一众兴高采烈的人中,市民江独自散发着丧批的气场。
在太阳从海面上升起的时候,飞机上的人发出阵阵惊叹,仍然安静坐在座位上的人独自反胃。
想吐。
早知道该不喝那最后一口酒。
太阳升起的时候,原本昨晚就加班的特搜局的人又提前上班,上层又组织开会,讨论昨天没有讨论出任何结果的关于零的总部的事,昨天大多数特搜队的人并不在场,今天为了听听他们的意见,所有人都到场,会议规模进一步扩大。
在会议开始之前,徐同归接到了前台一个指定要找他的电话。
他去接了。是原三水打来的电话,电话内容很简单,只说了江于尽去了阿特沙,凌晨四点多的飞机,顺带揭发了这个人喝酒到三点多的罪行。
电话挂断后会议就开始。
除了参会人数有变化,这场会议和昨天那场只能说是毫无变化。问到是否出队去清扫总部的时候,无论其他人怎么说去,上层的人总有理由扯到不去,其他人累了说不去,领导又说这样不太好。于是其他人又说去,上层又搓手说到:“我们最近手里头紧张,要是去了的话财政方面……”
坐在后面的徐高惊叹于这几个人的极限拉扯和纠结的能力,不远处的胡砾有幸参与了昨天的会议,对这样的状况表示并不惊讶,上扬的眼尾垂下来,开始看中午午饭。
之前一直在看手机的徐同归终于略微抬头,结束了反复拉扯:“去。”
上层的人看向他,又开始他的纠结大法:“可是……”
迎着对方带着血腥气的冰冷视线,开口的人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成了一个死人,再也说不出来任何话。
有种莫名的直觉告诉他,要是他再说下去,自己应该就会变成真死人。
把这么危险的人放局里说不定是个错误的决定也说不定,刺在身上的视线终于移开,说话的人终于松了口气。
徐同归低头再看了眼手机。
他发了几条消息,依旧没有人回复。
在早上,特搜大队全副武装坐上了专用飞机,全队出发前去南洋。
南洋海岸边,一艘船从海岸边出发。
江于尽坐船上,头上戴着开船的老伯暂时友情赠送的草帽,问:“老伯,你这船能再开快点吗?”
老伯晒得黝黑的手一摆:“你别为难我这破船,现在这速度已经是最快了,怪就怪在你自己没赶上好时候。”
前些天有人在这边开快艇,结果接连出现事故,于是这边暂时开始禁止快艇运行,现在能走的就大船和他这种不大不小的普普通通船。
江于尽把草帽往下压,继续蹲船上,适时指一下方向,船在海浪中摇来摇去。
更想吐了。
船小,并且速度慢,但还算给力,平安无事到了预定的海面。老伯看着空无一物的海面,不太懂自己这位客人到这里来是想要干什么,结果身后传来一声“老伯再见”,他一转头,看到的就是一片已经沉进海里的白色衣角。
就这么瞬间的时间,那一点白色衣角彻底消失在了深海里,无论再怎么看也看不到。
淡黄草帽飘飘扬扬落在船上。
天上远处有直升机的声音响起,老伯一抬头,看到远处一艘大船驶来。他想也不想就挥手:“这里有人想不开跳海了!”
海水越往下越冰凉。
在快速下潜中,江于尽摘下了手腕上红绳。在摘下的瞬间,红绳散开,海水像是被什么看不到的东西割裂开。
下潜变成下坠,往下的速度快了不少。
按照之前的记忆下到海底深处,原本的汹涌暗流被截断,打散,冲向其他地方,原本最危险的地方反而平静了下来。
江于尽看了两眼藏在黑色岩石后的入口,看了眼其复杂的结构,最后选择不动脑子。
有时候暴力拆解比动脑子要快得多。
海底深处巨大浪涌传开,大门被拆开后,通向上方的一个通道展开,原本该涌进入口的海水通通被排开。
在入口之后,满是高楼的城市明亮依旧。
只是和之前不一样,这里已经失去了那股诡异的宁静。
这里很明显发生了什么事。银色大楼爆炸了,浓浓的黑烟正在升起。
即使有大楼爆炸,街上的行人依旧走自己的路,目不斜视,演着和平城市的戏码。
又是熟悉的十字路口。红绿灯依旧没有亮,车流在缓缓经过。
周围一阵脚步声快速响起,接连不断,伴随着的还有一阵枪械的声音。
十字路口已经围满了端着枪的人。
提着公文包的男人从人群里路过,像是没有看到这些人一样,依旧走向上班的地方。
江于尽看了眼他,在错身而过的时候说:“你这红绿灯还是没修。”
男人无神的瞳孔看过来。这次他回话了:“没必要。”
说话的不止他一个,周围所有人都一起开了口。
所有的声音重合在一起,一瞬间,剧烈的枪响涌入耳膜。
第74章 捣毁总部(二)
海面上,大船慢慢停下,胡砾跳船去看说有人跳海的渔民,徐同归把船里的支部长带上甲板。
支部长已经换了身衣服,横条纹极致简单纯狱风,脸上有伤,但没遭到什么非人的待遇,看起来还算有个人样。徐同归问他:“怎么进?”
支部长没吭声。
没有任何预兆的,一把匕首直接插进了他的手肘关节,剧烈的撕裂感来得突兀又快速,他忍不住叫了出来。
惨叫声回荡在整个甲板,原本干净地面被血液浸湿。
没想到徐同归会这么干脆动手,后面的人也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不知道是上前拦住还是默不作声,一时间楞在原地。
徐同归完全没有继续等支部长犹豫的意思,在扎了一个手臂后,他没有任何停留,又抬起另一只手臂,完全不给人思考时间。
“等一下!我说!”支部长甚至来不及想起之前学的各种格斗技巧,只能遵循本能徒然地扭动身体试图离远一点,全都交代了,“下去需要和总部联系,总部同意后才能下!”
徐同归起身看向身后一队的人,有人懂了他的意思,拿着通讯设备上前让支部长联系。继承了徐队的优良作风,他也一手拿设备一手拿刀,刀尖亮晃晃。
站后面的徐高移开视线,努力绷着的眼角一抖,一瞬间有了他们才是那个反社会组织的错觉。
下去询问老伯的胡砾上来了。他随口说了句:“跳海的是名男性,酒鬼。”
按老伯所说的就是,对方身上有一股酒味。
“不用救,”徐同归问,“渔民呢?”
胡砾看了他一眼,说:“我让他往回走了。”
在不远处的支部长抖着还完好的手准备拿起通讯设备的时候,海面以下开始不安分涌动,像是有什么东西穿透深海,把海水挤向四周。
一条通道从海里出现。所有人站在原地看过去,刚拿起通讯设备的支部长也一愣。
这确实是通道没有错。
但是和他之前看到的通道不一样,这个通道是完全静止的,不像之前那样具有流动性,可以随时出现又消失。
与其说是通道打开了,不如说是通道被人从里面损坏了。
特搜队的船顺着通道往下。
海里是很多人没有见过的奇特世界,危险而猛烈,有大自然最原始的残忍和生命力。
一直下潜到暗无光亮的地方,在通道尽头,终于有亮光传来。
白色的光,在海里显得有些微弱,但能清楚看到。
他们从海里下到一条河里,入眼是高楼大厦。
视线里的画面有种说不上的诡异。
头顶上方的穹顶是城市的光的来源,四周是现代化的高楼大厦,最高的大楼已经烧得只剩下一副黑色的楼体,火势蔓延开,沾染上隔壁的大楼,明亮的火灼人视线。
上面燃着大火,道路边的人却像是没有发现一样,继续走自己的路,楼上有玻璃炸裂开,往下掉,有的人提前注意到,避开了,但有的人没有,直接被玻璃扎穿,倒在地上,旁边的人视若无睹,从一边经过。
一侧传来房屋倾塌的声音。
特搜队几队迅速分开,原本的一队拆开,暂时变成每小队队长,带领小队去其他地方搜索。徐同归和胡砾带着一小队前往房屋倒塌的地方。
两个最能打的人安排在了一起,其他人有些疑惑,但是没有反驳,迅速前往各自的地方。
徐高有幸被分到了这一小队里,第一次感觉到和正副大队长一起行动是这么有安全感。
房屋倒塌的声音听着大,似乎就在不远处,实际上距离挺远。他们走过了几个街道,在到达一个十字路口前,一切都还算得上正常。
到了十字路口后,有人被眼前景象吓得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枪。
满地的尸体,层层叠叠,血淌了满地,顺着一边的排水口往下流。所有的尸体都堆积在一起,很统一的,脖子上都有一条红色的划痕,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伤痕。
就是这一条细小的划痕直接带走了所有人的命。
一小队人的视线看向十字路口后的街道。
满目疮痍。从十字路口到街道,一路上是不断蜿蜒的血迹和倒塌房屋,子弹打出的痕迹随处可见,房屋倒塌的切口整齐——就和躺地上的人的脖子一样。
这里有人来过,并且这个人很强,至少对倒地上的人来说,是压倒性的实力。
越往前走的氛围越压抑。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脑子里都绷着根弦,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转过一个街道后,地面直接出现一个大坑。里面是一只浑身长满大大小小眼睛的异种,它身上眼睛已经没有转动,有的瞳孔已经被完全刺穿,很显然已经没了声息。
这么大一个横跨有五个车道的路面的坑,很难想象当时是怎么造成的。
他们身后传来拐杖杵在地上的声音,一回头,看到的是提着菜篮的老婆婆从街角走出,走上了人行横道。
这原本是很正常的景象,但放在这种情况下,莫名显得更加诡异。
路上还有车辆在行驶,但只是从岔路口经过,并没有转向人行横道所在的路的意思。
变故就在一瞬间,从倒塌房屋里溅出的玻璃碎片扎穿了车辆轮胎,车辆打滑,方向不再受控制,即使发生了这样的情况,车里的人表情仍然不变,手把着方向盘。
车辆迅速驶向还在慢慢过人行道的老人。车里的人面不改色,轮胎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也没能引起老人的注意,很奇怪的,他们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在走向生命的终结一样。
尽管情况再怎么诡异,对方也是人,活生生能走的人,站在小队末端离人行道最近的徐高快速跑去,想要至少救下老人。
就在他即将够到人的瞬间,后方远处传来建筑倒塌破毁的声音,有东西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快速推进。
在他够到老人之前,一个庞大的黑影从身后袭来,就从他身边闪过。
他甚至能看到上面尖刺一样的绒毛距离自己的瞳孔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车和老人一起,全都被抛来的异种直接撞飞,车辆被高高抛起又落下,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撞到车辆后,异种仍然没有停下,继续向后退去,尖刺在地上留下一道道深刻划痕,狠狠撞上大楼。
要是没看错,异种身上似乎插着有一把刀。它撞上大楼后仍然没有停下,一连直接将大楼贯穿,撞上下一栋大楼。
几栋大楼中都空出一个巨大的洞,楼身开始倾斜,一栋接一栋地倾斜。
在长着尖刺的异种过去后,徐高眼睛完全不敢合上,即使眼球已经酸涩,也依旧一动不敢动,又看到一个白色身影在扬起的尘雾间掠过。
死亡的感觉好近,他甚至不敢低头确认自己身上有没有多出的伤口,就只敢这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动一下就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有人顺着看向已经开始倾斜的大楼,轻声说:“……楼顶,好像有人。”
其他人顺着看过去。
最后一栋楼楼顶确实有人。距离太远,他们看不清楚,只隐约看到了一点轮廓。
白衣黑裤,白发。
就在他们看过去的时候,楼顶上的人直接从最顶层跳下,坠入扬起的大片的尘雾中。
徐高终于从那种死亡的震颤感中回过神,在看到白发的瞬间转头看向胡砾。
胡砾的眼神已经变了,看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徐同归。徐高于是也跟着看向站在最前面的人。
很难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人还是那个人,还是那个样子,他就这么站在原地看向尘雾之后,但是莫名像是完全变了个样,让人感觉到陌生。
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一行人就这么站在原地,像是在莫名等待什么一样。
远处尘雾里有人影走出。倾斜的高楼在他身后倒塌,发出巨大声响,不断敲动着人的耳膜,刺激已经绷紧了的神经。
身影逐渐清晰,他们看清楚了。
确实是白头发。
满头白色的头发顺着扬起的尘雾向后扬去,白发下的眉眼淡淡,眼尾沾血。他手上拖着把长刀,刀尖贴在地上,刀刃上的红色血液还在顺着滑下,淌出一条蜿蜒痕迹。
他轻松走来,后面是倒塌的大楼的残骸还有已经不会动弹的异种尸体。
身影和脸很熟悉,但是整个人完全陌生。不带丝毫情绪的瞳孔看过来的时候,这个人看所有人都像是看死物一样。
胡砾惯常眯起的狐狸眼睁开,手已经不自觉搭在了腰边武器上,习惯性警惕。
之前果然被骗了。
在场受到冲击最大的是徐高,看着不断走来的人,瞳孔骤缩。
眼前的身影和之前在影像里看到的隐约的背影逐渐重合。
就算没有其他人的提醒他也能看出,这是001。
他终于知道胡砾为什么就算为什么没有见过001,也可以通过影像一眼认出对方。
这种铺天盖地的几欲让人窒息的压迫感,确实是张最特殊也最肯定的名片。
很熟,熟到了极致。
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但徐高仍然不敢把这个人和之前还在和自己一起在小饭馆里八卦的人合起来。
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对方说:“这里的都是死人。”
意思是让他不用做无意义的救援。
刚才在异种之后经过的白影就是这个人,他没能看清对方,但对方注意到了他。
从耳朵里传来的声音清浅冷淡,和之前听到的声音有些细微的差别,但音色一般无二。
他走过来的时候,周围的人不自觉让开,最终空出一个缺口。
江于尽走到了徐同归面前。
稍微用点力,手里的刀稳稳陷进地面,他从自己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地图塞给对方,说:“这是这个城市的平面图,所有街道都在上面。”
他好像对徐同归的到来并不显得惊讶,也或许是早有预料。带血的手碰上男人的脸,江于尽带着对方的头转了个方向,对向高楼健在的地方,说:“把那东西造的异种解决掉,我去找人。”
徐同归低头看着面前人浅淡眉眼,说“好”。
他不问对方为什么在这里,也不问在找谁,就这么直接答应。
他的脸侧和脖子还带着刚才触碰的时候留下的血痕,一双铅灰色瞳孔里的情绪沉默又炽热,肾上腺素在快速飙升。
像蓄势待发的狼犬,经历过浴血厮杀,沉默又永远忠诚。
有着白色头发的人又拿着捡来的刀走了,几乎是瞬间消失在原地。
徐同归把手里的地图给了胡砾,让他带领大队。
意思很明显,他要一个人行动,胡砾了然。
所以这个人最开始的时候才会让他在一组,为的就是现在可以直接离开。
地面开始震颤,在之前的人指的方向,巨大的异种开始逐渐成形,粘稠身体爬上大楼。
徐同归消失在了原地。
远处刚出现的异种身体直接被贯穿,破开了一个即使站在远处也可以看到的大洞,他们甚至可以透过洞看到之后的大楼。
连带着异种在内,周围的大楼塌陷,迅速垮塌,飞扬起的沙尘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些高大的建筑和异种在他们手里就像玩具一样被轻松拆解,玩弄,破坏。异种的大半身体直接被撕裂开,再从高空落下。
徐高的眼睛依旧大睁着。
他以前看到徐队做任务,从来没有这么大阵仗,也从来没有像这样快速过。这些对他们来说需要做好死的准备才敢鼓起勇气对上的异种,在刚才却被直接贯穿了一个大洞。
“觉得陌生?”
胡砾摊开地图,没有看向徐高,一边看着地图上的街道一边说,“这才是你真正的徐队。”
莫名失忆,还有局里的规则,对市民的考虑,这些种种像锁链一样束缚住了这个人,平时出任务只能压着能力打,避免误伤人,避免过多毁坏建筑物。
001是解开锁的钥匙。
回想了下刚才看到的眼神,徐高毫不怀疑胡砾之前说过的只要001想,徐同归可以反手就拆了特搜局的话。
他现在信了。
对方看起来真做得出这样的事。
“二小队在南二街街口银行集合,向南三街推进,三小队去西四区,四五小队继续按照进度搜查周边,七小队做好援助准备。”
收起地图,胡砾下达完指示后终于看了徐高一眼:“我之前没和你说过徐同归就是游戏第二?”
看徐高表情,他很显然没说过。
——
陈景三个人正在一个地牢里。
在炸毁银色大楼阻断研究后,他们一直被人追着,在有肉堆的地方还有异种不断出现。
他们没有和这些人和异种正面对上,选择先跑。跨过小半个城市,在杀了几个干部后,追在他们身后的人越来越少,异种从某个时间段开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们大致猜出是特搜队的人来了。在研制出结果的当天上午他们匿名举报了之前发现的片区内最大的据点,按照时间来看,特搜队的人也该到了。
想要找出晶体,就一定要有人牵制住零的人和异种,特搜队是首选。
地牢是地面塌陷时他们偶然间发现的,里面有人,但似乎都还没被寄生,有的人的眼睛还睁着,看到他们后也没人闯进地牢试图杀死他们。
地牢里有这个城市里为数不多的活人,但这些人也仅仅是在微弱呼吸,眼睛都很难睁开,很显然离死不远。
在某一层里,他们看到了四个关在阴暗房间里的人。四个人穿着潜水服,已经死了。
是上次来时在海面上遇到的四个人。也不知道他们是用了什么方法到了这里,没找到宝物,反倒死在了这阴暗地牢里。
这边像是挺久已经没人来过,原本活着的人硬生生被关到死。
再下一层楼的时候,出乎意料的,这里又有一个实验室,只是实验室里已经没了人。实验室在一侧,另一侧就是牢房,牢房里的人靠在栏杆边,手还抓着生锈的铁栏杆,已经没了气息。
和上面的人不同,这里的人都有一个特点,脸上都有一个【0】字。
几个人翻看了实验室记录,看完之后再看了眼另一侧牢房里的人。
和外面的人说得不一样,原来脸上刻字并不是表示总部对这个人的认可,而是不能用来实验,或者实验并不算成功的废品的标志,他们让废品流出总部去做事,部分废品想要留在总部,于是直接被关在了这里。
这个城市没有人性可言。
地牢的底部没有泥土,三个人绕着楼梯向下,最后看到的就是堆满整个楼层的猩红的肉块。
这些东西无处不在。
在这种时候,被注视的感觉格外强烈。
没有丝毫犹豫,在看到肉块的第一时间,灼热火焰燃起,不断渗透向下,肉块在蠕动中不断消减。
小胖敲开了一边的遮挡物,方便陈景去翻找另一侧的肉块。
他们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多大,但他们一定要找到里面的晶体,不能定位,就只能硬找。
上方,他们进来的入口的地方传来一阵规律的,拐杖杵在地上的声音,沉闷而悠远,在地牢潮湿的空气里开始慢慢回荡开。
“笃——笃——笃。”
拐杖杵在地上的声音消失了。
一个人影突兀地出现在燃起的肉块之上,拐杖被点燃,皮肤在火中皱缩,有着灰白头发的人的眼睛看向他们,在喉咙也被烧毁之前问:“在做什么?”
这是个问句,但他似乎没有要人回答的意思,身体逐渐在火中湮灭,脚下肉块顺着往上爬。
原本有着白炽灯光亮的地牢的颜色逐渐变化,不知名的地方开始散发出暗红的光。
肉块变成血红藤蔓开始向上生长,爬满了整个地牢,枝条穿进了牢里的人的身体,吸取每一分营养,进来的入口被封闭。
肉块在火下快速消减,消减的同时又在不断增长。
它在不断补充营养。
陈景第一时间想到了还在这个城市里的11.3万人。
这里的市民或许不只是给投资的大老板表演的演员,也可能是这个东西的储备营养。
站在猩红肉块上的人最终变成了一个像是由藤蔓缠绕而成的怪物。
一个小型副本快速成形,成型的瞬间,藤蔓从四面八方袭来。
第75章 捣毁总部(三)
这个空间是新形成的异种的主场。它的藤蔓遍布整个地牢,对这里了如指掌。它同样也有人一样的智慧,和其他异种不一样,它知道预测人的下一步动作并做出反应。
并且它的反应很快。在多次想要攻击却被打断后,三个高中生身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他们能意识到自己和对方之间的实力差距。长时间消耗下来,他们气已经有些不匀,但是身上长满藤蔓的人看上去毫无异状。它的藤蔓被他们砍断了不少,但总会在第一时间长起,像是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
看了眼对方一直没有离开过地上肉堆的已经变成藤蔓的脚,陈景用眼神示意小胖和张欣。
小胖和张欣懂了他的意思。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试图砍去更多的藤蔓,反而往高处跑。
暗红藤蔓追在身后一直往上。
就在本体的藤蔓全都追在身后,几乎只一副扭曲的骨架的时候,张欣一抬手,下方的火势骤然加大,变成完全的金红色,把本就已经变成暗红的地牢变得更红了些,一片明亮,底下肉堆增长的速度开始逐渐减慢,自顾不暇。小胖直接跳上栏杆通向更高处,把藤蔓引着往上。
陈景从上方一跃而下。底下的异种似乎已经明白了他们想要做什么,原本向上伸的藤蔓急速收回。
但藤蔓已经伸得太远,陈景下落的速度远远快于它收回的速度,它就这么看着这个人急速下坠,下面烧灼的感觉不断传来,它不得不往上。
断裂的栏杆在手里逐渐变得凝实,在所有藤蔓离开肉堆的瞬间,他把栏杆锋利的一面对上裂成几根粗壮藤蔓的腿。
亮光闪过后,腿上长出的藤蔓齐齐掉落,一起掉落的还有一侧的墙面。
墙面掉落,厚重的重量落在底下肉堆上,把肉堆埋了个结结实实,彻底和异种隔开。
火焰还在继续燃烧,顺着墙壁上贴着的藤蔓往上爬,把所有的藤蔓都烧得一干二净。整个空间里就只剩没了腿的异种,离开下面的肉堆,它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恢复成原状。
异种具有人类的智慧,但它不懂什么叫配合和默契。
原本砍掉了一双腿的陈景借着地牢的栏杆一撑,再次跃向异种。
一根藤蔓被砍掉了大半,但还剩一丝连着,就这么瞬间的时间,藤蔓又完好如初。之前除了有肉堆的支持,它自己也有自愈的功能。
上面的小胖迅速环视四周,快速把到地上的死人身上的特殊防护服撕扯下大块布料,起身把布料往下扔,陈景正好接住。用布料裹住手后,远处张欣抬手,他手里的金属栏杆开始发烫。
发烫的金属栏杆扫过藤蔓的时候,藤蔓发出一阵烧灼声,变得焦黑,再也无法复原。
异种愤怒了,或者失去理智了。藤蔓疯狂挥舞着,开始无差别攻击,原本能够轻易把人囚禁到死的牢房被藤蔓拍成一堆废墟。
付出了左手骨折的代价,陈景和其他两个人一起把异种解决了。
除了藤蔓所剩无几的身体落到最底层的地面,发出一阵沉闷声响,之后再无动静。
小胖捂着身上伤口,轻声问:“结束了?”
像是为了回应他的声音,从地底传来的巨大声响震颤耳膜。
最底层堆积的建筑碎块炸开。
原本铺了满地的肉堆已经消失,巨大的螺旋状触手从地里爬出,触手上的倒刺轻易扎穿厚重水泥。
没有见到怪物的全貌,上面的三个人心里已经涌起浓浓的危机感。
这个异种和之前的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几乎很难反应过来,在肉眼能够捕捉的动作范围之外,身上一重,原本就已经受伤的三个人直接被螺旋状触手从地牢之上扫下来,狠狠落在地面上。
一根触手扫来,陈景用暂时还没受伤的右手迅速重新拿起金属栏杆,抵挡住了精准刺向他的倒刺。倒刺在抵上他喉咙前堪堪停住,但他一连被推到了角落,栏杆也被拍飞,扭曲变形,最终落在房间另一头,发出一阵哐当声。
“陈景!右边!”
耳侧传来张欣的喊声,陈景转头,看到的就是另一条袭来的触手,上面倒刺突兀而显眼。
张欣和小胖已经自顾不暇,一声提醒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
身后就是墙面,手上没有武器,已经无路可退。
“铮——”
在倒刺刺来之前,一阵金属嗡鸣声响起。
原本暗了下去的地牢再次传来些微的光亮,一把带血长刀直直立在了墙角倒地上的人身侧,和倒刺摩擦时发出一阵尖锐声响,甚至有火星溅起。
地牢最顶上破开了一个大洞,建筑碎块顺着往下掉,砸在了几乎占据整个空间的异种身上。
地牢里出现了第四个人。
一道影子闪过,立在陈景身侧的长刀被拿走,刀刃映着最上方打下的光,雪白一片。
就这么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庞大而又带有满满倒刺的触手掉落在地上,切口整齐,但再也复原不能。
无论是突然出现的人还是异种,另外三个人都没能看清他们的动作。
终于暂时安分下来后,最顶层栏杆之上立了一个人。他手里提着长刀,白发随着地牢里的风微微动着,大半张脸隐在黑暗里,垂眼打量着最下方的怪物,像是在思考。
底下的三个人抬头,表情变化。
是001。
之前找了很久却没能找到的001,现在莫名出现在了这里。
——没有由来的,他们就这么认定了这个人的身份。
即使从来没有真正见过,但有的人永远能让人一眼认出。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总归是救了他们的命。
小胖和张欣捂着伤口拿起武器重新站好,陈景看着上面的人影,眉头微微扬起。
最顶层的人动了。他直接从栏杆上一跃而下,下方的触手完全不再顾及另外三个人,全都向上伸张,想要拦下这个急速下落的人。
它的阻拦注定只是徒劳。锋锐刀光闪过,空中不断有残肢掉下,砸毁了原本就已经被毁了大半的地牢。楼层塌陷,栏杆断裂,残骸死死扎进落下的触手里。
旧触手被砍断,新触手不断长出,新长出的触手不再试图去阻拦,而是改变了策略,伸向人的后背,不断地,安静地把人包裹在其中。
这个策略看起来成功了。空间里不断响起的动静终于开始安静下来,被拆了大半的地牢终于勉强稳住,没有再继续塌陷。
在所有声音彻底安静下来后,细微的声响被不断放大。
是刀划在紧实的肉上的声音,一声声下来,令人头皮发麻。
“砰——”
在某个瞬间,原本紧紧包裹着人的触手软软垂下,外表皮寸寸裂开,红色血液淌出,庞大身躯开始缓慢下落,倒刺刺进水泥板,发出一阵水泥碎裂的声音。
在异种的残骸中,正中间走出一个人,白色发丝染血,手上拖着的刀在地上留出一片蜿蜒痕迹。他身后的异种在无声中炸裂,各种液体流了满地,身体里全是整齐切口,没有一处完好。
绝对的实力,暴力,强横。
他略微抬头,顶上的光稍稍映亮不带丝毫情绪浅色瞳孔,眼底有红痕一闪而过。
三个人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模样。
一瞬间,整个空间内似乎就只剩下呼吸声。
客观来说很好看,眉眼灼目,让人轻易移不开视线。
主观来说,很熟,之前见了不少次的那种熟。
小胖和张欣的眼睛逐渐不可思议地瞪大,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
白色头发下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眉眼浅淡依旧,只是眼尾染血,平添了分血腥杀意,不像平时一样懒散耷拉着。
“……”
很难说出话来,几个人大脑快速转动着,像是要炸裂一样,世界观受到狠狠冲击。
小胖语言系统紊乱,发出无意义的声音:“这……你、我,他……”
“嗤——”
男人停下脚步,平时连个小行李箱都不愿意提的手上拖着长刀,锋利刀刃深深陷进水泥地,丝丝血迹蜿蜒而下。
一片安静中,站在地牢中心的人敛下眉眼,支着刀柄缓缓弯腰:
“呕——”
果然打完麻将就不该喝那两口酒。
江于尽一边干呕一边进行深刻自我反省。
喝酒害人!
陈景:“……”
张欣、小胖:“……?”
他们一时间有些看不懂现在的局势,跟他妈做梦一样。
他们有太多的问题想问,想问这个白头发是怎么回事,想问对方为什么会来这里,想问这个平时看到异种就说“真可怕”的人刚才拿着刀做了什么,还想问为什么看到他们就想吐。
但他们什么也说不出,语言系统连带着世界观一起□□碎了。
蹲地上干呕了一会儿,实在吐不出什么东西,江于尽终于再抬起头,还略微一挥手:“好久不见。”
看上去还怪有礼貌。
他打完招呼又干呕了一声。
高中生们:“……”
您要不先吐完了再说话?
很难形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总之一直在干呕的人看上去没好多少,支着刀又站起来,随意擦去脸上沾染的血迹。他没想到这种胃里翻腾的情况下和人聊天,在几个高中生开口说话之前说:
“先让开。”
他刚干呕完,嗓子还有些哑,和平时习惯性拖长了腔调的懒洋洋的说话方式略微不同,他咬字很干脆,直往人心里透,让人不自觉跟着他的话做。
三个高中生让开了,退到了墙角。
正中间的人把陷地上的刀拔起,之后又略微使劲往下一插。
从刀插进的地方开始,地面开始皲裂,大大小小的裂痕不断延伸向四周,起于地牢,而不止于地牢,高中生们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更远处的地面塌陷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开始在更深处的地方涌动,继塌陷的声音之后,岩石层被突破的声音响起。
片刻的安静后,就在他们面前,猩红肉块堪堪擦着他们身前的地方而过,疯狂上涌,地牢容纳不下这些肉堆,直接被冲破,只剩下一地残骸。
——他们终于知道刚才对方为什么让他们让开了。
在地牢崩塌的前一刻,站在不远处的人扔了手里的刀,拍了拍胸口说:“等会儿你们自己找要找的东西。”
他们最开始还不懂对方的意思,后来明白了。
在彻底塌陷前,他们也出了地牢,重新回到地面。
再次回到地面,他们发现这个城市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
高楼大厦已经没了一半,并且还在持续坍塌,底下的公路断裂,街道被毁,一眼看去全是废墟。
原本在这个城市里看似正常的生活着的居民在废墟下,在路边,在公园里,全都变成了干瘪的尸体。
远处有异种不断想要向这边靠近,但都被什么人拦在了几公里开外,也死在了几公里开外,不断出现,又不断死亡,刺耳的叫声这边也能听清。
分布在城市各处地方的人也看到了这边的景象。
还在其他地方搜寻没有清扫干净的零的人的特搜队抬头看向几乎遮挡了半片天空的东西。
空间最上方的光源被猩红的肉块挤压,像是玻璃碎裂一样的声音响起,在不断的声响之后,世界陡然暗了下去。
视线暗下去后,他们就只看得到一堆庞大的黑影在空中不断变化着,之后变成了看不清楚的模样。
城市的灯光被毁坏了大半,只有零星一小片地方还亮着,这点灯光照不亮远高于大楼的庞然大物。
在一片黑暗中,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有大片火光亮起。火光顺着公路,顺着大楼亮起,一路蜿蜒向上,即使是这么大的火势,也只堪堪照亮了部分地方。
这点亮光照不亮异种的全貌,但能看清分出的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个长了十几个头的肉堆,每个头的正面像是人脸,但又有略微的不同。
它好像在笑,又好像在愤怒。只看着那十几张脸,看的人的脑子里就开始一阵刺痛,像是无数人在耳边说话,视线逐渐模糊。
最后还是耳麦里传来胡砾的声音,对方让他们不要再看这个东西,他们这才稍微清醒,努力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剧痛感开始减轻。
脑子恢复正常后就是一阵浓浓的后怕。要是刚才没人提醒,他们头或许会越来越痛,直到炸掉也不一定。
后怕之后是绝望,一早就被分去其他街区的人问:“我们真的需要解决这个东西吗?”
按照工作内容来说,他们有必要解决一切看到的异种。但从开始工作到现在,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异种,即使没有动过手,他们也能察觉到这种不可战胜感。
他们就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东西,像一个更高维度的产物。不能看,不能听,他们连直视这个怪物也做不到。
“不用,”胡砾扶了下耳麦,说,“有人解决。你们清扫完对应区域后就回到原位待命。”
并不了解情况的收到消息的其他人默认这个“有人”指的是徐队。
在庞大异种对面的大楼,楼顶上站了一个人。
原本捡来的觉得用着还算趁手的刀经过刚才之后已经变得跟狗啃一样,没再为难对方,江于尽回归朴素,又随手拿了一根钢管。
在半空中不断盘旋着的十几个头颅已经看到了他,十几双眼睛盯着,一个头颅已经径直往他这边撞来。
距离越近越能意识到异种的庞大,只一个头颅就已经比大楼的截面还要大。大楼被撞得歪斜的时候,江于尽顺势攀上了头颅,手指深深陷进肉堆里。
在他触碰到的时候,肉堆里探出丝丝密密的细小触须,想要往他皮肤里钻,尤其是往脑部的皮肤里钻。
江于尽垂眼:“无用功。”
明明已经知道控制不了他还要硬往上凑。
异种也知道这个事实,头颅上的人脸的嘴角向下,开始疯狂晃动,想要把攀附在头上的人甩下去。
他们之间有一种默认的规则。如果说【0】是游戏的至暗面,代表的是所有异种,那么001就是至明面,代表的是玩他们有各自的能力,相互制约,维持玩家和异种间的一种微妙的平衡,但也同样动不了对方。
就像001动不了晶体一样,【0】也控制不了001。
上了头颅,一瞬间有了坐大摆锤的感觉,原本就不舒服的江某的胃里更加翻江倒海,对方非但不停下,还变本加厉,他终于出离地愤怒了。
不止手指,他连手臂也深陷进了肉堆里,在晃到头晕眼花之前一使劲。
头颅被硬生生用蛮力撕扯开了。他撕开的只是一个小缺口,但是缺口不断延伸,最后延伸至整个头部。里面的脑部结构被破坏,一个头硬生生被撕成了两个头,成功完成了分裂。
江于尽短暂落到另一栋建筑上缓了会儿,之后控诉说:“没礼貌!”
他原本就在要吐不吐的边缘疯狂徘徊,刚才那一晃差点把他人晃走。
剩下的人脸看着被撕成两半的头颅,算是在思考到底谁更没礼貌,之后更加猛烈地扑来。
在下面还在异种不断翻涌着的肉堆里找晶体的高中生只看到头顶上方的人似乎说了什么,但听不到声音。小胖转头看向陈景,问:“你看到他说了什么吗?”
“……”陈景眉眼抽抽,沉默了一瞬,最后说,“他说没礼貌。”
这下轮到张欣和小胖眉眼抽抽了。
这确实是他们平时认识的那个人。
——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其他人完全插不上手。
地牢不仅束缚住了异种的发挥,也束缚住了江于尽,在出来后,他们都更放得开。
大楼倒塌,桥梁断裂,变压器不断冒出电火花,站在远处观望的胡砾果断通知所有人:“撤退!”
疯子果然是疯子。
只要疯子疯起来,完全不会顾上其他人的死活,其他人要是再留在街道上,只有死的份。
已经完成了几乎绝大部分的搜查,清理了残留的人,除了徐同归,特搜队的所有人迅速撤了。
通道被破坏,他们能下不能上,就只能在来时的船边看着远处的情景。
像是末日一样。
大楼倒塌,火焰四起,烟尘漂浮在整个城市上空,其中不时有异种的身体出现,每一次打斗时都有大片的街区被毁。
距离太远,他们看不到人影,但能看到对他们来说具有原始的极致压迫感的异种的头颅逐个爆裂,被逼得在整个城市上空疯狂无差别游走破坏。
原来人和人之间的实力真的会有不可跨越的天堑。
第76章 捣毁总部(四)
城市湮灭了。
街道不再,断桥崩塌,高楼毁坏。
遮蔽在城市上空的巨大黑影不断晃动着,头颅所剩无几,勉强能看出表情的脸狰狞着,身下肉块迅速锐化成一把弯曲刀样,寒芒闪动,快速挥向半空中的人。
江于尽反身踩上刀身,借着力道直接向上,再次够到了一个头颅,之后带着头颅迅速下压。
耳边的风快速刮过,头颅被死死按在了地上,并且不断被继续下压,深深陷进了地里。几根锐利尖刺从身后袭来,他反手拿过钢管在手里转了一圈,尖刺回弹,又刺向身后的肉堆。
在仅剩几个头的时候,异种开始明显变得暴怒,肉块不断形成尖锥刺向四面八方,进行无差别攻击。
原本就所剩无几的矮楼这次也没能幸免,在一阵轰鸣声中倒塌。
远处火光还在摇晃着,漂在空中的尘雾不仅没有散去,反而越发浓重,视野比之前还要模糊,站在船边的人只能看到浓厚的尘土和之后若隐若现的黑影,其余的什么也看不到。
但只要还在这个空间里面,没一处是安全的地方。
浓重尘雾涌动,有什么东西穿过尘雾快速向着这边而来。
很快,甚至在眼睛看到东西后他们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这样看着快到模糊的东西向着这边而来。
唯一能够反应过来的是胡砾,手动得比脑子快,黑色长刀瞬间从手里出现,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借助着身后的河边栏杆起跳,拦下飞来的东西。长刀和飞来的东西剧烈摩擦着,发出一阵刺耳声响和火星,被带着不断往后退去,一连退到了河对面才堪堪止住。
是暗红色的尖锥,并且不止一个。在一个尖锥刺来之后,几乎没有间隔时间,浓雾里再次传来破空声。
破空声传来的时候,尖锥实际上已经到了一众人面前。
在场人没有丝毫动作,甚至连表情也没变,或者说来不及变。
拦不住,躲不掉。他们从来没有过这么清晰的自我认知。
在尖锥贯穿幸运儿的头之前,就在距离瞳孔不到两厘米的距离,一阵嗡鸣声响起。
“嗡——”
暗红色的东西就这么止住,或者说被强行拦住,再也进不得半分,只能发出一阵嗡鸣。
就在一个眨眼不到的时间内,尖锥被苍白手指掉转了方向,对上了浓厚的尘雾。
尖锥带起的气流突破了尘雾,留下一条清晰痕迹,再狠狠地贯穿了城市上空的一个头颅。
身体终于能够再动弹,幸运儿脚止不住地一阵发软,抖着声音开口:“谢谢徐……”
胡副队还在背后河对岸,能拦住这东西的就只有徐同归。
但是幸运儿话说一半就停住,顺着其他人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消失在尘雾里的白色身影。
衬衫,白发,不是徐队。
“这是谁?”
——
尖锥反刺,又一个头颅裂开。在还剩最后两个头的时候,站在一个地方不断观察着的张欣看到了一个血红的棱形晶体在翻涌的肉块中出现了一瞬,快速给其他两个人打手势。
但也只出现了一瞬,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动作后就消失。
——并且他们也很难近身。
即使像是被001压着打,但能和001打得有来回的东西一定不简单。肉堆不断变换各种带黄色毒液的尖刺,还会在表面上不断变换出各种人脸,这两个交手的时候周围有巨大的罡风,他们完全掺不进去。
但是掺不进也得进。
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头颅的时候,整个空间已经变得暗红一片,地面开始震颤,无数道诡异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像是针扎一样,理智开始逐渐崩溃。
努力忽略外界的声音,在剧烈的风沙中,陈景半眯着眼睛看向已经开始不断变化的肉堆,看到从里面翻涌出一瞬的红色晶体,不顾周围越来越大的带着细刺的风,直接跃进了肉堆的攻击范围内。
直到真正到了这里,他这才发现条件比他想的还要恶劣。
肉堆全身上下都有眼睛,已经感知到了他的存在,但上方还有一个稍不注意就能把它打成烂泥的人,生成的异种也全都死在了几公里开外的地方,分不出注意力来这边,只能分泌出毒液,让毒液布满全身。
剧烈火光亮起,毒液开始蒸发。
张欣拨开被风吹来的带着铁钉的木板,出现在了他身后,小胖捂着脑子痛苦地给他扔了把玩具刀,没站稳,差点被吹走。
玩具刀在手里瞬间变成金属刀,死死刺进了肉堆里,溅起的毒液被火焰吞噬殆尽。
在肉堆深处,红色晶体在火光下灼眼。
晶体暴露,【0】不能不顾这边的情况,尖锐的利齿从身体里冒出,快速刺向几个在试图努力够到晶体的人。
尖锐牙齿被人直接掰了,一个不剩。
江于尽一手捏上试图从背后缠来的触须样的东西,小声说:“打扰人工作很不礼貌。”
时间不允许犹豫,陈景动手了。
手臂伸进肉堆里,感受着不断传来的黏腻火辣的触感还有肉堆化成尖刺刺进手臂的感觉,陈景面不改色,依旧不断向下。
在整个手臂连带着肩膀都陷进肉堆后,他能感受到肉堆里有什么在分食他的血肉,终于碰到了晶体。
晶体火热滚烫,烫得人掌心发麻,但他依旧没松手,死死握着东西,开始试图把手拿出。
异种一直在移动着,张欣和小胖被挤压到了其他地方,还在往这边够。
陈景左手已经骨折,只有一只手使力,细小的丝线样的东西从肉堆里急速钻出,试图突破他的皮肤,不断地往里钻。
他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血管里不断延伸,延伸向脊椎,向上攀援到大脑。
掉在了下面的小胖顾不上毒液,手臂皮肤被烧灼了大半,快速向着他这边攀来,上来后直接试图徒手扯断这些细丝,手上勒出血痕,一滴一滴连成一串,顺着手腕滑下。
在小胖的手变得血肉模糊后,他的手臂终于不再受肉堆束缚。
明亮火光清出一条道路,张欣终能够于过来这里,注意到陈景只有一只手在使力,毫不犹豫把手搭了上去。
细丝也开始攀上她的手。
一边的小胖一刻不停地拔这些细线,急得头上汗水大颗掉。
意识到之后会发生什么,肉堆越加不安分,仅剩一个的头颅快速转向这边,人脸里冒出带着倒钩的尖刺,怪异的音调在在场人的脑子里炸开。
东西终于找到,不再像之前那样想办法拖时间,江于尽直接一脚把头颅踩进废墟里,说:“安静。”
【0】被压制得动弹不能,远处异种不再继续出现。风沙都像是静止了一样,只有路边被毁坏的路灯还在冒出“噗嗤”火花声。
隔着远远一段距离,陈景看向站在远处的人。
对方侧着头,没看向这边,风静止下来后,白色碎发遮住眉眼,看不清表情。
像是纯然的冷静,丝毫不在意这边的情况。
手里晶体温度不断上升,张欣和他一起使劲。
整个世界内,暗红光亮越来越亮,不断钻进人脑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像是在脑子里翻搅着,不断灌输着原本不属这里的东西。
有什么在很蛮横地入侵自己的大脑,像是想要篡改什么,神经被挑动的刺痛牵动着全身。
在理智崩塌之前,陈景不顾手上不断流着的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咔——”
轻微一声响,在整个空间里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火光熄灭,暗红色的光陡然间暗了下去。
之后是剧烈的震动感。
阿特沙在崩塌。
看着手上已经逐渐消失不见的碎片,还没来得及确认这样是否就算是完全结束,身后传来脚步声,陈景转头,看到的就是一双不带丝毫波动的眼睛。对方打量着他们,像是在确认什么。
在短暂时间之后,站在他们身后的人看向特搜队的方向,淡声说:“往这边走,不要回头。”
他的声音很淡,很轻易就可以被地面塌陷的声音掩盖,但三个人还是清楚听到了,确认晶体已经碎无可碎后站起来,按照他说的做。
他们从已经没有再动弹的巨大肉堆上跳下,摸黑走过残破街道,走过十字路口。
隔着很远的距离,他们看到了黑暗中的人影。
在他们身后,白光大盛。
整个空间骤然亮了起来。倒在地上的干瘪的尸体,儿童的玩具,翻倒的垃圾桶,废弃的长刀,所有的一切都清晰了起来。
巨大的肉堆在白光中开始一寸寸无声炸裂,消减,于静默中消散,不留一丝痕迹。仅剩的一个头颅上的脸畸形地扭曲,空洞的眼眶死死对着站在面前的人的方向。
白色碎发下,原本浅色瞳孔逐渐改变,和【0】之前的暗红如出一辙。
江于尽的能力是毁灭。
【0】在暗处造出有生命的异种,那他就是在明处毁灭生命。
抗拒不了,躲避不掉,【0】只能清醒着感受自己的死亡,感知身体的消减,短短的时间像是生命一样漫长。
在只剩一个头颅还在时,扭曲的脸突然笑了下,不怀好意,又带着绝不会彻底死亡的自信。
它观察研究了这么久的人类,好的没学多少,自大和阴狠倒是学了不少。
“你留了一手,放了个分身在外面,想要靠着这个分身卷土重来。”
江于尽看到这个笑知道它在想什么,并直接打破了对方的幻想,说:“但你分身也该死了。”
晶体代表的是这东西绝大部分的能量,没了晶体它会无比虚弱,虚弱到无法支撑一个副本,无法创造新的异种,但不会立即死,只要有机会,它还可以再造。
但是很可惜,这样的机会应该是没有了。
头颅上的脸开始逐渐扭曲。
看来它自己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分身已经死亡。
——
沙滩外,商业街深处,老旧的海上用品店里,柜台后仍然坐着头发花白的老人。
店里走进两个人,进来后就把店门关上。
原三水叼着烟,问一边的人:“监控处理好了?”
石布点头。
没有过问坐在柜台后的老人的意思,他们直接把卷帘门拉下,顶上的电灯成了这个店里唯一的光源。
老人抬眼问他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回应他的是一把火。
人皮之下全是猩红的肉块,在火里不断扭动着。
理发店老板眼皮略微抬起。石布在一边发出感叹的声音:“哥居然知道他有问题。”
【0】在不断研究自己,也在不断学习和观察人类。一个无亲无故朋友死完,还在这种热闹的地方开了家店的老头子就是观察人类和试图融入人类的绝佳选择。
看着肉块越烧越小,理发店老板转头问:“那人鱼呢?”
“应该已经在了,”石布挠头,“他说他在海里游,比我们坐飞机快。”
理发店老板又点了支烟。
他就知道江于尽这个人坏心眼子多着,把他半夜从被子里挖出来肯定不只是为了让他送飞机场。
这个人不仅自己半夜坐飞机,还要他把石布挖醒带到这边来解决异种,还要他顺带把当饲养员当得上头的人鱼王也挖来。
也得亏找的这两个人脾气还算好,说来就来。
深海底下,白光越来越大。
巨大的肉堆和城市一起湮灭在了光亮中,不留丝毫痕迹。但是江于尽仍然站在原地,就这么垂眼看着异种原本所在的地方。
这个即将毁灭又无比明亮的世界像是只有他一个人,和最后游戏里一样,和几年前一样。
但是现在这个世界不止他一个人。
一侧有脚步声响起,有人在他面前站定。
他陷进了一个带着血腥气的怀抱,耳边是有力的肌肉和稳健的心跳声。
徐同归摘下黑色作战手套,用干净的手穿过怀里人的头发,带着他仰起头,铁灰色瞳孔直视对方,说:“我还在,儿子还活着,这次没有人死在这里。”
江于尽对上他的眼睛,之后懒散垂下,彻底把脸埋进了人怀里,半晌之后闷声喊了句:“徐同归。”
“嗯?”
江于尽隔着布料传来的声音有些发闷,说:“我想吐。”
“……”
他说得真心实意,徐同归沉默了一下,之后选择拍拍背。
——
在下船时的河边,原本通道上面静止不动的海水又开始流动了起来,逆着重力的方向不断向上,在不远处的桥面垮塌挡住去路之前,所有人上了船,包括后来出现的三个高中生。
胡砾之前在查江于尽的时候看到过陈景的照片,所以认识,虽然不明白这三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知道事出有因,暂时没问,把几个人安置在了一个房间里。
他们见证了一个城市的覆灭。
地基崩塌,海水倒灌,光亮不再。
海水像是有意识一样,在船驶上通道后就开始自觉动起来,周围的海水不断排开,暗涌和浪潮影响不到他们。
分明没有人控制,船却就这么轻易又快速的从深海驶出,不断向上。
l到了一定距离后,周围不再漆黑一片,他们能看到光,和在光下的海水里游来游去的鱼。
他们出来了,离开了那个满是离奇和压抑的地方。
有人站在甲板的栏杆边看着海水,之后眼睛一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游过去,但再仔细看时什么也没有看到。
旁边有人问他:“是看到什么了吗?”
这个人揉了下眼睛说:“好像看到一条蓝毛的鱼,尾巴老长。”
他说:“大海真是神奇啊!”
船成功回到了海面,这里风平浪静,头顶是蓝天白云,宁静得好像之前经历的事情像是不存在一样。
但船甲板上的裂口和蹲角落的白头发的人,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们,之前经历的都是真的。
站在船上的人默契地悄悄看向搭角落上吹海风的白毛。
这个人和徐队是之后上来的,他们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扛过深海的压强平安上来的,总之回来了。
白毛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在上船的第一时间就表示自己需要一个人吹一会儿风,从上来后一直到现在,一直都在那不听吹,连徐队在递过晕船药后也没敢再去打扰过。
清清楚楚有见过这个人的只有当时和徐同归还有胡砾一队的人,其他人充其量也只见过背影,一直好奇这人是谁。
但一队的人在目睹了异种被直接破开大洞的场面后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即使目睹了十分炸裂的场面和知道了十分炸裂的消息,他们还是选择把所有话都憋心里,憋死自己,也急死他人。
当时情况特殊,他们还处在极度紧张的状态,目睹当时的场面后,大脑选择暂时不处理,现在终于回过味来了,越想越觉得信息量巨大。
这次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包括之前最爱传八卦的徐高。他扒拉在栏杆边吹风,疯狂复盘之前发生过的事情,目光深远,背影萧瑟,手上就差来根烟。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就只有他一个是菜鸡。
他还听了那么久那——么久的绿茵草地,甚至在这次任务出发前还在听!!
这边的人心里默默流泪,另外一边的胡砾勇闯天涯。心里怀着一分莫名的敬惧,没人敢去烦江于尽,但是他去了。
他跟着搭在角落的栏杆边,找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迎面吹着海风说:“江老板骗人还挺厉害。”
江于尽木然转头,一双浅色瞳孔不带丝毫情绪,说:“小心我吐你身上。”
“……”
真是有力的威胁。
甲板上一片安静,房间里的三个高中生在的房间也安静,还在安静复盘。研制的结果看起来确实有作用,他们理智尚在,大脑正常。顺带按照今天发生的事反推之前,很多原本不理解的事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
陈景会也觉得之前得到的图纸上的字迹熟悉,是他在江于尽和学校签合同的时候看了一眼对方的签名。
字迹同样潦草流畅。但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他一时间没有想起。
张欣终于知道之前为什么能听到石布他们跟棒读一样的对话。
那不是跟棒读一样,就是纯纯的棒读,两个演员能读成那样已经很不容易。
小胖思来想去,还是很难将躺沙发上看肥皂剧玩消消乐的人和一刀扎死异种的人联系起来,理智一直在告诉他这不可能。
之前遇到异种的时候这个人还躲他们后面!
世界观受到极大冲击,小胖痛苦闭眼。
在他们沉默的时候,敲门声响起,之后房间门打开。
进来的是个出乎意料的人。
是徐同归,他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的特搜队的制服,处处都是血迹,眉眼淡漠,纯纯一酷哥。
酷哥提着医药箱,给陈景简单处理了骨折的手,还顺带拿来了三瓶水,说:“忍一下,上岸后会带你们去医院。”
他处理完之后就离开,全程没有过多的表情,脸部紧绷着,也不笑。
没什么表情,但处理伤口的动作却意外的轻。
小胖和张欣好奇地看着已经关上的房间门,说:“没想到他人还怪好的。”
跟他们想象中差别挺大,至少他们不认为对方是一个会帮人处理伤口的人,每次见面只有满满压迫感。
陈景应了声,之后说:“以后应该没什么机会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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