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围巾


    昏昏沉沉间, 虞倦睁开了眼。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最后是昏迷还是睡着,总之是失去意识, 和世界断开联系。


    昨天的周辉月有点太过分了。


    或许应该去掉“有点”。


    失去理智,完全不压抑欲望的周辉月。


    不是讨厌,不是不能接受,只是很少会这样。


    虞倦慢慢地、慢慢地偏过头。


    窗帘是拉着的, 留有一道缝隙,外面的光线照了进来, 形成一个弧度很小的扇形,落在被子上。


    周辉月裸着上半身, 他肌肉的线条很好看,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待在轮椅上半年的人, 微微弓着背时显得很有力, 仿佛蓄势待发, 和他平时给人的感觉很不同。


    但这样一面,也只有虞倦能够看到。


    虞倦看着周辉月后背上的痕迹,不由深吸一口气, 想起昨天晚上。


    太强烈了, 也太危险了, 虞倦的眼泪将枕头都洇湿了,控制不住本能地想要逃开。


    周辉月任由他逃了一会儿, 虞倦只在床上挪动了很短的一段距离,又慢条斯理地拽着虞倦的脚踝,将人拉回到身下, 压在他耳边说:“别撒娇。”


    想到这里,接下来的场面过于限.制级, 虞倦被迫停止思考。


    当时是觉得没什么,现在醒过来,想起周辉月说过的话,气到要爆炸。


    周辉月的感觉很敏锐,注意力又全在身边,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察觉到虞倦已经醒了。


    半昏半暗里,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


    周辉月低下.身,搂着虞倦纤瘦的后背,给他喂了几口温水。


    虞倦的喉咙很哑,润了嗓子后才好了些,他说:“谁撒娇了?”


    他像平时那样不高兴的开口,本应该是冷冰冰的,实际上听起来却像是情人间的低语。


    周辉月笑了一下。


    又彻底抱起虞倦,像是抱着一个软绵绵的小动物,又吻虞倦的脸:“现在没有吗?”


    虞倦:“?”


    他确实没什么力气,挣脱不了周辉月的怀抱,有点想咬这个人了。


    但鉴于昨天在周辉月的后背、脖颈处留有太多痕迹,没地方下口,虞倦宽宏大量地暂时放过这个人。


    照理来说,周辉月的怀抱不算舒适,但虞倦躺在他的怀里,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虞倦自认身体很好,早晨那会儿表现得确实有点弱鸡,不过他认定浑身无力是睡眠不足的缘故,到了下午就还好了。


    但周辉月不在他身边。


    虞倦下了床,往外走去。


    推开门,与昨天相比,外面一片狼藉。


    周辉月半靠在钢琴上,半垂着眼,动作利落地将摘下的装饰捆在一起,一旁的箱子里放着已经收拾好的东西——熄灭了的彩灯和枯萎的花草。


    像是梦的消失。


    虞倦怔了怔:“不找人来吗?”


    周辉月抬起头,看到站在门边的虞倦:“还以为你要睡到晚上。”


    又说:“你先别出来。”


    然后摘下手套,搭在一边,朝虞倦走过去:“不想让别人进来。”


    无论是梦中还是梦醒,这个世界只有虞倦和周辉月。


    两人简单地接了个吻,虞倦发表意见,说自己也要一起收拾残局,但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要先吃个饭。


    锅里温着粥,虞倦的嘴很挑,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决定让周辉月做饭,两人吃过午餐,再慢慢收拾房间。


    反正周辉月今天一天都不上班。


    出门前,两人停在玄关前,周辉月出去了,虞倦换好鞋,抬头的一瞬间,目光一滞。


    周辉月问:“怎么了?”


    虞倦半晌没反应过来。


    周辉月穿的风衣,不是高领,整个脖子都露在外面,与此同时,那些过于明显的痕迹也会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虞倦的脾气很坏,从来没有忍着的道理,昨天……太激烈又太爽,又被翻来覆去抓回来好多次,可能是无意间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好一会儿,虞倦说:“我拿个东西。”


    几分钟后又回到门前,手里拿了条围巾。他走到周辉月面前,简单粗暴地在对方脖子上绕了好几圈,又退后几步,重新打量了一遍,才点了下头。


    周辉月似乎明白过来::“现在是工作日的下午,人很少,而且也不会靠得太近……”


    虞倦装作没听见,径直走了出去。


    他是知道,但没那么厚的脸皮。


    两人在门口的超市采购了新鲜的蔬菜,准备回家。


    电梯快合上的时候,后面的老太太推着个小车,慢悠悠地往楼道里赶。


    虞倦眼疾手快地按下了按键。


    老太太走了进来,笑眯眯地打量了两人一眼:“感情真好,又一块出来买菜了啊。”


    两个人的感情怎么样,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有人牵着手,也不是感情深厚,而眼前两个人站在一块就很不同。


    就比如高个子的男人,平时在电梯里撞到,也不是不打招呼,总是客客气气的,但只有和另一个一起出门时,眉眼里才有几分温柔的笑意。


    至于另一个绿眼睛的男生,脸上冷,脾气倒很好,上次见她的东西多,不声不响地把自己把东西拎回了家。


    就是跑得太快,没等她招呼对方喝口茶,就又走楼梯上去了。


    虞倦没说话,点了下头。


    老太太正是爱唠嗑的性格,看着周辉月手中提着的袋子,忍不住说:“现在的小年轻都不爱做饭了,喜欢吃外卖,但外面的东西哪有家里的健康。”


    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要是我家孙子也会做饭,也不用我这么操心了。”


    周辉月附和,仿佛很有心得:“想要找对象,的确得会做饭。”


    虞倦:“……”


    老太太连连点头。


    电梯停在六楼,虞倦离电梯近,一直按着按钮,直到步履缓慢的老太太走出去才立刻松开手。


    从前偶尔碰到老太太的时候,虞倦和周辉月都没表现得太亲密,现在看来,老太太看得清楚得很。


    *


    年关将至,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周辉月一天比一天忙。


    周恒那边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


    一旦失败,或者白家拔得头筹,他的前期投资,包括为了开发成功而做出先行投资都会付之一空。


    他的底线就在正月,除夕过后,周辉月必须要有拿得出来的东西,否则他真的会实施别的手段。


    周恒不是没考虑过,但是除了指望周辉月,别的法子都太不靠谱,而他的能力也不支持再多开一个组,或者找到更精通的人。


    在几场很不愉快的交谈后,周辉月给出了一个不算出人意料的原因。


    公司里有内鬼。


    白家和周家的研发进度明明不同,开发的分支也有不同的侧重,但白家那边却总能在下一阶段同步周辉月这边的进度。


    查内鬼成了当下关头最要紧的事。


    除夕当天,白城下起了雪,周辉月在接了几个电话后,索性关了手机,不想再被打扰。虞倦这段时间也陆陆续续接到不少信息,都是虞淮和路水城换不同手机号发来的。


    才开始是虚情假意地要求虞倦回家,共渡难关,得不到回应后便是失去理智的侮辱谩骂,最后就是哀求了,恳请虞倦看在过去多年的养育之恩上放过虞钊,他们全家都会感谢虞倦的。


    虞倦内心毫无触动,对此的回应就是没有回应,发一次拉黑一次。


    直至除夕的下午。


    周辉月和虞倦出了躺门,白城大学里没人,两人牵着手,在学校里逛了一圈。


    外面的雪下了薄薄的一层,有些商铺还未关门,到处都是车来车往。


    回去后,电梯停在门口,虞倦先走出去,房门前站了个人。


    是面容憔悴,不知道等待了多久的路水城。


    第82章 谈话


    这段时间, 虞家的氛围很是惨淡。


    虞钊进了局子,涉及到杀人这样的重罪,根本无法取保候审。他在看守所里的时间越长, 公司就越混乱。虞淮压根没有主持大局的能力,路水城四处托人,也找不到门路。


    母子俩忙的昏天暗地,却没什么用处, 好不容易有空一起商量对策,虞淮想不出对策来, 怪自己亲妈为什么非要收养虞倦这个白眼狼,如果不是虞倦的婚约, 也不会招惹到周辉月的觊觎。


    路水城连忙追问是怎么回事。


    虞淮被逼的没办法, 只好说出自己的猜测, 律师告诉他们, 这桩案子是多年前发生的, 警察管不到国外,还牵扯到一桩更为久远的案中案,却不知道怎么又旧事重提, 肯定是有人在背后运作, 故意陷害。


    想来想去, 只有周辉月能做到。


    一旦虞钊入狱,虞家没有主心骨, 他就能借着虞倦的身份,吞下虞家。


    说到最后,虞淮的语速越来越慢, 之前的义愤填膺也全没了,反倒很畏惧似的, 磕磕绊绊地说:“我是猜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他对周辉月有心理阴影了,不敢面对。


    路水城一眼就看出自己的儿子在想什么,骂了句:“不中用的东西。”


    其实内心深处也不觉得是真的。周辉月的首要目标是周家,哪来那么多功夫花在虞钊身上。但冷静下来,又打听了一圈,才知道周辉月今时不同往日,据说都拿到了周家的股份,早就不是当初等在偏僻山中的弃子了。


    找他帮忙,似乎也是个办法。


    想来想去,还是要先找虞倦。这是他们间唯一的联系。


    今天是除夕,路水城特意赶在这个时间,堵在虞倦的门前,想打打感情牌。


    路水城一见虞倦,眼眶立刻红了:“倦倦,你去哪了,妈妈在外面等你好久。”


    虞倦停在门前,面无表情地瞥了路水城一眼,看着她表演,不怎么客气地说:“路女士,别乱认孩子。”


    周辉月弯了下唇。


    男朋友的脾气还是这么差。


    路水城显出难堪的神情,她很少受到这样的对待,最近是求人求的多了,遇到不少冷眼。但虞倦不同,她一直没正眼看待这个孩子,把他当成自己养的小宠物,只等待出售一个高昂的价格,没料到对方一点面子没给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怒火,继续说:“我知道,你一直怪我,觉得我对你不够好,比不上你哥哥。但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精心把你养大,养的这么好,现在家中有难,我们也该一起承担才是。”


    门开了,虞倦朝周辉月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要和路水城单独谈话。


    有些事他也想一次性说清楚,太麻烦了。


    而周辉月之前找了那么久的证据,现在忙成这样,他也确实不希望周辉月再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关的人和事上。


    以周辉月的性格而言,很难放任虞倦离开自己的视线。


    但虞倦坚持。


    周辉月偏头看了虞倦一小会儿,还是说:“我去弄饺子馅。”


    说完便走进去,关上了门。


    路水城很明显想要周辉月在场,她想要打动虞倦,是为了让虞倦说服周辉月。


    但现在这样的状况,虞倦这么排斥,只能徐徐图之。


    虞倦转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路水城:“不是有事要和我谈吗?说吧。”


    路水城只好收回多余的想法,将心思放在眼前的人上:“家里的事,想你也知道,乱成一团,实在顾不上你。今天是除夕,你不回家,我没办法,才出来找你。”


    外面接近零度,这里没窗户,算是室内,还是很冷。


    虞倦没说话,似乎是听进去了,让路水城信心大增。


    她苦口婆心地说:“你和周辉月的婚约,说起来还是你们……你们母亲定下的,当时那样小,周辉月又走丢了,你们没在一起长大,说不上有多少情分,感情肯定是淡薄的。现在周辉月回来了,又要继承周家,多少人盯着他,数之不尽的人想诱惑他。我听人说,白家人还想挑个人和他结婚,这样白周两家成了亲家,再多隔阂也都烟消云散了。”


    虞倦靠在墙边,一言不发地听了,很感兴趣似的“哦”了一声。


    路水城将这套逻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给虞倦听,内心盼望他能明白自己的苦心,帮忙捞出虞钊不仅是为了虞家,更是为了他自己。


    于是说出自己的目的:“你是我们虞家的孩子,我和你叔叔自然是心疼你,要帮你的。但他现在身陷囹圄,无计可施,等他出来,有虞家的支持,周辉月也不敢太过分。”


    虞倦点了下头,随意地问:“你是想要周辉月帮忙?”


    路水城的心中涌出一阵无法压抑的喜悦,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虞倦还是虞倦,他很懂事,识时务,知道什么是好是坏……


    然后,她就听虞倦说:“虞钊杀了人,杀人偿命,难道你要替他还吗?”


    路水城猛地抬头,满脸不敢置信。


    虞倦轻飘飘地说:“虞钊大概也很愿意,路女士,你愿意替他认罪吗?”


    路水城听到这句话时浑身一冷,如坠冰窟,她干巴巴地否认:“你在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代人受过……”


    虞倦说:“的确不可能。我开玩笑的。”


    路水城愣在原地,她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虞倦一个字都没信,就像他说的只是一个玩笑。


    怪不得虞淮怎么也不愿意来,他可能先一步发现虞倦早已改变,根本不能用先前的办法对待了。


    路水城咬了咬牙,感情牌打不动,就要换一种了。


    “我是为了你好,你不相信,我也无能为力。但如果你的叔叔能安然无恙,等你结婚,虞家的股份和几处房产,也会交到你的手中,作为结婚贺礼。”


    “虞倦,我从前便说过很多次,别人的东西再好,也不如自己手里的。到时候,这些全都放在你的名下。如果你不信,我们现在就可以签订协议。”


    虞倦听她说着这些,不着调地想,路水城果然和虞淮是母子,连这些想法都差不多。


    听到这里,虞倦也知道路水城再没有别的手段了,她没和白周两家扯上关系。


    这样就行了。


    虞倦懒得再敷衍下去,他问:“你知道虞钊杀的人是谁吗?”


    路水城往后退了一步,本能提醒她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会是她想知道的:“不是一个在国外投资的商人吗?”


    虞倦略低下头,直视着对方,他的眼睛与一般人不同,颜色很浅,在路水城这样心怀不轨的人看起来显得诡谲可怕。


    虞倦说:“这是其中之一。他原来是虞鑫的家庭医生。案中案中还牵扯到两个死者,你说会是谁?”


    久违地听到这个名字,路水城几乎喘不上气。


    虞鑫死后,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件事和虞钊有关。但虞钊是自己的丈夫,他们夫妻一体,自己又会成为虞家真正的女主人,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她渐渐忘掉这些。


    虞倦随意地说出让路水城心惊肉跳的话:“之前说过,让你们不要再来烦我,为什么不信?”


    “如果非要说我有什么愿望的话,那只能是你们越过越差了。”


    路水城一阵毛骨悚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虞倦与从前判若两人。


    她想起去年夏天的六月,虞倦的高考结束,她从国外回来,让虞倦想办法自己解除婚约。


    现在想来,从那时开始,到之后虞倦在不愚山多次和自己通话的诸多抱怨全是演戏。或许他已经和周辉月暗度陈仓,达成秘密协定。


    时至如今,她只有后悔。但为时已晚,一切都没有办法了。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敲门声,是周辉月从房门里敲的。


    他说:“饺子馅拌好了,不是说要包饺子吗?”


    虞倦不知道具体谈了多长时间,但也觉得没必要再纠缠下去,最后说了一句:“也别找周辉月了,杀人犯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路水城模模糊糊的意识到,或许真的像虞淮说的那样,整件事背后是由周辉月推动,原因是虞倦。


    但……查那么久远的事,需要多少精力,多少时间,周辉月又怎么是抽出功夫的呢?


    他们之间真的存在爱情吗?从不愚山开始,所以周辉月才会这么做,他们就像一对深爱彼此的小情侣,虞倦说的最后一句是别来找周辉月了。


    门开合的瞬间,路水城能感觉到屋内吹来的一阵暖意。


    但路水城这样的人,只能相信金钱,无法相信感情,所以也只承认是败给了利益。


    第83章 “我爱你。”


    回到房间后, 温度骤然升高,虞倦脱掉外套,往客厅看去。


    饺子馅摆在桌上, 调料也在一边,才和了一半。


    而周辉月一向会把所有东西准备妥当。


    虞倦说:“这么着急,不是说弄好了?”


    周辉月看了他一眼,镇定自若地说:“一半就够了。”


    顿了顿, 又说:“和她有什么好聊的。”


    不怎么耐烦的样子。其实两个人在外面顶多聊了十分钟,周辉月的耐心从没有这么不足过。


    虞倦忍不住笑了。


    他去洗了个手, 回来后盯着饺子皮研究了一会儿,看向周辉月, 准备让这个人教自己怎么弄, 对方也没动静。


    虞倦愣了一下, 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也不会?”


    周辉月点了下头, 打开一个视频, 里面传来一个慈祥和蔼的老奶奶的声音。


    “今天,张奶奶教大家怎么包出好看又好吃的饺子……”


    于是除夕的下午,两个人开始学包饺子。


    虽然都是从零开始, 但进程也大不相同。


    周辉月从小生活在福利院, 做过的乱七八糟的事比虞倦多得多, 又会做饭,在包饺子这件事上, 明显要比虞倦容易上手的多。


    但虞倦不是那类会轻易认输的人。


    在十数个失败的成果后,虞倦终于包出一个完美无缺的饺子,他展示着自己的成果, 得意地对周辉月挑了下眉。


    周辉月认真地说:“好厉害。”


    饺子没包太多,够两个人吃的就行了。


    冬天的白昼很短, 天色渐渐暗了,市区禁燃烟花,马路上车少人稀,反倒比平常更安静。


    爷爷奶奶去世后,虞倦第一次和人一起过年,吃了周辉月做的年夜饭。有一道菜是才学的,火候没把握好,差点糊了,但味道还不错。


    由于没什么过年的经验,吃完饭后,虞倦随手打开电视,准备看这个世界的春节联欢晚会。


    好像家人在一起团聚都会看吧。


    周辉月坐在虞倦身旁,一边剥橘子,一边投喂。


    春晚开始了。里面出现的主持、演员和歌手,虞倦可能在无意间见过几次照片,但具体来说,还是一个人都不认识。


    虞倦的话不多,处事不惊,不太会表露自己的情绪,所以在宿舍里住了半年,虽然对广为人知的明星演员,童年回忆都一概不知,也没被人发现。


    此时他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嘴里含着橘子,含含混混地问周辉月那些人是谁。


    那些熟悉的老面孔,周辉月认识,至于年轻人,他也不太清楚。


    春晚有点无聊,聊着聊着,很忽然的瞬间,一个对视,或者是吃橘子时虞倦的唇碰到了周辉月的指尖。


    下一秒,他们很自然地吻在了一起。


    橘子的味道很清爽,很甜,周辉月也尝到了。


    虞倦被周辉月压在身下,他平躺在沙发上,仰着头,看到的是周辉月英俊的、熠熠生辉的脸。


    又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临近故事的结局,周辉月的沉闷阴郁,嘲讽冷淡。


    恍若隔世。


    那时的虞倦不会想到,他会喜欢上周辉月,和这个人谈恋爱,许下与永远有关的承诺。


    除夕很特别,是一年的结束,然后是新的开始。


    虞倦的眼前闪过很多片段,最后伸手碰了下周辉月的薄唇,他有些恍惚:“你记不记得,在金台的时候,我说的事。”


    周辉月捉住虞倦的手,没让他移开,一点一点地亲吻他的指腹:“记得。”


    谈不上想好或不,这样的事,虞倦很难想到万无一失的决策,所以他只是想告诉周辉月而已,就像曾经承诺过的那样。


    “我知道……我看的一切,和你有关的一切。”


    他的用词很奇怪,一般人会说经历,或是了解。如果置身事外,用的是听说,但虞倦说的是“看到”。


    就像是以旁观者的视角,观察着周辉月从前的一生。


    周辉月是一个非常敏锐的人,他问:“什么是看到?”


    虞倦慢慢眨了下眼,他的心好像也变得沉重,想过无数遍的话难以说出口,可能这辈子没有这么犹豫不决过。


    在坦白和隐瞒中,他选择告知周辉月全部。


    “因为我看了一本小说,”他的声音很轻,就像一朵花在夜晚开放,“这是一本书。”


    说完这句天方夜谭后,虞倦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辉月,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所以偏过了头。


    周辉月沉默地凝视着虞倦,很久,他问:“那我是谁?小说的主角吗。”


    他似乎已经猜到了。虞倦不是在开玩笑,而如果这是一本书,虞倦是读者,之前的种种难以解释的疑问都有了结果。


    “嗯。”


    虞倦的心沉甸甸的,他整个人都被周辉月的影子笼罩着,闭上了眼。


    这是虞倦人生中鲜少的逃避时刻。


    严格意义来说,虞倦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观看了周辉月一生的人。


    周辉月是一个内敛的人,擅长忍耐,他不会向任何人展示自己的经历,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每一个痛苦的瞬间。虞倦随意地翻看一本小说,以轻松的态度审视周辉月鲜血淋漓、饱经折磨的前半生。


    当时只是打发时间,现在喜欢上周辉月,才会觉得残忍和不应该。


    不知过了多久,虞倦听周辉月问:“虞倦,你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个世界的?”


    虞倦一怔。在很多次模拟演习中,从未想过周辉月的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这不符合常理。如果知道自己生活的世界是一个人创造出来的小说,他可能很难接受。


    但在说出第一个字时,虞倦已经决定诚实回答周辉月的所有问题。


    所以几秒钟后,他说:“高考结束,我出了一场车祸,醒过来就在那个房间了。”


    周辉月的声音很低,但一字一句很清晰,传入虞倦的耳朵:“十八岁,好小。”


    但和周辉月想的差不多。


    虞倦的耳朵一热,明明他的年纪和这个世界的炮灰一样,周辉月又不是不知道。


    他抬起手,推了下这个人的手臂:“我成年了。”


    没使什么力气,所以也没用,周辉月问:“那个时候,我去见你,是什么样子的?”


    “我看不太清你的脸,当时房间里很暗,你推开窗,”虞倦想了一小会儿,记忆犹新,“你说,等我死了,会有人为我伤心吗?”


    周辉月也还记得,他问:“是不是恨我?”


    虞倦点了下头:“当时很讨厌你。”


    但也只是当时了。


    因为讨厌,想要报复,所以才会来到不愚山。


    虞倦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周辉月很快又抛出下一个问题:“你怎么认出来的?”


    虞倦觉得他的问题很多,但没有一个是自己事先想过,莫名的情绪在胸口涌起,周辉月问得很急,一个接一个,他只有坦白:“你叫那个人的名字,和我一样,在那里待了很久,加上最后看到了你。”


    周辉月替他补充了一句:“我的腿有问题。”


    虞倦看的是书,当然不可能知道周辉月的长相,最突出的特征就是腿,行走间和平常人不一样。


    虞倦很不愿意提周辉月曾有的缺憾,他依旧闭着眼,没有挣开,但抬起手,死死抓住了周辉月的肩膀。


    周辉月任由他抓着,好一会儿,很轻地笑了:“书里的反派角色,和你一个名字,也看的下去吗?”


    虞倦:“……”


    周辉月提醒他:“怎么不说话?”


    虞倦的喉咙很干:“有点奇怪,但他出现的次数又不多,还是在很后面,所以没怎么在意。”


    周辉月低下.身,他靠近了些,手臂微微用力,搂住了虞倦的肩膀,将他稍稍抬起:“虞倦,运气好差。”


    问了这么多,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虞倦的运气太差,和一个反派角色重名。


    如果不是重生,十八岁的虞倦就那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虞倦被周辉月手腕处的骨头硌着,不疼,但存在感很明显:“在原来的世界,我也出了车祸死掉了。”


    周辉月的呼吸越来越近,喷在虞倦的耳侧,很热,他的问题无穷无尽:“看书的时候喜欢我吗?”


    “还行。”


    周辉月锲而不舍地追问:“还行是多少?”


    “……我能对一个小说人物产生多少感情,都说了是打发时间看的。”


    虞倦终于被问的不耐烦了,他觉得自己之前想的太过多余。周辉月这样的人脑回路和普通人根本不一样,第一次见面就知道自己和原来的那个不是一个人,还想留下来观察到底是怎么回事。


    知道自己是一本小说的主角,关注点也都很奇怪。


    那些复杂迷茫、难以消解的情绪不知在何时褪去,消失得无影无踪,虞倦不再逃避,也不必再担心任何事。他支着手肘,撑起上半身,他半垂着眼,五官过于精致,看起来很冷淡,但泛红的脸颊和耳垂暴露了那些隐藏于心,真实的想法。


    虞倦仰躺在沙发上,眼睛睁得很大,看着周辉月的侧脸,这样的视角像是他当初生病不能起身的时间,但靠得没这么近。周辉月的眼眸深沉,下颌线绷着,显得锋利而嶙峋,和那些轻松的谈话根本不一样。


    因为周辉月在听到虞倦说这是一本小说时,想到的第一件事虞倦的运气不好,在这本书的命运不佳,想要哄好虞倦。


    虞倦很缓慢地抬起眼睑,睫毛轻颤,他的绿眼睛仿若透明,像是一眼便可望到底的湖泊,那般纯粹的美丽。


    他说:“我爱你。”


    “不是不幸,是奇迹。”


    第84章 回家


    除夕的夜晚, 虞倦和周辉月相拥着入眠。


    虞倦做了很多个梦,以前的世界,现在的世界, 那些记忆或场景像是夏日阳光下的泡沫,慢慢随风腾空,倒映在虞倦的眼眸中,是他人生的一部分。


    在此之前, 周辉月很少问虞倦过去的事,大多是虞倦自己说。但说开之后, 周辉月毫无顾忌地表现出虞倦童年和少年生活的探究欲,问题很多。


    虞倦不胜其烦, 在周辉月问他小时候爬的是什么品种的树后, 几乎要怀疑周辉月想复刻一个自己长大的地方出来。


    开玩笑似的问出口, 周辉月没否认。


    虞倦愣了几秒钟:“你认真的?”


    周辉月看着他:“你很怀念, 不是吗?”


    听起来太过天方夜谭, 但周辉月真这么想了。


    虞倦抬起下巴,矜持地说:“住了十八年,已经腻了, 周辉月, 换个别的地方。”


    周辉月笑了笑, 点了下头。


    至于对这本书的原文,周辉月则兴致缺缺。


    小说是作者写的, 但人生是周辉月自己的。他清楚自己做过的每一个决定,记得每一个片段,不会怀疑自我。


    如果周辉月不是这样坚定的人, 虞倦大概也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他。


    除夕过后,虞倦的假期还有半个月, 但周辉月的工作越发繁忙,只有晚上才有空回家。


    虞倦不太出门,他早晨起的很晚,然后是打游戏或看书,没别的事做,所以到了中午,偶尔也会去周辉月的公司,和他共进午餐。


    虽然他没进去周辉月工作的办公楼,但也没刻意遮掩,办公室都传遍了,知道周辉月有个非常好看的男朋友。


    过了正月二十,虞倦返校上学。


    上学期的成绩早就出来,虞倦的成绩是全专业第二,惜败第一一分。


    接下来的一个月,公司和周恒都催的很急,周辉月经常不在家,到处出差。


    这次一个星期都没回白城。


    晚上十点,虞倦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微信上有一个未接的视频通话。


    他的手指一顿,回拨了过去。


    视频很快接通,但对面不是周辉月的脸,而是像放在口袋中,一团黑暗,随着人的动作微微摇晃。


    虞倦听到隐约的声音,是周辉月在和助理确定明天的行程,工作繁忙到连乘车赶路的半个小时都要单独计算。


    好一会儿,助理的声音逐渐远去,周辉月也停了下来。


    虞倦也在等待。


    “滴”的一声,门开了。


    手机终于重见天日。


    周辉月拿着手机,屏幕里映着他的下半张脸,他擦拭了一下镜头,对虞倦说:“是不是等很久?”


    虞倦说:“还行。”


    他才洗过澡,肩膀上搭着毛巾,盘着腿,随意地坐在地毯上。


    周辉月问:“头发没吹吗?”


    虞倦半垂着眼,头发还是湿的,有水沿着脸颊往下滑,最后在下巴尖凝成水滴落下,他低着头,满不在意地说:“太麻烦了。等下次回来你吹。”


    周辉月说:“还有两三天。”


    顿了下,又说:“想见你。”


    虞倦一怔,他们还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他看着对面西装革履的周辉月,忽然拿高手机,蜻蜓点水似的碰了一下屏幕,像是一个意外,但谁都知道不是。


    那是一个吻。


    对面的周辉月很少见地呆了一下。


    亲完过后,虞倦迅速挂断了视频。


    手机震了好几下。


    [嘴唇好软。]


    ——屏幕是硬的,怎么会有感觉。


    [可以再亲一次吗?]


    ——不行!他又不是笨蛋,会再冲动一次。


    虞倦的脸很热,就当做没看见,把手机丢到一边。


    过了一会儿,又认命地将手机拿回来,确定后天只有下午的一节课,又看了眼机票,定了明天上午去,后天上午回来的票。


    又让舍友帮他请明天的假,等回来再补假条。


    一切准备就绪后,虞倦定好闹钟,陷入睡梦中。


    模模糊糊间,虞倦感觉身体很沉,懵懂地睁开了眼。


    天光微亮,虞倦的睡眠很好,一般闹钟不响不会醒。但也不会睡得不省人事,有人靠近也察觉不出来。


    唯一的理由是对方的气息太过熟悉,所以身体本能的接受,不会警惕。


    虞倦偏过头,看到有人的手臂撑在自己脸侧,枕头下陷,手腕处的青筋微微凸起,很有力的模样。


    然后是细细密密的吻,不间断地落在虞倦的脖颈间。


    虞倦没有裸.睡的习惯,但是此时此刻身体却近乎赤.裸,下面的裤子被脱掉了,上衣被推到胸前堆着。


    看起来纯情又引诱。


    虞倦被吻得呼吸困难,断断续续地说:“你……怎么掀我被子……”


    周辉月无声地笑了,刻意曲解虞倦的意思:“玩偶熊没在看你。”


    虞倦才发现,本来好好放在地毯上的玩偶熊又被推倒在地,背对着床,纯真的眼睛看不到这一幕。


    他忍不住说:“能不能对你的头像好点?”


    周辉月低下.身,和虞倦对视,真挚地问:“虞倦,我对你不好吗?”


    虞倦:“……”


    两个人的头像都是这只玩偶熊,时间长了,都忘了照片里还有一个人了。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有点恼:“怎么不叫醒我?”


    周辉月没表现出多少愧疚,反而指出虞倦的不当之处:“回来的时候,看到你躺在床上睡觉。”


    “太可爱了。”


    好像一切都是虞倦的错。


    周辉月赶飞机回到白城,他推开门,虞倦还没醒,房间布置得很温暖,像是藏在城堡深处,安静睡着的大小姐。


    没有办法不靠近。


    周辉月解释说:“对面老板的老婆预产期提前,这几天没办法工作,就回来了。”


    他才从外面回来,吹了风,手指很冰,碰到虞倦光滑温热的皮肤,虞倦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周辉月抬起手,准备等暖和了再抱。


    虞倦却抬起手,搭在周辉月的肩膀上,问:“不累吗?”


    连夜赶飞机回来的,也不睡觉。


    周辉月的嗓音低哑:“还行。”


    虞倦知道这个人的精力有多充沛,他单手脱掉上衣,吻住了周辉月的唇。


    *


    周五清晨的五点半钟,虞倦和周辉月做了一场时间不算长的爱。


    拒绝周辉月送自己上学的建议后,虞倦匆忙地换上衣服,差点没赶上早八。


    幸好中途想起了请假的事,虞倦被抱着,软绵绵地伏在周辉月的肩膀上,一句话打了快十分钟,才发到了宿舍群里,让他们别给自己请假了,他会准时去上课。


    周辉月却很恶劣,刻意玩.弄虞倦,让他颤抖着差点握不住手机。


    周辉月的脖颈上也多了好几个咬痕。


    没破,但留下的印迹很深。


    急急忙忙,终于赶在铃声响的前一秒钟从后门走进教室。


    孙帆小声问:“你不是有急事请假,怎么又来上课了?”


    虞倦要脸,不可能说出真实的原因,含混地回答:“没什么。上课了。”


    于是,在舍友们的眼中,就变成了虞倦莫名其妙因为重要且不能明说的事请假,而在事情推迟后心事重重,一直惦记着,和往常不太一样。


    实际上虞倦脸很臭纯粹是因为周辉月早晨的过激举动,是清醒着丢脸。


    直至中午一起在食堂吃饭,虞倦才发现陈闲一直看着自己,眼神异常沉重,似乎有话要说。


    对于朋友,虞倦一贯很直接,正好高一林和孙帆有事,两人单独留在宿舍,他问:“怎么了?”


    陈闲犹豫不决,沉默了好几分钟才下定决心似的问:“你家里的事……是不是很严重?”


    虞倦:“?”


    第85章 风光无限


    虞家彻底完了。


    虞钊在看守所里待了一个多月, 路水城和虞淮也不是没求别人,但没什么用处,随着证据链逐渐完整, 天价请来的律师都建议他们放弃无罪辩护的幻想。


    另一方面就是当初虞鑫留下的遗产转移了。这桩事性质和恶性刑事犯罪不同,错综复杂,证据也随着年代久远而逐渐消失。虞倦签了几份文件,全权交托给律师处理。


    陈闲是本地人, 家里算得上富裕。过年那会儿,家里人来人往, 做客的人很多,陈闲负责招待亲戚朋友, 聊天的时候, 虞钊的事被当成新奇的八卦翻来覆去讲过好几次。


    虞钊是成功商人, 白城知名的企业家, 因为涉嫌杀人而被逮捕, 这么久都没放出来,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陈闲大概能猜到虞倦和家里的关系不太好,但按照常理, 一般的关系不好只是不在乎家里, 发生这么大的事, 不可能没有触动。


    加上虞钊进去了,路水城和虞淮忙不过来, 很多人都对虞家虎视眈眈,家里亲戚长辈还开玩笑说,风云变幻, 也不知道虞家到底会便宜了谁。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闲当然想到了舍友虞倦。


    但开学以来, 虞倦表现的一如往常,似乎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陈闲也不是多嘴多舌的人,所以一直没问。


    直到这一次的误会,他才没忍住在虞倦面前表现出不对来。


    虞倦脑子转的很快,反应了两秒钟,就明白了陈闲的意思,点了下头:“看来这事传得还挺广的。”


    陈闲有点忧愁:“杀人犯法,但是你家……”


    “谢了。”虞倦打断陈闲的话,懒懒散散地说,“不用担心,我希望他们罪有应得。”


    陈闲松了口气:“那就好。”


    如果虞倦真的情绪不佳,他作为舍友和朋友当然会帮忙。但归根究底,还是希望虞倦不会被这些事影响到。


    虞倦偏过头,脸有些热,欲盖弥彰地解释:“至于今天……我只是没睡好。”


    因为周辉月,他不得不临时裹了条围巾。


    *


    这么多年以来,周恒将公司完全掌控在手中,他已经有了方向,想要调查出来什么,很快就找出蛛丝马迹。沿着这些线索往下查,结果出人意料,是他的枕边人苏俪。


    得知消息后,周恒立刻回家,苏俪正在卧室,他怒气冲冲地走进来,摔了门,将手中的证据扔在梳妆台上。


    厚重的文件拐角不小心敲在了镜子中央,完美无瑕的镜面仿佛蜘蛛网一般碎裂开来。


    苏俪吃了一惊,她回过头,问:“这是怎么了?”


    周恒冷笑着说:“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苏俪放下手中的东西,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一小块玻璃碎片落在她的手背,留下一个很小的划痕,血迹微微渗了出来。


    周恒在她身后问:“怎么不看?没脸看吗?”


    苏俪站起身,镇定自若地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知道是什么,有什么看的必要吗?”


    她往前走了一步,握住周恒冰冷的手:“我是你的妻子,有什么好处能让我背叛你。我做的事,全都是为了你。”


    周恒没有甩开她的手,他在等苏俪接下来的话,可能是对自己过于自信,相信妻子对自己情根深种,或许是知道苏俪就是这样的人,不会毫无准备。


    苏俪知道自己的话说服了周恒,她轻声说:“你想要做成这桩大事,无论是以怎么的方式,对吗?”


    所以接纳了周辉月,甚至连股份都能分给对方。


    周恒问:“你知道什么?”


    苏俪太了解周恒了,没有把握,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虽然这次被拆穿在意料之外,插手公司的事会让周恒警惕。


    但是无所谓了,接下来送上的大礼会让周恒忘掉这一切:“两败俱伤不如携手共进,要和白家那位谈一谈吗?”


    周恒一愣。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白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愿意将到了手的东西再分给别人?


    三天后,周恒携苏俪,在明辉酒店约见白屹。


    以白屹的性格,当然是不可能心甘情愿将即将到手的东西再送出去。


    但一来白家的资金投入太大,一时周转不过来。二来就是苏俪借合作的这段时间,捉住了白家的把柄,真叫她找出来当时对周辉月下手的证据。


    她将证据交给了周恒。


    来到这里之前,白屹隐约猜到了周恒应该是有了什么筹码,但在看到对面的夫妻两人拿出证据时,心神震动下,还不忘讽刺一笑:“周辉月不是你的儿子吗?虎毒不食子,这你也愿意?”


    这句话无疑戳到了周恒的痛处,他是最要面子的人,理智的那根弦紧绷着:“这是你做的,又不是我下的手。何况我都没养过这个儿子,谁知道他在想什么,是不是把我当父亲。”


    两个都是居高临下惯了的人,一言不合就要吵起来。


    苏俪瞥了一眼,出声道:“大家都是来做生意的,和气生财,两家齐心协力,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周辉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值得生什么气?”


    又亲自倒了茶,推到两人面前,在周恒身旁耳语了几句。


    周恒的神态渐渐放松,他既然来了这里,而白屹也应约而至,说明两人的目标一致,就是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虽然这个项目不至于把他们两家拖垮,但也会带来难以预估的危机。


    白屹主动伸出手,是放下身段的意思。


    周恒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苏俪掩唇笑了:“我不懂你们生意场上的事,只是记挂着自己的孩子。”


    她偏头看着周恒,眼神热忱,话却是对着另一个人说的:“白先生,周辉月不能再留在白城了。太危险了。”


    前面才说过周辉月不值一提,现在又说他太过危险。这么自相矛盾的判断,却没有人会戳穿。就像苏俪是作为一个母亲,为了孩子着想,理所应当想要解决掉另一个继承人。


    白屹笑着说:“当然。”


    周恒也点了下头。


    既然有了共同利益,又手握把柄,这场合作是非谈不可了。


    但具体的利益如何分配,又是一个问题。


    苏俪看得清形势,知道这是公司的核心利益,不放心自己在场,所以站起身,亲密地拍了下周恒的肩膀:“正好我有点累了,去休息一会儿,在餐厅等你们。”


    走出去后,苏俪若无其事地找了张椅子坐下,手撑着额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终于将这件事做成了。


    周辉月的确在她的计划里,的确是一个不得不除去的障碍,但也绝不是她冒险与虎谋皮的理由。


    为了促成这场合作,她不得不暴露自己的野心,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为了成功,为了金钱,为了自己的未来。


    苏俪想要的是周家,而不是周恒手中施舍的那点东西。


    她这么想着,甚至有闲情逸致打开手机,有空关心一下自己在上高三的孩子了。


    嘘寒问暖的话张口即来,苏俪将消息发了出去,还没等到回复,就收到了下属打来的电话。


    很急的一个电话,急到来不及换一个新号码。


    苏俪有些疑惑地接通了这个电话。


    而楼上的房间里,白屹和周恒就利益分配讨论许久。


    照理来说,这样庞大的合作计划,应该是在团队的精心策划下做出来的。但归根究底,这件事见不得光,只能他们先讨论个大概出来,再走个过场。


    他们才谈妥了利益分配,又为了将新的办公楼安置在哪里而争执时,门骤然被人推开。


    房间里的两个人都呆住了,因为知道密码的人只有苏俪。


    而苏俪不是这么不识趣的人。


    苏俪推开门,走到桌前,将亮着的手机往沙发上一丢,近乎虚弱地说:“你们自己看吧。”


    精致的妆容也遮掩不了她此时的颓唐。


    她知道完了,全完了。白屹,周恒,包括她自己,全都陷入了周辉月做的局里了。


    周辉月和已经完善了的二代算法,已经在北宁获得了巨大的投资。


    *


    虞倦知道这件事是在上课的时候。


    周辉月提前告诉他应该会在今天公开。他知道周辉月总是会成功,不会失败,所以不是担心,而是一直在挂念。


    因为周辉月是虞倦很在意的人。


    然后,虞倦的消息又炸了。


    重生之后,虞倦清了好几波人。退婚传言时一次,虞家出事时一次,来意不善、阴阳怪气的就全删了。至于没说话的,虞倦默认不存在,放着也就放着了。


    这一次,周辉月的消息又把剩下来为数不多的人又炸出来一大半。


    主要是明里暗里打听周辉月的事。


    周辉月在白城的关系简单,认识他的人不多,更谈不上什么朋友。唯一的交集,可能就是虞倦是他的未婚夫了。


    下课铃一响,虞倦把书一推,走出教室,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给周辉月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才接通,周辉月问:“下课了吗?”


    虞倦轻声说:“看到新闻了。”


    周辉月说:“很顺利。”


    虞倦不是那类很擅长表达自我的人,但对喜欢的人很坦白:“嗯,好厉害。”


    周辉月不动声色地笑了,又说:“以后再也不这么加班了。”


    过完年后,周辉月行程很赶,经常出差,现在还在北宁。


    加班没什么,出差也不是什么难事,周辉月精力充沛,对任何地方都没什么眷恋之情。


    但那都是之前,现在他很想虞倦。


    虞倦在外面走廊的尽头,窗户半开着,外面的风微冷,他忍不住笑了:“怎么,当老板也不想加班?”


    周辉月漫不经心地说:“不是你说,又没人给我发工资,不用那么努力,你会养我。”


    他挑眉笑了下:“只想和男朋友在一起。”


    又问他:“明早想吃什么?”


    虞倦随便是真的,挑食也是真的。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懒得麻烦,也不喜欢浪费,所以很少尝试。


    但有周辉月在就不同了。


    每次做菜,周辉月都会选几道虞倦没尝过,但也不是不能接受的食材做。有两道是虞倦确定喜欢的。周辉月不挑食,什么都吃,虞倦如果喜欢吃新鲜的菜式很好,不喜欢吃也不会浪费。


    也只有和周辉月在一起,虞倦才会变得那么挑剔。


    他想了想:“吃面吧。煎个鸡蛋,炒两个菜。”


    周辉月说“好”,“我下午回去,路过超市顺便买点菜。”


    可能不会有人知道,在这样的时刻,外人眼中风光无限、前途无量的周辉月,什么都没想,只是希望能和虞倦待在一起。


    第86章 绿钻石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上完, 虞倦收到周辉月发来的消息,说在学校门口等他。


    虞倦想了想,托舍友帮自己把书带回宿舍, 他回去后肯定不会看书写作业。


    大家都是一个专业,周辉月又是直系学长,这样轰动的消息,中午出的新闻, 下午就都知道了。


    高一林问:“去见学长?”


    虞倦点了下头。


    孙帆立刻调侃道:“公司不是开在北宁吗?周学长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和我一样异地恋, 看来是白担心了。”


    虞倦面无表情地说:“不是,只有你。”


    孙帆捂着胸口, 一副被伤害了的表情。


    教学楼离校门不远, 虞倦走了五分钟, 就到了校门口。外面停了一辆熟悉的车, 周辉月站在车门外, 一旁还有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个头比周辉月稍矮一些,头发乌黑,相貌端正, 面容刻板, 眉间有很深的皱纹。


    虞倦大概猜出这人是谁了, 也知道周辉月为什么没在教室外等自己了。


    果然,那个人——周恒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是虞倦吧, 和辉月的关系这么好……”


    他的话没有说完,周辉月直接打开车门,让虞倦上车, 低声说:“等我一会儿。”


    虞倦搭着周辉月的肩膀上车,似乎对这样的对话毫无兴趣, 看了周辉月一眼,靠在副驾驶座上,没说话。


    在得知消息后,周恒看完整篇报道,又打电话问了北宁那边的熟人,意识到自己错过了怎样的机会。


    如果周辉月只是完成了这个项目,白家和周家联合起来,未必没有抵抗的能力。现实却截然相反,就算他们也做完了,有雄厚的资本作为支撑,但技术上的差别实在犹如天堑。


    但也不是无可挽回。幸好,他和白家的协议还未达成,完全可以用父亲的身份获得周辉月的信任,徐徐图之,尝试将这个项目纳入周家的集团下。


    他是这么想的,也立刻作出行动。


    周辉月下飞机还没多久,周恒一接到消息,立刻追车赶了过来。没料到周辉月不是去公司,而是来白城大学等人。


    他以为周辉月等的是合作对象,或者研究人员,和对方确认公司下一步的布局或走向,总之会是很重要的人,自己可以在说服周辉月的同时,也将种种利弊讲述给那个人。


    直到看到虞倦。


    周辉月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离开北宁,回到白城,仅仅是为了接他的未婚夫放学。


    太可笑了。周恒几乎是在瞬间推翻这个过于离谱的可能。周辉月一定是在韬光养晦,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所以将虞倦作为掩人耳目的借口。


    想到这里,周恒试图表现自己对周辉月的父爱,他想要变得慈爱,又从未拥有过这样的感情,而且太过急迫,所以神情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辉月,我知道你现在长大了,想要自己闯一番事业。想法很好,但也要考虑实际情况。”


    周辉月看着他,他的神情一如往常。周恒发现自己这个儿子好像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无论是从不愚山回来时坐在轮椅上,还是接受了建议,为自己工作,直至现在釜底抽薪,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永远是平静、深邃,让人无法看透。


    周辉月什么都没说,只是在等他。


    周恒回过神,他站在长辈的角度,用心至极地分析:“杭景山的名字,我也听过几次,不是个靠谱的人。而且又家大势大,难免会有所图谋。防人之心,你要小心他把你赶出局。”


    其实他也知道,这么着急不对,但在这样的局势面前,周恒无法遏制野心,他硬着头皮说:“不如你和我合作。周家可以为你托底,我们父子之间有血缘亲情,总比那些外人靠谱。”


    这样的话,周辉月听过不计其数。


    重生之前,时隔十多年,回到白城后,周辉月有很多时间,他完善自己的复仇计划,让周恒一步一步失去一切,恐慌,绝望,直至崩溃,从歇斯底里到跪地求饶。


    周辉月并不是欣赏这些,可能那时候除了复仇,也没什么别的能做的吧。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是吗?


    而现在的周辉月只是觉得厌烦。他希望能尽快解决所有的障碍,不是慢慢将这些人逼上绝境,或许他们会在中途失去理智,穷途末路,什么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他讨厌不安全的环境,因为这个世界多了虞倦。


    很多时候,周辉月觉得虞倦很脆弱,碰一下就会受伤,所以需要严密的保护。


    实际上他也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对,所以一直克制将虞倦困在自己身边的欲望。


    隔着车窗,虞倦隐约能听到外面的交谈声,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听不太清楚,但周恒加重了“血缘亲情”几个字。


    周恒可真是厚颜无耻。用道德绑架,用利益引诱,但目的只有伤害和掠夺。虽然虞倦知道周辉月不会上当,不会在意,虞倦还是难免心烦意乱。


    对虞倦而言,路水城是没有关系的人,他应付起来很敷衍。而周辉月曾遭受的磨难很大程度来自这个人,周恒竟然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虞倦才知道除夕那天,自己和路水城在外面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周辉月的耐心有多好,而自己根本等不了十分钟。


    他很少为难自己,压抑情绪,所以摇下车窗,向窗外看去。


    “周辉月。”


    周辉月回头,问:“怎么了?”


    虞倦有点不耐烦了:“我好饿。”


    意思是催他早点结束谈话,回家做饭。


    周辉月很好脾气地点了下头,对虞倦笑了笑。


    周恒察觉到周辉月的意图,急不可耐地走上前,高声道:“辉月,我们好好谈一谈!”


    他的模样英俊,长得和父母都不太一样,唯独嘴唇的形状和康勉有些相似,很薄。闻言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冷淡地说:“你不是才和白屹谈过吗?”


    周恒听到这句话,身体一僵,终于意识到周辉月比自己想象得更为可怕,他能够瞒下和杭景山的合作,也对自己和白家的举动了如指掌。


    虞倦伏在车窗上,轻飘飘地瞥了周恒一眼,春风掠过他冷的眼眸:“喂,别演戏了,很恶心。”


    *


    时隔多日,周辉月难得有空,做了很多菜。


    虞倦的嘴很挑,但周辉月的厨艺本来就不错,现在更好,所以不知不觉吃了很多。


    汤炖的也很好,虞倦喝了一碗,周辉月又推给他一碗,他总是喜欢投喂虞倦,觉得虞倦太瘦了。这次虞倦只喝了一小半就撑不下了。


    周辉月便帮他解决了剩下的那些。


    吃完饭,周辉月先洗了澡,手机偶尔会震动一下,是不得不处理的事。


    片刻后,虞倦也从浴室中出来,他的头发是湿的,往下滴着水,所以没穿衣服,只披了一条宽大的浴巾。但虞倦的个头很高,浴巾松松垮垮,只能遮到小腿的位置。


    周辉月站起身,吹风机和毛巾摆在一边,他坐在地毯上,朝虞倦招了招手。


    房间里很温暖,水滴滴答答把周辉月的袖子浸湿了。


    虽然他平时也会嫌麻烦不吹头发,但好歹会擦一擦。


    不过今天有周辉月在。


    虞倦懒懒散散地靠在周辉月的怀里,能闻到周辉月的气息。两人身上的味道很相似,用的是同一瓶沐浴露,但不知为何,周辉月给他的感觉要冷冽一些。


    他闭着眼,像一只被照顾得很好的猫,听周辉月说:“过几天有一场宴会。”


    在此之前,周辉月几乎没去过这种纯粹的社交场合。但他选择留在白城,以前就算了,现在免不了要和这些人打交道。


    虞倦在周辉月的怀里打了个滚,找更舒服的姿势,本就裹得不怎么严实的浴巾顺着肩膀往下滑,他问:“怎么了?”


    周辉月靠近了些,他的呼吸落在虞倦潮湿的耳侧,低声说:“不想一个人。”


    虞倦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不是讨厌,单纯觉得无聊,没有意义。但如果有周辉月在身边,也不是不行。


    “我和你一起去。”


    因为周辉月帮他解决了没喝完的汤,因为正在帮自己擦拭湿透了的头发,理由有很多,但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周辉月不想一个人去,虞倦就会陪他。


    接下来的几天里,虞倦过的平常又普通。周辉月每天接他放学,偶尔会加班一次。


    到了宴会当日,虞倦同周辉月一同赴宴。


    三月里春天的黄昏,一切都很美。天空是灰暗的蓝,枝头开满了花,人来人往,穿梭其中。


    周辉月一出现,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毕竟这些天最热门的消息就与他有关。


    白家早已将算法视为公司的未来,不知投入了多少。周恒为了这个和白家打了好几个月的擂台,闹得人尽皆知。结果却是白家周家都没讨到好处,反而是周辉月连同外人杭景山将这件事办成了。


    毫无疑问,父子俩是闹翻了。否则周辉月也不可能找外人合作。而这场宴会的主角不是周辉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不会找不自在,在这种时候提起周恒,只问他和公司有关的事,以及合作的可能。


    虞倦的出现是个意外。


    在金钱面前,血缘和亲戚似乎不堪一击。周辉月毋庸置疑是那类感情很淡薄的人,连亲生父亲周恒都不放在眼中,更何况虞家现在尾大不掉,自顾不暇的虞家,虞倦当时又那么坚决想要退婚。


    虞倦有些冷淡,见面的人一个不认识,但很有礼貌。周辉月郑重地将他介绍给了见面的人,又谈了会儿重要的事。虞倦渴了,旁边的桌子上摆的都是酒,果汁放在远处的角落,他不知不觉松开和周辉月挽着的手,准备去拿一杯喝的。


    周辉月几乎立刻就感觉到手臂上重量的消失,道歉似的向对面的两人颔首,转身追了出去。


    对面是一对五十来岁的夫妻,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了,好半天才相视一笑,似乎明白了什么。


    虞倦不想喝酒,他的酒量太差,不想在社交场合失态,很认真地挑了杯无酒精的樱桃汁,才低头喝了一口,就感觉面前站了人。


    他说:“你怎么过来了?”


    周辉月说:“怕你丢了。”


    虞倦刚想说自己不是弱智,就听他又添了一句:“是我担心。不能离开你的身边。”


    这么坦白,他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慢吞吞地抿了一口樱桃汁,想要转移注意力。


    周辉月低下头,吻了一下虞倦的唇角。


    几乎只在一瞬间。即使有人在盯着他们,也只能看到周辉月高大的身影笼罩住了虞倦,而不会知道这是一个稍纵即逝的吻。


    虞倦的脸红到爆炸,死死地抿着唇,瞪着周辉月,要一个解释。


    周辉月轻声笑了,好心地说:“帮你尝尝,怕你又喝错了。”


    虞倦:“……”


    从黄昏至入夜,花园中的灯逐盏逐盏地亮了。


    虞倦和周辉月站在人群外,似乎在聊些什么。


    对面不远不近的地方,几个人正望着他们。


    这几个人都是年轻人,除了家世背景,自己还没展露出什么本事,想要接触周辉月的人太多,轮不到他们凑过去,也就远远地看了几眼,不清楚周辉月和虞倦如何相处。


    不过对于这桩八卦,他们倒是很有兴趣。


    他们中有两个是虞倦的高中同学,其中一个还是同班,对虞倦也算有些了解,知道虞倦最恨别人在自己面前提起那个了无音讯的未婚夫。高考过后,周辉月车祸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当时虞倦几乎要和周辉月退婚了,不知道为何压了下去。


    但虞家现在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周辉月是人人争相讨好的新贵,总而言之,两人很不搭。


    一个人开口说:“所以他们现在算是怎么回事?”


    另一个挤眉弄眼道: “当初退婚的传言甚嚣尘上,现在周辉月说不定是故意吊着虞倦在自己身边,给他点颜色看看。”


    “你们怎么这么阴暗,或许是真爱呢?”


    “得了吧,以虞倦的性格,如果真的是这样,咱们还能一点不知道吗?他最想的不就是……”


    一直沉默的人开口打断他们间的谈话:“我不觉得。”


    他是白城大学的大三学生,也听到过一些与虞倦和周辉月有关的事,如果是真的……


    照理来说,周辉月和虞倦怎么样和他们的关系也不大,但这种场合上无所事事,也没别的事能做,加上外界都对他们充满好奇,所以想得知真相的心情也很迫切。


    几个人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


    不得不说,黯淡的灯光下,虞倦站在台阶上,半垂着眼的神态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任何一朵花都要美丽。


    周辉月忽然靠近了一些,他拿出一样东西,不大,用大拇指顶开盖子,里面的有什么闪了一下,很亮。


    “这个戒指……”有人惊讶地说,“当时那场拍卖会我也去了,是一整套珠宝,原来是这样。”


    那是一套价值上亿的古董珠宝,不久前在拍卖会上出现,价格高昂,被人整套拍下。当时买家没有出面暴露姓名,众人只惊叹那人出手阔绰。现在想来,周辉月拍下那套珠宝的理由显而易见。


    因为整套珠宝都由一颗巨大的绿钻石切割而成,而那绿是虞倦眼眸的颜色。


    “虞倦。”


    听到自己的名字,虞倦怔了怔,他站在台阶上,比周辉月稍高了些,低下头,看清周辉月手中拿着的东西。


    是一枚戒指。


    戒指的造型很夸张,戒面由两枚巨大的绿钻石攒成的,周围镶嵌了数十颗白钻,在这样的夜晚,闪着耀眼的火彩。


    周辉月捧着虞倦的手,他的动作很轻,体温不高,虞倦的手指颤了颤。


    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虞倦慢慢与周辉月对视,他的神情比任何一刻都要认真,眼眸似乎被钻石点亮。


    周辉月说:“你喜欢的玻璃花房在建了,讨厌的人不会再出现在面前。所以,我的未婚夫,什么时候能结婚?”


    他不想一个人,也确实不能一个人。


    周辉月无法克制欲望,压下执念,他要将虞倦留在自己身边。


    树影簌簌,虞倦的脸被树影遮住了小半张,他其实还没回过神,看到了什么,人生鲜少有这么笨拙的、不知所措的时刻。


    但,在理智回笼前,他剧烈跳动的心脏已经先说了“好”。


    是允诺。


    周辉月为虞倦戴上那枚戒指,又俯下.身,纤瘦的手指停在了他的唇边,周辉月吻了他的指尖。


    周围人一片怔愣。在今晚这一刻前,的确很多人会对周辉月和虞倦之间的关系有诸多猜测,有好有坏,掺杂着利益与感情。


    但直至此时此刻,他们似乎才意识到,那些隐没在谣言之间,没有人会相信的才是真相。


    虞倦对周辉月而言真的有无与伦比的意义。


    是此生挚爱,是令他重获新生的人。


    周辉月甘心情愿为他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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