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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父女


    早跑远了的谢白鹭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后方,幸好她跑得快,凌凇的失控状态可不是能随便看的,所有人都?该感谢她!


    她看向?一旁的真心三人道:“你们?现在走吧。”


    一人一野天胡荽一伞蜥纷纷诧异地看她。


    谢白鹭刚要赶人,便听?小白忍不住低声道:“主人,那伞蜥身上有那个……那个人的神识印记!”


    小白好悬才将“疯子”两字收了回去。


    谢白鹭沉默了。


    行,这就跑不掉了,还不如跟她在一起盯着还安全?些。


    真慧也沉默了,他这是做了什么才会被这样针对??


    谢白鹭干脆带着一行人寻了个略有些隐蔽的地方坐下,所有妖都?恢复成了人形。


    她先问茶茶:“你认识找你的那些人么?”


    茶茶泫然欲泣:“主人,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该给您惹麻烦。他们?是左家?人,先前我娘亲跟我便是被他们?捉了去,左家?家?主说爱慕我娘亲,我们?才活了下来,后来我娘亲带着我逃了出来,哪知又被别人抓了。呜呜呜要是我能劝劝我娘亲不跑就好了,不然我娘亲如今还活着。”


    她娘亲被“泡”了,可怜连具尸身都?落不下。


    谢白鹭安抚道:“你们?也不知道竟然会遇到那几个同类相残的妖,结果不好并不意?味着你们?的决定也有错,有时候只?是造化弄人而已。”


    虽然茶茶的娘亲已经死了,但从茶茶的论述里,谢白鹭已有个关于她娘亲的大概印象。她娘亲教她有恩必报,教她要跟情绪稳定的人交朋友,还以身作则教她不畏强权,不喜欢就跑,没有委曲求全?。


    只?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没有实力,拥有再美好的品格也没用。


    茶茶泪眼婆娑地望着谢白鹭,吸着鼻子道:“主人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还是只?是安慰我?我没关系的。我娘亲也是怕我会被其他人欺负,才会非要带着我逃离……”


    在她娘亲刚死的时候,她的泪就已经流过一次了,那之后她记得娘亲最后只?来得及给她留了一句话?,娘亲让她不计一切都?要活下去。所以,她不会像娘亲一样强硬,她的枝叶可以折断,只?要她能活下去。


    谢白鹭的声音温和却坚定:“你娘亲没有做错什么,你也没有。想自由地活下去没有任何?错。”


    茶茶一下子扑进谢白鹭怀里,呜呜哭道:“主人,你真好。我想一辈子都?伺候你!”


    谢白鹭摸摸她的头发道:“举手之劳而已,倒也不必这样言重。等找到一个合适你生存的地方,你我总要分?别。”


    她最属意?的当然是兆宿那边,那是连她都?想待的好地方。但太远了,而且很难找,她也不想给那个桃花源引去麻烦。


    她的目光又落在真心三人身上,倘若他们?能接纳茶茶倒也不错。


    算起来,她对?这三人也有救命之恩,请他们?帮忙多照顾一个人而已,不算强人所难吧。


    谢白鹭从一开始就不想让茶茶跟她太久,她身上也还有事没完呢,没办法负担另一个人的生死。


    在收回目光的时候,谢白鹭忽然想起了她先前忽略的一点:“茶茶,你爹呢?”


    茶茶抹着眼泪退出谢白鹭怀抱,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娘亲从来没提过,我也没问。”


    妖要么是自己运道好,从动物?成了妖,要么是被妖生下的,而要是妖生的,自然得有爹娘,像淡泠那样自己生子还可男可女的毕竟罕见。


    两株绿茶妖生出个小绿茶……唔,茶茶的爹可能不是绿茶妖。


    妖之间的生殖隔离看缘分?,有些有有些没有,不同种类的妖结合生出来的多半随生的那个,也有随另一方的,但少见。


    谢白鹭本还想着说不定可以把茶茶交给她爹,但既然茶茶也不知道她爹是谁,这一方案只?能放弃了。


    在谢白鹭询问茶茶的时候,另外?三人也在经历一场“生离死别”。


    真慧说:“你们?没被盯上,先走,我晚些时候会脱身来找你们?。”


    真心很感动但拒绝了:“不行!我们?是伙伴,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呢!”


    真意?附和:“真慧,我们?不会丢下你。”


    真慧蹙眉劝说:“别废话?,让你们?走就走。”


    真心摇头,语气?坚决:“我们?就不走!”


    真慧眼睛一翻:“你们留下只是累赘,没有你们?我一个人能跑得更顺利!”


    真心大为伤心:“……你竟然嫌弃我们?!”


    真慧毫不心虚:“我说错了吗?既然尚前辈让你们?走了,你们?就快点,别磨磨蹭蹭的,省得那个人又回来了。”


    他只?觉得这谢尚两人十分?古怪,对?于“女儿的朋友”这种弱关联,他并不十分?信任,还是能跑则跑。


    真心和真意搂在一起,两人一个泪眼汪汪,一个一眨不眨,都?盯着真慧不放。


    真慧心中一滞,默默别开了视线,但嘴上并不改口。


    恰在两方谈话?都?陷入僵局之时,一阵窸窣的声音传来,有人正从地面上走近。


    一行人纷纷看向?那头,只?见一道白色身影拨开灌木走出来,往空气?中嗅了嗅,目光便灼灼落在谢白鹭一行身上。


    此人不是谢白鹭以为?找来的凌凇。


    他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没有挽起,松松地披散在脑后,巴掌大的脸上是精致的五官,看起来像是只?有十五六岁。


    谢白鹭忌惮地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她察觉到对?方的修为?比她高,可能是元婴。


    来人赤足走近,白色长?袍下纤细的脚踝若隐若现,他走到离谢白鹭等人一丈外?才停下,浅棕色双眸清凌凌看来,下一刻红了眼道:“我找你们?找了好久,呜呜我还以为?找不到你们?了。”


    此人是少年嗓音,哽咽着听?起来还有几分?可怜。


    谢白鹭:“……?”谁?这个你们?包括她吗?可她并不认识这个人啊!


    而且,他一个元婴修士当什么嘤嘤怪啊!


    这一刻,谢白鹭不自觉跟左家?人在某种程度上共情了——一个元婴不要哭得这么熟练啊!你可是元婴!


    除了谢白鹭之外?,在场其他人也都?很茫然,左右看看,从所有人眼里都?看出了同款茫然。


    谢白鹭作为?在场修为?最高者,一边期待着凌凇快点来,一边出声拖延时间:“这位道友,你找的是我们?中的谁?”


    来人一边抹去眼泪,一边指了指谢白鹭身旁的茶茶,表情呆呆的竟有些可爱:“她啊,我是她爹。”


    谢白鹭:“……?”


    她蓦地侧头看向?身旁的茶茶。


    茶茶茫然,连忙摇头:“我不认识他!”


    她抓紧了谢白鹭的手臂,紧张地说:“主人,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不要把我交给他!”


    谢白鹭当然不会随便将茶茶交出去,她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是你女儿?”


    来人一愣,随即面上染上委屈,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怎么证明……我不知道,我闻着她就是我女儿,这也不能证明吗?”


    谢白鹭:“……”


    她看看茶茶,再看看来人,再看看茶茶,表情深沉地开口道:“茶茶,你娘亲也跟你一样喜欢嘤嘤哭泣吗?”


    茶茶不知谢白鹭这话?的用意?,摇摇头道:“我娘亲很温柔,不怎么哭的。”


    谢白鹭已经有些相信来人的话?了,她就说这人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原来茶茶的性格是遗传自爹而不是娘,怪她自己刻板印象了。


    茶茶紧抓着谢白鹭,很害怕会被随便交出去,谢白鹭轻拍茶茶的手,对?来人道:“你怎么做人爹做人丈夫的,来得这样迟,茶茶的娘亲都?死了!”


    来人蓦地睁大双眼,豆大的泪珠便毫无预兆地落下,凄美动人。


    谢白鹭惊呆了,她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哭得这样好看,而且还是在一个男性身上。她只?是想试探下,没想到就把人试哭了。


    他无声地哭了几息,忽然吸了吸鼻子,好像是闻到了什么,径直往某个方向?飞奔而去。


    谢白鹭想拦都?没拦住,不是,女儿不要了啊?!


    第62章 学着点


    自称茶茶爹的男妖修毕竟是元婴修为,他要跑,谢白鹭根本拦不住,只能跟茶茶面面相觑。


    茶茶自小不知爹,又没了娘亲,对于谢白鹭这个救下她给她庇佑的恩人十分依赖,紧挽着她的手臂悲戚道:“主人,不管他是不是我的爹,你可不可以别丢下我?”


    谢白鹭微露迟疑,要是那人真是茶茶的爹,她没有任何理由留下茶茶,在外人看来,还以为她非要茶茶当仆从呢。而且,她本就打算给茶茶找个好?去?处。


    她委婉道:“我只是个金丹,但那人可是元婴。”


    茶茶闻言,眼底瞬间弥漫泪意,她哭得跟自称她爹的少年一样好?看,声音哀婉:“我明白了主人。确实是我强人所难了,主人能从那几个坏蛋手里救下我,已是天大的恩情,我怎么能再要求主人这样多呢?主人,将来不管我在哪里,我都不会忘记你的恩情,我会永远记得是你救了我。”


    茶茶哭得真心和真意都眼含热意,连真慧都微微侧目,当然这也有她是妖的缘故,要是人修这么哭,真慧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铁石心肠的谢白鹭却微笑道:“没关系,将来你能过?得好?我就安心了。”


    如果?那个人真是茶茶的亲爹,那她肯定不会拦着人把茶茶带走。不管未来过?得如何,都是他们这对父女自己的事?,她也不可能负责茶茶的将来。


    茶茶期期艾艾地多看了谢白鹭好?几眼,见她没有改口的意思,也只好?闭了嘴。


    一时间,几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谢白鹭将小白握在掌心,下意识地揉搓着,心中在想?,不知是凌凇先回来,还是那个人先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听到动静时,几人都扭头看去?。


    只见先前跑走的少年面带欢快笑意走了回来,步履轻松地径直来到茶茶面前笑道:“女儿你看,你娘亲!”


    他小心地张开?虚虚交握的手掌,里头是一把茶叶渣。


    谢白鹭:“……?”


    有病吧!这什么地狱场面啊!这跟指着一盆红烧肉对小猪仔说那是你妈有什么区别!


    茶茶眼睛顿时通红,别开?视线不敢多看,颤抖着身体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年质问?道:“娘亲死了,你怎么还如此开?心?”


    少年面露疑惑,委屈反问?:“我把你娘亲找回来了,你为什么不高兴?”


    茶茶怒极:“你才不是我爹,我爹绝不会这样对我娘!”


    她扑入谢白鹭怀中,嘤嘤哭泣:“主人,请不要让这个骗子把我带走!”


    少年见女儿如此抗拒自己,眼圈也红了:“女儿,你怎么能叫我骗子呢?我真的是你爹啊!”


    茶茶摇头:“不,你不是!我爹不可能是你这样子!”


    少年焦急道:“我真是你爹!不信你问?你娘!”


    茶茶啜泣不停:“我娘亲都死了,要如何问??你不要说了,我不会跟你走的!”


    少年呆站在原地,痛苦喃喃:“我知道是我的不对,我不该抛下你们闭关的,可我也是为了提升修为好?保护你们啊,阿卿,你生的女儿都这样大了,可她却不肯认我……你是不是也在生我的气?”


    谢白鹭见这对疑似父女的妖以一种?相似的方式哭泣着,不禁头疼。


    她看出了那么点端倪,见以他们这种?对话方式根本做不出有效沟通,便出声问?道:“你拿回这捧……是为了什么?”


    她想?说茶叶渣,又觉得对已逝之人好?像不是很尊重,又想?说骨灰,但这也不是骨头燃烧后的遗迹,只好?含糊过?去?。


    少年呆了一瞬才用带着鼻音的嗓音道:“不带回来,她要如何复生?”


    刹那,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少年身上。


    他依然小心翼翼地捧着茶叶渣,神?情温柔:“只要浇上水,放上灵石,等上一会儿,阿卿就会活过?来了。”


    谢白鹭:“……”真不是开?玩笑?死而复生这么容易的吗?


    她看向茶茶:“你们绿茶妖这么厉害的?”


    茶茶却满眼茫然:“我不知道啊。”


    谢白鹭一想?也是,要是茶茶真知道她和她娘亲能死后浇水复生,怎么都不可能完全不找她娘亲的“遗骸”。她本以为她娘亲早被泡了喝了,茶叶渣也都不知去?了哪里,自然没有收殓的必要,且她本就是受恩于人,哪里好?意思要谢白鹭大费周章在一片林子里找茶叶渣。


    少年歪了歪头:“阿卿竟然没跟你说吗?她只要不是什么都没剩下,浇水过?段时间就能复生。”


    谢白鹭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好奇道:“如果把你手里的分成两堆分开?浇水,那会出现两个茶茶的娘亲吗?”


    少年诧异道:“当然不会呀!阿卿只有一个,不会有第二个阿卿。我先给阿卿浇水。”


    他说着便取出个漂亮的玉瓶,将手中的茶叶渣都放进去?,再浇了水,放入一大把灵石,随后便仔细地将玉瓶收入储物袋中。


    谢白鹭看着少年小心翼翼的样子,也不禁期待了起来。


    要是绿茶妖真能复生,那么她就要觉得,妖是这个世界的天道宠儿了。像淡泠可男可女,还能自己生孩子,真慧这只伞蜥修为不咋地,却能号令未开?智的金丹妖兽,连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绿茶妖,都能如此轻易复生。


    可人修却什么都没有。


    甚至连邪魔都比人修有特异之处。她目前遇到的目魔,绝魔,言魔,都有奇特之处,至于只看到过?其血脉携带者的血魔,就更是厉害,只要拥有它的血脉,就能硬生生提升天赋实力。


    绿茶妖的这种?特性,真心几人显然也并未听说过?,因而也十分好?奇地看着这少年,等着“奇迹”的发生。


    这会儿,真心三人坐一堆,谢白鹭和茶茶坐一起,少年就坐在两人对面。


    少年先开?口,期待地看向茶茶道:“你叫茶茶吗?名?字真好?听,你过?来跟爹说说话好?吗?”


    茶茶身体一僵,手指都攥到发白,轻轻摇头:“倘若你说的是真的,那也要等到娘亲复生我才会信你。”


    她当然也希望娘亲活过?来,虽然觉得有些别扭,还是希望他说的是真的。


    少年伤感地看着茶茶道:“你说得对,都怪我,是我亏欠了你和你娘,等她复生后,我会替她报仇,之后我们一家三口便能永远快乐地生活了。”


    茶茶道:“娘亲的仇,主人已经?报了,伤害娘亲的坏蛋都死光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着谢白鹭满眼的感激。


    少年看向谢白鹭,打量了会儿问?道:“你可以放了茶茶吗?她是我的女儿,不能当你的仆人。”


    茶茶面色微变,正?要说话,谢白鹭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道:“一切等茶茶的娘亲复生再说。”


    少年想?了想?,点头道:“好?吧,我叫吠吠。”


    谢白鹭:“……?”狒狒?


    她客气地说道:“请教阁下的原形是……”


    少年面上扬起灿烂笑容,很是骄傲道:“我是狗妖哦!”


    他也没有元婴修士该有的矜持,当场就变出了原形,竟是一条纯正?的中华田园犬。


    谢白鹭:“……”圆头圆脑,就还挺可爱的。


    等吠吠变回了人形,谢白鹭道:“我叫尚舞,只是巧合救下茶茶,本也想?为茶茶寻一个好?去?处,若一切皆如你所言,那你和茶茶的娘亲自然可以带走茶茶。”


    茶茶眼泪汪汪,但并未再多说什么,倘若娘亲回来了,她虽然舍不得主人,当然还是要跟娘亲在一起啊!


    吠吠同样眼泪汪汪:“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修!多亏了你,我才能再跟阿卿和茶茶团聚,呜呜呜阿卿总说要小心人修,可是人修里好?人也很多啊!”


    谢白鹭心道,以你如今的修为,碰到的人修不是好?人才怪了,谁又想?找死。


    谢白鹭客气了几句,一行?人便又沉默下来,各自等待。


    微风袭来,空气清新,此时此刻仿佛郊游般,一切的算计恐惧都不存在。


    吠吠忽然惊喜道:“阿卿复生了!”


    他将玉瓶取出,里头竟然已长?出了一支嫩芽,看到吠吠的那刻,嫩芽往他脸上抽了下。


    吠吠不但不躲还将脸凑上去?让它抽:“阿卿,对不起嘛,是我来迟了,你随便打!”


    那株嫩芽却已不肯再动手了。


    吠吠检查了玉瓶里的水和灵石,对早已冒出泪花的茶茶招招手:“茶茶,你不过?来吗?”


    他又盯着那嫩芽道:“阿卿,你放心,茶茶也很安全,你只要安心等化形就好?。你都不知道,我为了修成元婴差点被雷劈死,呜呜呜等你化形了一定要好?好?抱抱我,我好?害怕,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嫩芽轻柔地在吠吠面颊上拂过?,吠吠眯起眼,享受地哼唧了一声。


    茶茶终于走到吠吠身旁,红着眼睛道:“娘亲,我还以为你死了!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能复生啊,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茶茶其实也知道,当时的情况,一是来不及,二是哪怕知道了,她也没办法拿到娘亲的“遗骸”,但只要她活下来,将来她这个爹就能像如今这样找来,得知情况复活娘亲。


    但她还是感到后怕,差一点她和娘亲就都不在了。


    嫩芽也同样轻轻抚了下茶茶的面颊,将她的眼泪拭去?。


    吠吠急道:“阿卿,我也要,我也要!你别只顾女儿,我也好?想?你的呜呜呜……”


    刚刚顺着留在真慧身上的神?识印记找来此处的凌凇:“……”脏东西?怎么翻倍了?


    凌凇的到来,令其余正?沉寂在一家三口团聚的感动中的众人都戒备起来。


    吠吠抱着玉瓶满是眼泪地看向凌凇,表情有些诧异:“你为什么戴着面具,是因为长?得丑吗?”


    谢白鹭:“……”噗。


    凌凇没搭理吠吠,看向谢白鹭语气古怪:“就这么喜欢捡东西??”一会儿没见,又多了两只妖。


    谢白鹭反驳道:“这里面一半是你要强留的吧,与?我无关。”


    吠吠看看似是剑拔弩张的两人,看似小声实则并不地询问?茶茶:“他是不是讨厌你主人?”


    茶茶惧怕凌凇,但因为谢白鹭的袒护,她胆子也大,闻言道:“他是主人的道侣,但他另有所爱,不像爹你和娘亲,只有彼此。”


    虽然她不知道她爹娘是不是只有彼此,但不妨碍她如此说!


    吠吠皱眉,有些鄙夷地看了眼凌凇道:“丑人多作怪。”


    谢白鹭猛地窜起来,挡在了已杀意四射拔剑出鞘的凌凇面前,连连劝说:“谢道友,谢道友,别跟他们计较了,他们都只是妖啊,不怎么会说话不是很正?常的嘛!”


    凌凇垂眸看谢白鹭,怒极反笑:“尚道友,你可是要给每一个冒犯我的人求情?”


    先有绿茶妖,再有那三只小妖,如今还有这狗妖,怎么,每一个妖都比他重要?


    谢白鹭很无辜:“没有呀,下回再有别人冒犯你,我肯定不管。”


    下回的事?下回再说!


    凌凇最终还是收了剑。


    只是在他们打算继续上路时,事?情变得有些古怪了。


    本该跟谢白鹭一行?人告别的吠吠一家,非要跟着他们一起走一段。凌凇想?杀掉他们,但谢白鹭又不让,最后吠吠便带着茶茶跟在后头,谢白鹭照旧带着真意和真心、真慧的原形。


    这一支奇怪的队伍接下来便遇到了尚未远去?的左家人。


    左家那领头的金丹哪怕看到凌凇在也还是迎了上来,他们已知道凌凇是重伤之身,谢白鹭是在诈他们,又怎么会再害怕什么呢?


    因而,这一回他们是带着敌意而来的,他们的任务是找回绿茶妖,先前已经?先礼过?一次,这一次怎么也该是兵了!


    凌凇凉凉地看向谢白鹭:“尚道友,这回你可还要拦?”


    谢白鹭抱臂一脸不关我事?:“随你。”


    然而在凌凇动手前,却是吠吠第一个愤怒地叫着冲了上去?,只因茶茶小声说了一句,她和娘亲从前被他们欺负。


    吠吠哪里忍得了这个,为了给妻女报仇,他将茶茶推给谢白鹭便动手了。


    “你们欺负我的阿卿和茶茶,你们都该死!”他喊完,没给他们动嘴的机会,一条长?得很像蓬松狗尾巴的武器便挥了过?去?。


    左家人多,但领头只是金丹,吠吠却已是元婴,在境界上有压制,再加上他在气头上,并未留手,很快,这一队左家人便被结果?了。


    吠吠还是不解气,想?到自己不在时自己妻女受的罪,他又回头将玉瓶交给茶茶道:“茶茶,你好?好?照看阿卿,爹去?给你们报仇!”


    但他还没走,便被嫩芽狠狠拍了。


    茶茶道:“左家有元婴的,爹你不要冲动。”


    吠吠闻言,刹那耷拉下脑袋,像是受到打击的可怜狗狗,难过?地说:“是我太弱了,不然我再闭关升到……”


    他话没说完就又被嫩芽抽脸了,这回脸上竟出现了红印子,可见阿卿的用力。


    谢白鹭看着都觉得疼,但也理解阿卿的心情。闭关一次她们母女人就差点没了,再闭关那还了得?


    茶茶连忙道:“爹,娘亲曾说过?,君子报仇,百年不晚,咱们不要冲动,将来有他们受的。”


    吠吠连连点头:“阿卿说得对,幸好?有阿卿陪在我身边,不然我这狗脑子都想?不明白。”


    谢白鹭:“……”不是,倒也没有必要骂自己狗脑子。


    凌凇被抢了猎物,又见吠吠磨叽,便嗤笑道:“废物。”


    吠吠转头看向凌凇,神?情真挚:“我确实太废物了,阿卿早说过?我。你一定能保护好?心爱的人,不让她受到伤害吧!”


    凌凇没出声,双眸望向谢白鹭的方向。


    谢白鹭差点翻个白眼,看她做什么,她这算什么心爱的人?顶多就是秘境的余韵而已。


    她其实也能看得出来,影响早已不如刚出秘境之时。


    茶茶小声说:“他和主人的女儿已经?死了,爹你不要说这样的话啦,他会伤心的!”


    吠吠瞬间露出忏悔痛苦的模样,他感同身受地说:“对不起,我、我不知道……呜呜呜那你该多伤心啊,要是我的女儿死了,救不活了,我愿意陪她一起去?。”


    数双眼睛都望向凌凇,好?像在质问?他对“女儿”的感情怎么还不如一个刚见到女儿的妖。


    凌凇再一次确定,这多出来的也是脏东西?。


    可他但凡生出一点要动手的意思,谢白鹭便会警觉起来,他只觉心中愈发烦躁。


    最初他见到谢白鹭,确实是欣喜的,重新接近她,本是为了创造真实的相处记忆。


    结果?,不相干的妖越来越多,谢白鹭反倒愈发时时刻刻戒备他了。


    而且,这狗妖说的话也让他非常不悦。


    凌凇望向谢白鹭道:“你随我来。”


    谢白鹭不知他想?说什么,多半是吠吠一家的去?留,给了茶茶一个安抚的眼神?,便跟了上去?。


    两人在远离那一群妖的地方落下地面,没了几个妖在场,凌凇觉得周围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是他叫来谢白鹭,此刻也是他望向她,久久不语。


    他没有摘下面具,却道:“你可是还在意当初我追杀你一事??”


    谢白鹭眉头微蹙,他这是摊牌了,连表面上的伪装也不做了?可他怎么问?出这种?话的呀,谁会不在意这种?性命相关的事?啊,又不是健忘!


    不等谢白鹭回答,凌凇又道:“我如今并不会再杀你。”


    谢白鹭不禁心中讽笑,这种?话她也就是听听。当初发现他对她太过?在意之时,他的第一反应可是杀了她以绝后患啊。如今他不过?是在秘境作用下才暂时改了对她的做法,她要是真信了,将来倒霉的只会是她。


    但这会儿谢白鹭可不想?跟凌凇硬碰硬,她慢慢走上前,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仰头看着他漫不经?心地笑道:“谢道友,说什么呢?如今我们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她很适应这种?表面上的友好?,并不想?跟他有更多的内在纠葛。


    凌凇垂眸望着谢白鹭,双眸微眯,似在探究她说这话的意图。


    谢白鹭又是一笑:“不是要葬了她么?先做完这事?吧。”


    当凌凇发觉谢白鹭没死,她的死亡只是一个局的时候,当初看到她尸体的那种?痛苦便逐渐减弱了。事?到如今,他也并不后悔早先那么多次尝试杀她,若非那些过?去?,他们也不会是如今的样子。


    此刻他表明了心意,她并未正?面回答,可见她依然是在意的,但她也并无深究的意思。


    她想?要维持如今这他称她尚道友,她叫他谢道友的局面。


    凌凇不太满意,但这也总比她随时想?要逃开?好?。


    以往他没有这么多耐心,但那数年相处的记忆抚平了他的焦躁。


    谢白鹭自认为这次谈话目的达成想?走时,凌凇忽然出声道:“那狗妖很是碍眼,不杀可以,让他滚。”


    谢白鹭承认自己偶尔也是有些逆反心理在的,凌凇这么想?让吠吠离开?,可见是吠吠的话戳得他不舒服了。


    她忽而有了个想?法,故意叹道:“他可能是想?让他妻子能化形之后再离开?,如此更安全吧。这妖都比我们人修会谈情说爱。”


    既然此时此刻凌凇喜欢她,那肯定会有想?跟她谈情说爱的想?法吧,这是人类的求偶本能。可偏偏他除了一个送东西?是她当初引导出来的以外,其他的表现都不行?,那不是该多跟会谈的人学一学么?


    她适  时地让自己的神?情上多了几分羡慕。


    这样的羡慕并未持续太久,她很快便敛了神?色道:“等他的妻子化形了再赶走他们吧,就当做件好?事?了。”


    凌凇的眼神?足以表明他对“做好?事?”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但他并没有反对。


    谢白鹭转身往回走,心中渐渐升起期待。


    倘若凌凇领会了她的意图,真的开?始从吠吠和阿卿身上学会如何谈情说话,并因此真正?的,而并非因为秘境的影响而喜欢她,那多有趣啊。


    在凌凇和谢白鹭回来之后,几个妖的目光都或隐晦或直白地往他们身上打量。


    这一行?人继续前进。


    前行?路上并没有人说话,而在疾行?了一日后,众人停下休息。


    吠吠将玉瓶取出,那嫩芽已经?又长?出了些,打他的脸都更有劲了。茶茶也待在玉瓶身旁,满脸的濡慕之情。


    他们这一家三口,此刻并不完整,却很温馨。


    而另一边也是同样的一家三口。


    真心抱着真意撒娇道:“真意,你能变回原形吗?我好?想?靠一下。”


    真意抗拒摇头:“不要。上次你把我的毛都舔湿了,很难受。”


    真心摇晃着真意:“那我这次注意点嘛,我都好?久没舔了!”


    真意还是拒绝:“不行?。”


    她想?了想?道:“不然你找真慧。”


    真慧立即白过?来一眼:“滚蛋。”


    真心也摇头:“我才不要,真慧的原形可太硬了,剌舌头。”


    真慧面色难看:“谁让你乱舔的!”


    真心哈哈笑道:“真慧你别生气,那我下次不再说你难舔了。”


    真慧翻了个白眼,怒道:“谁管你说什么!”


    而谢白鹭这边,勉强也算是一家三口。要么把储物袋中的“女儿”算上,要么把小白算上。


    但这边就是十分冷清了。


    凌凇在打坐疗伤,他的伤这几个月就是在“好?一点了”“又差了”“再好?一点了”“又差回去?了”之间反复横跳。


    谢白鹭也在打坐恢复灵力。


    小白趴在谢白鹭肩头,一声不吭。


    等谢白鹭结束打坐,凌凇尚未结束,她忽然想?起一事?,走向真心三人。


    本在打闹的三人顿时停下,看向谢白鹭。


    谢白鹭道:“你们知道木华真人之事?吗?”


    真心眼睛一亮:“知道知道,我全都知道!”


    谢白鹭道:“那你可知木华真人的道侣叫什么?”


    真心一愣,怔愣摇头。对哦,他所听到的故事?里,那位只是作为宣扬木华真人情意的背景,从来不曾出现过?他的名?字。


    谢白鹭道:“他叫巫渤,跟木华真人一样曾是虞家的人。”


    至于巫渤在得知木华真人为他殉情之前的那些误会,就不必多说了。


    她先前已答应要将他的名?字与?木华真人永远绑定,但这事?当初只有她和凌凇知道,先前她还在烦恼该怎么流传出去?,才能不让凌凇知道她还活着,便一直没有着手。


    现在好?了,凌凇已经?知道她还活着了,那她就再无所顾忌。


    真心对于木华真人的事?很感兴趣,闻言连忙追问?。但谢白鹭对于在秘境中经?历的事?多少是当初的事?并没有准确的判断,因而也不敢多说,只精准地道出巫渤的名?字。


    她道:“一对至死相爱的道侣,却是一方名?声远扬,一方不曾拥有姓名?,这多少有些遗憾了,你说可是?”


    真心连连点头:“上前辈说的是!我今后必定要让巫渤和木华真人的名?字被所有人一起记住!”


    这正?是谢白鹭要达成的目的,满意地点头离开?。


    凌凇还在打坐,谢白鹭便继续修炼,刚提升的小境界总要多稳固下。


    如今这身体是她自己的,修为是一切的根本,她比先前还在用危玲的身体时更勤奋。


    如此休息了一夜,到了第二天,阿卿已长?出了许多的枝丫。


    又过?了平静赶路的两日,这天傍晚休息时,阿卿能成功化形了。


    看到阿卿化成人形的那刻,茶茶便泪流满面地扑了上去?。


    阿卿的容貌很是温婉,她在还是原形时已明白了她死后发生的事?,在化形之后第一时间安抚了哭得不可自抑的茶茶和吠吠,便推开?他们,来到谢白鹭跟前诚恳道谢。


    谢白鹭发觉阿卿这绿茶妖跟茶茶并不相同,她看起来更像是人类闺阁中的小姐,温婉有礼,但比一般小姐坚韧。


    她笑着摇头:“我并未做太多,茶茶他们已经?道谢过?,阿卿不必再多言谢。”


    阿卿起身,面上挂着浅笑:“应该的,我们一家麻烦您许多,只是我们没什么您能看得上眼的东西?,只能暂且将这恩情铭记在心,将来万死不辞。”


    谢白鹭就喜欢这样知恩图报的一家,两方又说了些客套话,阿卿才离开?,回去?后就被吠吠和茶茶给抱住了。


    阿卿的容貌确实美丽,但也不是美到人挪不开?眼,但她身上自有一种?温柔包容和坚韧,撼人心弦,难怪能迷住左家那位。


    谢白鹭也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互动,嘴角不禁露出姨母笑。


    吠吠果?真如同他先前所说的,在阿卿化为原形之后便紧紧抱着她,将脑袋在她肩窝里蹭了又蹭,跟小狗标记地盘似的。


    谢白鹭甚至看到吠吠差点就撩开?衣摆,但被阿卿一巴掌拍下了,吠吠便委委屈屈地望着阿卿。


    她没有证据,但她怀疑刚刚吠吠是想?撒尿标记。


    茶茶从前跟娘亲相依为命,爹在她这里就只是个模糊的符号,但今日她知道了,爹是来跟她抢娘亲的!


    她委屈道:“娘亲,我也想?抱抱你,爹挡着我了!”


    阿卿便推开?了一点吠吠的脑袋,温柔地将茶茶抱入怀里。


    吠吠不满地看着阿卿:“阿卿,从前你都只抱着我的……呜呜呜你不爱我了吗?”


    阿卿温柔地看着吠吠,三十七度的嘴里却说出了冰凉的话语:“再跟你女儿争,就走开?。”


    吠吠呜咽了一声,果?断变回了原形,以中华田园犬的小体型占据了一点来自阿卿的怀抱。这回阿卿揉着吠吠的狗头,他便满足地哼唧起来。


    谢白鹭收回视线,便发觉凌凇不知何时似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一家三口。


    她虽然是有让凌凇好?好?学学怎么谈情说爱的想?法,但是他可别学歪了,吠吠变成原形是小巧可爱,他要是变成血魔的样子,那就是可怕了!


    凌凇收回视线时划过?谢白鹭,露在外的眼睛微微弯起,似在笑。


    谢白鹭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希望他能聪明点!


    凌凇的目光却已移开?,若有似无地落在了真心三人那边。


    真心还是说动了真意变成原形,这会儿他正?在给真意梳毛,并轻轻地抚摸着真意的脊背。


    谢白鹭看了会儿大惊,喂,大庭广众之下啊,摸哪里去?呢!


    没一会儿,真心便也变回了原形,缠绕在真意身上,那画面就更加不忍直视了。


    真意忽然不满道:“不行?,我才不听你的。”


    就目前谢白鹭看到的,植物类的妖变回原形时,可不会说话,想?来是两人惯有的默契,让真意明白了真心想?干什么。


    下一刻真意道:“我不会尿在你身上的,你快给我变回去?!”


    谢白鹭:“……?”


    不是,这画风也太奇怪了吧!她当然还记得真心说过?他和真意的相识,就是真意在大一片的野天胡荽中选中了他,在他身上尿尿,他想?重现当初的相识也算情有可原……可原个屁啦,既然已经?成了妖有了人形,就好?好?当人啊!


    真心真意在打闹,真慧翻了个白眼远远躲开?,眼不见为净。


    凌凇的目光再次落在谢白鹭身上,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谢白鹭:“……”不要想?了!再想?就要变花市文学了,她拒绝!


    她沉默数秒还是出声道:“妖之间的谈情说爱,还是太超前了哈,我们人修甘拜下风。”


    她的声音很轻,但她知道凌凇一定能听到,因为凌凇笑了一声。


    她忽然怀疑,凌凇该不会是发觉了她的意图,反过?来在调侃她吧?


    但这事?她没法验证,只能不去?多想?。


    可能是这队伍里明面上有一个元婴,两个金丹,并没有多少不长?眼的来挑衅,接下来的这一路都很平静。


    休息时那几个妖的画风也不全是那样不忍直视的。


    真心会摘漂亮的花做成花环送给真意,真意会欣然收下,然后两个人一起去?闹真慧,非要等真慧火大把他们的花环给扯烂了才肯罢休。


    真心和真意也会安静地依偎在一起,不说话也不做什么,就静静地看着前方,这时候的他们看起来十分般配,直到真心突然很煞风景地开?口:“真不能再尿一次在我身上吗?”


    而吠吠那一家三口,除了狗粮有点多,画风还算正?常。


    吠吠在阿卿面前已不是什么元婴妖修,他就像一条癞皮狗,什么都要阿卿帮忙,明明不需要吃饭了,看到阿卿和茶茶在吃果?子,他也非要躺在阿卿腿上,张开?嘴要阿卿喂他,不喂就跟毛毛虫一样扭动身体。


    阿卿总是包容他的胡闹,把果?子切开?喂吠吠嘴里,吠吠每一次都要连她手指一起含住,弄得阿卿脸都红了才故意吧唧嘴放开?。


    茶茶看着自己爹娘的撒狗粮也是捂着脸做出不敢多看的样子,偏又张开?手指从缝里偷看,看得津津有味。


    当阿卿起身时,吠吠也会跟连体婴似的贴在阿卿身侧,阿卿去?哪里他跟去?哪里,脑袋还靠在阿卿肩头,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阿卿若骂他一句,他马上会红着眼哭唧唧,说自己是多么爱她,她不要烦他不要不要他。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谢白鹭看得有些眼热,当初她要是穿越后也能有这样的“舔狗”,那日子该多惬意啊。哄人而已,可比没日没夜地逃命舒服多了。


    先前谢白鹭说吠吠他们是为了保证阿卿化形前的安全,才会跟着他们,如今阿卿已经?化形,吠吠一家还跟着他们,但凌凇既然没再提,谢白鹭自然不会说起这事?。


    他们这一支奇怪的队伍,经?过?了十数天的跋涉,终于在这一日,回到了当初谢白鹭初穿越之地。


    当时跟谢白鹭一起躺着的尸体早都不见了,不知道是被好?心人安葬了,还是被动物妖兽叼走吃掉了。


    但地面上的鲜血尚在,依然还有淡淡的血腥气。


    凌凇准确地站在了当初他第一次见到谢白鹭,提剑准备杀她的位置。


    谢白鹭这回不是站在他对面,而是站在了他身旁。


    两人都没有出声。


    其余妖都在远处待着,吠吠软骨头似的靠在阿卿身上,奇怪道:“茶茶,他们为何要把女儿葬在这里?”


    茶茶摇头:“我也不知道,主人没说过?。”


    阿卿推了推吠吠,让他站直,低声道:“所有人都有各自缅怀的方法,咱们不必多言。”


    真心三人只是肃穆地看着谢白鹭和凌凇,这一刻他们终于再一次意识了谢橙死去?的事?实。


    真心红着眼睛道:“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谢橙竟然就这么死了。先前她明明那么多危险的情况下都还能活着。”


    真意点点头,哽咽着说:“凡人不是相信投胎转世吗?我希望谢橙能投胎到一个好?人家。”


    真慧回想?起跟谢橙相处的点点滴滴,似讥讽又似感慨:“她那样的人,不管投胎到什么人家,都不会过?得太差。”


    在几个妖的注视下,凌凇以灵力“挖”出一个大坑,将储物袋中的危玲尸身取出放入。


    经?过?某种?特殊处理的危玲还是谢白鹭死时的样子,神?色平静,像是早就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看到危玲一点点被泥土盖上,谢白鹭心中也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情绪。


    这是她的开?始,也是她一个阶段的结束。借用危玲身体时,她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小命拼搏,而如今,她拥有了自己的身体,也不用再像过?去?一样紧绷。


    凌凇将最后一抔土盖上了危玲的脸。


    他有数年的记忆里都是谢白鹭现如今这张脸,因而对于她换了个模样,他并无别扭之处。


    在彻底将这具尸身埋葬之后,他有种?过?去?已经?过?去?,未来的一切可以重新开?始的感觉。


    就像他和谢白鹭。


    就像曾围绕在他身边的阴谋。


    最后谢白鹭没有给危玲立碑,怕有人还以为这里面会陪葬了什么好?东西?而把墓都给挖了。


    她再最后看了眼那已经?恢复平整的地面,才笑着问?凌凇:“谢道友,如今你的爱侣都安葬了,那接下来我们可是该分道扬镳了?”


    凌凇浅笑:“可以啊。”


    见凌凇回答得这样干脆,谢白鹭心中疑惑,但随即明白了,她确实可以走,假如她不在乎还被凌凇用神?识印记标记着的真慧的话。


    只不过?,先前她是毫无办法,只能被凌凇威胁,但今日却不是。


    因为多了吠吠这个变数。


    单从修为上来说,吠吠的修为比凌凇高,他可以抹除凌凇的神?识印记。以她对吠吠一家的恩情来说,帮这点小忙是应该的吧。


    那接下来她唯一要做的事?,便是拖住凌凇。


    凌凇不是表现得喜欢她吗?那么就让她看看,他能有多喜欢,有没有喜欢到打不还手的地步。


    谢白鹭忽然抬手握住凌凇的手,在他惊诧看来时,她的碧落已唤出,同时扬声道:“真慧,找吠吠!”


    真慧既能护着真心和真意这两个小傻子周全,脑子自然是有的,哪怕谢白鹭的话如此简洁,他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眼看着两人就要再次刀剑相向,真慧立即拉上真心和真意,并出声让吠吠一家跟自己走。


    吠吠一家本还在看着安葬人的伤感一幕,哪想?到画风突变,但因谢白鹭的恩情,他们并未多问?便随着真慧离开?。


    茶茶察觉到这大概就是离别了,很是不舍地一直望着谢白鹭。


    而这时的谢白鹭,碧落的剑刃正?跟噬殇的撞击在一起。


    凌凇眼中的焦躁恼怒怎么都压不住,他不怕那几个妖离开?,他在意的始终是谢白鹭总是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与?他刀剑相向。


    谢白鹭笑道:“你不是问?我,是不是还在意当初你追杀我的事?吗?让我也杀你一次,我就告诉你答案,可好??”


    凌凇那双黑亮的眸子逐渐被兴味填满,此时周围已没有其他人,他抬手取下面具,露出那张尚且有一些鳞甲覆盖的脸。


    “你怎么知道,我就没有被你杀过??”他也笑,这张英俊的脸哪怕覆盖了鳞甲,依然邪肆动人。


    谢白鹭先前只以为凌凇戴面具是为了遮掩容貌,此刻才知他这副模样一旦暴露,不管认不认得他是凌凇的人,都会恐慌。


    只是愣神?片刻,谢白鹭便嗤笑出声,只以单音节表达嘲讽:“哦?”


    她什么时候杀过?,她怎么不记得?难不成他把这鳞甲覆面也算成她的过?错?


    凌凇垂眸,狭长?双眸里蕴满了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兴奋:“我拥有血魔血脉的事?,你怕是早知道了吧。而每一次激发血脉,我都会离彻底成为毫无神?智的怪物更近一步。”


    谢白鹭笑容微敛。


    他继续说,笑得好?像他在说的不是他自己的性命攸关之事?:“我以为你死那日,我本可以先离开?的,但我没有,我等着那几个分神?到来。你知道是为何么?”


    谢白鹭回忆起了当时她以龟息诀藏于水下时看到的那一幕。从前她不是没有看到过?凌凇血脉激发的样子,只是红眼睛,皮肤并无变化,可那时,他却几乎全身都是鳞甲,血脉激发的程度明显更深了。


    似是不需要谢白鹭的回答,凌凇轻轻抬手,抚上她的面颊,轻笑:“因为你死了。”


    对当时刚出秘境的他来说,谢白鹭是他的一切,但她死了,他的一切乐趣都随着她的死亡而消失,所以往常他会克制自己的血魔血脉,但那一天连这最重要的事?都不再重要。


    若是换成如今的他,或许他不会做到这地步,但这并不妨碍他将此事?拿出来说给谢白鹭听。


    他从不是只会默默为旁人做什么的人,他做的事?,就要让她知道。


    谢白鹭当时哪怕还在原地,却也不知凌凇的心态,如今听他这样说,也不知真假。


    但她偏向于是真的,因为当时他刚从秘境里出来,以他在那些循环时间里每一次都原谅了她的“背叛”的情感,确实会因为她的死而自暴自弃。


    因为她死了,所以一切都无所谓了,她对他来说最重要。


    她知道他的潜台词,心中生出些许的涟漪,但很快便被理智压下去?。


    即便当时当地他是那样的情感,可这又能改变什么呢?改变不了过?去?,改变不了她曾在他的追杀下受到的一切精神?折磨。


    谢白鹭轻飘飘又显冷酷道:“是么?可那时动手的不是我,而且我在场,看到的可是你压着那些分神?打。”


    哪怕有自暴自弃的成分,但当时的情况,他想?逃离就一定逃得掉吗?他激发血脉,说到底还是在自保,而且以他当时的情况,不提高血脉激发程度,只怕也逃不脱那些分神?的围堵。


    至于如今面上未退的鳞甲,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后遗症罢了,跟被囚禁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卖惨被谢白鹭轻描淡写驳回,凌凇却不甚在意地笑了起来:“原来当时你还在啊。可是想?亲眼见我死在那些分神?手下?”


    谢白鹭挑眉:“可惜没看成。”


    凌凇不笑了,凝视着谢白鹭这让他在秘境之后总是梦见的容颜,颔首:“那便来吧。”


    他低头在谢白鹭唇上轻轻触碰,便随着碧落陡然绽开?的剑气迅速退后。


    今日,谢白鹭是金丹中期,而凌凇是金丹巅峰。曾经?,凌凇以金丹中期修为对决过?金丹巅峰的滕安岚,但那时他并不想?认真打,很干脆地认输了。


    但谢白鹭不会认输。


    她曾经?一见到凌凇就跑,怕他怕到生出心理阴影,但现在,她也有了与?他一战的勇气,哪怕这勇气建立在她觉得他喜欢她不会杀她的前提之上。


    小白依然趴在谢白鹭肩头,并抖得她都感觉到了,她温声道:“小白,不要紧的,怕就回五星鼎去?。”


    小白本来是想?回去?的,但它忍住了,哪怕声音颤抖还是坚定地说:“主人,我不怕,我要与?你并肩作战!”


    其实它还是怕凌凇怕得要死,哪怕重新见面之后他并没有再多关注它,看起来已经?并不想?拆它了,它还是怕他,但它主人也有跟凌凇正?面对抗的勇气,它可不能输给主人了!


    主人是气运之子,今日说不定能杀杀凌凇的威风呢!凌凇受重伤了,还老是吐血,它主人可以的!


    第63章 猜不透


    在远离了?谢白鹭和凌凇二人之后,真慧便请吠吠帮自己去除凌凇留下的神识印记。


    因为?境界上的压制,吠吠很轻松便抹除了?神识印记,并顺便帮真心和真意也看了?看,确认他们身上没有。


    真心不安道:“上前辈怎么就跟谢前辈突然动起手来了?……”


    三人小团体中的智慧担当真慧神色复杂道:“自然是为?了?我们。”


    那两人的关系很是奇怪,看起来共同在隐瞒着什么,但关系又并不那么融洽,一个对他们满是敌意,另一个又总是庇护他们……


    真心恍然道:“我就说上前辈是个好?人,她竟然愿意为?了?我们跟她的道侣对抗!不愧是谢橙的娘亲。”


    他说着心情又变得低落起来,毕竟他口中的人已经死?了?,尸体还是他们亲眼看到埋的。


    真意抱了?抱真心安慰他。


    真慧沉默片刻后道:“我们快离开吧,免得浪费了?尚前辈的一番好?意。”


    其余两人自然没有意见。


    吠吠目送三人离去,他和茶茶阿卿跟那两人都没什么仇怨,因而并不迫切离去。


    阿卿察觉到女?儿的低落,揉了?揉茶茶的脑袋道:“茶茶,走吧。你如今若跟着她,只能成为?她的累赘。”


    一句话击中茶茶的心窝,她怅然点头道:“我明?白的娘亲,我们走吧!”


    吠吠低头凑过来撒娇:“阿卿,我也要!”


    阿卿无奈地也揉了?下吠吠的脑袋,他才心满意足地带着妻女?离去。


    在所有的妖都离开之后,谢白鹭便心无旁骛地对上凌凇。


    这一次,她是进攻方。


    在这些?时日里,她与碧落剑的关系愈发契合,今日她又多了?几分专注,碧落剑便如臂使指,浅蓝色剑光如同精灵般跃动,灵活刁钻地袭向凌凇的致命之处。


    凌凇到底境界高于谢白鹭,与人比斗的经验也远多于她,游刃有余地躲开谢白鹭的剑招,紧盯着她的双眸里渐渐染上欣赏的笑意。


    直冲凌凇心脏的一剑被他侧身避开,噬殇与碧落相击,发出铿锵脆响,凌凇笑道:“你的剑法比过去精进许多。”


    谢白鹭不甘示弱地挑衅道:“你却是没多少长进啊,不久前我还只是个筑基而已,怎么连杀我都要这么费劲?”


    碧落横斩,剑气荡开噬殇,凌凇便也顺势退后。


    谢白鹭长剑追去,舞动的剑光笼罩凌凇的几大要穴。


    噬殇回击,每一次都精准地挡住那些?剑光,凌凇含笑的嗓音透过两人共同交织成的剑光网传入谢白鹭耳中:“这几个月光顾着疗伤,确实?没多少长进。”


    噬殇轻震,剑气逼退谢白鹭,只听凌凇补充道:“何必这么说,你明?知我不会再杀你。”


    “是么。”


    谢白鹭冷淡地回了?一句,碧落在她手中挽了?个剑花,再次迎上。


    凌凇一边只做防守之势抵挡着谢白鹭的凌厉攻势,一边道:“你要如何才信?”


    谢白鹭的语气简短又冷酷:“你死?。”


    凌凇却也不生气,反倒咧嘴笑起来:“那你可还得加把?劲,如今的你奈何不了?我。”


    碧落与噬殇相击不断撞出剑光,最?后一次剑刃相抵,谢白鹭越过两人间交击的剑看向凌凇扬眉笑道:“那你就不能让让我么?”


    凌凇神情玩味:“我敢让,你便真敢杀?”


    碧落激射出数道剑气,其中一道从凌凇的手臂处穿透,二人再次分开。


    血色刹那染红了?凌凇的白衣。


    谢白鹭一时间没有继续攻击,凌凇说得没错,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他哪怕真站在那里让她杀,她也不敢轻易动手。他的血脉激发是在他昏迷时都能自动防御的,她可奈何不了?他。


    噬殇剑尖垂下,凌凇淡然悬浮在半空,任由手臂上的血顺着噬殇的剑身滴落。


    估摸着真慧他们已经走远,且跟凌凇真刀真枪地打上了?一场,谢白鹭心中的郁气也消散了?些?。


    正当她打算认怂说一句不敢时,却见凌凇眸光潋滟,似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低声蛊惑道:“要不要试试?”


    试试?试什么?让她尝试杀他吗?还是……


    凌凇这话似乎并不需要谢白鹭回答,下一刻伴随着他双眸逐渐变红的是小白的尖叫声。


    谢白鹭迅速掐诀,同时心中大骂,神经病吧!她就知道凌凇这人不能相信,他的行?为?也太不可预测了?!


    凌凇红眼的速度非常快,并且面?前只有谢白鹭一人,她被迅速锁定,在凌凇变得锋利的五指成爪抓来时,她只能中途放弃神行?诀,抬手挡住了凌凇袭来的手,并迅速断开跟这只手的联系,猛然退后,从储物袋里又取出一只用树枝新做的手安上。


    自从那天被凌凇不小心把手扯下来之后,谢白鹭就有了?这想法,就跟壁虎断尾一样。她还做了?改良,以?灵石和树枝一起做为?核心,如此可以延长保持手臂形状的时间。


    她的储物袋里除了?手,还有脚,都是非常方便拆卸的部分。至于脑袋,她暂时没敢尝试,怕断了?人就没了?,偏偏备用手脚都得树枝接在她身体上才能成形。


    重新拥有两只手后,谢白鹭一边退一边加快速度掐诀。凌凇血脉激发的状态连分神都能杀,她一个小小的金丹还是跑快点吧。


    幸好他只是实力上能对抗分神,与真正的分神不同,只喜欢以?肉身攻击,不然她还要担心神行?诀被破。


    在谢白鹭努力拉开距离的时候,凌凇正跟第一次扯下谢白鹭的手臂时一样,有些?迷茫地看着手中这他都没用力就掉下来了?的手臂。


    待他再抬眼,谢白鹭已退开很远,他当即追上。


    谢白鹭的手速快到都是残影,在凌凇接近前终于完成神行?诀,化作一道白光离去。


    凌凇紧随其后。


    这一次,谢白鹭一口气跑出去了?三百多里,如今她已是金丹,能跑的距离更远了?。


    小白惊魂未定:“那疯子?怎么还是那么疯啊!明?明?是他自己说不会再杀你,竟然还任由自己陷入失控的危险状态!”


    谢白鹭同样气愤:“可不是嘛。幸好?我就不信他的鬼话。”


    已经远离凌凇,小白也很快平静下来,崇拜道:“主人,你刚才好?厉害,竟然能跟那疯子?打个有来有回,你还伤了?他!”


    谢白鹭笑道:“好?说好?说,将来我还能更厉害。”


    嘴上是这么说,她心里却很清楚,凌凇确实?在让着她。不然她修为?不如他,战斗经验也不如他,凭什么不被他秒杀?


    但那都是他应该做的!


    小白激动道:“主人,我们趁这个机会远离那疯子?,再隐居起来好?好?修炼吧,以?你的天赋,一定能很快追赶上他,迟早能干掉他!”


    谢白鹭心道,那是不可能的,凌凇的天赋还有血魔血脉的加成,她赶不上。但她自然不会扫兴,回道:“好?,我们一起努力!”


    此时谢白鹭已离开凌凇有三百多里远,哪怕他实?力超过分神,也不可能瞬息间便跨过这么长的距离,但以?她的谨慎本性,不会赌他追不过来的可能性,因而在短暂的修整之后,她便又一次打算使用神行?诀。


    然而令她诧异的是,神行?诀的最?后一个手诀结束,她并未离开此地。


    小白惊呼:“主人,好?像有什么东西困住我们了?……可能是某种?法宝!”


    这法宝都能让神行?诀失效,该多厉害啊,难不成也是神器?


    五星鼎如今并不是完整状态,被别的神器压制在所难免。


    谢白鹭顿时心生戒备,观察四周。


    这里是一处山谷,有低矮的灌木和高耸的大树,还有悠闲吃草的草食动物。不远处,一座木屋在树木掩映下若隐若现。


    明?明?是很普通平静的山野景象,却令谢白鹭汗毛直竖。


    那座木屋,她先前怎么没看到?明?明?就在她视野前方,直到神行?诀失效,她发觉不对劲观察时才好?像突然出现在她视线中一样。


    谢白鹭轻声道:“小白,那座木屋你看到了?吗?什么时候出现的?”


    小白声音也很轻,还带着颤意:“先前还没有的!一眨眼它就出现了?!”


    这简直是恐怖电影里的桥段,谢白鹭站了?数息,转头就走。


    好?奇心害死?猫,她还是远离那诡异的源头吧!神行?诀用不了?,她就靠走的。


    一炷香之后,谢白鹭看到前方又一次出现了?那座木屋。


    她脚步一顿,飞上天空往另一个方向去。


    没一会儿,这次因为?在空中,谢白鹭更早地看到了?那座木屋,而且居高临下,她看到了?木屋外有个人正在品茶。


    小白恐惧道:“主人,我们这是遇到鬼打墙了?!”


    谢白鹭戳了?下小白的脑袋:“你一个器灵学什么凡人说话!”


    要真是鬼打墙还好?了?,修士怕什么鬼。


    小白的恐惧源头却并非这走不出去的境况,而是那正在喝茶的人,它低声道:“主人,那人的修为?我看不透!”


    能在这样的山林中如此悠闲之人,必定是个修士,可偏偏对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谢白鹭见过不少分神,那些?分神都没给她这种?感觉,她怀疑此人的修为?更恐怖。


    若是如此,她也不用挣扎了?。对方倘若想对她不利,她也跑不掉。


    因而,谢白鹭往前飞去,在距离木屋还有数十?丈时礼貌地落了?地,慢慢走过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她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


    对方看起来是青年?模样,一身白衣,并未束发,又黑又亮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因为?他正坐着而拖了?地,却未曾沾染一丁点儿灰土。


    正执着茶杯的手纤长白皙,骨节分明?,轻巧地举起茶杯,送入口中。他的唇薄而淡,五官乍一看很普通,细细看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轻纱,倘若转开视线,就再也想不起他的样貌。


    此时,他的目光落在木屋侧旁的一小片竹林上,身子?斜倚,旁人做起来懒散没个样子?的动作,在他这里却显得自然恣意。


    不等谢白鹭开口,那人便道:“来啦?”


    语气熟稔,好?像他们是许久未见的老友似的。


    谢白鹭脚步一顿,面?上展露一个礼貌的微笑:“前辈好?,我叫尚舞,无意间路过此地,好?像出不去了?,前辈可以?放行?吗?”


    青年?指了?指自己对面?:“渴了?吧,坐下喝杯茶。”


    谢白鹭:“……”根本没听她说话是吧!


    哪怕心里有再多话要说,谢白鹭还是只能走过去在对面?坐下。


    刚才她没有细  看,此时才注意到,青年?的对面?果然有茶盏,而且,是两个。


    谢白鹭心中微动,是因为?这里还有另外两个人,还是……


    青年?道:“歇会儿,还有一人。”


    谢白鹭强忍住询问的冲动,想了?想还是拿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小口。


    不知是什么品种?的茶,甘冽清香,还有回味,很好?喝。


    青年?的目光一直落在谢白鹭身上,换别人可能会显得唐突,但不知为?何在他身上却不会给人冒犯之感,反倒让人觉得他亲切,不自觉心生好?感。


    小白在谢白鹭脖子?上轻轻舔了?下,才打断了?谢白鹭对此人好?感度的不断攀升,也因此小白被那青年?轻飘飘看了?眼,它瑟缩了?下,忽然消散身形,逃回了?五星鼎内。


    谢白鹭登时更为?警惕,要是能跑她早跑了?,最?怕的就是这种?不知不觉影响精神的东西。


    像是那个幻觉秘境,就算凌凇明?知是假的又如何,那些?假东西留下的烙印是真的,至今还在影响着他。


    就像此刻,哪怕她明?知道眼前人危险,还是觉得他很亲切,忍不住想对他放松警惕。


    谢白鹭出声打破静谧:“不知前辈如何称呼?留下晚辈又是为?了?何事?”


    青年?轻点桌面?,笑得温柔无害:“别急。”


    简单两个字,让谢白鹭没了?问话的欲望。而在她意识到她并非恐惧此人,而是因为?他的话而失去了?继续追问的“想法”,她更为?惊惧。


    他抹去了?她的想法。


    她垂头看着桌面?,如对方所说安静下来,只有心中满是惊涛骇浪。


    是要再等另一个人吗?等的是谁,另一个经过此处的倒霉蛋,还是有特定人选?


    他最?开始说的“来啦”,究竟是他的说话习惯,还是他确实?在有目的地等她?


    谢白鹭也不知自己等了?多久,她那杯茶盏里的茶水已经被她喝光了?,她的所有法宝她也已在脑中过了?一遍。


    终于,青年?抬头看向谢白鹭身后。


    谢白鹭蓦然回头,看到身后的人是凌凇时,她竟也不觉得意外。


    此时凌凇已恢复了?正常,目光从那青年?身上移到谢白鹭身上,走过来后从储物袋里取出样东西递给谢白鹭。


    正是谢白鹭先前自断的那根手臂。


    谢白鹭:“……”她不想要,总感觉这手已经不干净了?。


    她仰头看着凌凇,表情淡定:“既然是你的战利品,你就收着好?了?。”谁知道他有没有在这手臂上做什么手脚啊!


    凌凇未动,挑眉嗤笑:“我留着它做什么?”


    谢白鹭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尽量不让自己往黄色废料的方向想,她拿过那手臂,运气灵力击向它,这本来就不是血肉之躯,瞬间消散,只剩下一根树枝,被她往远处一抛。


    这期间,那青年?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直到手臂被销毁,他才微笑地指了?指谢白鹭身旁道:“坐。”


    凌凇也不是非要找死?的人,在发觉对方的修为?深不可测,而他无法离开之后,自然暂且妥协。


    他在谢白鹭身旁坐下,而她一手捞凳子?往旁边挪了?挪,一副不想跟他靠太近的模样。


    青年?托腮看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不说话,凌凇便当他不存在,对谢白鹭道:“是我留手了?,还是你自己逃的?”


    谢白鹭侧头看向他,脑门几乎要冒出个问号,他脸皮是够厚的啊,明?知他的血脉激发状态不可控,还任由她面?对那个状态的他,事到如今还来问她。


    谢白鹭面?无表情道:“你留手了?。”


    凌凇眉头一挑,他失控状态没有意识和记忆,竟也会对她留手?


    两人对面?的青年?却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点了?点谢白鹭的手臂道:“你确实?留了?她的手。”


    凌凇:“……”


    他记得自己恢复神智时发觉手中拿着谢白鹭的手臂时有一瞬心跳失序了?,但转念看到那手臂截面?平整,知道多半不是他强行?撕下来的,才放了?心。


    谢白鹭不想回忆先前她直面?血脉激发状态的凌凇时有多慌,看向那青年?道:“前辈,人都到齐了?吧,请问您有什么事么?”


    过了?这么久,她被他抹去的想法又能生出来了?。


    青年?这回没再卖关子?,微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一个人待在此地颇觉孤单,正好?留你们二人作伴,三个月后你们若能让我满意,我便放你们离去。”


    至于不能满意又如何,他没说,但答案很明?显。


    谢白鹭看那青年?的目光微微有了?变化。什么叫“让我满意”?这个人该不会是男女?通吃吧?这种?不符合公序良俗的发展不太好?吧……


    想是这样想,但谢白鹭发觉因为?对此人逐渐升高的好?感度,她竟然也没太多排斥心态……


    凌凇的一声嗤笑打断了?谢白鹭想法的滑坡,此时她的想法已从“如果是他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滑到了?“只要是他,几人行?都行?”。


    她陡然沁出冷汗,但更可怕的是,明?明?她知道这些?想法不是出自她的真实?意愿,她依然觉得它们没什么不对。


    她隐晦地瞥了?凌凇一眼,突然就对他生出了?一点感同身受的同情。


    第64章 被困三个月


    凌凇的目光挑衅似的落在那青年身上,面?露嘲笑:“我们若不肯呢?”


    谢白鹭收回视线,不附和也不反对。凌凇头没那么铁,先前面?对淡泠时他也知道隐忍,此时不过是不想表现得那么顺从罢了。


    在这个可怕的陌生人面?前,她和凌凇只能是同一阵营。


    不知凌凇是不是对这个人有抗性?,她感觉他好像对此人并无她这样没来由的好感,或者有但并不明显。


    青年并未因凌凇的态度而生气,面?上依然挂着淡淡的微笑,就?是说出来的话不怎么动听:“那我只好把她杀啦。”


    青年的目光落在谢白鹭身上,看起来没有杀意,但她并不会当他的话是玩笑。


    只是,明明说不同意的是凌凇,杀她做什么?要杀就?杀凌凇啊!


    她几乎想跳起来表示反对,但她忍住了,总不能让他们的联盟从一开始就?分崩离析。


    凌凇嘴角微勾:“我们同意了。”


    他的目光幽幽落在谢白鹭身上。


    谢白鹭保持礼貌微笑。


    凌凇也滑跪得太快了,若非她知道他们不可能是一伙的,简直像是他们在演戏以此来凸显她对凌凇的重要性?。


    但她完全?不会被触动,凌凇不同意还能打不成?真要动上手,她得死,他也活不了。


    青年毫不意外凌凇的选择,他微笑道:“很?高兴你们能同意,这三个月我们应该会相?处很?融洽的。我叫薛炜,你们呢?”


    凌凇此刻并未戴回他的面?具,面?上依然有狰狞鳞甲,不过自始至终薛炜都没露出异样神情,也不知是早有预料还是并不在意。


    不过,凌凇说的依然是假名:“谢林。”


    谢白鹭已经说过一次,出于?礼貌便再说一次:“尚舞。”


    青年笑着摇头:“你们两个啊,连名字都不说真话。”


    凌凇和谢白鹭两人面?色平静,并不心虚。


    谁又知道这个人说的名字是真是假呢?反正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能用来指代就?行。


    趁着现在的氛围还不算太糟,谢白鹭问道:“前辈需要我们做什么?”


    薛炜细长的手一摊:“随便你们。”


    谢白鹭如释重负,幸好她脑中的黄色废料不是真的。


    但也正因为他这样什么信息都没泄露,让谢白鹭根本猜不透此人这样做究竟要达成什么目的。


    她看向凌凇。


    凌凇也转过视线,眉头一挑道:“走?吧。”


    谢白鹭目光又转向薛炜,见他并无反对意见,便跟着凌凇一起走?向林中。


    反正他们也出不去,而且薛炜修为深不可测,只怕不管他们在哪里都能知道他们的动向,因而便不管他们要去哪待着。


    两人一前一后,几乎走?到了这块怎么都走?不出去的地方的边缘才停下。


    凌凇转过头看她,似是在打量她。


    谢白鹭沉着脸并无多?余表情。


    凌凇笑了起来:“看来你并未受伤。”


    谢白鹭道:“是呀,只不过丢了一只手臂,算什么受伤呢?”


    凌凇走?进一步,挑眉道:“在生气?”


    谢白鹭如今对于?他上一刻要杀她,下一刻就?若无其事?的态度转变已经能熟练应对,皮笑肉不笑道:“没有呢。”


    幸好她就?没有太相?信他的话,也足够谨慎,不然她真能被坑死。


    凌凇的心情似是不错,轻笑道:“我失控时都不曾杀你,不正印证了我的话么?”


    他就?是仗着失控时没有记忆胡说八道啊!


    谢白鹭觉得当时他血脉激发状态时是因她掉下的那根手臂而产生了片刻的迷茫,才给了她逃脱的机会。若非她有后备的手臂,哪怕能断臂脱离他的掌控,也没办法?使用神行诀离开。


    什么不曾杀她,明明就?是她足够谨慎,加上一点儿运气,他才没能杀掉她。


    但这种各执一词的事?,谢白鹭懒得再争辩,只讥讽道:“那你当时为什么非要进入那种状态呢?明明没有必要,却非要置我于?危险之中,你说的话,没有一点儿可信度。”


    凌凇道:“但结果不是好的么?”


    谢白鹭懒得再跟他继续掰扯了,大家的三观不同,难以统一。


    但令谢白鹭没想到的是,本已被薛炜吓得躲起来的小白再次幻化出身形,趴在她肩头愤怒地说:“可万一呢?那主人就?死了!”


    说完,它?嘭的一声又一次消散了身形。


    谢白鹭哭笑不得,小白还真是又护主又胆小啊。


    但她并不需要凌凇回答这个问题,她死了就?死了呗,他既然故意任由自己失控,就?不可能没想过她会死在他手中这种可能性?。


    从他的话来看,他或许是想要用失控状态下对她的态度来印证什么,但或许,他未尝没有倘若真的杀了她也很?不错的念头。


    他在失控状态下不会如清醒时那样“不舍得”。她信他确实?暂时舍不得杀她,但他的前科让她认定了哪怕他深爱她也会在她影响到他的利益时毫不犹豫杀了她,更何况如今他顶多就是受秘境影响喜欢她罢了。


    凌凇并没有正面?回答谢白鹭的问题,只一双幽深的眸子凝视着她道:“若有机会杀我,你绝不会犹豫。”


    谢白鹭微笑,算是默认。


    凌凇笑:“你看,那我们便算是扯平了。”


    谢白鹭想,在他那里,喜欢她和对她拥有杀意并不是什么不能共存的事?。


    如今有薛炜这个大威胁在,她也不想跟凌凇闹翻,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想杀她。


    她不再提这茬,认真道:“你能看出那位的修为么?”


    凌凇目光悠悠落在谢白鹭身上,片刻后才道:“远高于?分神,我看不透。”


    连凌凇都看不透的修为,他们只能听从对方的安排。


    “你听说过他的名字,或者说关?于?他的身份,你有什么猜测吗?”谢白鹭问了一句,又转换了语气低声道,“小白,出来说话。”


    小白忙重新?幻化身形,趴在谢白鹭肩头,但一眼都不敢往凌凇的方向看。它?敢吼他,但它?不敢面?对啊!


    凌凇瞥了小白一眼,看得它?一阵瑟缩,他才嗤笑着收回视线道:“没听过,问问你这小宠物。”


    换一个出自大家族,天赋极高的天才修士,可能会了解很?多?普通修士不知道的事?,但凌凇背后的大家族有还不如没有,他岁数又小,有些比较久远前的事?自然无从得知。


    而以薛炜的修为来看,他的岁数不小了,只怕成名时都是以百年计之前的事?了。


    谢白鹭点了点小白的额头,算是安抚:“小白,你呢?”


    小白轻声细语道:“主人,我也只知道那人修为很?高,薛炜这个名字我也不曾听说。”


    分神之上是洞虚和渡劫,不管是哪种修为,放在这个分神已经是大家族顶流的世界,可以说是无敌了。


    这么一个隐士高人,为什么非得跟他们两个小金丹过不去呢?


    凌凇评价道:“废物。”


    这个评价给的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它?作?为器灵已不知多?少岁,难免让人对它?抱有期待。


    小白想呲牙,但忍住了。呜呜呜它?和主人都打不过这个疯子,他说什么它?都只能含泪忍了!


    谢白鹭忙将小白抱入掌心以示安慰,再问凌凇:“那你觉得,他为何非要留我们三个月?让他满意指的又是什么?”


    跟谢白鹭的忧心相?比,凌凇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似乎并不在乎今日的困局:“谁知道呢?多?这三月不好么?”


    摆在他前路的危局比如今这不咸不淡的“囚禁”要难办多?了,多?出这三月,正好养伤提升修为,待他成为元婴,说不得就?有机会与薛炜战上一场。


    他道:“何必忧心?三个月后若他不放行,总归我会死在你之前。”


    凌凇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三个月到了对方要是不放他们走?,他自然会动手一战。


    他的话意味着,到时候他会挡在她面?前,他不死,轮不到她。


    谢白鹭心情复杂,凌凇这人,虽然会想杀她,但也会拼死救她,要不是她心智够坚定,早被他的错乱行为弄不会了。


    她白眼一翻:“你自己死就?行了。”


    凌凇不以为忤,反倒笑了起来,好像她刚刚说了什么笑话一样。


    被困的第一天,谢白鹭和凌凇各自打坐修炼,薛炜并未现身。


    被困的第三天,谢白鹭和凌凇依然各自修炼,薛炜依然未现身。


    ……


    被困的第一个月,谢白鹭和凌凇依然各练各的,薛炜也不见踪影。


    要不是谢白鹭试过还是走?不出去,她会怀疑薛炜觉得无聊已经放过了他们。


    薛炜要的,难道就?是为了这样有个伴,不必交流,只要在就?行?


    她不信。


    谢白鹭心中生出焦躁,倘若一直这样下去,她感觉三个月后必不能让薛炜满意。


    她决定采取一些行动。


    谢白鹭回到了最?初见到薛炜的小木屋,自从一个月前他们离开此地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过,而薛炜也像是他第一次出现时那样,依然坐在桌旁,品茶。


    “来啦?”


    依然是跟第一次一样的话,以至于?谢白鹭生出一种他是自动答录机的诡异错觉。


    这回不用他请,她便走?到对面?坐下,喝下她面?前那杯半满的茶水。


    薛炜含笑看着她,并未出声。


    谢白鹭将隔壁的那杯茶也喝了。她觉得,大能的东西,那肯定是好东西,虽然她已辟谷,也不是不能喝。


    “薛前辈,不知您有没有兴趣聊聊您的过往?”她开门见山,“我太好奇了,想这事?都想一个月了。以您的境界,应当在修真界留有姓名才是,但我似乎从未听说过。”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的两位同伴也不曾听说过。”


    小白虽然不敢来见薛炜,但躲在谢白鹭体内的它?听了她的话感动得眼泪汪汪,主人拿它?当同伴!虽然那个疯子也跟它?一样让它?有些不爽,但不重要!主人说它?是同伴嘿嘿嘿。


    薛炜含笑默然了片刻才道:“以你的年纪,没听说过我才是应当的。”


    他应当并不想提及自己的过往,因为下一句他便道:“一个月了,你们可没让我看到任何会让我满意的。”


    这是提醒,也是威胁。


    谢白鹭趁机顺着说道:“还请前辈示下,怎样才能让您满意?单只这个词,实?在令我们无法?捉摸。”


    薛炜托腮想了想,笑着摇头:“我也不知,但总归不能是如今这般。”


    虽然薛炜什么都没回答,但他看着挺好说话,谢白鹭的胆子也大了些,她赞同地点头道:“如今这般确实?无聊了些。只是我们若不知薛前辈想做什么,又如何展示呢?”


    薛炜望着她,似在等着她说下去。


    谢白鹭见有希望,便继续道:“薛前辈,不知您的喜好是什么呢?比如你想看我们打架,还是看我们相?亲相?爱,总要有个方向的吧?巧合的是,我跟我的同伴亦敌亦友,您想看哪个方向,我们都能真情实?感,绝不会有任何虚假。”


    薛炜似乎此时才真正地看到了谢白鹭这个人,他微微扬眉,似明白了什么。


    谢白鹭期待地看着他。


    薛炜笑道:“你们自己猜。”


    谢白鹭:“……”


    就?是不肯说是吧!这跟发一份空白试卷让他们猜题目来写出正确答案又有什么区别?,谁也不可能答对啊!


    谢白鹭铩羽而归。


    但她不会放弃的,大不了一天去烦他一次呗,她就?不信一点儿话都套不到了。


    在她回到边缘时,凌凇也恰好站了起来。


    这还是一个月来凌凇第一次打算做什么,谢白鹭好奇道:“你想做什么?”


    凌凇唤出噬殇笑道:“手痒,跟那人打一场。”


    谢白鹭:“……?”是打一场还是去送死啊!


    想是这样想,谢白鹭没拦他,而是又跟在他身后回去见薛炜。她需要一些事?来打破僵局,反正凌凇估计也只能给薛炜挠个痒痒而已,薛炜不会在乎的。


    在凌凇突然提剑对薛炜动手时,薛炜甚至没有放下手中茶杯。


    只是极慢的一个侧身,却恰好避开了凌凇突然袭来的一剑。


    凌凇这一剑用了不少的灵力,剑气四溢,谢白鹭自觉要是她对上凌凇避不开这一剑,但薛炜明明动作?那么慢,却没一道剑气能碰到他。


    薛炜连屁股都没挪一下,茶盏轻扬,茶水飞溅出来,打落了凌凇第二次袭来的剑气,甚至连噬殇都被打歪了。


    凌凇退后,眼中战意极浓,像这样修为高于?他,却不会对他下杀手的对手,对他来说可遇而不可求,他此时正在瓶颈期,有这样的对手,未必不能助他在几日内突破。


    当下,他甚至连一点防御都不做,光进攻,如雨的攻势向薛炜袭去。


    谢白鹭怕血溅在自己身上,在他们打起来时就?远离了,结果发现并无必要。


    凌凇根本就?碰不到薛炜的一根毫毛,而薛炜也不曾攻击,也谈不上防御,只是轻轻松松地躲开了凌凇的所有攻击,人始终坐着没挪过位置,因而,根本不会有血溅出来。


    凌凇战意浓,打得痛快,谢白鹭观战也很?愉快,她是第一次看到凌凇一点儿都奈何不了别?人的样子,她好快乐啊。


    要是这位前辈将来能只杀凌凇放过她就?更好了。


    这一场战斗没持续多?久,以凌凇耗尽灵力为结束信号。


    凌凇收剑,很?没礼貌的转身便走?。


    谢白鹭追了上去,蹲在已经盘腿打坐的凌凇身旁,故作?好奇道:“完全?打不到敌人是什么感觉?不会觉得很?憋屈吗?”


    凌凇斜眸看她:“在看我笑话?”


    谢白鹭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那可不是嘛!”


    这样的机会如此难得,她怎能不好好欣赏呢?


    凌凇似笑非笑道:“就?这么好奇?我可以跟你打一场。”


    谢白鹭知道上次凌凇就?是让了她,所以才能让她打得有来有回,这会儿她如果答应,那他肯定会让她感受一下他此刻的感受。


    她笑眯眯道:“那倒不必了,我看你笑话就?行了。你好好恢复吧!”


    说完,她负手离开,嘴角不自觉带了笑。


    接下来的数日,便是谢白鹭去找薛炜套话,失败,凌凇去找薛炜打架,打不着,两个人的失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相?似的。


    本该沮丧的这几日因看到凌凇吃瘪而变得格外有趣,谢白鹭甚至在想,倘若这次跑不掉,最?后的日子也不亏了。


    但她的好心情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在凌凇连着找薛炜打架的半个月后,他升境了。


    金丹升为元婴有雷劫,不知是这里不能挡住雷劫,还是薛炜不给挡,雷劫浩浩荡荡落下时,谢白鹭甚至觉得自己的脸皮都因雷劫中的磅礴能量而微微颤动。


    她和小白一起旁观了凌凇过雷劫的整个过程。


    第一道雷劫时,她对小白说:“真正意义上的天打雷劈,他这样的疯子,老天有眼就?该劈死他。”


    小白激动地附和道:“对,劈死他!”


    但老天没眼,凌凇轻松便度过了第一道雷劫。


    第五道雷劫时,谢白鹭啧了一声:“看起来还是很?轻松,希望他有事?。”


    小白兴奋地诅咒道:“对,希望他有事?!”


    凌凇没事?,他甚至还冲谢白鹭笑了下,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话。


    第十道雷劫时,凌凇终于?吐了血。


    谢白鹭欢呼:“好棒,再接再厉!”


    小白高兴地附和:“第二口,第二口!”


    第十六道雷劫时,凌凇连面?上的鳞甲都掉了一片,流下暗红色的血。


    谢白鹭默默祈祷:“老天爷给力一点啊,就?临门一脚了!”


    小白继续应和:“对,上啊老天爷!”


    第十八道雷劫,也是最?后一道之后,凌凇已趴在天雷劈出来的坑里生死不知了。


    谢白鹭若有所思?,雷劫的时候,他的血脉好像完全?不见激发的样子,明明他已是奄奄一息了。


    莫非,血魔血脉受天雷压制?


    谢白鹭如今已能使用金元素精石搭配的御雷诀,但威力完全?比不上凌凇这个升元婴的雷劫,她要想靠御雷诀打败此时的凌凇,只怕需要她先升入元婴才说,而且因为要掐诀,需要的是一个出其不意。


    但问题是,她天赋不如凌凇,她要是到了元婴,凌凇说不定就?有本事?到分神,她根本追不上。


    谢白鹭暂且将这个想法?放下,奔去坑里找凌凇。


    凌凇的一身白衣已满是血色,她莫名觉得,果然还是这种颜色更适合他。


    她没敢太靠近,远远地丢了块石头过去。


    石头是朝着凌凇后脑勺去的,但在碰到他之前,就?被一只手拦截。


    凌凇扫了谢白鹭一眼,将小石头丢掉,缓慢起身盘坐,梳理着体内更宽的经脉,更多?的灵力储备。


    哪怕他迟早有一日成为没有理智的怪物,也不想给那些算计他的人痛快。谁叫他们废物,不能在那时候杀掉他呢?错过的机会,不会再有。


    凌凇很?快便梳理好自己身体内的状况起身,这一刻,他给人的感觉跟还是金丹时完全?不同了,若说先前还只是萤火,如今便是皓月。


    他起身走?向谢白鹭,微微弯腰看向坐在大坑边缘的谢白鹭,侧头微笑:“很?可惜,你想杀我更难了。”


    谢白鹭挑眉笑道:“反正我从来没觉得这件事?简单过。”


    凌凇起身,又一次唤出噬殇,邀请谢白鹭:“再来看一次我的笑话?”


    谢白鹭自无不可,她现在急需薛炜来杀杀凌凇的威风。


    薛炜并未因刚才的雷劫而动过位置,哪怕雷劫就?在不远处。


    要说凌凇这人心眼也不大,他明明可以在任何地方渡劫,偏偏要选在木屋边上,一个不远不近,薛炜没必要驱逐,但这么看着也很?糟心的距离。


    凌凇照旧没有开场白,提剑便攻了过去。


    这一回,他的速度提升了许多?,攻势也愈发凌厉,每一招每一势似乎还残留着雷劫的雷霆万钧。


    薛炜这回终于?挪动了下身体,只是依然是防御姿态,轻松便将凌凇逗得跟宠物一样。


    谢白鹭虽然看得有些吃力,但依然津津有味。


    直到灵力耗尽,凌凇才离开。


    谢白鹭本也想追上去,却听薛炜道:“不嫉妒么?”


    薛炜难得主动跟自己说话,谢白鹭当即站住,点头道:“当然嫉妒,嫉妒得不得了,他的天赋要是我的就?好了。”


    她顿了顿又道:“但也就?如此了。若是极高的天赋要伴随着亲人的不喜,童年的痛苦和未来的无望,那还是算了。”


    薛炜笑道:“你可真不像修士。”


    任谁都会想要凌凇这样的天赋,哪怕明知之后麻烦不断。别?人几十年才能金丹修士,他只要十年,更可怕的是他升元婴的速度竟然还能更快。这种犹如天堑般的差距,足以令人忘却一切。


    什么后遗症副作?用,都往后站,先拿了天赋将修为升上去再说,修为高了总有办法?。


    但谢白鹭不会这样想。她虽然曾是卷王,但也不是乱卷,每天就?睡三四个小时的事?她做不出来,她希望自己能健康地卷成功,身体是一切的本钱,身体不好,什么都干不了。


    所以,像如今这样的天赋她已经足够满意了,凌凇天赋高又如何,她金丹时他元婴,但他浪死了她还活着啊。


    谢白鹭在薛炜跟前坐下,微笑道:“薛前辈,我近来一直在想一件事?。”


    薛炜只是注视着她,是让她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谢白鹭道:“修为高到一定境界,是不是能隐约察觉到未来?”


    能让一个大能察觉到的未来,一定非常重要,不是她自夸,她觉得以她的运气和身为神器五星鼎主人以及穿越者的身份,将来这世界要是有异变,她完全?当得起某种重任。


    更别?说她还跟注定不凡的凌凇纠缠不清了。他们两个都是天选之子吧。


    她觉得,薛炜就?是在等她和凌凇,而非别?的什么倒霉蛋。但她仍然不知他想从他们这里得到什么。


    薛炜笑起来:“小姑娘想法?很?多?。”


    谢白鹭继续试探:“不是如此,那便是天道给了您什么指点?若只是普通修士,实?在用不着您这样的前辈费心。”


    薛炜笑道:“是什么指点?”


    谢白鹭边思?索边说:“总不会是什么小事?。事?关?世界毁灭?比如说邪魔再临?我那同伴的情况想必瞒不过您,但只靠他一个想灭世不可能,那就?只能是被赶走?的邪魔再次降临了。我们跟阻止灭世有关??我的五星鼎有用?我对我那同伴有用?”


    薛炜一直在微笑,完全?看不出他对谢白鹭这些话的真实?反应。


    等谢白鹭说完,薛炜难得流露出些许好奇:“你究竟来自何方世界?”


    谢白鹭:“……”虽然有些突然,但她并不算意外。


    哪怕是最?了解她的凌凇,也只以为她是夺舍的,但薛炜笃定她来自别?的世界。


    她起身抱胸笑道:“这个,不如薛前辈拿我想知道的事?来换呀。”


    薛炜笑道:“你好大的胆量与我讨价还价。”


    以谢白鹭过往跟分神们接触的经验来看,做小伏低并不会让自己更容易活下来,态度过得去就?行,抓住每一个机会,该讨价还价的时候千万不要白给。


    谢白鹭道:“只剩一个多?月了啊,再不想想办法?,我们就?要完蛋了,这时候就?顾不上什么客气不客气的了吧。”


    薛炜认真望着谢白鹭许久,最?后却只是抬起手,几根手指往外挥了挥。


    谢白鹭见他并不想再说,也只能离开。


    小白冒了出来,低声说:“主人,你的猜测好厉害啊!但是,我觉得一定没错的,你可是天选之子啊!”


    谢白鹭也只是按照一般修仙小说的正常发展接合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随便乱猜的而已。她穿越以来遇到的一切着实?算不上普通,可见她若是有使命,这使命小不了。


    她扫了眼凌凇,他似是完全?不在意时间?的流逝,只当这三个月是在大能庇护下提升修为,他也确实?做到了。


    她坐下修炼了会儿,丹田处似变得越来越不同了。


    等结束修炼,她若有所思?地对小白道:“这地方养人,不是,养修士啊。”


    明明她不久前才刚用果子强行提升修为到金丹中期,可在这里只修炼了一个多?月,她已经能摸到金丹后期的边了。


    她的天赋没那么好,只能是这地方,或者她每天蹭的茶水的原因,或者两者都有。


    小白自然也感觉到了谢白鹭境界的变化,激动道:“主人好厉害,主人也要提升一个小境界了!”


    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早先谢白鹭还觉得被困三个月好长,如今却觉得,三年她也可以!以如今这进度,给她三年她说不定能摸到分神的门槛。


    被困第五十三天,谢白鹭虽然还是没能从薛炜那里套出什么话来,但她已成功升了个小境界,如今已是金丹后期修士了。


    她升境的时候,凌凇就?在一旁看着,他是亲眼见谢白鹭从金丹初期到中期的,如今又从金丹中期到金丹后期,这速度都已经超过他了。


    在谢白鹭升境成功后,凌凇道:“你猜猜三个月后会发生什么?”


    谢白鹭心情好,精神也好,扫了他一眼:“你如今终于?开始担忧了?”


    凌凇眉目间?依然很?是轻松:“那倒不至于?。”


    他在谢白鹭身旁随意坐下,侧头看向她:“原来你来自别?的小世界。”


    他听到了薛炜和谢白鹭的话,跟薛炜的感觉一样,他一向也觉得谢白鹭与这世界格格不入,如今才知,她原来并不是此方世界之人,也难怪。


    谢白鹭道:“那又如何?”


    反正她现在用的是自己造的身体,不属于?任何人,她不怕被人说夺舍被喊打喊杀了。


    而且她也不是穿书,不用担心暴露自己知道什么剧情。


    对了,有一个猜测被她遗漏了,薛炜若是穿书,会提前知道剧情,也会有类似先知的外在表现。


    凌凇眸光微动:“想知道你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才能长出她这样不同的人。


    谢白鹭警惕道:“这是我拿来跟薛前辈交换信息的,怎么能随随便便告诉你?”


    虽然交易没成功,但她这会儿要是跟凌  凇说了,就?会有一种白给的感觉,薛炜一定会听的。


    凌凇蹙眉,又贴近几分:“那你可会回去?”


    哪怕谢白鹭曾说过她是凡人,且最?初她确实?表现得不像是个修士,但也绝不像是普通凡人。既不是凡人,能来这里,就?能回去。


    谢白鹭刚想回答,到嘴的否定答案被她咽回去,她模棱两可道:“那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从她在这个世界被迫动手杀人起,她就?已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了,她好像就?没想过还能再回去。


    但倘若真有回去的机会摆在眼前,她当然会选择回去。她的三观到底还是跟原来的世界更契合。


    在这个修仙的世界,她担心语言真有力量,所以还是不要否认了,万一呢?


    凌凇抬手掐住谢白鹭的下巴,几乎是以强硬的姿态和语气道:“不许回去。”


    谢白鹭:“……”


    她拍下凌凇的手,语气随意:“都说不是我能决定的了,你跟我说没用。”


    她指了指天空,笑道:“或许向老天祈祷有点用处呢。”


    凌凇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谢白鹭仰头看他,神情里带了几分做作?的无辜。


    这会儿明明凌凇是站着的,谢白鹭坐着,但两个人之间?的气势强弱却好像交换了。


    有所求之人只会处于?弱势。如今谢白鹭已无所谓待在哪个世界,反正她都能好好活下去,但在今时今日,凌凇需要她待在这里。


    这种气势上的对调令凌凇心生燥意,他垂眸盯着谢白鹭看了会儿,转身离去。


    凌凇走?后,小白长舒了口气。


    “他可真吓人啊,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主人,他刚刚怎么好像……好像有点……”小白停住了,它?觉得它?想说的那个词跟凌凇完全?不搭。


    谢白鹭道:“可怜?”


    小白点点头,又迟疑道:“主人,这个词是不是跟他完全?不沾边啊?”


    谢白鹭笑了,像是答非所问:“这不是挺好的么。”


    小白小声道:“主人,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要记得他杀你的时候有多?凶!”


    谢白鹭揉着小白的小脑袋安抚道:“放心,我懂。心疼男人会变得不幸,有那个心我不如先心疼心疼自己。”


    小白闻言高兴了:“主人你说得太好了,心疼男人会变得不幸,所以要对他们狠一点!”


    谢白鹭点头:“没错。”


    被困第六十天,剩下的时间?还有一个月,但谢白鹭依然并无头绪。


    薛炜不愧是大佬,不管她怎么试探,他的表情都不会有任何波动,她没办法?通过他的神情来判断自己猜对没有。


    因为反正已被他知道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为了小命,她甚至连“穿书”的猜测也拿来试探薛炜。


    不曾想他反倒饶有兴趣地问“穿书”是什么。


    但因为他的表情毫无破绽,他的询问是真感兴趣还是装的她也无法?分辨,所以她依然无法?排除他的穿书可能。


    虽然跟凌凇闹得不太愉快,但第二日谢白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去找了他,说着自己的尝试和失败,目前的困境可不是她一个人的,也绝非她一人可解决。


    凌凇还跟以前一样,并不热衷于?探索薛炜的目的。


    被困第六十二天,谢白鹭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是不是很?久没犯病了?”


    之前,她记得凌凇的血脉似乎有些难以控制,失控的时间?并不确定,有时候会接连两天,有时候就?隔十几天,但因为她跟他相?逢时间?也没那么久,并不清楚有没有间?隔六十多?天的。


    关?于?这一点,凌凇早发现了,他眸中隐有微光:“困住我们的东西,或许恰好也能压制住我的血脉,除非我主动。”


    他想要。但可惜的是,以他目前的实?力,薛炜的人连碰都碰不到,更别?说抢夺灵宝了。


    谢白鹭看着凌凇,他也恰好看了过来,这一对视间?她明白了他的欲求,耸耸肩:“别?做梦了,你甚至连及薛前辈的毛都摸不到。”


    凌凇起身,嘴角微勾,神情冷傲:“并非不能一试。”


    谢白鹭抬手扯住凌凇的衣角,在他看过来时道:“是你自己说的吧,每一次激发血脉,你都会离彻底成为毫无神智的怪物更近一步。”


    凌凇有一瞬间?的怔忪,心脏好似跳快了一分,面?上也带了笑:“你在意我?”


    谢白鹭心道,我是不想身边有个随时可能异变的可怕怪物好吧。


    她却也不否认:“你要这样想也可以,反正打不过,何必呢?”


    凌凇弯腰扣住谢白鹭的手腕,另一只手一点点轻轻将她的手指掰开,最?后被他握在掌心,他笑道:“逃不过的事?,早一些迟一些又有何妨?”


    自从他得知自己父亲最?终命运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迟早也会迎来这一天。反正这世界于?他来说也没多?少趣味,失去神智后死也就?死了。


    有着这样既定的命运,他本不该在谢白鹭复活之后再来招惹她……可他从来不是那样无私之人。


    秘境中的那些记忆很?好,但他觉得不够,他想要更多?,哪怕明日便要死,今日他也要增加更多?不让他觉得无趣的记忆。


    谢白鹭看着凌凇的笑有些愣神,那不是看开之后的释然,而是一种无所谓。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最?后的结局。


    明明如此,他却还偏要来缠着她。有点良心的人,明知自己得了绝症,不是该走?得远远的么?但显然他是个自私自利的神经病,他根本不在乎她要真喜欢上了他之后他死了她会有多?难过。


    他不要未来,不要承诺,只要当下。


    什么让她不要回去也只是担心她回得太早他就?没得玩了,要他这样的人对某个女修生出好感实?在太难了,他可没有时间?另找他人再尝试一次。要是他彻底变作?怪物,她走?不走?的他当然无所谓。


    谢白鹭觉得幸好她看得穿,心也够硬,不然真要被虐惨了。


    但可真是太令人生气了啊,多?渣的想法?,她这怎么忍得了。凭什么只他能玩弄她这可怜柔弱的美少女的心,她也得做点什么吧!


    从前她的做法?还相?对被动,但现在,她要更主动起来了。


    在凌凇松开谢白鹭要走?时,她却反手抓住了凌凇的手腕,在他回头看来时,她仰头对上他的视线问道:“假如我一直不走?,那你可以试着不要变成怪物么?”


    谢白鹭抓着凌凇的手,因而她感觉到随着她的这句话,凌凇的肌肉从放松变得僵硬。


    凌凇顺着谢白鹭的力道贴近,狭长双眸微眯,抬手轻触她的面?颊,许久并未出声。


    他并不奇怪谢白鹭此刻这略显突兀的话,因为他对她的喜欢和杀意可以并存,她自然也能,哪怕她总是说要杀他,也会动手,但他们毕竟在秘境中相?处了那么久。


    他抓起谢白鹭的手,按在他面?上依然不曾消退的鳞甲上,笑问道:“怕吗?”


    鳞甲的触感有些凉,比看上去要光滑,像是金属触感,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并不令她反感。


    谢白鹭实?话实?说:“你要是不杀我,我怕什么?”


    凌凇的声音很?冷酷:“可我偏会杀你,血脉激发时,我不记得任何事?,脑子里只有杀戮。”


    谢白鹭理所当然道:“那你就?不要变成怪物啊。”


    凌凇松开了谢白鹭的手。这一刻,他也不知为什么就?突然记起了当时他母亲跟他提及父亲的往事?时面?上的厌恶和恐惧。


    他那时候就?知道,那厌恶和恐惧里也有他的一份。


    他母亲说,他若不能控制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成为那种怪物,他想她看他的眼神应当和当年看他父亲一模一样。


    她没有说实?话,她当时便认为他控制不了,笃定他最?后会跟他父亲一样,她并不知道她的眼神早透露了她的情绪。


    但谢白鹭面?上并无这些,她的怕,跟怕他是一样的,她只是怕被杀,而不是会成为怪物的他本身。


    他戴着面?具时曾游走?在街上,见多?了人们提及他时的厌恶和恐惧,跟他的母亲如出一辙。


    可谢白鹭呢,在被他强按着触碰他面?上的鳞甲时,她甚至挪动指腹摩挲了下。她或许还以为他没发现,以为这层鳞甲坚硬而缺乏触感,恰恰相?反,这层鳞甲十分敏感。


    他差点笑出来。


    所以,缠上她也不能怪他自私,谁叫她哪一点都让他满意呢?


    但那个结局无法?更改。


    凌凇道:“好,我试试。这次之后。”


    谢白鹭没能拦住凌凇作?死,她原地站了数息,还是跟了上去。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她还不是为了助人,就?更管不着了。


    当然,嘴上还是要说得好听点。


    谢白鹭跟去时,凌凇刚跟薛炜交上手。


    她想起前一次他血脉激发时,只是红眼睛,身上的鳞甲并未增加,但此时,他原本半个脸的鳞甲已经增加到覆盖整张脸,露在外头的手背上也有,被衣服遮盖的身体表面?有多?少鳞甲就?未可知了。


    她明白了,当时凌凇对她动手时确实?是留手的,如今才更接近她当时以龟息诀躺在水塘里所看到的他对抗三个分神时的样子。


    这一回,薛炜终于?从他的凳子上起来了。


    谢白鹭怕被殃及池鱼,不敢靠太近。


    凌凇已是元婴修为,血脉激发又变得更完全?,实?力远超分神初期,而薛炜的修为更是超过分神,两个大佬打架,仅仅只是金丹的谢白鹭那双眼睛已经无法?捕捉到了。


    在她的视野中,只能看到两道影子相?撞分开,再相?撞再分开,她听到了拳头砸到肉的声音,但音画并不同步。


    但她很?努力在看,这种高水平的对决,她这辈子也不知还能……哦,不对,只要跟着凌凇,她将来怕是还能再看到不少。


    总之,哪怕看不明白,她也看得很?认真。


    直到两道白影中的一道砸落地面?,而另一道终于?现出身形,稳稳地悬浮在空中。


    毫无疑问,赢的人是薛炜。


    他只有衣衫稍显得凌乱,气息依然平稳,面?上带笑。


    “就?这啊?”他摇摇头,“亏我还有过几分期待。”


    谢白鹭默默往下看去,凌凇应该是昏过去了,不过就?算不昏,失去神智状态的他听到这嘲讽的话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薛炜拍了拍衣袖道:“带走?吧。”


    凌凇掉落的位置就?在木屋边上,差点就?砸到木屋了,薛炜并不想让凌凇就?这么躺在他附近。


    谢白鹭迟疑了一瞬,只能硬着头皮靠近。


    根据过去的经验,只要她不对他产生杀意,就?不会让他有反射行为。


    谢白鹭慢慢靠近,再慢慢摸到凌凇的手臂将他扶起。很?好,他跟软泥似的毫无反应。


    她心中也不敢想任何关?于?过去的事?,就?怕控制不住生出杀意。


    薛炜饶有兴致地看着谢白鹭那小心翼翼的举动,突然出声道:“这么害怕,怎么不趁机杀了他?”


    他微笑道:“他不是说了么,这里压制他的血脉,除非他主动。你看他现在能主动吗?”


    谢白鹭心中一动,她竟然忘记这事?了。


    杀意不自觉生出,谢白鹭刹那有些紧张,但见凌凇垂着脑袋毫无反应,她的心脏也砰砰直跳起来。


    可以……这次真的可以!


    谢白鹭心里想着杀凌凇,嘴上说着杀凌凇,也假模假样动过手,但她其实?心里清楚得很?,她根本杀不了他,他的血脉是一种诅咒,也是一种保护。


    今日,机会真正到来时,她便觉得恍如梦中。


    这一次,她真的能杀他。


    可是,她真要杀他,真该杀他吗?


    谢白鹭有一瞬的心软,但很?快便又变得坚如磐石。


    她可怜他,那谁来可怜自己啊?好不容易换了躯体重生,本可以过上逍遥日子,偏他非要来纠缠她,这不是他自找的么!


    不管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无辜凡人和修士将来免受失去神智的凌凇的屠戮,她都该动手。


    杀意在这一刻到达顶峰,谢白鹭手一摊,唤出碧落,紧握剑柄,剑尖便往凌凇紫府的位置刺去。


    但她的剑在刚刺入凌凇额头半寸时便再也无法?动弹,她微微侧头,是薛炜以两根手指捏住了她的剑柄。


    她微露诧异:“薛前辈?”


    薛炜按下谢白鹭的剑,神情终于?多?了一分无奈:“你是真会动手啊。”


    谢白鹭心中微动,这是试探?试探什么,他们的感情?薛炜所谓的满意指的是这个?


    希望凌凇死曾在谢白鹭的心愿清单上排第一,但这个机会真正出现时,她太激动了,以至于?忽略了其他。


    薛炜怎么可能让凌凇死呢?他等他们两人都到齐了之后才说明要求,也没说他们两人只有一人能活。


    那么,薛炜试探的是什么?她对凌凇的感情?正如薛炜所见,她真动手杀凌凇了,表现出来的就?是她对凌凇并无真感情,这会是薛炜想要的吗?


    谢白鹭单手扶着凌凇,压下心中紧张,望向薛炜道:“既是薛前辈首肯的事?,晚辈也不好让您失望。”


    薛炜也不在意谢白鹭暗含挑衅的话,摆摆手道:“带他走?吧。”


    谢白鹭收回碧落,带着凌凇离开。


    小白冒出来,小小声道:“可惜,就?差一点了!”


    如今哪怕还有机会,谢白鹭也不能动手了,这里属于?薛炜,谁要做什么说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谢白鹭道:“没事?。其实?,刚才差点杀掉他时,我也爽到了。”


    哪怕只是知道自己可以杀他,她都感觉到了愉悦。


    没得手反倒是她所认知的现实?,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死嘛。


    待回到他们常待的地方,谢白鹭便将凌凇丢下,自己到一旁坐下。


    小白还在喃喃自语:“从没离杀掉那个疯子那么近过!呜呜呜真的太可惜了!”


    谢白鹭揉着小白的小脑袋,低声说:“别?念了,一会儿凌凇醒了要是听到了……”


    谢白鹭的话尚未说完,小白顿时噤声,对凌凇的恐惧它?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谢白鹭境界涨得很?快,哪怕凌凇已经完全?不提拆它?的事?了,它?还是觉得他随时会毁掉它?。


    谢白鹭在一旁思?索着薛炜的目的,想得入迷,凌凇醒来时,看到的便是她倚靠在树干上,单腿屈起,侧颜淡漠的模样。


    他撑起身体,没忍住喉咙里的痒意,吐出一口血来。


    血染红了他面?前的泥土,他正要以手背擦去嘴角沾染的血,视野中便多?了一条白净的帕子。


    他抬眼,谢白鹭下巴微扬道:“拿着。”


    凌凇接过,慢条斯理擦着嘴角的血迹,以及手心手背的脏污。


    在他恢复神智之后,身上的鳞甲已退了不少,恢复到跟先前差不多?。


    谢白鹭默默看了眼凌凇眉心的伤,是碧落刺出来的,那点伤本身不算什么,但恰好不在鳞甲的位置,就?显得很?明显。


    她一会儿该怎么解释他额头的那道伤呢?


    唔,说是薛炜干的吧!是他要她动手的,说是他干的也不算错!


    在心中甩锅完毕,谢白鹭在他身旁盘腿坐下道:“你完全?没有一战之力呢。”


    凌凇瞥她一眼,并未说什么。


    谢白鹭道:“你受重伤昏迷,薛前辈却只乱了衣角。瞧瞧你这一身的伤,啧。”


    凌凇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绽开笑意:“就?这么高兴?”


    谢白鹭理直气壮:“早告诉过你了,你不听并且因为你的不听而倒霉,我幸灾乐祸不对吗?”


    凌凇当然也不意外这个结果,因而他很?平静地睨了谢白鹭一眼:“你刚才想杀我吧。”


    谢白鹭:“……”竟然还是没有瞒过吗?


    不等她开口甩锅,凌凇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道:“碧落造成的伤。”


    谢白鹭沉默数息,开始摆烂:“没错。我就?试试,这不是没成吗?”


    他挑眉揭穿:“因为薛炜阻拦。”


    谢白鹭突然凑近了凌凇,微笑道:“谁阻拦不都一样?结果不是好的么?那就?不要计较了。”


    她拿先前凌凇说的话还给他。


    不过,她高估了凌凇的道德底线,他也并没有她这么爱惜性?命。


    “我不计较。”他云淡风轻似的无所谓道,但下一句却又带上清浅笑意,“我只要补偿。”


    然而与他的清浅笑意相?悖的是,他忽然欺身上前,掐着谢白鹭的下巴将她重重抵靠在树干上,低头吻了下来。


    在察觉到碧落差一点就?会贯穿他的紫府夺走?他的性?命时,他并不生气,反而感到了赞赏,以及一种难言的兴奋。


    谢白鹭,他的鹭鹭,差一点就?成功杀了他。她可以让他珍惜生命,不要变成怪物,也可以冷酷地亲手夺取他的性?命。


    谢白鹭:“……?”


    有病吧!她也想刺他一下而已,结果他就?莫名兴奋起来了,神经病啊!


    碧落唤出,她一剑往凌凇腹部刺去,但尚未抵达,便被噬殇荡开,噬殇剑身划过一道弧度,将碧落死死压在泥地上。


    碧落被噬殇以灵力压制,谢白鹭便没办法?收回再唤出,果断丢了剑,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柄匕首,这回往凌凇的脖子捅去。


    凌凇也松开噬殇,空手借住了匕首,灵力包裹的手掌没有被锋利的匕首伤到分毫,匕首的尖端距离他的脖子也就?寸余,却再不得寸进。


    谢白鹭不管那匕首,另一只手凝聚灵力朝凌凇腰腹打去。


    凌凇一只手按住匕首,一只手按住谢白鹭的下巴,哪来的手再扛,便只能硬生生受了这一掌。


    然后谢白鹭就?发觉不妙了。


    因为在他们刀光剑影间?,凌凇始终没松开她的唇,甚至深入勾缠她,因为她这一掌,他气血翻涌,血便顺着喉咙上涌……她就?尝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谢白鹭拿双眼瞪凌凇,正要再送他一掌,他终于?松开她退后,更多?的血便从他的嘴角滴落,也弄脏了谢白鹭的衣服。


    今日她穿一套浅蓝色裙装,暗红色的血落在上头格外醒目。


    她眼睁睁看着血染红她的裙摆,心道,千防万防,她到底还是被血溅到了。


    谢白鹭不知道的是,她被血溅到的不只是裙摆,还有唇瓣,血液如同胭脂,将她的唇染得娇艳欲滴,看得凌凇眼热。


    他到底还是起身了,起来时踉跄了一步,险些跌倒,跟薛炜打的伤还没怎么处理过,又添新?伤。


    可他并不在意谢白鹭方才拒绝他亲吻时的那些剧烈反抗,反而觉得颇有趣味,哪怕伤势因此加重,他也心情极好,慢慢走?远了些,坐下调息疗伤。


    谢白鹭见凌凇脚步不稳,心道活该,她拿出储物袋中的新?帕子擦去唇上的血液,还是感觉口腔里血腥气极重,拿水漱了好几次才罢休。


    她抬眼时才发觉凌凇并未专心疗伤,他望来的目光比以往纠缠黏腻。


    她只觉得一个激灵,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起身走?开,不想看到他,也不想被他看到。


    等换到个安静的地方,小白才小声邀功道:“主人,我刚才帮你咬他手指了!”


    就?是掐着她下巴的手,只不过哪怕它?是器灵,如今拿小猫牙咬凌凇,连个牙齿印都留不下,他理都没理。


    谢白鹭道:“谢谢你啊小白。”


    此时出声她才发觉自己的嗓音有些哑了,好在小白并未注意到。


    小白还在义愤填膺:“他也太坏了,怎么能随便亲主人呢!还咬出血了!”


    谢白鹭顿了顿,还是出声道:“……那是他自己的血,我打的。”


    小白愣了下,大声说:“那是他活该!主人干得漂亮!”


    谢白鹭忍俊不禁,揉着小白可爱的猫猫头,神情愉悦。


    但笑着笑着,她还是回忆起了刚才那个吻。


    在幻境秘境中,她和凌凇亲过不知道多?少次,但像刚才那么血腥的,还是少。


    她倒不怎么排斥跟他的肌肤相?亲,毕竟他的模样是她的理想型嘛,如今鳞甲半覆面?,就?更有感觉了。


    她气的是,明明她在刺他啊,他要么顽固不化,要么反唇相?讥,要么幡然醒悟,就?是别?被唤起啊!


    这也太变态了吧。而且他们所有的你来我往,薛炜都看在眼里。


    被困第六十三天,谢白鹭去薛炜那里蹭了两杯茶水,便一句话不说就?打算走?。


    薛炜叫住她,颇有兴趣地说:“你想杀他是真,但也不排斥他的亲近。”


    这不是问句,不需要谢白鹭回答。


    但她还是回头道:“可能是因为我跟他有些相?像,他同样可以在喜欢我的同时杀我。”


    薛炜岁数是大,阅历也丰富,但大约是没见过这样复杂的男女关?系,微微挑眉以示惊叹。


    谢白鹭本来人都打算走?了,回过身来坐下问道:“薛前辈喜欢看这个?”


    薛炜微笑:“你认为呢?”


    他又恢复了一贯谁也猜不透的样子。


    谢白鹭道:“就?算不是喜欢,也是感兴趣。”


    不过这离满意还远着呢。


    薛炜最?近对她和凌凇的复杂关?系表现出了一定的兴趣,但这可能是他额外感兴趣的点,不一定是他最?初将他们留下的目的。


    薛炜微笑,不承认也不反驳。


    在谢白鹭走?之前,凌凇也来了。


    他养伤一日,伤好差不多?了便又来找薛炜打架。


    在谢白鹭经过他时,他拉住她手腕,垂眸问她:“在生气?”


    谢白鹭抬眼与他对视,片刻后忽然靠过去,主动搂住凌凇劲瘦的腰,娇声娇气道:“气什么呀,薛前辈喜欢看,我们多?让他看看吧。”


    凌凇挑眉微讶,谢白鹭便已经用了些力道将他推到凳子上背靠桌子坐下,他的脊背撞上桌子,桌子颤动,桌上的茶杯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然后谢白鹭跨坐在凌凇的腿上,低头亲吻他的唇角,并拉扯他的衣襟,露出他显明的锁骨。


    凌凇:“……?”


    他怔了一瞬,也就?没有阻止谢白鹭乱来。


    就?在桌子另一边的薛炜:“……”


    虽然他岁数大,但他过去一心修炼,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在他面?前上演这样大胆的戏码。


    沉默数息,薛炜站起,转身,离开,打算把空间?留给他们。


    只是,那套桌椅他还挺喜欢的,用惯了,还真有些不舍得换。


    见薛炜要走?,谢白鹭喊他:“薛前辈,你不爱看这个吗?”


    薛炜脚步微顿,他好像没说过他爱看吧?


    谢白鹭道:“那就?换一个。”


    被用作?工具人的凌凇尚未来得及扯好自己的衣襟,便见匕首袭来,他抬手挡住,微微抬眸,正对的是谢白鹭仰头看薛炜而露出的纤细脖颈。


    薛炜回过身来,他微笑道:“别?急,还有二十七天。”


    谢白鹭确实?急了,因为薛炜滴水不漏,他表现出来的兴趣也不一定是真正“考验”的点。哪怕她和凌凇在这个地方进益飞快,也绝不可能打得过他,凌凇已亲身验证过,他们对上薛炜毫无胜算。


    所以他们只能按照薛炜给的游戏规则走?,却偏偏连题干是什么都不知道,眼看着截止时间?越来越近,她能不急吗?作?为另一个当事?人的凌凇不急,她就?连他的份一起更急了。


    谢白鹭压下心中焦躁笑道:“薛前辈,咱们也有六十几天的交情了,真不能漏一点底吗?”


    薛炜点头道:“不能。时间?尚早,你可以再多?点耐心。”


    谢白鹭心道,时间?到了死的不是你,你当然很?有耐心。


    她故意娇声道:“前辈~真的不能给人家透个底吗?”


    薛炜:“……”


    谢谢这个小辈,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起过鸡皮疙瘩了。


    两人之间?,凌凇悠然自得地靠着桌子,一手扶着谢白鹭的腰稳住她,一手还捏着她尚未松开的匕首刀刃。


    而他的目光更为悠闲地流连在面?前的一亩三分地。


    正如谢白鹭所想,他一点儿都不急,此时甚至还有些出神,她的脖颈又白又嫩又细,似乎很?容易捏断。


    第65章 考验通过?


    薛炜最后还是没有跟谢白鹭计较,身形一晃便消失了。


    看到薛炜消失,谢白鹭也立即从凌凇身上跳下来,在他找她掰扯算账之前跑开。


    不知?道能不能跑掉,但跑的姿态是要有的。


    谢白鹭跑掉了,凌凇也没去追,就这么点大的地方?,要找她也不急在一时。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被扯开的衣服,忽然出声:“她已经猜到你的目的了吧。”


    原来是薛炜不知?何时回来了。


    薛炜并不回答,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凌凇也不在意,继续抚平被谢白鹭抓皱的布料,自顾自说道:“像你这样的修为,陪我们浪费三个月,总不会是什么小?事。”


    薛炜笑道:“我并不觉得浪费,你是无趣了些,她却是很有意思?。”


    凌凇顿住,终于回过头冷眼看他。


    薛炜手?中不知?何时又出现一个茶盏,悠然喝了一口,微笑:“别?这么看我,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言下之意,不是他的,他急也没用。


    过去,凌凇在发觉自己对谢白鹭的在意之后,第一反应便是要杀掉这个可能成为他掣肘的人,今日看来,他当初的决定并没有错。


    因为此?刻,听到薛炜的话,他心中涌上的是想把此?人撕碎的戾气。


    倘若换个修为低的,敢觊觎谢白鹭早被他杀了,偏此?人他的修为远不及。


    以?后若那些人的谋划冲着谢白鹭去,他的情绪和?决断都会大受影响。


    只是,哪怕意识到谢白鹭已成他的软肋,此?刻凌凇也没能生出杀死她的想法。


    他冷笑:“不是我的,就更不可能是你的。”


    薛炜淡笑:“你确定?先前若非我拦着,她已杀了你。”


    此?事凌凇早已知?晓,不在意道:“她若能杀了我,是她的本事。”


    哪怕已知?道凌凇对这件事的态度,亲自听他这样说一次,薛炜依然有些许的惊叹。


    如今的年?轻人,不得了。他尚未隐居的那个年?代,若下了杀手?,可没这样宽容的。


    薛炜单方?面结束了这次的谈话,回到自己位子上喝茶。


    凌凇没有跟他多?辩的兴趣,转身去找谢白鹭。


    但令他意外的是,他竟然把这片区域找遍了都没找到谢白鹭。


    谢白鹭这会儿正寻了个水塘用龟息诀躲藏,她暂时不想跟凌凇打照面。


    她甚至看到了凌凇从她这边上空飞过去,但他没有发现她。想来上次跟危玲的嫂子对上视线,是因为对方?也用了类似的隐匿法子,结果?就不知?怎么的频率对上了。


    连分神都发现不了她的藏匿,凌凇自然更不行。


    龟息诀的状态很适合谢白鹭思?考一些复杂的问题,她的思?绪变得有些慢,更有助于她理清思?路。


    经过她坚持不懈的试探,发现薛炜也不是完全?没有破绽。


    薛炜对她很感兴趣,但这种感兴趣不是针对她这个人,而是她的来历,她的性情和?抉择。对于她对凌凇的态度,他似乎也很有兴趣。


    不知?为什么,她有种自己是求职者,薛炜是HR的感觉,他在全?方?位地考察她,看看她有没有适应某份工作的能力。


    而那份工作,说不定就是凌凇。


    但薛炜对她的兴趣应当是比对凌凇大的。


    薛炜的作为,感觉上跟凌家一伙人有点像,但他们应当不是一伙的。凌家那伙人如今要抓凌凇,可薛炜不紧不慢的,只是在“考察”。


    那么HR招聘员工一般看重什么?除去学历之外,大体上是员工的责任心,工作能力,进?取心,团队协作能力等等。


    她无法准确判断薛炜想考察的是什么,泛泛来说,她这几条都还不错,只要薛炜能看到。


    谢白鹭升金丹之后龟息诀的时间就延长?了许多?,但她没待满,时间差不多?了就结束了她的安静思?考。


    她再次回到薛炜对面坐下,开口道:“薛前辈,我给你说说我过去做的一些事吧。”


    薛炜时常猜不到谢白鹭下一步要做什么,这次也不例外,闻言颔首:“我听着。”


    谢白鹭道:“我来到这世界之后就没有停下修炼的步伐,哪怕面临追杀,我也会抽空练一下。”这说明?了她很有进?取心,卷王之王就是她。


    薛炜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谢白鹭道:“当时我还是筑基,也能几次三番躲过金丹的追杀,并且在被追杀的路上还间接替天行道,破坏了一些阴谋,坏人该死的都死了。”这说明?她工作能力非常强。


    薛炜饶有兴趣地说:“你说的这个金丹,指的是你如今这个同伴么?”


    谢白鹭道:“薛前辈厉害,竟然被您看出来了!”


    她毫不走心地随便拍了个马屁,继续道:“其中,一次破坏邪阵时,我明?明?可以?自己逃走,但我没有,我帮助被邪阵笼罩的村子解除了邪阵,让他们可以?安全?撤离,这才离开。”这说明她非常有责任心,帮人就帮到底。


    薛炜微微颔首。


    谢白鹭最后道:“我跟他后来还遇到过分神修士,虽然我当时修为不行,但我会动脑子啊,最后我们合作,成功脱险。”这说明她的团队协作能力也很强。


    谢白鹭的自我表达结束了,她道:“薛前辈,你懂了吗?”


    薛炜:“……?”懂什么?


    谢白鹭面上充满自信:“不管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都能圆满完成。我有这个能力,也有这样的信心。”


    大饼嘛,也不是只有公司能给员工画啊!


    薛炜微微颔首,原来如此?,她是这个  意思?。


    但谢白鹭将薛炜的点头当做了他的肯定,她眼眸一亮道:“所以?薛前辈,请给我布置任务吧,我一定不辱使命!”


    薛炜指了指谢白鹭后头,她回头,就看到凌凇正站在那里。


    在谢白鹭使用龟息诀期间,凌凇便四处在寻她,若她再不出现,他便要以?为是薛炜做了什么了。


    再次察觉到谢白鹭的气息后,他便放了心,过来后也不着急,只抱臂等着她。


    谢白鹭只看了凌凇一眼也转过视线来,却见薛炜已经不见了。


    竟然跑了!在她这样认真地展现自己的价值之后!


    谢白鹭正想迈步离开此?地,凌凇出声道:“跑什么?我又没怪你。”


    她止步看他,挑眉针锋相对道:“只是单纯看你不顺眼,不想看到你罢了。”


    凌凇毫不在意,微微一笑:“你也不必着急,我们不会死在此?地。”


    谢白鹭心道,我倒是希望你可以?死在这里。


    她道:“我与你不同,你不在乎自己未来如何,可我来这个世界就一直在吃苦,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天好?日子,我绝不肯坐以?待毙。”


    她不会摆烂,她永远会积极主?动地为自己的未来努力。


    凌凇忽然想到了早先与谢白鹭的那些过往,她确实坚韧又顽强,不顾一切地寻求一切生机,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他不也正因这一点而给了她更多?的逃脱机会么?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柔和?:“好?,你若有需要我的,尽管来说。”


    明?明?先前四处在找谢白鹭,但这会儿没说两句,他却径直转身离开了。


    谢白鹭盯着凌凇的背影直到他消失,才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被困第七十天,谢白鹭依然未能探得更多?。


    倒是见凌凇每日里除了修炼就是修炼,她也不自觉紧张起来,花更多?时间在修炼上,而并非琢磨怎么套话。


    小?白趴在谢白鹭肩头,整个身体都摊成了一长?条,被拍扁了似的。


    它小?声懒懒道:“主?人,你不再接着去找那人说话了吗?”


    谢白鹭刚结束了一周天的修炼,睁眼道:“劳逸结合听说过吧?我休息几天再说。”


    小?白其实没听说过劳逸结合,但既然是主?人说的,那就一定是对的!


    谢白鹭托腮思?索,像现在这样她跟凌凇各顾各地修炼肯定是不行的,她还记得刚开始的时候她跟凌凇就差不多?是这样,结果?薛炜那边就一直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态度,到后来她跟凌凇之间展现了些许不同,薛炜才好?似多?了几分兴趣。


    但她跟凌凇之间,亲密也亲密过了,动手?也动过了,还要怎样?总不能还得睡一下吧?


    若在私密空间里,也不是不行,但在这个随时会被薛炜看到的地方?,还是算了吧。


    而且,作为一个大佬,薛炜要的肯定不是这样肤浅的关系。


    因而在休息了几天之后,谢白鹭后来还是往凌凇跟前凑去了。


    看得出来,凌凇在修炼一事上很是抓紧时间,每日里就是去找薛炜练,再回来恢复,就好?像有什么在紧追不舍一样。


    谢白鹭觉得心情略微有些复杂,原来她是走脑力的方?向,而凌凇却是在走硬实力方?向。


    他也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许是对他来说猜测他人意图不如提升修为,等到了截止日,哪怕真不成了也不要没有一战之力。


    谢白鹭在观察之后也认为凌凇的决定没有错,他的实力真的是每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着。


    她从金丹初期到金丹后期,看似比凌凇快,但实际上她一直在取巧,从天赋上来说她远不及他,他确实该利用这段难得的时期好?好?提升。


    被困第七十三天,谢白鹭继续去薛炜面前套话,照旧没多?少收获。


    被困第八十天,谢白鹭感觉到了时间的紧迫,到底还是继续拉着凌凇想办法。


    凌凇正是耗尽灵力虚弱的时候,不过至少表面上看不太?出来。


    他看着谢白鹭眉头紧锁的模样,忽然道:“从这里离开之后,我让你追杀一个月,如何?”


    谢白鹭微惊,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却听凌凇补充道:“我会将修为控制在筑基。一个月后,不论结果?如何,先前种种一笔勾销。”


    谢白鹭听明?白了凌凇的话,顿时心思?浮动起来。


    他这是想还她吗?当初是金丹的他追杀筑基的她,所以?他还她,让如今金丹的她追杀被压制了修为的他。


    她追问道:“倘若你快死了时你会恢复修为么?”


    凌凇道:“不会。”


    谢白鹭警惕地再问:“可是你的血魔血脉呢?”


    凌凇望着她笑了起来,这个笑容甚至是欢喜的:“倘若你能杀得了我,我会清醒着任由你动手?。”


    谢白鹭心动了。与其继续跟凌凇这么纠缠,确实不如来个想办法来个一笔勾销。


    凌凇能提出这个提议,必定是对他自己很自信,认为她杀不了他,而她愿意接受这个提议,也是对于能成功杀掉他的可能性充满了期待。


    谢白鹭当即点头:“那就一言为定!”


    她其实不怎么相信凌凇要是真快死了还会束手?就擒,但只要有这个可能,她就愿意一试,哪怕失败,能追杀他一个月她就爽到了。


    因为有了这个期待,谢白鹭对于成功通过薛炜的“考验”一事便充满了斗志。


    有这样的胡萝卜吊着,他休想将他们二人留在此?地!


    全?程听着的小?白也在只有谢白鹭和?它在的时候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它哭得十分真切:“万万没有想到,主?人我们还有反过来追杀那个疯子的一天!”


    谢白鹭揉揉它的小?脑袋安慰它:“可见只要活得久,什么都能看到。”


    小?白连连点头又后怕又感动:“没错!幸好?从前我选对了主?人,我们才能一起活到如今!”


    明?明?才是一年?前的事,它却觉得恍如隔世。


    风水轮流转,之后可算轮到主?人和?它耀武扬威了!


    被困第八十一天,谢白鹭照旧去薛炜面前混个脸熟,喝了对方?的茶后她忽然好?奇道:“倘若我们两个现在突然死了,会对薛前辈想做的事有影响吗?”


    薛炜微笑:“谁知?道呢?”


    他自然不可能回答。倘若他回答有影响,就意味着他的考验他们已经通过,他会放过他们,他不会让他们死。要是回答没有,也就是他们尚未通过考验,所以?要是继续这样下去,他们死不死的对他来说也无所谓。


    谢白鹭竖起大拇指,真诚赞美道:“您可真是老狐狸。”


    虽然语气和?神态都是在夸,但这话听起来就不怎么动听了。


    薛炜作为大能自然并不在意这点小?事,继续微笑。


    谢白鹭在套话这件事上已经失败了无数次,因而也不气馁,叹了一声道:“薛前辈,您看,我们都已经日夜相对快三个月啦,您对我们来说都还神神秘秘的,除了个名字就什么也不知?道。反正时间快到了,到时候我们或是死,或是离开,总归今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不如您就说说您的过去如何?我可真是好?奇死了,死不瞑目那种!”


    赶在薛炜拒绝之前,谢白鹭又抢道:“不然我来猜,您来肯定或否定也行。”


    薛炜生出了些许兴致,道:“哦?那你来猜猜看。”


    谢白鹭道:“我猜您是散修。”


    姓薛的家族她没怎么听说过,若是背靠他这样的大能,他所在家族的发展应该会很好?。当然前提是薛炜是他的真名,可她本来就是根据现有信息在猜,猜错了也正常。


    薛炜挑眉:“依据呢?”


    谢白鹭道:“既是猜,要什么依据啦!我还猜,您有活着的后代或者至少是后辈。”


    薛炜稍有些怔忪,随即颔首道:“虽然高阶修士孕育子嗣艰难,但不少修士都会在尚年?轻时留下后代,你这样猜不算稀奇。”


    谢白鹭也不搭理他的话,继续道:“我想,在同境界的修士中,前辈不算特别?能打的吧。”


    薛炜失笑:“你可知?这话当着比你修为高许多?的修士面说很冒犯?”


    谢白鹭一脸稀松平常:“更冒犯的话我也不是没当面跟大能说过,薛前辈不知?道,我这对您还是客气的呢。”


    薛炜:“……”所以?他还该感激吗?


    谢白鹭道:“不客气。”


    薛炜:“……”行。


    谢白鹭道:“我说完了,谢谢薛前辈!”


    说完她就跑了。


    薛炜望着谢白鹭,下意识敲击着木桌面。什么答案都没得到就走了……故弄玄虚。


    走出很远,小?白现出身形道:“主?人,他都没回答你,你怎么就走了啊!”


    谢白鹭神神秘秘道:“你不懂。”


    有时候,不需要对方?真的吐露什么,他的神态,他的回避,都能看出些端倪。


    但她不能跟小?白明?说,以?防被薛炜察觉了。


    散修的猜测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开胃菜,当她问及后代时,薛炜的反应不同,那么后代或后辈多?半是有的,至少这世界上还有他在意的人。


    大能不会随便跟他们玩三个月的游戏,所以?她一直认为他所图小?不了。她曾猜测过他的行为可能跟这世界的兴衰有关,有后代的人显然更关心这世界是否安全?。


    凌凇跟薛炜打过许多?次,她基本上一次也没落下,看得多?了,也就能看出点门道来了。


    薛炜对凌凇的压制完全?是境界上的,两人要是同境界,薛炜绝不是凌凇的对手?。所以?她才说,薛炜在同境界里不算特别?能打。


    既然在战斗上不擅长?,那就该擅长?点儿别?的,不然那么多?时间都用来干嘛了?没有人告诉她修为再高上去要如何修炼,她自己猜,离飞升越近,可能越偏向对天道的感悟吧,所以?薛炜在战力上不行,很可能是在预知?上有所涉猎。


    预知?这种逆天的能力,放哪儿都会有所限制,她猜薛炜要是有这能力,也是低配版,预知?到的东西模棱两可,才会表现出如今的样子,连具体的“试题”都出不了。


    这些全?都是谢白鹭基于薛炜行为和?表现的一些大胆猜测,可以?给她原先的猜测增加一点可信度,但还起不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被困第八十二天,谢白鹭又坐在了薛炜对面。


    这回薛炜主?动道:“今日有什么猜测?”


    谢白鹭心道,他急了他急了。


    她托腮想了会儿才慢悠悠道:“也没什么重要的。只是,薛前辈你是不是能窥探天机啊?”


    薛炜原本是松松地倚靠在桌子上,闻言身体微微往后,这是一种偏向防御的姿态。


    谢白鹭笑了。她先前不是没问过类似的问题,但那时候她了解不多?,真就是乱猜,他显然也更游刃有余。


    薛炜面上笑容一如往昔,几乎看不出破绽,他扬眉道:“哦?你怎会如此?认为?”


    谢白鹭笑眯眯道:“我也只是随便猜一下而已。”


    薛炜微笑:“小?姑娘想法真多?。”


    谢白鹭谦虚道:“过奖过奖,我也只是比旁人多?知?道那么一点儿东西罢了。”


    薛炜笑而不语。


    谢白鹭像是漫不经心地说:“薛前辈,你从前不是想知?道我那世界是如何的吗?那我就告诉你,至少我所居住的国度,人人安居乐业,出门不用担心被突然冒出来的妖兽一口吞了,更不用担心被打架的修士连累害死。”


    薛炜确实对谢白鹭的世界有兴趣,退开的身体又微微往前:“听起来确实不错,但与此?方?世界似乎也没多?大差别?,城镇里的百姓多?数也不必担心会死于非命。”


    谢白鹭咧嘴一笑,图穷匕见:“但我们那儿的百姓至少不用担心一觉醒来整个儿世界都没了。”


    薛炜也是一点点笑开:“小?姑娘确实很能想。”


    谢白鹭对这“夸奖”照收不误,起身笑道:“今天得了薛前辈两次夸奖,我满足了,回见。”


    她没有再追根究底便离开,反倒让薛炜不上不下的。


    小?白很是困惑:“主?人,你跟他打什么哑谜呢?”


    是它想的那个意思?吗?


    谢白鹭轻轻道:“嘘。”


    小?白赶紧拿小?白嫩爪捂住了嘴巴,眼睛滴溜溜地转,看起来滑稽极了。


    谢白鹭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从最初她就往大格局上猜,只是当时就是随便猜,但如今却是清晰了许多?。


    若她猜得没错,这世界需要她和?凌凇。


    那么,薛炜的这场考验又是为了什么呢?他为了看看他们是否合格,还是……看看他们会不会将事情往坏的方?向推动?


    倘若是前者,在他们是唯一选择的情况下,哪怕他们勉勉强强,薛炜只能让他们走。倘若是后者……那薛炜要是看出来什么,就一定会在这里杀了他们。


    怪不得薛炜什么都不说清楚,因为但凡他说清楚了,他们一定会按照他的要求正向靠近,他无法得到准确的答案。


    这对他们来说就完全?是开盲盒了,不知?道薛炜究竟是窥探到了什么天机,他们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考虑到有“误打误撞”“弄巧成拙”这样的情况发生,她和?凌凇扮演的不一定是正面角色,也可能是干了坏事却造成了好?结果?,所以?他们很难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出让薛炜满意的表现。


    被困第八十三天,谢白鹭继续去蹭薛炜的茶喝。


    喝完之后她叹气:“眼看着三月之期只剩下没几日了,一想到就要跟薛前辈分别?,我便觉得很是不舍。”


    薛炜看着谢白鹭这装腔作势的样子笑道:“你若想留下,我也不会赶你走。”


    谢白鹭眼睛一亮:“真的?那我们可说好?了,倘若三月到,薛前辈你不满意,我那同伴肯定不甘心,到时候你想对他怎样那是你们的事,反正我是无所谓待在哪里的。”


    要是薛炜的考验他们没能通过,她能以?通过留在他这里的方?法来逃过一死,那她当然愿意,在哪里修炼不是练呢?


    薛炜笑道:“你的话,你的同伴可都听到了。”


    谢白鹭无所谓,她甚至没有回头看凌凇在不在,耸耸肩道:“这算什么?我甚至都没跟您请求亲自动手?。”


    薛炜道:“那你们说好?的一个月约定呢?”


    谢白鹭道:“那是在我们都能活下来的前提下才会去考虑的事。倘若薛前辈愿意成全?我们,我自然乐意履约。”


    薛炜露出几分兴味:“那一个月,你果?真会全?力以?赴?”


    谢白鹭略显吃惊地看了薛炜一眼:“难道您还没看到我的决心吗?”


    薛炜颔首,又笑道:“我看你们平日里相处自然,着实不像是死敌。”


    听薛炜提起,谢白鹭也觉得她和?凌凇的相处确实有那么点亦敌亦友的感觉,没机会杀他的时候,她跟他看起来跟朋友似的,但这主?要是因为凌凇太?强她打不过,在他不杀她的前提下,她当然不会傻到时时挑战他的容忍度。


    谢白鹭感叹道:“这就是所谓的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吧!”


    她感慨完就又转回话题:“所以?薛前辈你已经答应我了是吧,那我没事了,谢谢你薛前辈,再见。”


    薛炜:“……”


    被困第八十四天,谢白鹭除了远远观望了下凌凇挑战薛炜,并没有再去找薛炜。


    被困第八十五天,同前一天。


    被困第八十六天,谢白鹭问小?白道:“你说,薛前辈口中的三个月,一个月是按照三十天来算,还是按照历法?”


    小?白:“……?”别?问它啊,它只是普普通通的器灵而已,都不是人!


    这么要紧的问题,谢白鹭跑去直接问薛炜。


    薛炜沉默,他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种问题。


    面对谢白鹭严肃的神情,他最后说:“……三十天吧。”


    谢白鹭:“好?的,那就第九十天时再见!”


    说完她多?一句话都没有便转身离开。


    被困第八十八天,凌凇找上谢白鹭,问她:“你信那人?”


    谢白鹭道:“为什么不信?薛前辈那么大一个前辈,还能把说出来的承诺吞回去?”


    本来凌凇是按部就班修炼的那一个,谢白鹭才是整天着急想办法的,但这一刻,焦躁的人换成了凌凇。


    他不喜欢谢白鹭这样信任薛炜。


    但谢白鹭确实没有再去找薛炜的意思?,跟过去那副焦急的模样完全?不同。


    被困第八十九天。


    谢白鹭与凌凇面对面。


    谢白鹭道:“明?日就是定生死的时刻了,要是薛前辈最后的结论是不满意,你准备如何?”


    凌凇哂笑:“你早已给自己找好?了退路,何必再问我?”


    谢白鹭道:“所谓退路就是万不得已才需要的,要是可以?,我还是希望能跟你一起离开此?地。”


    哪怕凌凇明?知?她这话的意思?是想要获得自由好?追杀他一个月,他也依然笑了起来。


    他道:“我这三个月也不是毫无收获。”


    谢白鹭是看着凌凇如何进?步的,只是她清楚哪怕有这三个月,凌凇依然不敌薛炜。


    而凌凇说这话时并不狂妄,语气很是平淡,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决定他命运的“审判”毫不在意。


    谢白鹭有一瞬觉得他这副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很碍眼,但她很快压下这种没来由的燥意,微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不管凌凇明?日是否打算背水一战,也不管最后他是死是活,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不过是会遗憾没办法亲手?杀他罢了。


    被困第九十天,也就是三月之约的最后一日。


    谢白鹭和?凌凇来到薛炜面前,两人在他对面坐下,一切好?似回到了最初,跟他们刚见到薛炜时一样。


    两方?谁都没有先开口。


    凌凇面色冷淡,他是真不在意薛炜的结论。


    谢白鹭有些紧张,她那所谓的“退路”其实她也并不完全?相信,与其相信薛炜这个陌生人的承诺,她可能更信凌凇所说的只有他死了才会轮到她。


    在凌凇跟薛炜打起来的时候,她会竭尽全?力寻找生路,就跟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最后还是谢白鹭先打破了沉默道:“薛前辈,你是还没想好?吗?那不然再来三个月也是可以?的。”


    薛炜微笑:“你想得真美。”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似在踌躇着什么,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最后再问你们一个问题。”


    谢白鹭和?凌凇都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


    薛炜忽然一扬袖,谢白鹭只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了。


    小?白惊呼:“主?人,那两人好?像要避开你说小?话!”


    谢白鹭:“……”


    挺正常的事,被小?白这么一说,突然就幼稚了起来。


    薛炜这是不想让她听到他的问题和?凌凇的回答。待会儿到她了,凌凇也应该是同样的待遇。


    只过了没一会儿,谢白鹭觉得自己的五感都回来了,身旁坐着的人还是凌凇,但对面的人已经连桌子和?一旁的木屋都一起不见了。


    她看向神情没多?大变化的凌凇,惊愕道:“他这就走了?”


    凌凇弯了弯唇,冷漠的神情融化,染上调侃笑意:“舍不得?”


    谢白鹭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这最终考验怎么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结束得毫无实感。


    他们这样轻松地活了下来,她当然高兴,但是……薛炜的问题呢?难道不该是一人一个问题吗,她是不配回答吗?!


    她问凌凇:“薛炜问了你什么问题?”


    凌凇想了想提议道:“接下来一个月,在你能杀死我时,我以?这个问题换自己一条命如何?”


    谢白鹭一怔,回想起当初凌凇也有过明?明?抓到她,却并不动手?,只扣走五星鼎一颗元素精石的时候,这个提议非常公平。


    她按捺下好?奇颔首道:“好?。”


    凌凇眼中染上笑意:“我真是非常期待接下来的一个月。”


    谢白鹭粲然一笑:“我又何尝不是呢?”


    “在开始之前……”凌凇忽然倾身靠近,狭长?双眸幽深地落在她身上,语调轻柔,“我能吻你么?之后说不得会死在你手?中,再无机会了。”


    谢白鹭微讶,这次他怎么知?道问了,是因为上次没讨得好?吗?


    他离得那样近,近到她可以?清晰看到他双眸中的幽暗欲求。


    心跳陡然快了几分,她没回答他,只是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扯向自己,亲上了他的双唇。


    凌凇只是短暂地惊讶了一瞬,便极其上道地搂住谢白鹭的腰肢,将她再紧密地压向自己。


    唇齿交缠间,气息也好?似融为一体,连二人谁也不曾闭上的眼睛间的暗流涌动,也似染上痴缠。


    最后是谢白鹭推开了凌凇,她看着凌凇慢慢戴上了面具,然后哑声道:“像曾经的我一样竭尽全?力地逃吧。”


    第66章 追杀开始


    凌凇走之前?看了谢白鹭一眼,眼神里含着轻笑。


    小?白在看不到凌凇的?背影之后才跳出?来道:“主人,他是不是发?现你往他身上安神识印记了?”


    刚刚亲吻的?时候,谢白鹭便趁机在凌凇身上留了神识印记,从前?他也?是这?么?做的?,她这?是礼尚往来。


    “他当然知道。”谢白鹭耸耸肩。


    但显然,凌凇并不介意,关于这?点,她也?心知肚明。


    小?白对于凌凇此刻的?心思没有兴趣,摩拳擦掌道:“主人,那我们快追上去吧,我好期待看到他逃得?像被狗撵一样!”


    谢白鹭:“……?”骂谁狗呢?


    小?白下一刻也?明白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修正:“不是,是希望看到他逃得?像丧家之犬!”


    谢白鹭轻轻拍了小?白的?脑袋一下:“以后说话之前?动动脑子。”


    小?白吐了吐舌头?,低声认错:“主人我知道错了……那主人你还不追吗?”


    小?白十分殷切地催促。


    谢白鹭没动:“再?等等。”


    有一个月的?时间呢,她不怕没时间追杀凌凇。


    她也?不担心凌凇会找人抹去他身上的?神识印记,一是就像她当初一样,比她修为高的?修士可不值得?信任,二是以他的?性?格也?不可能找别人帮忙。


    她甚至有一种感觉,他巴不得?她的?神识印记留在他身上。


    小?白疑惑道:“为什么?啊主人?还要等什么??”


    谢白鹭沉默片刻后敷衍道:“刚分开就追上去有什么?意思?当然是要让他猜不到我什么?时候会追上去,时刻提心吊胆才好玩啊。”


    小?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主人你真的?太厉害了,我都没想过这?一点!当初我们就是这?样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如今总也?要让他也?尝尝这?滋味!”


    谢白鹭点头?,不过她很清楚,凌凇非但不会提心吊胆,可能还会很期待她的?出?现。


    她也?很期待能享受追杀凌凇的?快乐,但此时此刻她忍不住生出?逆反心理,倘若她就此一走了之,凌凇左等右等她都没出?现,让他的?期待完全落空,好像也?挺有意思。


    而且选择后者,她也?能完全从他的?身边抽离,再?不用掺和他那些事?。


    但关于薛炜目的?的?猜测还是让她心生顾忌,若这?世界的?未来真需要她做些什么?,她就没办法逃避,不然世界毁了,她也?没地方隐居。


    谢白鹭原地修炼了一天,才出?发?去追凌凇。


    这?是她第一次给别人留神识印记,那种似乎属于她的?一部分在远处的?感觉很奇妙。


    在她的?感知中,那道神识印记很亮眼,先是急速离开,在数百里之后才停下,那之后就没再?动过。


    谢白鹭利用神行诀只瞬息间便拉近了跟凌凇的?距离,她跟当初的?凌凇不同,他追人还要时间,她却是瞬间能到。


    只不过神行诀没办法精准判断,她落地的?位置离那道神识印记尚还有数十里远。


    前?方是一座陌生的?城镇,不过凌凇的?位置却不在城镇里面,而是在城镇西南方。


    谢白鹭寻过去,而小?白也?激动地叽叽喳喳:“他跑不过我们,修为也?不如我们,顶多这?次为了那个薛炜的?问题而放过他,下一次他一定就会没命了!”


    在路过这?城门时,谢白鹭脚步一拐进了城,等她再?出?来,面上已多了个白猫面具,看起来跟小?白差不多。


    片刻之后,谢白鹭赶到了她的?神识印记之处,那儿却很是热闹。


    戴着面具的?凌凇就懒散地坐在中央,而在他周围,一群人正恼怒地叫骂着什么?,来自不同武器的?攻击源源不断袭向凌凇,但全都被他的?防御法宝抵挡在外头?。


    凌凇毫无正被一个金丹追杀的?自觉,懒散笑道:“一群废物,我都困了。”


    围着凌凇的?都是些筑基修士,修为最高的?有筑基巅峰,完全破不了凌凇的?防御法宝。


    谢白鹭看到这?一幕啧了一声,懊恼道:“我单想着我们可以很容易追到他,却忘了他跟我们当初的?穷酸不同,法宝厉害。”


    小?白沉默着不敢吱声,虽然它是神器,可它当初给主人的?帮助太有限了,呜呜呜是它没用!


    因为凌凇的?话,围着他的?修士都怒了,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个筑基修士罢了,仗着法宝厉害,就敢口出?狂言,太过狂妄!


    领头?修士道:“你若有种便给我出?来!怎么?,有胆子看不起我们,没胆子跟我单挑?”


    他身旁的修士也恼怒地附和道:“明明是你先招惹我们,怎的?却又如缩头?乌龟般不敢与我们正面对上?我们也?不欺负你,只我一人与你单打独斗,你出?来!”


    围攻凌凇的修士们群情激奋。


    谢白鹭来了也是隐在暗处,因而这?些修士都没有发?现她,她听?了会儿就懂了,原来是凌凇主动招惹,又避而不战。


    这?自不是凌凇的?风格,他哪怕将修为压制在筑基,这?些人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那么?他是在做什么??


    当初谢白鹭逃过凌凇追杀的?办法就是招惹厉害的?修士,让他跟别人两?败俱伤,给她争取时间。


    而凌凇……他这?该不会是跟她反着来,招惹弱小?的?修士,让她投鼠忌器,不好下手?


    单看眼前?,这?些修士也?没做什么?坏事?,不过是无妄之灾罢了。


    谢白鹭心道,笑死,她可长嘴了,能让凌凇这?一望便知的?谋划得?逞?


    她等了会儿,见?这?些修士明明拿凌凇的?防御法宝没办法,却也?并不离去,可见?先前?凌凇的?嘲讽确实让他们破大防了。


    她故意现出?身形,在众人警惕的?目光中慢慢走近,温声道:“诸位,这?是我要杀的?人,你们若没我急,可否先让一让?”


    在察觉到谢白鹭故意露出?的?气息之后,这?一行修士便停止了攻击,警惕地往一旁退去,她没有掩藏修为,金丹的?威压令他们倍感压力。


    而令他们吃惊的?是,原本他们怎么?都打不开一道缺口的?凌凇那儿,却在谢白鹭现身之后便收起了防御法宝,露在面具外的?双眸染上笑意,语调轻缓乃至带了点儿缱绻:“怎么?这?么?久才来?我都等困了。”


    明明是同样的?“困了”,语气完全不同,听?得?修士们心惊肉跳,惊疑不定。


    这?新来的?金丹女?修不是说要杀他吗?怎么?此人偏偏一副亲昵的?语气?


    难道她其实是他的?同伴,他就是在拖延时间等着她来?他们这?群筑基修士可完全不是她这?样金丹的?对手!


    在他们惊得?在求饶和逃跑之间摇摆之时,谢白鹭却已拔剑出?鞘,声音也?带着笑:“这?么?急着死的?话,那就干脆不要跑啊。”


    凌凇从储物袋中取出?噬殇,如今修为既已压制到筑基,噬殇就不好放在丹田中了,在被凌凇握在手中时,噬殇发?出?一声代表着愉快的?清啸。


    那队修士防备着后退,他们觉得?这?两?人很不对劲!


    凌凇微笑:“那多没意思,你也?不会满意。不会逃的?猎物,杀着着实无趣。”


    谢白鹭道:“先前?忘记说了,要论公平,你也?不该用法宝。当初我可没什么?法宝可用。”


    谢白鹭直接将自己当初最大的?倚仗五星鼎给无视了,并且毫不心虚。


    凌凇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瓶丹药道:“那我便只留这?个,其余你先帮我存着。”


    然后他便毫不犹豫将储物袋抛给了谢白鹭。


    围观修士:“……”他们果然是一伙的?!不然谁会把自己最重要的?储物袋给敌人啊!


    但在他们再?次想逃跑之前?,却见?谢白鹭已毫不客气地接下了凌凇抛的?储物袋,并在下一刻便提剑刺过去!


    他们登时看呆了,这?杀意如此浓郁,绝无作假。在本能退避的?同时,他们心中隐约生出?个念头?:这?两?人好像在玩一种很新的?他们看不懂的?东西……


    第67章 再遇滕安岚


    谢白?鹭知道凌凇拥有越阶杀敌的能力?,且如今只是修为控制在筑基,他的战斗经验却还在,因而她并不会轻敌。


    应该说,面对凌凇她就不可能有轻敌的时候。


    如今,谢白?鹭已与碧落有着十足的默契,一道道剑招使出来再没?有凝滞感,剑与人仿佛融为了一体,气势如虹地攻向凌凇。


    凌凇手中只余一柄噬殇,他此时修为是不及谢白?鹭,但噬殇扬起挡住碧落时看着并不  落下风。


    凌凇微笑:“面具不错。”


    谢白?鹭冷笑:“喜欢你就多看看,看一眼?少一眼?。”


    她仗着自己修为高,剑气刹那暴涨,数道剑气炸开?,如同离弦的箭刺向凌凇身周各处。


    凌凇身子后?撤,避开?这些致命剑气,奇诡的招式由噬殇使出,勉强靠着剑招和剑本身挡住谢白?鹭凌厉的攻势。


    谢白?鹭还有余力?笑:“今天才第二天而已。你不该连储物袋都给我。”


    她能时刻追踪到他,并且瞬间移动到他附近,他此刻修为又低于她,可他却连储物袋都给了她,真是有够疯的。


    是认定她奈何不了他,还是觉得她不会真下手杀他?


    谢白?鹭想,可能都不是。他只是在享受生死一线间的乐趣。


    那她当然会满足他。


    一月之?期才刚开?始,谢白?鹭并不着急,没?有动用法?宝的想法?,只想在追杀凌凇的同时再练练剑法?,因而只以?碧落与噬殇交锋。


    高修为弥补了经验上的不足,每一招一式的交锋间都溢满战意,谢白?鹭只觉得这一场战斗酣畅淋漓,嘴角都忍不住挂起笑。


    倒是把?一旁的围观群众给看迷糊了。


    他们起先震惊于凌凇轻易交出了储物袋,接着是谢白?鹭毫不犹豫地要下杀手,还以?为是凌凇痴恋谢白?鹭因而主动赴死,原本还讨厌凌凇的他们顿时觉得他有点可怜又有点愚蠢。


    但接下来的发展又让他们困惑。


    照理说,一个金丹修士对上筑基,本该是碾压的,可偏偏面前的战斗却不是,这让他们生出原来她也不想杀他的想法?。


    可是,两方的杀意明明都很浓郁啊!而且,那一招一式也不见谁在放水,两人似乎真是有点势均力?敌的意思。


    几人迷茫地看了会儿,终于有人提醒道:“这两人说仇敌不似仇敌,说朋友不像朋友,太过诡异,反正此事与我们无关?,我们还是快离开?此地吧!”


    其余几人如梦初醒。这两人之?间的情况太过诡异,他们真没?必要留下自讨苦吃,因而一个个悄悄地退后?,见二人根本不理会他们,便纷纷逃离此地。


    谢白?鹭和凌凇都感知到了他们的离去,但谁也没?想着阻止。


    一阵眼?花缭乱的交锋之?后?双双退开?,凌凇抹去嘴角被剑气振出的血迹,赞叹道:“只几个月时间,你便有了如此长进?。”


    能从?凌凇这样真正的天才口中得到这样的评价,谢白?鹭心中自然高兴,她扬眉一笑:“我将来的长进?还多着呢,可惜你都看不到了。”


    凌凇长剑一斜,眼?中兴奋:“再来。”


    两道身影再次撞在一处。


    而在不远处,有一道身影正静静地悬浮着,注视着二人的战斗,片刻后?,当二人再次分开?之?时,这道身影现身靠近。


    谢白?鹭和凌凇都看向来人,在看到此人容貌时,谢白?鹭愣了会儿记起,此人正是几乎与凌凇齐名的滕安岚。


    当初在目魔领域之?中,正是滕安岚帮她吸引了凌凇的火力?,才给了她逃脱的机会。当时她只在引着目魔去给凌凇杀时远远看过对方一眼?,但对方的气质模样极为出众,她怎么都不可能忘记。


    没?想到,在她和凌凇位置对调之?时,还会再遇到滕安岚。


    时间才过去几个月而已,滕安岚的修为自然没?多大变化,依然是金丹巅峰。


    可当时是金丹中期的凌凇已是元婴初期,压制了修为伪装成筑基中期。


    当时是筑基中期的谢白?鹭已是金丹后?期,也就比滕安岚低一个小境界,不过战斗经验上却还差得远了。


    滕安岚的目光从?谢白?鹭的白?猫面具上划过,还是落在了凌凇身上,径直道:“凌公?子,请与我一战。若你赢了,我只当今日并未见过你。”


    滕安岚曾与凌凇近距离交战过,因而旁人不认识噬殇,她自然认得,便一眼?认出了凌凇。


    她再看向谢白?鹭道:“这位道友,我与他曾有未完的一战,今日我只想了却夙愿,还请道友成全。”


    谢白鹭对滕安岚很有好感,连忙道:“当然可以?,我不急。”


    她说着便要退开?。


    凌凇眉头一挑:“我不同意。”


    谢白鹭和滕安岚的目光都转向他。


    凌凇看也不看滕安岚,只盯着谢白鹭道:“这筑基的修为,在她手中百招内必败,你便打算看着?”


    谢白?鹭:“……”这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她又不是他,没?有必须亲手杀了他的执念,他难不成还指望她出手帮他对付滕安岚?


    不可能的!谁规定他们如今位置对调了,当初他做过的事她也要做?


    滕安岚终于也察觉出二人关?系的古怪,目光落在谢白?鹭身上,而谢白?鹭对滕安岚来说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别说谢白?鹭此刻戴着面具了,哪怕是露着脸,滕安岚也看不出什么来。


    谢白?鹭道:“那是你们的事,我不管。”


    她退后?,真当是一副旁观模样。


    滕安岚并不擅长人际交往,略有些困惑地在二人身上看了看,却始终看不明白?。


    她秀眉微蹙道:“凌公?子,你的修为可是故意压制在筑基?这是为何?”


    凌凇抱臂一笑,目光直勾勾落在谢白?鹭身上:“我在讨好?她。”


    滕安岚又看向谢白?鹭。


    凌凇的声音里加了些许不悦:“你我之?间的事,你怎能让第三?者插足?”


    谢白?鹭:“……?”听?听?你在说什么!有歧义了!


    “这是你自己招惹的麻烦,与我何干?”她道:“反正你答应过我,这一个月只会是筑基修为。”


    继拿走凌凇的其余法?宝之?后?,谢白?鹭再一次给了他一个难题,哪怕是面对金丹巅峰的滕安岚,他也不能临时提升修为。她这当然是在为难他。


    凌凇沉眸望着谢白?鹭,许久才咧嘴一笑:“好?。”


    他这才面向滕安岚,漠然握紧手中噬殇。


    关?于凌凇的事,滕安岚自然早已知道,但她一向醉心修炼,这些事自有长辈们操心。今日会偶遇凌凇,于她来说是意外之?喜。


    上一次的战斗,凌凇根本就没?有认真打,她至今耿耿于怀,只想与他再好?好?较量一番。


    但今日,他若以?筑基修为跟她打,她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她蹙眉看着明显不情愿跟她打的凌凇,半晌收敛战意道:“我不与筑基的你打。今日遇到你之?事,我会告知家中长辈。”


    她说完便走。


    谢白?鹭与凌凇二人又看着滕安岚离去,谁也没?动,半晌谢白?鹭才道:“不拦着吗?你要暴露行踪了。”


    凌凇笑得云淡风轻:“不必担心,在他们来之?前,我可以?先死在你手中。”


    谢白?鹭凝望凌凇,冷冷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此刻就引颈就戮吧!”


    凌凇道:“那多无趣?你今日不是很开?心么?我努力?些,这一个月总要让你追杀得过瘾,不会轻易让你失了这份乐趣。”


    谢白?鹭很想说,她才没?有这么变态,但不可否认的是,刚刚跟凌凇的那一场战斗,她真的打得很畅快,很享受。


    她握紧碧落,甩出一道剑气宣战,便再次冲向凌凇。


    哪来的一个月?今日遇到滕安岚,想必不久之?后?便会有针对凌凇的围追堵截。在那之?前她要是没?能杀了他,便先溜了,绝不做被殃及的池鱼!


    第68章 客气逃杀


    谢白鹭与凌凇再次战在了一处,她以修为?的?压制令凌凇受了些伤,但始终拿不?下他。


    好在她早有心理?准备,因而并?不?沮丧。


    两人僵持了许久,哪怕谢白鹭拥有更多的?灵力储备,但凌凇更擅长利用?最?少的?灵力达成?最?大的?效果,因而她无法奈何他。


    最?后谢白鹭在两人暂时分开时收了剑,做出暂停的?架势。


    她不?急着对凌凇怎样,今日跟他畅快对打的?经验她还需要沉淀才能收为?已用?。


    她就像是过河拆桥的?渣男一样道:“你可以跑了。”


    凌凇此时身?上已有多处伤痕,浑身?都被剑气所伤,但他面上看不?出痛苦颓然,微眯的?眼眸带出意犹未尽的?兴奋。


    “今日不?杀我么?”他咧嘴一笑。


    谢白鹭摊手:“这会儿我也杀不?了你吧。”


    凌凇又笑了笑:“那好,明日见?”


    谢白鹭没回,凌凇也不?在意,离开了此地。


    直到再也看不?到凌凇了,谢白鹭才盘腿坐下,握剑的?手都在不?自觉地抖动。


    他的?续航能力也太强了,他一个被追杀的?没事,她这个追杀他的?却气力不?济了。


    小?白小?声说:“主人,他好难杀啊……”


    它也看出了谢白鹭的?力竭,不?禁感慨道。


    谢白鹭心道,关于这一点,她第?一次见凌凇就清楚了,就没有比他还难杀的?人……哦不?对,她觉得她自己也挺难杀的?,他们这算是半斤八两。


    小?白又有些忧心地说:“主人,那个滕安岚若告知了她的?长辈,会不?会影响咱们追杀那疯子啊?”


    谢白鹭道:“谁杀都一样。到时候我们看情况不?对赶紧跑就好。”


    不?然她干嘛多事戴个面具呢?她可不?想让别?人将她和凌凇再联系在一起。如今她容貌已变,五星鼎也被她隐藏,除了凌凇之?外再不?会有人知道她就是曾经在那个传闻里被凌凇放在心尖上的?女修。


    小?白连连点头:“没错,主人你说得对,只要他死就行!”


    谢白鹭打坐恢复自己的?灵力,没有再跟小?白说话。


    她不?在乎凌凇怎么死,或许连凌凇自己也不?在乎他自己的?死亡。


    只是想到穿越后就跟她纠缠在一起的?人会有一天从此消失,她也难免怅然。与凌凇在一起的?那些时日,也并?不?都是痛苦的?。


    等?到消化了这一日的?所得,谢白鹭再次感应着凌凇所在的?方位。


    他已经在数百里外,按照他如今的?脚程来判断,他可能都没怎么修整过。


    想到这些时日凌凇的?表现,她忍不?住想,难道他真的?想死在她手中??


    以他身?上血脉给他造成?的?内部和外部困境,从他第?一次激发血脉时起,他就不?可避免地会在短期内走向灭亡,不?管他做什么都没用?。


    换成?旁人,可能会就此摆烂了。而凌凇的?态度看起来格外矛盾。


    他看似绝不?肯屈服于那些人的?暗中?谋划,可实际上他本人的?求生?欲好像不?怎么强。


    或许是因为?,他在意的?并?不?是“不?死”这个结果,而是怎么死也得由他自己掌控。


    谢白鹭定定神,竭力压下了心中?的?同情。


    没必要,他那样的?人不?需要旁人的?怜悯,况且,同情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修整好了之?后,谢白鹭继续往凌凇的?方向追去,但这次,她并?没有使用?神行诀,只是感受着两人之?间距离的?一点点靠近,感受着当日他追杀她时的?心情。


    这是他欠她的?,这种一点点接近猎物的?愉悦,也该她享受了。


    这一日晚间,谢白鹭才接近了凌凇所在。


    在好一会儿之?前,凌凇便没再移动,应该不?是死了,只是在等?待她吧。


    谢白鹭看到凌凇时,他正坐在一棵高耸入云的?大树上,树枝和茂盛的?树叶遮挡了他大半身?形,他的?俊美容颜在细碎的?光亮间若隐若现。


    看到她的?到来,凌凇露出一抹堪称如释重负的?笑:“我还当你要爽约了。”


    这一次,是谢白鹭在追杀凌凇,她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个,只要她离开,他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谢白鹭道:“你还没死呢,我怎么会走?”


    凌凇提剑起身?,笑容肆意张扬:“好!”


    这一回他主动迎上前,一剑劈在碧落剑身?,剑气犹如雾气般荡开。


    谢白鹭早已修整好,被凌凇激起战意,与他战在一处。


    一天的?提升到底微乎其微,在长久的?交战之?后,谢白鹭感觉到了疲惫,但还是无法拿下凌凇。


    凌凇身?上伤更多,但他眼眸很亮,赞叹道:“你每一次都能给我惊喜。”


    谢白鹭道:“那这一个月,够不?够我杀你?”


    凌凇笑得很痛快:“够了。”


    谢白鹭道:“那么明日见。”


    凌凇很干脆地离开了。


    谢白鹭继续整理她今日所得。


    小?白犹豫半天才道:“主人,他该不会是真的想被你杀掉吧?”


    它感觉他不?是在逃离追杀,而是在给它的?主人喂招,让主人在短时间内成?长起来。可是,那可是凌凇那疯子诶,他真的?会这样做吗?


    谢白鹭一时间没有说话。


    凌凇说的?,做的?,确实很像这么回事,她也有同样的?想法。只不?过,这点并?不?妨碍她继续追杀他,她对他依然怀有深深的?戒备。


    她揉了揉小?白的?脑袋道:“他想什么不?重要,又不?会改变我的?想法和做法。”


    小?白一想也是,幸好它的?主人没有被那个疯子蛊惑!虽然那人长得好,在寻常人眼中?确实非常有魅力,但它主人这样厉害,绝对不?会中?了那美人计!


    谢白鹭享受目前的?情况,因而并?不?打算深思。


    在那之?后的?几天里,谢白鹭和凌凇一直维持着十分礼貌的?你追我逃关系,凌凇身?上的?伤因为?没有及时处置而得不?到缓解,谢白鹭却一天天进步着,连她自己都察觉到了自己的?长进。


    除了他们两人内部之?间的?平衡之?外,外界来的?压力哪怕没有追到眼前,也还是令谢白鹭感到了些许不?安。


    她都这样,她相信凌凇的?感觉更甚。


    这一日,两人的?日常“追杀”结束后,凌凇没有立即离开。


    他的?脸色日益苍白,姿态随意地盘坐在地,忽而笑问:“多久了?”


    谢白鹭一直记着时间,回道:“十二天了。”


    他挑眉,似有些诧异:“竟然才十二天。”


    谢白鹭没回应。


    这十二天,说快也快,说不?快也不?快,她的?实战能力已有长足长进,而凌凇的?状态也愈发糟糕。


    他明明有时间好好处理?身?上的?伤,却没有那么做。


    作为?一个卷王,她看不?惯他这种摆烂的?态度,但考虑到两边的?敌对关系,她当然不?会说什么。


    沉默片刻后,她道:“这十几天你的?血魔血脉没激发过吗?”


    她其实担心过,但却一次都没遇到过。


    凌凇笑了笑:“说好了的?事,自然不?会让你遇到。”


    谢白鹭曾与凌凇同行过,知道他很难控制血魔血脉的?波动,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是趁她不?在时不?强行控制提前发作,因而在她追上来之?后能维持住理?智。


    她面无表情道:“你应该很清楚,哪怕你这样做,也改变不?了什么。”


    凌凇笑得随意:“求之?不?得。”


    谢白鹭忽觉心中?涌上一团火,却不?知这火气是冲着谁、冲着什么去的?。


    她冷着脸转身?便走,这是自从两个人的?一月逃杀游戏开始之?后第?一次是她离开。


    等?离开很远之?后,谢白鹭对小?白道:“他在用?苦肉计。”


    小?白愣了会儿才恍然道:“原来如此!幸好主人你聪明及时发现了!”


    谢白鹭听着小?白的?彩虹屁,却什么都没再说。


    无所谓了,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第69章 陷阱


    等到修整过?后,谢白鹭便准备再去找凌凇。


    他自己想?死?,她怎么不成全他呢?


    这?一次,凌凇所在是一处城镇,谢白鹭摘了?面具低调入城,没一会儿便听到了?一个令她皱眉的消息。


    竟然是关于凌凇的亲生父亲。


    谢白鹭想?起了?在黑水中看到的那个她不曾见到真实面目的男人,当时?他早已失了?神智,只凭借本能活着。因为血魔血脉拥有者的稀少,她当时?便判断那是凌凇的父亲。


    她听了?好一会儿才听完整。如今凌凇身带血魔血脉的事在修真界已是人尽皆知?,凌家再次放出已抓到凌凇亲生父亲的消息,并说他父亲也同样是血魔血脉的携带者,打算在半月后将?他处决。


    在面向公众的版本里,凌凇的父亲是刚被抓到的,为了?修真界的安全,曾作为此人爱侣的凌亦瑶决定大义灭亲。


    谢白鹭早知?凌凇父亲没死?,但她从未想?过?告诉他,如今听到这?消息,虽知?这?必定是为了?引出凌凇,但想?来凌凇父亲也有可?能真的会被处死?。


    这?么多年的囚禁研究下来,总能研究点什么出来吧?而且有了?凌凇这?个新人,大概杀掉旧人也没什么。


    凌凇这?样不停成长的巨大威胁,他们不敢不快些处置。再拖下去,凌凇会成长到他们无法处置的地步。


    实际上,如今只怕他们也不敢正面跟凌凇对上,或许他们能耗死?凌凇,可?谁又想?做耗死?他的牺牲品呢?


    所以,这?一次放出的消息当然是一个引凌凇前去的陷阱,那里有对方的充分准备能在尽量少牺牲的情况下留下他。


    谢白鹭找到凌凇的时?候,他正坐在一间普通的客栈里喝酒。


    凡人的酒对修士来说没什么劲道,不过?就是有点味道的水而已,凌凇一边当茶水喝,一边看着窗外街景,并未看向谢白鹭的方向。


    这?里都是凡人,谢白鹭不想?伤害他们,只得在凌凇对面坐下。


    她从桌上翻过?一个倒扣的杯子,给自己倒了?酒,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得难喝,难为凌凇还能一杯接一杯。


    许久之?后凌凇才叹道:“我本是真心想?让你高兴。”


    大家都是聪明人,也不用说得太明白。这?一月之?期,怕是得到此为止了?。


    血魔血脉是他这?一生悲剧的根本原因,而这?一切的源头在于他的父亲,哪怕他父亲也是身不由已,他也得去做个了?结。


    先前凌亦瑶告诉过?凌凇,他父亲已死?,他曾经并未多想?,但凌家禁地之?行让他生出怀疑,而今日消息传出来,他便知?道只怕凌亦瑶从最初就在撒谎,隐瞒了?他父亲尚在世的事。


    只是,几十年过?去,他父亲还是他父亲吗?


    他从未见过?生父,对方在他心中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他曾憎恨过?为何对方偏要留下他这?个血脉,但人都死?了?,后来连这?样的憎恨都淡了?。


    如今,明知?那是个陷阱,明知?他去了?也很可?能根本见不到他亲生父亲,对方或许早就死?了?,他们不过?是拿他父亲的名?义来骗他入瓮,他也得去。


    不是想?引他现身么,那他正好闹它个天翻地覆。


    谢白鹭将?酒杯丢到桌面上,冷冷道:“你可?以继续让我高兴。”


    她顿了?顿才道:“这?半月我确实很愉快。”


    凌凇愉悦地笑起来,微弯的眉眼悦动着真心实意的欢喜。


    他道:“反正你也并不在意我怎么死?吧?”


    所以,死?在那处陷阱,与死?在她手中,也并无区别吧。


    谢白鹭无言,因为凌凇说得没错,她确实不在意。


    但是……她就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明明只要凌凇踏入陷阱,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跟她无关。


    谢白鹭起身:“随你。”


    她连告别的话?都不说,反正也不会再见了?。


    但她转身要走的动作一滞,因为衣袖被拉住了?。


    凌凇笑得张扬:“别如此绝情,送我一程?”


    谢白鹭看也不看他,冷漠地抽回?自己的衣袖,大步离开。


    她出了?客栈之?后便一路疾行,直到离开城镇。在她的感知?中,凌凇一直在原地未动。


    她随便寻了?棵高些的树,跃上树冠,微凉的风温柔地拂过?她的肌肤。


    小白温顺地趴在谢白鹭肩头,好一会儿它才低声?道:“主人你不高兴吗?”


    谢白鹭沉默了?会儿才说:“怎么会不高兴呢?你看我现在又杀不了?他,由得他跟凌家那些人互相残杀,我高兴得不得了?。”


    小白小小的脑袋温柔地蹭着她的下巴道:“可?是主人的心情好像很烦躁。”


    谢白鹭道:“我只是……看不惯他这?样轻贱生命的态度。”


    既然不爱惜自己的性命,早点自我了断不就好了?那她也没有必要受那么多苦。


    小白过?了?会儿才有些别扭地说:“可?能他想?活也找不到办法吧。”


    它一向对凌凇又怕又恨,很是难得才为他说一句话?。


    谢白鹭深深吐出一口气。


    凌凇的血脉是他与生俱来的,他不可?能像她一样换身体,那是多重?前提下可?遇不可?求的机缘。这?一切于他来说那就是死?局,没有生路,自然没了?斗志。


    她当然明白,只是还是看不惯,甚至有些怒其不争。


    可?她明明想?他死?的啊,他一心求死?,她该求之?不得才对。


    谢白鹭心生烦躁,又嫌弃地压了?下去。


    小白虽然还是很讨厌凌凇,可?到了?如今,看到他四面楚歌,毫无出路的困境,又忍不住觉得他有些可?怜。


    它想?,这?肯定就是他的报应!谁叫他先前那么跟它和它主人过?不去,如今这?般都是自作自受啊!


    小白好奇问道:“那主人,我们不去盯着吗?”


    虽然它有些可?怜凌凇,但它跟主人的想?法一样,他可?怜归可?怜,但还是去死?吧!只有亲眼看他死?掉它才能彻底安心啊!


    “去啊,怎么不去?”谢白鹭冷着眉眼干脆道,“总要亲眼见他死?掉,我们才不算白吃了?那么多苦。”


    凌凇那边很快就有了?动静,谢白鹭轻轻跃下树,遥遥地跟了?上去。


    谢白鹭离得远,凌凇行进的速度也不快,两人一前一后隔着数里地,谁也见不着谁。


    相较于凌凇的形单影只,谢白鹭这?边有小白的陪伴就热闹多了?,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着有的没的,直到数日后,凌凇那边停下。


    谢白鹭起初并未察觉异样,随着他的停下而停下,直到一整天后发觉他还是没动。


    小白疑惑道:“他该不会是死?了?吧……”


    他明明想?要去查探他父亲的消息,怎么可?能一直不动?总不能是伤重?不治吧!但若是被敌人盯上了?,也不该完全察觉不到一点儿打斗动静,此刻谢白鹭距离他并不远。


    斟酌片刻后谢白鹭道:“去看看。”


    谢白鹭谨慎地靠近,一炷香之?后她隐约听到一些人声?,又靠近了?些许才发觉那是两个对坐的人,好似在……喝酒?


    谢白鹭仔细看去,却见一人正是凌凇,而另一人则是许久未见的宗晟。


    二人此刻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喝酒。过?去这?对异父兄弟之?间着实有些剑拔弩张,哪怕看似和平相处也给人一种随时?会撕破脸的感觉。


    但此时?此刻,他们看着倒真有几分兄弟的意思了?。


    谢白鹭的到来,并未令二人有所反应。凌凇知?道来的是谢白鹭,而宗晟自然认不出她,只是见她并未动手,也懒得搭理。


    谢白鹭也就找了?棵树随意坐稳,与他们二人一样陷入沉默之?中。


    早在谢白鹭来之?前,宗晟和凌凇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


    宗晟找到凌凇时?,他正一人独坐,看到宗晟也只是淡淡掀了?掀眼皮。


    宗晟是凌凇同母弟弟,他从小就在凌凇的阴影之?下成长,可?以说有好胜心起就一直追逐在凌凇的名?声?之?后,凌凇的身影与他来说就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哪怕凌凇此时?戴着面具,又换下了?一直穿的红衣,他也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这?种战栗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只有凌凇才会让他如此。


    宗晟兀自站了?会儿,见凌凇没搭理自己,也干脆在他面前席地而坐,笑嘻嘻道:“哥,你怎么改性了??白衣一点儿都不适合你。”


    凌凇不曾看他,语气慵懒:“那不如用你的血来染?”


    宗晟:“……”还是那个讨厌的凌凇!


    他如今依然是金丹初期,毕竟他晋升金丹才多久啊,可?凌凇呢?他粗粗一看,对方竟已是元婴初期,短短一年间,凌凇就从金丹中期到了?元婴初期!这?是何等可?怕的进阶速度!


    此时?此刻,宗晟也知?道凌凇会有如此进境跟他所身负的血脉有关,想?到那血脉所导致的终局,他又不怎么羡慕凌凇了?。


    还是像他这?样天赋过?得去,按部就班提升修为的好。


    宗晟沉默了?会儿才道:“别去了?。”


    凌凇这?才抬眼看他,嗤笑道:“不是一直恨不得我死?么?”


    宗晟不语,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日为何非要现身阻拦凌凇,让凌凇自投罗网不好吗?但他还是来了?。


    他讨厌凌凇,惧怕凌凇,但在这?之?外,心底深处还藏着敬佩。


    这?是他一直在仰望的人。他自然知?道凌家没给凌凇多少修炼资源,凌凇如今得到的一切都是自己挣来的,这?一路上不知?遇到了?多少九死?一生的危险,才成长到如今。


    但他这?一去,从前吃的苦遭的罪不就白费了?吗?


    宗晟知?道自己今日作为可?以称得上是背叛家族,若是因他的话?凌凇不再去找他的所谓亲生父亲,那凌家的布置就全没了?用处。


    可?是……


    “要死?,也该是死?在我的手下,而不是被人以众欺寡。”宗晟微抬下巴,神情凶狠。


    凌凇声?音浅淡,语含轻慢嘲讽:“哦?是被我揍多了?,对我有了?几分兄弟情?”


    宗晟不满叫道:“都说了?不是!你少胡说!”


    凌凇耸耸肩,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陶坛,丢给宗晟。


    宗晟险些就把?陶坛打了?出去,千钧一发之?际收住,打开陶坛的封泥,一股酒香飘了?出来。


    而凌凇也取出一坛新的,打开封泥后仰头便喝。


    宗晟蹙眉,看着手中的这?坛闻着便知?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凡酒,嘀咕了?一声?:“这?什么破酒。”


    但下一秒,他与凌凇一样仰头喝了?一口,又皱眉啧了?一声?:“难喝。”


    凌凇懒得搭理宗晟,宗晟看了?看凌凇,也自顾自喝起酒来。


    期间,宗晟要是喝完了?,凌凇便又丢给他一坛酒,到后来宗晟都忍不住心里嘀咕,凌凇这?究竟是存了?多少凡酒啊,怎么都喝不完的,这?东西对他们这?样的修士来说就是水,又喝不醉的,喝这?玩意儿有什么意思。


    但他到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陪着凌凇一坛一坛地喝。


    直到谢白鹭到来,这?对同母兄弟再没有说过?一个字。


    宗晟原本察觉到金丹后期的谢白鹭心中升起几分戒备,但见对方毫无异动,想?着对方真要动手估计也是冲着凌凇来的,便也没再投去注意力。


    等凌凇手头的酒喝完,他突然取出噬殇,一剑朝宗晟挥去。


    宗晟一惊,好在他一见着凌凇便不可?能彻底放松,当即提刀阻挡,剑气撞在刀上,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宗晟往后退了?一大步。


    刚缓过?气来宗晟便又接连后退了?好几步才怒喝道:“你做什么!”哪有人喝着酒就突然动手的!


    凌凇轻飘飘落在树上,身子轻盈如风,神情冷漠:“你可?以滚了?。”


    宗晟简直要气死?了?,枉费他还觉得跟凌凇之?间好似真多了?几分兄弟情,是他想?多了?,凌凇就是个无情无义的疯子!


    宗晟气笑:“行,行!算我今日多此一举,今后我会记得每年给你烧纸的!”


    说完,他再不停留,转身便走。


    凌凇漠然看着宗晟离去,随后才看向谢白鹭笑道:“改了?主意,还是打算送我一程?”


    谢白鹭道:“想?得美。我还以为能来给你收尸。”


    凌凇微微一笑:“既如此,你便不要再跟着了?。”


    说话?间,谢白鹭感觉到自己留在凌凇身上的神识印记没了?,他修为本就比她高,要去除她的神识印记只是随手的事。


    这?一刻,谢白鹭感觉心中一空,好似什么东西随之?一起消散了?。


    她嘴唇翕动,却到底没说出什么来。


    凌凇与她遥遥相望,隔着面具,两人的情绪都掩藏在深海之?下。


    凌凇抬手轻轻一挥,转身离去。


    谢白鹭只觉得气血翻涌,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已经跟了?上去。


    却见剑光一闪,噬殇横在她面前,似阻拦,似不舍。


    凌凇没回?头,声?音淡漠:“别跟来,我会动手。”


    谢白鹭冷笑:“我怕你跟我动手?有本事杀了?我一了?百了?。”


    凌凇背对她站了?片刻,纵身一跃,兀自消失在谢白鹭面前。


    谢白鹭没急着追,反正她知?道凌凇要去哪里,不急。


    小白轻声?说:“主人,我们真要给他送行?”


    谢白鹭冷笑:“我给他送葬!”


    小白顿时?不敢吭声?了?。


    一路无话?,谢白鹭沉默着往那必定是陷阱的方向赶去。


    她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一大团乱糟糟的网里面找不到出路,心情非常糟糕。但她又清楚,这?条路她非走不可?,她必须亲眼看到他的终结。


    第70章 凌家禁地


    三日?后,谢白鹭赶路到了凌家?大宅附近。


    这一路上,越靠近凌家?大宅,修士就?越多,谢白鹭便更容易隐藏在众多修士之中。


    但与?之相应  的是,气氛就?越凝重。


    谢白鹭曾躲在树上隐蔽自身气息听到了几个路过修士的对话,他们都是来看热闹的,对于凌凇的父亲充满了好奇和?惧怕。


    “不知道?能?不能?亲眼看到那个血魔被处决啊!”


    “凌家?说是公开处刑,我们肯定能?看到的吧!”


    “原来那人血脉跟我们不同,难怪他如此强大,又残忍……”


    有?人突然提到了凌凇,但还是不敢直呼其名,只?敢暗戳戳地说坏话。


    谢白鹭悄悄打落了枝头的果子,果子坠落,砰的一下砸在了那人头上。


    他痛呼一声,仰头却什么都没看到,周围并?没有?其他人的气息,直叫晦气。


    谢白鹭看着他们一行人远去?,给自己乔装打扮一番,混入散修之中,像是个普通筑基一样往凌家?大宅走。


    有?一部分?先来的人已?经听凌家?人说过,凌家?处决凌凇父亲会在凌家?禁地外,所以众人便赶去?了那边。


    谢白鹭不像他们那样心大,靠那么近。


    明知道?那是针对凌凇的陷阱,她?傻了才会去?前排,她?都佩服极了这些人,是真爱看热闹不怕死啊!


    谢白鹭离凌家?禁地很远,在高处只?能?勉强看到一点轮廓而已?。


    凌凇在她?前面,应该早就?来了,但显然他并?没有?傻到大喇喇现身,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短短两天时间,修士就?越聚越多,人多的地方就?会有?摩擦,凌家?还派了人出来维持秩序。


    这一日?正午,凌家?禁地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道?洪钟般的声音:“今日?傍晚将处决凌凇的父亲殷嵘,欢迎大家?前来观礼!”


    谢白鹭极目远眺,她?看到凌家?人在空地上摆了个高台,高台上立了根柱子,随后从禁地里押出个布袋套头的人,仔细用特殊的法宝捆在柱子上。


    谢白鹭微微挑眉,这个人身形普通,跟她?当初在黑水看到的凌凇父亲的身形可相差极远啊!


    当时凌凇父亲可是拥有?非人般高大的身形,而且看起来神志不清,可不会是这样配合的模样。


    这是打算用假爹诱骗凌凇出场?说不定这假爹还肩负了刺杀凌凇的任务。


    那凌凇的真爹呢?


    是死了?还是依然在黑水之下?


    谢白鹭静静看着,小白小声说:“主人,那真是那人的爹吗?”


    谢白鹭说:“不是。”


    她?没有?管高台上的人,四下随意走了走,最后回到原位。


    这一圈看下来,她?也确信,凌家?确实在搞阵法一类可以将人困住的陷阱。


    就?是不知道?那陷阱是只?困凌凇,还是无差别困人,怕是凌家?人也不会在意吧,谁叫这些修士自己要凑近了来看热闹呢?被波及也怪不得别人。


    谢白鹭又退远了些,她?只?想看着凌凇死,并?不想为他陪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忽然间,半空中突然出现一道?红色身影。


    那一抹红像是血色撕开天空,底下的修士见?状不由得惊呼出声,这一刻,他们都记起了曾被这一身红衣支配的恐惧。


    有?胆小的当场落荒而逃,什么热闹也不值得拿命去?看。


    但也有?胆大的仗着凌家?人也在,只?是稍微退远了些,并?不肯离开。


    阴沉的天空中,凌凇悬在半空,肆意地扬声大笑:“为了见?我,你们还真是大费周章。”


    他一身红衣,面上也并?无遮掩,鳞甲几乎遮盖了他大半张脸,让他整个人显得愈发狰狞可怖。


    没人出声应和?,凌家?人如临大敌地看着半空中的凌凇,但谁也不敢出声挑衅。


    他们非常清楚,一旦被凌凇注意到,就?很可能?第一个死,他可不会对凌家?人手下留情,他可是血魔血脉的拥有?者!


    谢白鹭扫视一圈,底下的凌家?人都是些低阶修士,高阶修士一个都看不到,这也陷阱得太明显了吧!


    她?视线往上,又落在凌凇身上。


    几日?不见?,他的气息好似又强了几分?,同时也混乱了几分?,因为太远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有?他的声音穿透空气而来。


    “我的母亲,不是要大义灭亲杀我父亲吗?你怎么还躲着呢?你且安心,我不如你心狠,可不会对你大义灭亲呢。”


    谢白鹭突然感觉凌凇好像往她?这里看了眼,低声问:“小白,他是不是发现我了?”


    小白摇头:“主人,我也不知道?。”


    谢白鹭神识扫视四周,该不会凌家?的高阶修士恰好就?藏在她?附近?凌凇是在看他们而不是看她?。


    那可不行,她一点儿都不想被卷进去?!


    谢白鹭默默地换了个地方。


    凌家?禁地上空,无人回应凌凇,而凌凇也没有?第一时间去?看高台上可能?是他父亲的人。


    两边无声对峙,下一刻,凌凇扬手唤出噬殇,竟一剑劈向高台,惹得众人一阵惊呼。


    高台被劈断,柱子上绑着的人落了地,布袋掀开一角,露出此人半张脸,竟像是覆盖了鳞甲一般。


    围观修士都很好奇,但没人敢上前,而那人也像是死了一样,只?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连一开始认定了那个人不是凌凇父亲的谢白鹭都有?些惊疑不定,这鳞甲跟凌凇身上的很相像,但是……他爹就?不该是这种身形啊,难道?还能?缩小身形不成?


    总不能?是她?一直猜错了,黑水之下的人不是凌凇他爹吧?


    凌凇在众人目光中落在地上,一步步向那人靠近。


    谢白鹭抿紧唇。


    不对,那个人一定不是凌凇父亲,血魔血脉又不是什么常见?的东西,而且拥有?血魔血脉的人可不会那么弱,不可能?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般无力?。


    那一定是个危险的陷阱。


    但她?也清楚,凌凇只?怕是明明知道?,也不会退缩。


    他这一生的悲剧就?是源于自身血脉,他需要一个了结,不管此人是不是他的父亲,他都要亲眼看看。


    就?在凌凇用噬殇撩开此人面上布袋时,一道?奇特的灵力?波动从那人身上展开,以一种人力?不可及的速度迅速扩散。


    谢白鹭惊得立即后退,将将没让那道?灵力?波动赶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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