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奈奈啊,我今天发现你的床好像坏了哦。”
车窗外光景后退,许奈奈坐在副驾驶看了眼驾驶位不动声色的某人。
她清了清嗓子,自然道:“啊,怎么坏了呀?”
许奶奶跟着疑惑:“不知道啊,受潮了吧,毕竟好多年了,还好是现在坏了,不然当时把小林摔了就不好咯!”
“.........”
许奈奈太阳穴跳了几跳:“没事,他摔不坏——对了,下半年不是要重新装修,家里不用的东西就都扔了.......”
这些年,村子里大多平房都装修成了华丽的农村小别墅,以前许爷爷在世时他们家就有打算,可惜还没来得及实现人就走了。
许奈奈作为启耀生物元老级的技术人才,随着项目走上正轨,手头的存款也足够多,她决定把家里全部翻新一遍。
跟许奶奶嘱咐完后,她挂断电话,浅松了口气。
林汀云骨节分明的手指圈着方向盘,眼眸温和:“聊完了?”
许奈奈哼了声,他很显然是听到了:“还不是都怪你。”
林汀云嗓音带笑:“是,怪我,给你点补偿?”
“什么补偿?”
“你们家下半年装修的事我包了。”
许奈奈后靠椅背,撇嘴:“不差那点钱,我要自己装修。”
林汀云挑眉:“为什么?”
许奈奈勾起红唇,似是感叹:“好不容易有能力了,也想为家里做点事儿。”
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
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孩子最难过的一点便是,当他们有能力独立的时候,爷爷奶奶很有可能已经与世长辞。
许爷爷因病离世一直是许奈奈的遗憾,那时候她能力太小,就连医药费都要四处筹借,好在许奶奶身体尚且硬朗,她还有很多机会孝敬她老人家。
“还没问你,今天又要飞哪里?”
同居之后,许奈奈的车基本闲置,毕竟有专属司机不用白不用。
最近几个月,林汀云已经将集团很多主要业务转向淮宜,可这几天好像又开始忙着出差。
林汀云:“远宁。”
许奈奈疑惑:“你去我家干什么?”
林汀云随口说:“谈了一些捐赠协议。”
他很清楚她的想法,也不会干涉她的决定,但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中出自己的一份力。
许奈奈点点头,没有深问。
“你知道万施月的联谊对象吗?”
前段时间程可柠和明炽突然结婚,不仅给他们那个圈子造成轰动,许奈奈作为一线闺蜜更是遭受了不少的冲击。
后来万施月轮番盘问,许奈奈多半明白了他们那些家族之间的利益纠葛。
联姻的确是最简洁有效的联盟仪式,而生在那种家庭的人,多半都避免不了这种来往,也包括天天逍遥自在的万施月。
林汀云没什么波动,仿佛见怪不怪:“听说过,有生意往来。”
“人品怎么样?”
“合作挺愉快。”
“......”
林汀云和别人私交不多,同个圈子最多的联系也只有产业。
许奈奈默了默,问出她这几天很疑惑的问题:“你不需要联姻吗?”
黑色宾利靠路边停下,林汀云骨指轻敲方向盘,似笑非笑:“你想要我联姻?”
“......”许奈奈小声嘟囔,“我这不是好奇吗?按照柠柠的剧本套路,下一步大概是——”
“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
林汀云哽住:“你每天都在想什么?”
许奈奈看上去好像还有点遗憾:“可惜了,错失五百万。”
男人声音幽怨:“五百万你就不要我了。”
许奈奈憋笑,又正色:“不过之前在鹭城,我真的以为你也有未婚妻。”
阶级差异对于那个时候处于事业低谷的她来说实在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哪怕她已经不会再跟学生时代一样自卑,但清晰的距离仍然让她望而生畏。
只有工作和自身的实力才能给她安全感。
也因此,随着现在事业蒸蒸日上,许奈奈和林汀云的相处也越来越轻松。
林汀云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联姻。”
联姻无外乎利益结合,且不说林升平空头挂着董事长的名号,根本管不住他,集团上下皆由林汀云裁决,退一步到他自己本人,他也不会去做这种决定。
林汀云垂眸温柔:“我也只有你。”
许奈奈心口微动,她出神地看着男人绝对出众的容颜。
.......太犯规。
“我、我上班去了。”在红晕蔓延到脖子前,许奈奈低着头赶紧解开安全带,“你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奈奈。”
车窗下降,男人好整以暇地单臂搭着窗沿:“下次回家,开车的路应该不会太坎坷了。”
“......”
..........
八月初,启耀白血病新型靶向药进入第一期临床试验,林汀云以风云集团的名义在给远宁县城捐款修路后,又为这个项目投资了十八个亿。
如此大规模的投资必然要经过公司董事会的层层筛选,哪怕林汀云是话事人,但以他的性格也会尊重元老级别的董事。
因此,许奈奈在惊叹他财大气粗的同时,也感觉自己得到了莫大的肯定。
通常来说,新药研发有个概念叫‘双十’,即一款全新药物从靶点确认、立项再到最后报价上市,整个过程平均算下来需要‘十年’时间+‘十亿’美金,而在药物上市之前还需要进行一期临床试验的安全性评估,以及二期临床试验的药效评估,上市后同时进行第三期大规模安全及药效评估试验。
但许奈奈因为从本科开始做新型白血病靶向药相关课题对这方面了解很多,再加上白血病新型药物研究也是当今学术界的一大热点,因此在前期实验室阶段少走了很多弯路。
启耀虽然是林居明一手促成,但实际上并没有占据什么股份,许奈奈当初不太理解,后来知晓他与林汀云的关系之后,忽然懂了什么。
这个从年轻开始,就完全没有参与家族企业的老人竟然在年迈时忽然转变方向,不惜花费大心血去靠近林汀云的生活。
——亦或许,支离破碎的家庭亦是他心中难以释怀的遗憾。
……
两个人工作繁忙的结果就是,林汀云刚出差回来,许奈奈便要动身去另一个城市参加会议。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快一个月,八月底,两人终于正儿八经地有了几天交汇的时间。
八月二十五是林汀云的生日,刚好周五,许奈奈早早地下了班。
她并不确定今晚林汀云会不会回来,下午发过去的消息一直没得到回复,多半是在开会。
许奈奈先去超市买了些新鲜食材,又慢悠悠地转到红酒区挑了瓶度数不高的红酒。
两个人虽然很忙,没有其他情侣出去约会的时间,但也会在为数不多的闲暇一起做顿饭。
许奈奈早上就定好了蛋糕,回家后做了顿丰盛的饭菜,将蜡烛蛋糕摆好。
夏夜的微风吹动阳台被换成鹅黄色的窗帘,十五层楼的窗外能看见外面闪烁星辰的万家灯火。
许奈奈洗过澡了,她穿着居家睡衣,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等待。
墙壁上挂钟指到十点,他还没有回来。
今天本来是想给他个惊喜,看来终究是要落空。
许奈奈望着餐桌上已经冷掉的饭菜,双臂交叠半趴在桌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林汀云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女人穿着碎花吊带居家睡衣趴在桌上睡着了,长发撩到一侧轻轻垂地。
晚风浮动她墨色的发丝,消瘦的后背一对清晰的蝴蝶骨好像随时都要飞起来。
林汀云眉眼柔和,不自主放慢呼吸。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跟前,刚想将她打横抱起来,忽然望见餐桌摆满的餐食,以及那只精致小巧的四寸蛋糕。
“你回来了?”
许奈奈是小憩,在男人独有的气息靠近前便有意识地转醒。
“嗯。”林汀云半蹲在地,将她耷拉在眼前的碎发拨到耳后。
许奈奈打了个哈欠,朦胧地眼睛缓缓绽放醉人的光芒。
林汀云喉结滚动:“不是跟你说过,不用等我回来?”
“今天不一样。”许奈奈揉了揉眼睛站起来,回眸一笑,“来尝尝我的手艺?”
林汀云一直都知道许奈奈手艺很好,上一次他们一起过生日,还是去年在鹭城。
许奈奈显然也想到了那天。
“今年的蓝眼泪应该也很美。”
每年到春夏之际,鹭城总会以蓝眼泪独特的美景小小出圈,久而久之已经成了这座旅游城市的打卡之地。
男人眼眸深邃宠溺:“想去看吗?”
“不了。”许奈奈生怕他一个冲动又叫来一架直升机,城市中心可没停机坪。
她关掉仅剩的小灯点燃蜡烛,缥缈的烛光氤氲在二人眼底。
许奈奈双手托腮,轻声:“生日快乐。”
时间实在是一个太神奇的东西,去年的今天他们一起在小岛尽头并肩而坐,那时被拒绝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回淮宜再见到许奈奈之前,林汀云始终沉浸在茫然与落寞里。
林俞风离世后,他已经有很久没有感受过那样的情绪。
林汀云定定地看着她在光影流转下含笑的眼睛,心软得一塌糊涂。
“奈奈。”
“嗯?”
“谢谢你。”
谢谢你于我古井无波的生命中,泛起波涛涟漪。
......
来之不易的夜晚总是令人珍惜,情到深处的水到渠成也会汹涌澎湃。
主卧的大床边散落了一地衣衫,没有卷上的窗帘似乎应着房间主人的节奏来回起伏。
许奈奈最近熬夜熬的厉害,临床试验不比前期轻松,加班到凌晨都是常态,刚刚回来时,林汀云便见到了她隐匿在长睫毛下,眼底的淡淡乌青。
他心疼她辛苦,不想折腾她让她好好休息,可就在洗澡时,人却自己跑了进来。
许奈奈很少主动,稍微有一点意图对于他来说都是莫大的惊喜。
林汀云自认不是柳下惠,事已至此,再有推脱也不是他的性格。
更何况浴室是个再方便不过的地方。
许奈奈被抱上洗手台,脸颊被水蒸气熏得通红,纤细白嫩的手臂虚搂着他的脖颈,十指顺着他的脊梁游走。
男人身材是完美的黄金比例,宽肩窄腰,优越的人鱼线,劲瘦有力的长腿,他后背肌肉块垒分明,手臂线条鼓起的青筋无一不在昭示着属于成年男性的荷尔蒙。
她微仰着头,失神地感受他,又被抱起来往卧室走,水渍一路蜿蜒。
林汀云后天要飞澳大利亚,少则一月,多则半年,虽然在淮宜两人也是各自忙碌,但至少会有晚上的时间交汇点。
许奈奈有些不舍,努力拼凑破碎的音节:“......什么时候我们可以闲一点?”
林汀云手肘半曲,骨节拨开她被汗打湿的鬓发,他呼吸沉沉:“明年。”
“嗯?”许奈奈茫然。
林汀云将她抱坐起来,缱绻地吻了吻她的眼睛:“明年集团的事物重心都会转回来。”
风云集团产业遍布全球,以前的重心大部分在鹭城和洛杉矶,想要转移并非一朝一夕,林汀云这段时间的忙碌也正是为了这件事。
许奈奈眼睛发亮:“真的吗?”
林汀云低应:“嗯。”
他托着她的腰,许奈奈想往后躲,忽然撞到床头柜,下面盛放的一只粉色长方形盒子忽然掉下来。
啪嗒。
盒子摔开,咕噜噜地滚出一只棒状物。
两人一顿,许奈奈率先看过去,头皮一紧。
“........”
这分明是万施月之前寄给她闹过乌龙的小玩具!
之前搬家的时候她就怕被林汀云看到太过羞耻,所以跟一堆杂物一起打包扔到了角落。
可为什么会在这里?!
许奈奈耳边嗡嗡作响,脸红得快要滴血。
她手脚并用地从他身上挣扎爬下来,可还没摸到东西,男人长臂已然越过她抢先捡起来。
床头柜的下层角落贴心地摆放着配套的润滑和消毒酒精,这商家还非常有良心地送了几只套。
男人把玩着手里的物件,似笑非笑:“好像还没试过这个。”
许奈奈试图抢走,却被他一个翻身压下。
她软软地推着他的胸口,眼底哀求:“不行。”
林汀云俯视她的眼底暗色更深。
她殊不知这样欲语还休的眼神哀求只能激发他更深沉次的破坏欲。
“怎么不行?”林汀云轻挑眉尾,摸索着打开开关,许奈奈推拒的力量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她双腕被他单手锁在头顶,整个人被摆成第十三个字母的形状。
骨指拨开蚌壳捻起珍珠,震动的端口在贴上的那一秒,他听到了前所未有的天籁。
许奈奈失神的眼尾一串串溢出泪珠,本能扭曲的腰身被男人绝对压迫的力量完全桎梏。
林汀云眸光越来越暗,然后在某一刻闯进,双重其上的感官在黑暗中无限放大,她的乞求被唇舌吞没,被换成浅色的床单润开一片又一片暗沉。
........
九月初,公司新进了一批实习生,许奈奈亲自带队去北京参与培训。
十月中,启耀生物实验基地关于白血病新型药物衍生的子项目启动,原研发部总监赵志强升职,许奈奈相应地成为研发部总监。
十一月下旬,原先与淮宜大学合作的仪器检测平台进行第二次扩容,风云集团旗下的莱特仪器公司已经成为启耀研发部的战略合作伙伴。
........
十二月初,冷风如刀,入冬的淮宜市寒风萧瑟,深夜的大街上只有常青的香樟树排排矗立,迎着狂烈的寒风簌簌作响。
林汀云乘坐的飞机在凌晨五点的国际机场落地。
隆冬时节,苍茫的天空笼罩着缥缈朦胧的薄雾,遥远的地平线处缓慢升起初日晨光,男人穿着黑色风衣,修长的身姿被稀薄的光晕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要比预估地早上几个月结束工作。
“启明岛那边准备怎么样?”
于绍一一回答:“启明岛方面相关基础设施已经建设完善。”
林汀云轻嗯一声,仰头望见天边光影大亮,今天是周末,许奈奈应该正在家休息。
他淡淡:“年末行程推到明年初。”
“好的林总。”
.......
许奈奈没想到林汀云会现在回来。
“你怎么提前了.......”
她来不及洗漱,就这样穿着厚厚的居家服散乱着长发在门口见到了阔别半年的他。
澳大利亚与中国时差不多,这半年来他们经常视频,可真正再见时,还是隐藏不住激动。
林汀云低笑:“因为想你。”
许奈奈耳根一红,又听他问:“有年假吗?”
许奈奈轻嗯一声。
这一年来她加班加点,基本上没有怎么休息。
“要不要去鹭城看看?”他问。
许奈奈不解:“为什么去鹭城?”
林汀云解开风衣外套搭上衣杆,将她抱坐到自己腿上:“之前在鹭城建立了白血病儿童基金会,效果不错。”
许奈奈微愣:“你什么时候.......”
林汀云薄唇贴上她的额头,垂眸轻声:“你走之后。”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参与这种项目,林汀云接手集团以来,前前后后资助了不少罹患白血病的孩子。
许奈奈心口浅动,目光略微复杂:“刚好我也想去看看晨晨了。”
一年前,晨晨移植成功,许奈奈离开鹭城后,朱颖每个月都会给她发来复查报告。
小姑娘恢复得很不错,今年九月份已经能和正常小孩儿一样上小学了。
“你还记得她吧?”
“当然。”
林汀云搂着她,声音低沉:“是不是还欠她一次游乐场?”
许奈奈稍怔,随即与他相视一笑:“是。”
说走就走,许奈奈的假期申请很快批下来,顶头上司赵志强对她十分欣赏,见她那么拼命早就想让她休息休息,这次好不容易见她请假自然不会有异议。
........
十二月中旬,淮宜落下今年的第一场初雪,同一天,他们乘坐飞机南下鹭城。
鹭城是南方的沿海城市,临江省的冬天对这里来说不过深秋的温度。
阳光福利院在林汀云的资助下全部翻新,宿舍楼整体修缮,之前会因为下雨短路的电箱全部重装。
许奈奈再一次到福利院大门口时,竟然有一瞬间没有认出来。
“奈奈姐姐!小林哥哥!”
新翻修的宿舍楼上,一大群小朋友趴在栏杆上朝下招手,晨晨从小板凳上跳下来,小跑着撞进许奈奈怀里。
“奈奈姐姐!小林哥哥!你们终于来看我们啦!”
许奈奈被撞的后退几步,多亏林汀云在背后撑住她的后背。
许奈奈笑着摸她扎起的两只羊角辫:“头发长这么长了?”
晨晨连连点头,笑得露出掉了大门牙的门缝:“嗯嗯!”
化疗掉的头发可逆,甚至新长出来的发茬要比以前更黑亮。
“我刚刚已经给哥哥打电话啦,他上完课就过来!”
晨晨的亲生父母依然不愿意承认自己遗弃过女婴,倒是周子珩一如之前所说,在高考后报了离家最近的鹭城大学医学院。
医学生平时辛苦,但他仍然能挤出时间每周来看晨晨,兄妹二人关系也愈发密切。
朱颖夫妇招待他们一起吃晚饭,并简单讲述了这一年来的情况。
去年白血病儿童基金会成立后在社会上做了大范围的宣讲,不少社会人士关注到了这类患病儿童,阳光福利院也逐渐被大众知晓,这一年来大大小小收到了不少捐款。
由于福利院的孩子或多或少都身患残疾,无法和正常孩子一样上学,朱颖夫妇便利用这些捐款招聘老师,有媒体闻汛而来,后来不少家里有残障儿童的家长过来打听,期望能让自家孩子在这里一起读书。
“我们夫妻俩也没啥本事,现在受到这么多资助也想为大家做点什么,就想着明年跨过年把那栋新修的楼空出来做教学楼,开设阳光小学,今年已经过了教育局的审批。”
朱颖朴素地笑着,她丈夫也跟在旁边点头。
许奈奈望着外面玩耍的孩子们,林汀云忽然握住她的手,她回眸,二人相视一笑。
“如果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联系我们。”
........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哪怕身体不便,但听到能去游乐场玩一个个都乐开了花。
考虑到他们和寻常小朋友不一样,林汀云让于绍在某个工作日将游乐场包场,并雇佣了专业的工作人员陪同。
是日天晴,阳光明媚,偌大的游乐场全属于坐着大巴过来的一大队小朋友。
大摆锤来回翻转,跳楼机尖叫不止,有些天生腿残的小孩穿着假肢还能在园区里追逐打闹。
“你不去?”
“不。”
许奈奈握着停止的旋转木马抓杆,拒绝得很干脆。
来之前,她以为最受欢迎的会是这个无人问津的旋转木马。
林汀云双手环胸靠着阑槛,低笑:“怕?”
“谁、谁怕了?”许奈奈被一击痛处,硬着头皮,“我这是不跟小朋友抢玩具。”
林汀云挑了挑眉,俨然一副‘你看我信不信’的样子。
“......真的!”
男人不可置否地勾唇:“坐飞机怕吗?”
许奈奈下意识:“飞机才不——”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被诈了。
她愤愤抿唇,对上男人忍俊不禁的神情。
许奈奈:“.......”
“奈奈姐姐,小林哥哥,我们来玩真人cs吧!”
忽然,几个拿着激光枪的小朋友跑过来两眼发光地仰头看他们。
小胖指着左边,满脸期冀地说:“那边有一大片场地,哥哥姐姐跟我们一起玩好不好呀?”
“一起玩嘛!”
“就是就是!”
........
越来越多小朋友跑过来,许奈奈还维持着架在旋转木马上的姿势,求助般望向林汀云。
她小声:“........这项目晕吗?”
林汀云:“......”
.......
也不怪许奈奈不知道真人cs是什么,毕竟她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来游乐场。
林汀云给她简单解释了一下游戏规则,他拿起一把激光枪递到她手边。
许奈奈谨慎地扫视一圈个个拿着比他们人还大激光枪的小朋友们,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小胖兴奋地跺假肢:“那我们就开始抽签吧!”
很不幸,作为在场唯二的大人,许奈奈光荣地成为了匪徒的领队。
她眼巴巴地看着林汀云穿上警察的装备,兴致勃勃的晨晨在后面扯她衣摆:“奈奈姐姐,我们快藏起来吧!”
许奈奈:“........”
真人cs警匪行动,一方扮演警察,一方扮演匪徒,警察方负责夺回匪徒手中的保险箱,匪徒相反。
随着计时时间开始,警方开启抓捕模式,许奈奈秉持着匪徒的人设抱着激光枪四处逃窜。
砰砰!
忽然头顶的感应器几下闪烁。
“gar。”机械的电子女声响起。
许奈奈猛地回头,正见林汀云一袭警察制服,单手握枪对她歪头一笑。
“.......?”
她阵亡了。
......
没有许奈奈的劫匪队犹如鱼没有了自行车,几个小朋友身姿灵敏上蹿下跳,完全看不出来他们有的人还戴着假肢。
男人手长腿长,基本没用跑就能闪躲开对方的无差别射击,并慢条斯理地子弹上膛,砰砰几声一枪一个小朋友。
“你是真不让着他们啊。”
‘阵亡人士’百无聊赖地坐在某个箱顶慢悠悠开口。
林汀云背靠墙面,从容不迫地重新系上护腕,两条长腿一曲一直抵着墙根,警察制服勾勒出他完美的身材比例。
“有什么好让的?”他薄唇微勾。
正被他制服诱惑失神的许奈奈倏然清醒。
她不自在地移开眼,冷哼:“就你欺负小朋友。”
林汀云侧目,挑眉:“我第一个击毙的是你。”
“........”
外面‘交战’如火如荼,小胖抱着劫匪方的保险箱四处闪躲。
林汀云朝后一瞥,手腕翻动,咔嚓一声枪械上膛。
他将枪口瞄准对面狗狗祟祟的小胖子。
许奈奈撑着脸,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坏心思招手高呼:“小胖!晨晨!他在这儿!”
小朋友们反应迅速且十分团结。
砰砰数声,机械电子女声响起。
“gar。”
林汀云:“........”
.......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带一群孩子更是一件无比费力的事。
那天在游乐场疯了一天后,许奈奈躺在床上睡了两天才不情不愿地被林汀云拉着出门。
江梦鱼和苏泽还在鹭大,今年已经研三,正是秋招找工作的时候。
许奈奈抽空和他们一起吃了个饭,江梦鱼很兴奋地告诉她,她和苏泽都朝启耀生物投了简历。
江梦鱼和苏泽都是淮宜人,研究生毕业自然要回家,许奈奈早就看出他们俩之间的不对劲,但也没明说,只是祝他们面试顺利。
十二月二十日,鹭城温度降到1字开头,许奈奈的假期也要告罄。
他们住在林汀云在鹭城的那座大平层,也是后来许奈奈才知道,这边整个园区都是他的。
也难怪冷清地没几个人。
临海的大风呼呼直刮,海浪哗啦啦地潮起潮落。
许奈奈捧着热茶靠着沙发面朝落地窗。
林汀云自后将她拥入怀中:“在想什么?”
许奈奈往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好,轻叹:“时间过得好快。”
“嗯?”
“上次在这里,还是我家失火。”
那时候她也没想过会和他在一起。
现在想想,这一切都好像在梦里。
林汀云垂眸见她微眯的眼睛,温柔地揉捏她的太阳穴:“还累吗?”
许奈奈摇头:“怎么了?”
“想不想去启明岛?”他问。
“启明岛?”许奈奈犹疑,“是你上次带我去的那个.......”
“嗯。”不等她继续问,林汀云便回答了她即将出口的疑虑,“这边有停机坪。”
“.......”
.......
许奈奈觉得不太对劲。
他好像早有准备,她甚至没听见盘旋落地的声音,停机坪上的直升机也似乎等候许久。
有了上次经验,许奈奈不至于太惶恐,她自己学着林汀云的动作带上降噪耳机,直升机起飞的刹那,她被他搂到怀里。
去年来时,私人岛屿尚且荒芜,经过一年时间开发得很不错工。
当时他们并肩看蓝眼泪的海滩也清除了杂乱无章的礁石,在最大化保留自然的程度上,将其改造得更为美观。
直升机缓慢盘旋落地,许奈奈低着头,被机桨卷起的大风吹得睁不开眼。
飓风缓缓平息,林汀云帮她束好吹散的长发,许奈奈缓缓抬头,呼吸凝滞。
入目所见,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式临海庄园,大理石台阶泛着亮光,别墅以东绿植齐整,别墅以西,竟然直连沙滩,海浪与楼宇成为主体的一部分,浅浅翻涌。
落日没入地平线,亮灿的启明星缓缓升起,遥远的海岸线与广袤无垠的天空连成一体,满天繁星仿佛坠落海面。
许奈奈被这超乎自然的美景震撼地说不出话。
林汀云牵着她往前走。
“日落余晖中,西方有一颗最亮的星子,叫启明星,它也是阿兹特克人的神祇——魁扎尔科亚特尔。”男人声线浸透黑夜的喑哑。
“寓意重生和希望。”
在中国古老的传说中,启明星同样意味着黑暗中的光明,迷茫中的希望。
西方的启明星如孤灯划破虚空,它与黑夜搏斗成为无底夜色中最旖旎的星辰。
而在那巨大的天幕之下,一架黝黑锃亮的施坦威钢琴华丽地坐落在浪花拍打的岸边。
许奈奈心口悸动,林汀云走向那架钢琴。
男人手指修长分明,流畅倾泻的音符旋律如振翅欲飞的蝴蝶,在浩瀚汪洋边随着夜风丝丝缕缕地回荡盘旋。
琴键黑白起伏,与海浪一道翻滚成曲,又化作猎猎冬夜中的热烈风浪,席卷着浪漫和狂野的音调。
矛盾,却和谐。
——他弹奏的是《盛夏光年》
翻卷强烈的音轨前奏接连男人低沉平稳的声线。
“放弃规则,放纵去爱........”
许奈奈猛怔。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弹钢琴。
也是她第一次听见他唱歌。
他弹唱的声音与平时大相径庭,音色清润纯正,像冬夜里猝然燃起的一把火,又意外而惊艳地压好每一寸词调。
林汀云棱角分明的容颜在月光下蛊人心智,磁沉顿挫的歌声与钢琴的节奏一起抵达潮起的最高点。
普鲁斯特效应在此刻发挥到极致,它在半空中凝聚成一条无形的线——
宛若刮起的暴风将她席卷飞越过汪洋如海的岁岁年年。
少年耳机里第一次听到的《盛夏光年》
逃离杜家后冬夜大街上她颤音轻哼的《盛夏光年》
高三追逐他的无数个黑夜里单曲循环的《盛夏光年》
.......
最终又重叠到现在他当下强劲有力的弹唱之中。
最后一枚音符落下,林汀云撩起眼皮,黝黑深邃的眼底醉满浮光。
许奈奈大脑一片空白,她完全说不出话,只能愣愣地看着他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骗人......你明明说你不会唱歌。”她嗓音发颤,隐隐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抱歉,骗了你。”
林汀云低笑:“所以我觉得,或许需要有这样一个正式的机会给你坦白。”
海风吹翻男人敞开的风衣外套,他眼帘低垂,声音很轻。
“以往的二十九年人生中,我没想过会有一天身边也会出现一个人平息漫漫无尽的长夜,我也没想过自己会这么爱一个人。”
林汀云从敞开的风衣外套中拿出一只黑色方盒。
他撩开衣摆,单膝跪地,许奈奈猛地捂住嘴后退一步。
“我有时候会想,你这十二年是怎么过的呢?如果当初我没有离开,我们会不会不必错过这些年?”
戒指被他掌心的体温捏得滚烫,林汀云仰头看她。
岁月两字是这么轻,又是那么重,一念之间的选择,却足够穿越无尽时光,演变成一种另类的结局。
“林汀云.......”
砰!砰!砰!
忽然,金碧辉煌的别墅东面猛地窜起一簇簇属于跨越零点烟花。
它们于穹顶绽放,流光溢彩,绚烂盛大地向四面划破夜空。
“生日快乐。”
星河璀璨若梦,烟火壮丽旖旎。
林汀云喉结滚动,额前的短发扫过那双情愫汹涌的眼睛:“新的一岁,你愿意做我的魁扎尔科亚特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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