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叶家两辆大车、一头毛驴, 如?今新添了一个丁口。
叶扶琉和魏桓并肩坐在载人大车的前车辕,两?人轮流驾车。
魏桓之前被一口大木箱从家里扛出来,波澜不惊;如?今坐在叶家?南行的?驴车上, 怡然?自得。
素秋挪去?了辎重大车上坐着。秦陇回头低声和素秋嘀咕,问要不要把魏家?郎君送回镇子去?,素秋看?看?两?人神色, “瞧着不像是不乐意……问问看??”
秦陇还没找着机会问, 只听风里刮来两?人的?对话。
叶扶琉不服气说,“我眼?睛才不会轻易笑, 瞪人时眼?神很?凶的?。你?别被我天生的?圆眼?给骗了。”
魏桓道:“你?现在眼?睛也在笑。”
“才没有。我在瞪你?啊。”
魏桓轻轻地笑了声,抬手捏了捏身侧小娘子的?脸。
两?人靠在一处了。
秦陇心里嘀咕着,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
车上的?素秋瞧着, 脸上也带出点笑意, “大管事别管了,专心赶车罢。”
大车在东方亮起的?天光下逐渐远行。
“三郎, 说说看?你?们魏家?。为什么说五条人命填进去?, 才无人提起从前的?坏名声?
“说来话长。要从两?代前说起了……”
翰宗皇帝时, 南下打秋风的?蛮人骑兵直冲京城, 在城下烧杀劫掠,场面惨烈,翰宗皇帝差点放弃京城南奔。
禁军精锐困守京城,朝廷急调地方厢军救援,期间折损无数,记载在案的?有四个字:‘不计代价’。这代价里, 就有魏家?祖辈的?父子两?条命。
“祖父和叔父是第一批冲进京城的?先锋,父子一战同死, 魏家?功劳显得格外不同。我父亲身为嫡长子,当时留在江南。翰宗皇帝召见父亲,追封爵位,又允诺儿女亲家?。”
叶扶琉思索着点点头,“就是你?家?阿姊嫁入皇家?的?那桩姻缘。”
“是。长姊及笄后嫁入安王府,虽说不是正妃,依然?算是高嫁。后来你?也知?道,翰宗皇帝宾天后,安王继位大统,便是先帝。长姊生下我那外甥,是先帝膝下唯一的?儿子。魏家?乍看?风光无限。”
叶扶琉敏感地察觉出一丝不对,“乍看?风光无限?怎么,内里有隐患?”
魏桓无声地笑了下, “武人门?第乍逢富贵,在京城官场里混,哪有不犯错的?。”
魏家?最风光的?时候,犯了个大错。
一个皇家?难以容忍的?大错。
身为武将门?第,皇亲国戚,竟然?意图和朝廷中枢的?文官重臣联姻。
魏家?在京城鲜花着锦,看?似最风光时,魏家?父子被一张调令调去?霸州。
“霸州是最北边境。调去?头一年,犯下通敌的?嫌疑,魏家?父子受查。没查出什么,放出来了。第二?年,又涉嫌贪墨军饷,拘押数月,还是没查出什么,又放出来。第三年,又受查。这么折腾几个来回,魏家?那几年名声极其难听。”
魏家?当年在北边的?名声难听到何?等程度?长子次子议好的?婚事全退,魏夫人不堪重负,揣着大肚回了江南娘家?。
短短四五个月后,魏桓诞生于江南。
“彼时我尚未出生,北蛮再度破关南下,魏家?父子三人守城战死。战死前魏家?还没洗清通敌的?嫌疑,战死后总算无人再追问。总之?,魏家?填进去?满门?男丁的?性命,总算洗刷干净了头顶的?臭名声。但若要说以魏家?功勋传唱南北,却也无文人上赶着做宣扬事。”
“长姊在宫里多年,被娘家?拖累,如?履薄冰。官家?小时还算亲近我,长大懂事后,对魏家?的?嫌弃一眼?便看?得出。偏他自诩为君主,既要用我,又当我的?面忍着嫌弃。以他的?年纪城府,心里生了嫌弃,哪是能忍住的?。”魏桓提起他外甥,声音便淡下去?。
叶扶琉自然?听出了魏桓话外的?淡淡嫌弃。“听来,你?这位官家?外甥无甚意思。”
魏桓赞同,“无甚意思。”
“那就忘了吧。以后再不来往了。”
“我回返江南,便是不想再来往了。”
叶扶琉赞道,“当断则断很?好。对了,你?那官家?外甥无甚意思,你?的?长姊呢?她如?今贵为太后娘娘,在宫里应该无需再忍气吞声度日了吧?”
被问到宫里那位长姊,魏桓没了声音。沉默着,抬头望向远方。
东方天色越来越明亮,云层遮掩不住红光,青色天幕下,一轮红日正从地平线冉冉升起。
“祖母过世后,正是我那长姊将我接入京城,将我带在身边抚养长大。她曾是个江南温婉女子,于我来说,长姊如?母。”
他说得平缓温和,叶扶琉却又从平和描述中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曾是个温婉女子?”
“曾是个温婉女子。”
“后来呢?不温婉了?”
魏桓想了一阵,开口道,“官家?年幼,太后垂帘听政,连续多年朝堂争斗,如?何?能温婉?如?今官家?坐稳了江山,富贵煊赫,万人之?上,她也无需再温婉了。”
说得还是平和,叶扶琉却联想到一些不太平和的?事。
“你?这位长姊,就算曾经对你?好,现在对你?应该不好了。如?果她真心对你?好,又怎会任你?一身重病地从京城回返江南?南北千里迢迢,舟车劳顿,多少病人走到半路人就没了呀。”
说到魏桓的?重病,她忽然?又想起一件始终没弄明白的?事来。
“三郎,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中的?丹毒究竟是如?何?来的??魏大说你?不信道家?,不用丹药,你?说从前在京城时很?是纨绔了一阵……是不是有群狐朋狗友,整天地混用丹方?”
魏桓失笑,抬手又轻捏了下她的?脸颊。
“哪来的?一群混用丹方的?狐朋狗友?”
当年最纨绔时,他和明章两?个暗地里弄来一门?火炮,自己改了射程,拉去?山里试火力,走火轰塌小半个山头,被言官追着弹劾了两?个月,谢相好容易才压下去?。
叶扶琉想想那场面,好笑里带着后怕。
“轰塌了小半个山头,你?俩居然?无事,真是命大。”
“谁说无事。火炮走火可不是好玩的?,铁弹子崩出几里地,我伤了手,明章伤了背,在家?里躺了许久。”
叶扶琉感兴趣地凑过来,“伤到哪只手了?让我看?看?。”
魏桓便摞起衣袖,露出左手肘和上臂几处疤痕。
叶扶琉挨个摸了摸伤疤,“嚯,这伤可不轻。哪里是伤了手?当时胳膊差点没了吧。”
魏桓笑了下,默认下来。
御驾北伐那年,改良射程的?火炮八门?全随军拉去?北方边境,实战立下大功。
报捷喜讯送进京城,明章战死大同的?噩耗随即传来。
之?后许多日子里,他时常反复回想。
若当年的?八门?改良火炮没有全部带去?北境,留下两?门?火炮,大同战情会不会有所不同。
还是那句话。世事若能尽如?人愿,哪有“抱憾终身”四字。
“江宁府的?纨绔子弟也就是祁世子那样:上花楼喝酒,纳几房小妾,大不了再去?赌坊;三郎当年在京城的?玩法?才是真纨绔啊。”
叶扶琉赞叹地拉起衣袖,覆盖住手臂旧伤,叮嘱说:“咱们叶家?在钱塘也有个山头。你?悠着点儿,可别把叶家?的?山给轰塌了。我家?长辈会生气的?。”
身侧陷入沉思的?人惊醒过来,魏桓莞尔,“ 年少荒唐。如?今不会了。”
“那就好。”叶扶琉示意他去?看?东方喷薄而出的?一轮红日,“看?,多漂亮。”
眼?前的?日出景象确实震撼。
江南河道多如?阡陌,前方众多蜿蜒河道波光粼粼,映出上方的?初升秋日,碧天白云,处处都是朝阳金光。
叶家?大小车辆都停在路边,所有人赞叹地看?日出。
直到日头升起老高,金色阳光开始刺眼?,叶家?人才重新往前赶路。
魏桓扬鞭赶了一段路,接起话头闲谈,“两?年前御驾亲征大捷。我回京城后,论功封爵,赐赏千金。庆功宴后,宫里开始时常留我用膳,长姊亲自下厨,俱是我喜爱的?吃食,我自当用完。两?三个月后的?秋冬时,我便起了病势。”
他说得漫不在意,叶扶琉却越听越惊心。
“如?此说来,丹毒是从口而入的?了?”她叹了口气, “你?傻呀。知?道有毒还吃。”
魏桓淡淡道,“后来才想到的?。当时症状轻微,并未生疑,只当是积劳累病了。长姊如?母,我年幼失怙,当她半个母亲。”
叶扶琉把缰绳递给魏桓,自己翻随身布褡裢,找出一只大梨。
魏桓失笑,“又要给我香梨吃?嘴里香甜,心里舒坦?”
叶扶琉睨他一眼?:“给驴吃的?。咱们这头青驴本事大,已经把嘴边吊的?梨啃完了。”
在魏桓哑然?无言的?注视下,果然?把甜梨拴吊去?驴嘴边,又从布褡裢里翻出一只霜柿子,拿水囊里的?水浇洗干净,递过去?,“喏,这个才是给你?的?。”
两?人一人拿一只香甜的?霜柿子,边赶路边吃。
魏桓:“昨日祁棠带来的?京城来信,便是我那长姊手书?。”
叶扶琉奇道,“她没能把你?毒死,居然?还有脸写信给你??”
“长姊后悔了。我是官家?手中最好用的?刀,离京半年,官家?有些弹压不住局面。她听闻我病势好转,邀我回京。”
叶扶琉啃着甜柿子,“你?这长姊也无甚意思。她以为能瞒得住你??”
魏桓默然?啃柿子。
人得势时,多半高看?自己,看?低他人,总以为自己计策无双。
啃完甜柿子,魏桓拿水囊洗手,随意道:“早几个月时,你?从后院挖出两?坛二?十年陈酿,可还记得?”
叶扶琉想了一阵才想起,“啊,梨树下埋的?两?坛子酒。可是有什么讲究?”
“祖母为长姊埋下的?酒。”
幼时魏家?祖母尚在。有一年从北边传来消息,说魏家?女生下个男孩儿,是安王殿下膝下长子。安王殿下大喜,为魏家?女升了品级,在王府后院妻妾中仅次于王妃。
魏家?祖母为孙女高兴,对年幼的?魏桓说,你?家?阿姊有个孩儿傍身,以后在王府日子能少些煎熬。
祖母亲手埋下两?坛酒,准备等孙女抱着孩儿返乡省亲时,家?里便开这两?坛酒庆贺。
叶扶琉:“一直埋到今年才开。”
魏桓:“一直埋到今年才开。若不是被你?挖出,我自己都忘了。”
叶扶琉回味片刻,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人归人,酒归酒。虽说你?那官家?外甥无甚意思,你?那长姊也越活越没意思,酒倒是好酒。”
魏桓回想了一阵,赞同,“酒确实是好酒。”
身后传来一阵疾风暴雨般的?马蹄声。
叶扶琉探头往后瞧:“你?家?魏大魏二?终于发现你?人不见了。”
来得是魏大。满头满身都是大汗,人快急疯了,遥遥大喊,“停步!叶家?从昨夜到今晨可有在镇子附近见到我家?郎君——”
叶扶琉把车停在路边,同他招手,指了指身侧。“这儿呢。”
魏桓冲魏大的?方向淡定颔首。
魏大:“……”
魏大人都傻了。
“郎君没说魏家?要跟着叶家?走。我和魏二?都、都毫无准备啊。”
昨夜叶家?告辞启程,木楼高处灯火亮了整夜。魏大和魏二?都猜测郎君心情不佳,不敢擅自登楼。直到今天清晨,惯常早起的?人没动静,两?人才发觉不对。
魏大越想越怀疑:“等等,郎君昨晚何?时跟随叶家?走的??我们怎么都不知?……”脑海里突然?闪过昨夜叶家?上木楼搬东西的?场面,魏大惊得大吼一声,“——木箱!”
“行了行了。”叶扶琉捂起耳朵,“你?总算来了,回去?知?会魏二?一声,带上鹰和鸽子,通知?一声你?们各处的?旧部,就说你?家?郎君病势好转,去?江南各处游历,明年再回来。”
魏大:“……”
原地懵了一阵,见魏桓悠然?坐在叶家?车上,并无反对之?意,魏大勒马就要往回赶。
“等等,你?来的?时辰正好,帮我去?镇子界碑边上的?银杏林里挖个人出来。”叶扶琉抬头看?看?天色,催促,“快点去?,去?晚人就凉了。”
魏大点点头,往回程奔去?十来丈,突然?原处勒马又转回来,高喊道,“素秋!近一步说话!”
素秋坐在车上不肯去?,抬高嗓音道,“要说什么直说便是,无甚单独可说的?。”
魏大憋得原地转了两?圈,下定决心高喊一嗓子:
“你?既然?嫁人了,你?夫家?为何?对你?不闻不问?连中秋都不接你?回家?团圆?告诉我你?夫家?何?处,老子去?揍他一顿!”
素秋原地呆了一呆,在众人古怪的?视线里,脸颊渐渐涨红,“我没夫家?。”
魏大也呆滞了。
勒马原地转两?圈,他茫然?道,“你?没夫家??!你?没夫家?为何?那天说你?嫁人了?你?这小娘子怎么会骗人的??”
素秋白皙的?脸颊原本羞得发红,轰一下又气得通红。她拿起身边篓子就扔过去?,“我骗你?个鬼!”
叶扶琉瞅瞅这边,瞧瞧那边,突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笑得眼?角飙出泪花。
“之?前让你?们把话说开,你?们到底怎么说的??怎么误会成这样?魏大你?听好,素秋年少时嫁过一次,但所嫁非人,已经合离了。”
魏大张着嘴听着,竹篓子飞过来,他躲也未躲,给砸了个正着,满身的?鸡毛掸子乱飞。
“原来是嫁过人,又合离了……”他喃喃自语两?遍,突然?又大笑几声,这几天的?浑身烦躁一扫而空, “我还当你?有夫婿,都合离了你?不早说!等我一阵,我回来找你?提亲!”
素秋又羞又窘,昨天还在镇子上感伤辞行,怎么突然?就跳到提亲了?她唰得乌布篷子放下,躲进大车里。
魏大笑得合不拢嘴,带着满身从鸡毛掸子掉落的?毛调转马头往镇子上奔。马蹄如?疾风,鸡毛随风飘飘荡荡。
叶扶琉隔着布帘和素秋说话:“好了,如?今误会消散,魏大回去?知?会了魏二?,他肯定得立刻追回来。”
她笑问,“素秋,你?是回钱塘还是跟着我。”
素秋耳边隐约发红, “早说过,娘子去?何?处,我跟着娘子。”
秦陇问:“主家?不打算回钱塘?那我呢?”
“秦陇跟三兄回钱塘老家?去?。老家?的?屋顶又漏雨了,翻修要一把子力气。等你?们修好老屋,我们正好回去?过年。”
“好嘞。”
商议好了行程,叶扶琉和素秋一同哼起轻快的?江南小调儿。两?辆大车连同小毛驴,六头驴一起摇头晃脑,差点把毛驴上的?叶羡春给摔下来。
叶羡春紧张地抱着楠木箱。
“莫动,莫动。哎呀,我才打好的?铜钥匙卡锁里了。”
他来回搅动几次,始终抽不出铜匙,秦陇跳下车过去?帮忙。使巧劲打不开,索性用起一把子猛力,咔嚓——
强行抽出铜匙的?同时,几个月解不开的?七环密字锁居然?应声而开。
众人瞠目,“这样也行?”
叶羡春赶紧跳下毛驴,众车停靠路边等候。
叶扶琉凑过去?,和阿兄研究了半晌:“年头太久,铜锁里头生了锈,难怪如?何?都打不开。”
她在阳光下举起密字锁打量,恍然?道,“原来铜匙早就对了,只差一把子蛮力,把铜锈捅开。”
叶羡春催她:“快看?看?瞎猫碰着死耗子,最后用哪三个密字打开的??”
叶扶琉挨个地念:“俯仰,闲忧,望无愁。”
前四字道尽家?族抱负和隐忧。后三字,惟愿小辈长大无愁。
叶家?两?兄妹稀罕地摆弄了好一阵七环密字锁,叶羡春突然?想起,“咳,毕竟是魏家?祖宅的?物件……”
叶扶琉把七环锁极为宝贝地揣怀里,捧着小楠木箱来找魏桓。
“锁我拿走,箱子还给你?。喏,你?打开看?看?,里头放了什么。”
魏桓笑着摇头,依旧递回她怀里。 “你?打开罢。”
叶扶琉便当众把小楠木箱盖打开。
众人齐刷刷的?视线注视下,散去?一层浮灰,露出箱底黑魆魆的?一块旧铁牌。
“就这?”叶扶琉怀疑地取一块帕子,掂起密锁多年的?黝黑铁牌,在阳光下吃力地辨识铁牌上刻的?几排残字,逐字逐句地念道:
“……忠义纯良,恩典特封……永将延祚子孙,使卿长袭荣宠,克保富贵……[1]”
“……卿恕三死,子孙一死……”
“听来像是开国时赐下的?丹书?铁券?”叶羡春敏锐地道,“我读过类似铭文。”
叶扶琉翻来覆去?地打量,“字迹残留金底,就是丹书?铁券吧?”她冲魏桓晃了晃沉重铁片,“三郎,你?家?祖上传下的?丹书?铁券。要留着吗?”
魏桓坐在车上,懒得瞥一眼?,“留此物何?用?魏家?祖孙三代保住了何?人?”
说的?有道理。叶扶琉掂着铁牌,“没用的?烂铁片,扔了?”
“扔了。”
覆瓦形状的?铁牌随意扔去?路边。
叶家?大车继续出行,驴车时走时停,赶车的?人也不催促,甜梨慢悠悠吊在前头,慢了就扯杆。
秦陇吊着细长杆喊,“我们出江县了。”
“我们该往东南走对不对。谁来指个路,我不认路!”
叶扶琉笑喊,“随便走。先送你?们回钱塘。江南东路去?两?浙路,千百条道都能去?。大不了绕点路。咱们是缺盘缠还是缺干粮?”
说的?极有道理。秦陇胆气立壮,“什么都不缺。那就跟着我走了!”
秋季阳光洒满乡郡小路,叶家?大车一路出行,一路留下轻快的?江南小调儿,大青驴连同小毛驴一起摇头晃脑,踩着节奏,时快时慢。
招摇而来,过境而去?。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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