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刘娥


    登基为帝


    士大夫愣在当场。


    ——太后是女人,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不怕血淋淋的人头?!


    但事实就是如此,主位上的太后不仅不怕, 甚至还扶着小宫人的手站起身,围着令人作呕的人头认真看起来, 一边看, 一边对这颗人头做出评价, “都道辽人不可战胜, 仿佛他们铜头铁臂刀枪不入一般,而今看来,辽人与咱们没什么不同, 都是血肉之躯的普通人,受不住狄将军的飞来一刀。”


    “……”


    太后居然真的不怕人头?!


    士大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太后说笑了。”


    阵前斩将, 狄青身上脸上还带着敌将的血, 头盔被他抱在胸前,摘下头盔的少年将军目若朗星, 璀璨耀眼,“辽人也是人,怎会铜头铁骨刀枪不入?”


    “不过是我军与辽人交战鲜有胜事,所以才会以讹传讹, 说什么辽人不可战胜的荒唐话。”


    这话说得委婉,但周围人也明白他的意思, 太宗皇帝在高粱河一战败得窝囊且惨烈,全靠驴车才逃得性命,此战之后, 太宗皇帝便彻底吓破了胆, 再无北伐的野心。


    太宗外站不行, 真宗更不必提,是位好不容易打了胜仗还给辽人送岁币买和平的人,文治武功甚至连太宗都不如,身体力行诠释着天幕对大宋官家的评价。


    ——一代比一代更拉胯。


    有这两位官家来主政,再配上士大夫们的指手画脚,宋军十分的战斗力能发挥一两分都已经是太祖皇帝在庇佑。


    两军对战宋军输得多,自然便传出辽人不可战胜的传言,可若是执政者政策清明,士大夫们不能外行指挥内行,将士们又士气高涨的情况下,战胜辽人便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话虽如此,可若没有狄将军,此战只怕未必能赢得这般痛快。”


    曹玮一脸欣慰。


    刘娥颔首,目有赞赏之色,“不错,此战狄将军是首功。”


    “为娘娘而战,是末将的荣耀。”


    在刘娥面前,狄青更像一个晚辈,被刘娥这般盛赞,狄青面上笑意更加灿烂,“今日之战,不过是小试牛刀,假以时日,末将必会给娘娘带来更多的惊喜。”


    “不止是燕云十六州,那些在历史上曾经属于我们的疆域,眼下不属于但以后会属于我们的土地,都会被末将一寸一寸打下来,然后为娘娘插上赵宋的旗帜!”


    少年声音郎朗,眉眼有星河。


    曹玮莫名感觉心头有些热。


    ——这才是武将该有的模样,意气风发,敢与天公试比高。


    而不是谨小微慎却仍被士大夫们排挤打压,落个抑郁而终的下场。


    “看,这便是少年人,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


    刘娥忍俊不禁,“燕云十六州尚未收复,便开始畅想其他疆土,若被辽人知晓了,必会笑你不知天高地厚。”


    曹玮摇头轻笑,“只怕现在的辽人未必敢笑狄将军。”


    “阵前斩将,威慑蛮夷,此战之后,狄将军的名字必会成为所有辽人的噩梦,而燕云十六州的收复,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待燕云十六州重归大宋,其他疆土还会远吗?”


    曹玮莞尔,“待大宋的疆域无边辽阔,待我们能与汉唐比肩,我们的后世子孙便能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再不会被蛮夷欺辱,酿成靖康之耻的奇耻大辱。”


    天地良心,他们武将可没士大夫们的盲目自信,觉得现在的赵宋早已凌驾在汉唐之上。


    作为一个开疆扩土的战将,他太清楚如今的赵宋与汉唐的差距有多大,说句天壤之别都不为过,可惜士大夫们不这么想,自欺欺人觉得汉唐给赵宋提鞋都不配。


    好在天幕预警,好在太后有雷霆魄力,拼着身后事不要,也要力排众议改变重文轻武的国策。


    因为太后的存在,一切都被改写。


    武将的命运,大宋的命运,乃至天下九州的命运,全部走向一个通向盛世太平的康庄大道。


    出身卑微却平步青云,年纪轻轻却被委以重用,太后待狄青如此,狄青又怎不会为太后抛头颅洒热血?将太后放在大宋之前?


    狄青字字句句都是先太后而后大宋,这不是素来知晓分寸的人会出现的口误,一次如此,两次如此,次次都如此,便意味着他本意如此。


    ——在他心里,太后比大宋更重要。


    “娘娘,眼下辽人军心不稳而我军士气大盛,我们应一鼓作气,再挫辽军!”


    狄青拱手请战。


    是役,狄青首战告捷。


    是役,狄青势如破竹。


    是役,阔别中原已久的燕云十六州终于回到中原王朝的怀抱。


    消息传来,天下百姓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燕云十六州收回来了!”


    “有了燕云十六州这个天然屏障,无论是辽人还是金人都不能轻易南下了!”


    “咱们终于安全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过日子了!”


    “这是不世战功!”


    “曹将军和狄将军天生将才,简直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咱们应该给他们建庙祭祀!”


    “要是给曹将军狄将军建庙,那太后娘娘更应该建庙。”


    “曹将军可是太宗时期的武将,为赵宋效忠这么多年了,随战功赫赫,但也没见他收复燕云十六州,反而被一群士大夫们折腾得够呛。”


    “这次要不是太后娘娘明察秋毫,他这会儿还在崖山过茹毛饮血的日子呢。”


    “至于狄将军,那就更不用说,他才多大?满打满算二十出头。”


    “敢启用这么年轻的人作为先锋将军,把历史上的皇帝们扒拉一圈也扒拉不出几个来。”


    “咱们的太后不仅敢用,更用人不疑,首站阵战敌将,再战就是势不可挡,直接把燕云十六州拿了下来!”


    “要知道狄将军可是官家时期的武将,那时候的狄将军只有大破西夏收复南越的战功,没有收复燕云十六州的记录,是咱们的太后一力主战,才让狄将军曹将军有了用武之地,有了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壮举!”


    “无论是狄将军还是曹将军,哪一个不是常胜将军?哪一个不是绝世悍将?”


    “但到了太宗真宗仁宗手里,他俩过得一个比一个憋屈,不是被贬,就是被构陷,没过两天舒坦日子。”


    “可太后当政时,他们俩的好日子就来了。”


    “太后不仅破了重文轻武的国策,还提拔重用武将,武将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在战场上发挥自己的能力,否则曹将军与狄将军哪怕是一将难求的将帅之才,也只能被埋没在昏君庸臣手里,永远等不到大放异彩的那一天。”


    武将还是这些武将,军士还是这些军士,但当换了一位执政人之后,屡战屡败的战绩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被辽人占据百年之久的燕云十六州重新回到大宋的怀抱。


    ——天幕说得没错,他们大宋不是不行,而是官家不行!


    他们有能征善战的武将,有悍不畏死的军士,更有足够的军费来支撑北伐,是官家昏庸,是士大夫们不懂国政,才会让辽人白白占据燕云十六州!


    大宋官家真的不行。


    太宗真宗仁宗绑一块,也不及如今收复旧土的太后刘娥。


    刘娥威望空前高涨。


    早年“女主昌”的箴言流传开来①。


    支持刘娥登基为帝的说法甚嚣尘上。


    朝中为数不多的士大夫们彻底坐不住,下了朝,便偷偷去寻赵祯,“官家,您不能再放任不管了。”


    “若再这样下去,大宋江山怕是要保不住啊!”


    “保不住?”


    赵祯奇怪看了眼士大夫,“大娘娘刚收复燕云十六州,为我大宋疆域再添版图,这哪里是保不住?这分明是要将赵宋江山推上鼎盛。”


    赵祯仍不明白事情的轻重,士大夫急得团团转,“官家,您怎么还不明白!”


    “太后扩版图不假,可她扩的未必是大宋的版图。”


    “如今朝野上下只知太后而不知官家,更有甚者,那些武将们竟然还向太后进献武后临朝图,长此以往,官家的天子之位如何坐得稳!”


    士大夫不再转弯抹角,“若太后想登基为帝,官家如何自处?!”


    “大娘娘想登基为帝?”


    赵祯瞪大了眼。


    看来不是太笨,有最起码的安危意识。


    士大夫松了口气,连忙道,“不错,太后僭越之心已路人皆知,官家不得不防啊!”


    “大娘娘怎能是僭越?”


    赵祯的眼睛比刚才瞪得更大,“太后平定内乱,收复北地,对赵宋江山有大功。”


    “大娘娘若想登基为帝,那是众望所归,本该如此,算什么僭越?”


    “???”


    一瞬间,士大夫们投奔太后的心都有了。


    天幕诚他们不欺,大宋的官家果然一个比一个垃圾!


    ——真宗只是放权,仁宗这里直接拱手让江山了,赵宋江山究竟做了什么孽,竟然摊上这些官家?


    可埋汰归埋汰,自己的官家,自己只能捏着鼻子劝诫,“官家——”


    “别喊官家。”


    赵祯一脸嫌弃,打断士大夫们尚未来得及说的话,“你们这群士大夫们,一天天说这个僭越,那个僭越,但依我来看,你们才是最僭越的人。”


    “武将打仗你们插手,我选妃封后你们要插手,太后亲征辽人你们更要插手。”


    “你们这也想插手,那也想插手,你们的手怎么这么多?”


    “你们快收收你们的手吧!”


    “大娘娘军权在手,又颇得民心,她想称帝,那是众望所归,容不得你们来指手画脚。”


    “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大娘娘那里,而我有什么?”


    “我连你们这群士大夫们都拿捏不了,凭什么跟大娘娘争皇位?”


    士大夫们目瞪口呆。


    ——他们的官家竟如此懦弱,他们还在与太后据理抗争,官家却高举降旗,临阵倒戈?!


    士大夫们不说话,但赵祯不敢掉以轻心。


    依他多年被士大夫们被骂哑口无言的经历,不消片刻士大夫们便能反应过来,然后以他们丰富的经验刁钻的语音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他完全不想给士大夫们这个机会,“退下退下,全都退下。”


    “我不可能跟大娘娘夺权,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是日,赵祯进献龙袍,恳请刘娥登基为帝。


    是日,士大夫们集体罢朝,天下为之震动。


    是日,刘娥推辞不受。


    五日后,赵祯再次进献龙袍,刘娥再次不接受。


    “第二次了。”


    赵祯对杨太妃比了两根手指,“还有一次大娘娘便该接受了。”


    杨太妃伸手戳了下赵祯额头,“这事你得跟你大娘娘说,我可不知道她的心思。”


    “事不过三。”


    扬国大长公主笑吟吟,“第三次她肯定接受。”


    又五日,赵祯拿着龙袍再次出现在朝堂之上。


    这一次他没再进献龙袍,而是对一旁的狄青使了个眼色,狄青会意,领着一群武将直接把龙袍披在刘娥身上。


    “官家千秋万岁,大宋盛世永昌!”


    狄青俯身拜下。


    一人跪,众人跪。


    武将们浑厚的恭贺声一声又一声响在承明殿。


    刘娥身着龙袍,微微一笑。


    当年太祖皇帝乃柴荣心腹,被柴荣病榻托孤,可尽管如此,却依旧不影响太祖黄袍加身,夺了郭周天下,而今她效仿太祖皇帝的黄袍加身,也做了大宋的皇帝,唯一不同的是她比太祖皇帝厚道些,不曾篡夺大宋江山,更会善待祯儿乃至祯儿的后人。


    但不是祯儿的那一脉,便没这么好的福气了。


    ——无论是避免靖康之耻的发生,还是为了自己的身后事,她都不会允许除了祯儿一脉之外的人登上皇位宝座。


    “众卿平身。”


    刘娥声音不急不缓,“朕顺天应命,登基为帝,朕之子祯儿为皇太子,张氏为太子妃。”


    是日,士大夫们联合罢朝,自然不知道武将们的壮举,更不知道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太后登基为帝,官家降为太子。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荒山之上的开荒队伍又多了许多人。


    但每个队伍之中都不乏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人,有人去开荒,有人在朝堂如鱼得水,为华夏史的又一位女帝颂功唱德。


    同年九月,太子妃诞下太子的第一位子嗣,太子大喜,请奏官家封为福康郡主,养于官家膝下。


    又一年,狄青领兵出征。


    西夏,岭南,这些曾经属于中原王朝的领土再一次被纳入中原王朝的版图。


    大宋疆域延绵万里,百姓安居乐业,真正的盛世太平在出现在每一个人眼前。


    “官家此等功绩,足以封禅泰山!”


    士大夫殷勤进言,“真宗签下澶渊之盟尚去封禅,官家为何不去?”


    “纵观大宋与前朝,再无人比官家更有资格封禅泰山了!”


    扬国大长……,不,扬国护国公主翻了个白眼,嫌弃之心溢于言表。


    ——当初嫂嫂刚称帝时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们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什么天亡大宋国有妖孽,这才过了几年,不仅连女人在朝堂听政议事都能容得下了,甚至还请奏嫂嫂封禅泰山?


    啧,宁死不辱的士大夫也不过如此。


    嫂嫂说得果然对,待她大权独揽,威加四海,自有大儒为她辩经。


    那日风和日丽,嫂嫂华发点翠,身着龙袍,弹劾的折子小山似的堆在她案头,她瞧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不被这些俗事所扰。


    她的目光落在被加封为公主的小小的福康公主身上,小公主踩着不稳当的步伐来到她身边,胖嘟嘟的肉手从上面抽出一本奏折,奶声奶气问,“奶奶,这是什么呀?”


    “一些聒噪之语罢了,不必在意。”


    嫂嫂一笑置之,伸手把福康抱在怀里,“咱们需要在意的是待我大权独揽,威加四海,那些为我辩经颂功的大儒们,我该给他们怎样的待遇?”


    “呃,反正不能跟以前一样。”


    小公主眨了下眼,“我听宫人说,太傅以前被这些人欺负得可惨了,要是这些人又身居高位,太傅,还有青叔,他们的日子又该不好过了。”


    太傅曹玮忍俊不禁,“难得殿下还记得老臣之前吃过的苦。”


    “当然记得。”


    小公主郑重其事,“太傅是大宋的功臣,是我的太傅,百年之后是要配享太庙的,我才不要太傅被这些夸夸其谈的人欺负!”


    “我要太傅,要青叔,乃至天下每一个为大宋踏实做事的人都得到应有的荣光与推崇!”


    作者有话说:


    好啦,正文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后面是文案里还没来得及写的平阳和邓绥,这俩人物篇幅比较短,而且我的脑洞开得非常大,不太正剧风,所以就把她俩归在番外里了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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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章 番外—平阳昭公主


    史上最能打的公主。


    番外—平阳昭公主


    公元617年7月, 关中。


    “始平易守难攻,又有武功、周至两地互为犄角,只要我们用兵得当, 任李三娘子有通天之能,只怕也攻不下始平!”


    “将军用兵如神, 必能击退李三娘子!”


    “李三娘子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能有多厉害?”


    “一些庸碌之徒被她打得节节败退说明不了什么, 是那些人废物, 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但将军不一样,将军世代为将,屡立战功, 有将军坐镇始平,谁敢造次?”


    “别说是李娘子, 李渊来了都未必敢在将军面前逞威显能。”


    “至于李娘子, 那就更不必提,她若听到将军的威名, 怕是要吓得屁滚尿流,望风而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副将,王副将, 你给李娘子留点面子,人家可是高门贵女, 不会像你说得那般狼狈。”


    “高门贵女又如何?”


    “到了生死关头,不一样抱头鼠窜?”


    “将、将军,大事不好, 武功周至两地失守了!”


    “什么?!”


    “这不可能!”


    “将军, 武功周平两地真的失守了!”


    “李三娘子先下武功, 再攻周平,不过几日时间便全部攻破!”


    “如今这两地已落入李娘子手中,李娘子休整之后必会来攻始平!”


    “将军,您快拿个主意啊将军!”


    “快、快传我将令,三军将士严防死守,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来!”


    “再命斥卫飞马传信,让援军速速赶来——”


    主将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到远处狼烟滚滚,千军万马挟厉风而来,猩红色旌旗直插入云,哪怕看不清上面的字,他也知道来将者是何人。


    ——李渊的第三女,李琼华李三娘。


    一个本该相夫教子养花弄草的高门贵女,却能凭借一人之力拉起一支七万人的队伍,而后荡平关中,威慑群雄的传奇女人。


    主将手脚冰冷。


    吹牛谁都会吹。


    但若真碰上这个女人,他只有坚守不出或者束手就擒的份儿。


    至于主动出击大战李三娘子的事情,他梦里都不敢想。


    ——毕竟惜命。


    他可不想成为李三娘子斩将无数里的那个数。


    “将、将军,李三娘子怎么来得这么快?她不是刚攻下武功周平吗?”


    贬低李三娘子吹捧主将的副将们六神无主,“将军,咱们到底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凉拌。


    主将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发出将令,“传我将令,开门献降!”


    “……”


    好的,原来屁滚尿流望风而降的是他们①。


    “关中已被彻底平定?”


    李渊喜形于色,“太好了!”


    李世民剑眉微蹙,“两军交战刀剑无眼,阿姐可还安好?”


    “谢二郎挂念。”


    斥卫抿了下唇,拱手答道,“娘子坐镇军中,一切安好。”


    李世民眼皮微抬,视线落在斥卫微抿嘴角。


    李建成伸手拍了拍李世民肩膀,“二郎,你就是喜欢多心。”


    “你阿姐是三军主帅,又不是冲锋陷阵的先锋将军,能有什么危险?”


    “咱们还是先仔细琢磨一下,何时与三娘会师关中的事情。”


    “关中沃土千里,更有千年帝都的长安,若我们能入主关中,何愁大业不成?”


    “娘子,主公已挥师北上,不过月余时间便能与娘子会师关中。”


    斥卫飞马来报。


    李琼华此时正在内账包扎伤口,听到斥卫声音响起,便制止医官的动作,抬手将身上的绷带打了个结,披着外袍从内账来到外账。


    亲卫接过斥卫递过来的信,双手捧给李琼华。


    “二郎的信?”


    看到信封上面的字迹,李琼华眉头微动,脚步微微一顿,从亲卫手里接过信,“他整日不是忙着攻城略地,便是收拢人心,怎么想起给我写信了?”


    她比谁都清楚,名义上是阿耶起兵,但真正打仗的人是二郎,阿耶不过是担个名头罢了,做事的人是二郎。


    二郎才多大?便为战事忙得团团转,倒是他们的阿耶乐得清闲,闲来无事与她写写信,问她关中情况如何,再说说自己的情况,大有什么都不做,便有万里河山等他来坐的模样。


    二郎这般忙,平日是没有时间给她写信的,此番突然给她写信,必是重大军机。


    李琼华单手拆信。


    但让她意外的是,二郎信里并无紧急军情,只交代她好自珍重,不消月余时间他便北上与她会师。


    “?”


    大老远送来这么一封信,就是为了安抚她,让她稳定军心,等待他来合盟?


    李琼华眸光微转,视线落在斥卫身上,“二郎近日战事不顺?”


    “还是与大兄元吉他们又起了冲突?”


    “二郎势如破竹,战事进展颇为顺利。”


    斥卫道,“至于与大郎四郎不睦之事,属下略有耳闻,但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不需主公调解,他们兄弟之间便能自行消弭。”


    “只是……”


    斥卫欲言又止。


    李琼华放下书信,“只是什么?”


    “二郎担心娘子安危。”


    斥卫瞧了一眼李琼华,又飞快收回视线,“属下前去送军报之际,三军主帐之中唯有二郎问了娘子安危,言刀剑无眼,娘子身体可还无恙?”


    “你怎么回答?”


    李琼华声音不辨喜怒。


    亲卫在她身后加了个引枕,她慢慢靠在身后引枕上,被流矢所中的箭伤一阵一阵的疼。


    斥卫眸中闪过一抹郁色,“属下说,娘子很好,一切无恙。”


    “大郎大笑,言二郎多心,娘子并非冲锋陷阵之将,坐镇中军怎会受伤?要二郎切莫担心,好好研究何时与娘子会师一处才是正理。”


    “二郎说好,不再追问娘子之事。”


    “但在属下临走之际,原本由主公该给娘子回的书信却变成了二郎的亲笔信,并在书信交付属下之后,叮嘱属下好生照看娘子。”


    “知道了。”


    李琼华垂了下眼,“你下去吧。”


    “娘子,属下替娘子不公!”


    李琼华毫无反应,似乎已经习惯家人将她置于险地,习惯自己度面一切,可她习惯,被她亲厚相待的斥卫不习惯,斥卫再也忍不住,温怒出声,“娘子为主公出生入死,主公却连——”


    “退下。”


    李琼华音色微沉。


    “快退下!”


    亲卫连忙把斥卫推出去,“怎么去了一趟主公那里,连规矩都不懂了?”


    “娘子让你退下你便退下。”


    “娘子的话是军令,军令你懂不懂?”


    李琼华抬手掐了下眉心。


    副将腾水瑶走上前,抬手给李琼华斟了杯茶,“娘子,二郎是个厚道人,与大郎四郎不同。”


    “当年主公欲在太远起义,遣人送信给大郎,让大郎带着家眷逃回太原。但大郎弃五郎于不顾,导致五郎死于贼人之手②。”


    至于后面的话,腾水瑶便没有再说。


    ——她们的娘子也是被丢弃的其中一个③,靠着自己的机智勇武白手起家,领兵七万,威震关中。


    可若是娘子没有这些才智?只是一个普通人呢?


    那么等待娘子的,便是与五郎一样的下场,被隋将杀之祭旗。


    “大兄一向薄凉,我又不是今日才知。”


    李琼华轻嗤一笑,“但我并非五郎,不会将身家性命交付他人手中。”


    【我命由我不由天。】


    【——但平阳昭公主终其一生都不曾逃过命运的桎梏。】


    李琼华眼皮狠狠一跳,视线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苍穹之上,万里祥云缓缓铺满天空,巨大的画卷在祥云之上铺开,她的画像出现在画卷之上,画像之侧,配着一行小字——


    平阳昭公主,唐高祖李渊第三女,史上最能打的公主,唯一一个以军礼下葬的公主。


    “这是什么?”


    “天幕?神迹?”


    “平阳昭公主?”


    “这不是咱们的三娘子吗!”


    “她是公主?那便说明主公登基为帝了!”


    【哈喽,宝宝们,我又来了,今天咱们继续讲历史上的公主。】


    【说起公主,就不得不提一嘴唐朝的平阳昭公主,白手起家的军事天才,唐高祖李渊的限时外挂,天可汗二凤的强势姐姐。】


    李渊心中大喜。


    ——唐高祖?那便是说他是大唐的开国之君,他成功当上皇帝了!


    李世民一头雾水。


    ——天可汗?二凤?


    这两个称呼陌生得很,但这个人似乎是阿姐的弟弟,不是他,便是元吉。


    【同样是逃命,咱们的建成太子仓皇逃窜,还把弟弟李智云给丢了。】


    李建成脸色微尬。


    ——他也不想把五郎弄丢的,但这不是没办法吗?


    他与元吉能保得性命已是十分不易,哪里还顾得上五郎?


    再说了,他们仓皇逃命是因为谁?还不是因为二郎在太远撺掇阿耶起兵?


    如果阿耶不曾起义,他们便能舒舒服服待在长安当他们的世家公子,哪里用得着狼狈逃命?


    李元吉冷哼一声,“大兄,这事儿不怪你。”


    “唉,我知道。”


    李建成叹了口气,“但到底让五郎失了性命,我心里有些过不去。”


    “相比于三娘,她就做得很好。”


    【但咱们的平阳昭公主就能一边逃命,一边招揽队伍打游击。】


    【别人打游击都是在偏远山区打游击,猥琐发育等时机,但咱们的平阳昭公主不,她在关中打游击!】


    【千年帝都在关中,关中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用现在的话来讲,那就是一身白板装备的平阳昭公主在人家泉水秀操作。】


    【游戏后期虐泉水很常见,装备拉满,走位风骚,虐个泉水秀一秀操作。】


    【但你见过刚开局就白板装备虐泉水的人吗?】


    【咱们的平阳昭公主就是这么一个人。】


    【开局零装备虐泉水,一边虐一边疯狂发育,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把泉水虐完了。】


    【隋将们来救,来一个她打一个,来一双她KO一双,让隋炀帝杨广直呼好家伙——同样是女儿,怎么李渊这个王八蛋的女儿跟别人的女儿这么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隋炀帝:朕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女儿!!!


    ①:《旧唐书》:公主掠地至盩厔、武功、始平,皆下之。


    《新唐书》:因略地盩厔、武功、始平,下之。


    ②:《新唐书》:高祖初,建成走太原,吏捕智云送长安,为阴世师所害,年十四。


    《唐楚哀王稚诠碑》:隋大业末,高祖兵起于太原,王在京师见杀。


    ③:《旧唐书》:义兵将起,公主与绍并在长安,遣使密召之。绍谓公主曰:“尊公将扫清多难,绍欲迎接义旗;同去则不可,独行恐罹后患,为计若何?”公主曰:“君宜速去。我一妇人,临时易可藏隐,当别自为计矣。”绍即间行赴太原。


    《新唐书》:平阳昭公主,太穆皇后所生,下嫁柴绍。初,高祖兵兴,主居长安,绍曰:“尊公将以兵清京师,我欲往,恐不能偕,奈何?”主曰:“公行矣,我自为计。”


    第113章 番外—平阳昭公主2


    权力握在自己手里才妥当。


    番外—平阳昭公主


    杨广点点头。


    别说隋炀帝了, 他都羡慕李渊有这种女儿。


    但凡他有李三娘子这么能打的女儿,大隋江山何至于被这群乱臣贼子吞噬殆尽!


    ……等等,隋炀帝是谁?


    杨广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伸手将怀里的美人儿推开, 多年不曾思考事情的男人开始思考起来。


    片刻后,一生辉煌而作死的杨广反应过来了——隋炀帝是他!


    “炀”可不是什么好谥号, 谁这么大胆竟然敢给他上这种谥号?!


    脑袋不想要了还是九族不想要了!


    竟然如此诋毁他!


    杨广勃然大怒, “大胆!”


    “竟敢给朕上这种谥号!”


    “隋炀帝该不会是现在的隋帝吧?”


    “多半是的。”


    “昏庸无道, 炀字很适合他。”


    天幕之下, 各路枭雄议论纷纷,短暂无比认同隋炀帝的谥号后,再抬头看天幕之上英姿飒爽的女子身影, 众枭雄一口老血闷在胸口,咽不下更吐不出。


    ——就很气!


    为什么他们没有这种女儿!


    如果他们能有李三娘子这种女儿, 他们也不至于被李世民那个黄口小儿压着打!


    “主公, 您膝下不止一位女郎。”


    有眼色谋臣见主公嫉妒得眼睛能滴出血来,立刻上前进言, “之前主公的心思全在郎君身上,不曾给过她们施展报复的机会,但现在完全不同,李渊能有李三娘子, 安知主公不会有力挽狂澜的女郎?”


    “主公不妨将女郎们全部请出来,看她们是否有领兵作战的天赋。”


    “若是有, 那便再好不过。”


    “若是没有,她们也可以做些筹备军粮记录账目的事情。”


    “旁人会背叛主公的可能性,郎君们更有与主公争权夺势的风险, 可女郎们完全不同, 她们是女子, 一生荣辱皆系于主公之身。”


    “主公登高位,她们方能享受荣华富贵,”


    “主公若被旁人所灭,她们便会成为战利品被人瓜分。”


    “若真有一日主公能位尊九五,女郎们手中的兵权也不会如郎君一般难收。”


    “她们是不能抛头露面的女子,战乱之际领兵打仗是形势所逼,待天下平定,她们交出兵权相夫教子才是正理。”


    “似这种对主公忠心耿耿又不会尾大难甩的女郎,主公大可委以重用,襄助自己成就大业!”


    “主公大才,竟然能养出这样的女郎。”


    幕僚们纷纷拍李渊马屁,“有三娘坐镇关中,主公何愁大业不成?”


    李渊轻捋胡须,心情大好。


    争夺天下这种事情,运气比实力重要多了。


    比如他,儿子能打,女儿更不差,别人逃命灰头土脸,她逃命能平定关中,有这样的儿女在,他何愁大业不成?


    “哈哈哈哈,三娘一向能干。”


    李渊大笑,“此番为我平定关中,可谓是功勋卓著世间罕见,待日后天下归心,我必要好好赏赐三娘。”


    “这是应当的,三娘的确厉害。”


    李建成跟着赞了一句。


    如果此时阿耶夸赞的人是世民,他莫说跟着附和称赞了,只怕当即便会变了脸色,然后胡乱寻个借口离开。


    ——作为兄长,他样样不如自己的二弟,长此以往,他身为兄长的威望还能剩几分?


    更别提现在的世民屡立战功,在军中威望极高,常常出现底下的武将为了世民不听他的调遣的事情。


    自己平庸而弟弟极为出色,且又手握军权,文臣武将对其无不钦佩,这对于身为继承人的他来讲,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但如果阿耶夸奖的人是三娘,他不仅不会嫉妒,反而会颇感欣慰。


    三娘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纵然战功赫赫,对他也造不成任何威胁,她越能打,能力越强,阿耶夺得天下的速度便会越快。


    所以他衷心希望三娘能所向披靡,势如破竹,将阿耶送上皇帝宝座。


    阿耶当了皇帝,他便是太子,否则天幕不会一口一个建成太子来称呼他。


    李建成笑了笑,“能有三娘这样的妹妹,是我的福气。”


    【咱就是说,李渊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吗?】


    【居然福气运气双爆棚,有李三娘子这样的好女儿!】


    李渊捋须而笑。


    运气好能有什么办法?


    别人累死累活打江山,他就不一样了,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能打,他只需要活着就能当皇帝了!


    其他枭雄:“……”


    嫉妒使他们面目全非!


    李渊此人才干平平,对用兵只能说是略懂,如果不是他那个好儿子护着,只怕早就成了他们的刀下亡魂。


    可让人更加不平的是这厮竟然不止有一个好儿子,他的女儿同样是军事天才,逃命途中便能把关中之地拿下来,那可是关中之地啊!千年帝都的所在,有关中在手,便意味着天下即将落入他的手中,一个根本没有他们能打,却运气好到有一双儿女便能得天下的平庸之人!


    “岂有此理!”


    李密一脚踹翻面前案几,“李渊凭什么有这样的好福气!”


    “一个卑躬屈膝只知道讨好我的人,凭什么有一双好儿女便能掌天下?!①”


    “我不服!”


    “斥卫何在?”


    “传信各处,联合群雄,围剿李渊!”


    “是!”


    “再命三军北上,我李密愿为天下先,先斩李渊,再杀李三娘子!”


    “天命在李唐?”


    “哼!”


    “纵然天命在他,他也要有命来享!”


    王世充仰面长叹,“老天何其不公,给李渊李世民这种儿子,又给他三娘这种女儿,有这么一双儿女相助,旁人如何与他一较高下?”


    “主公怎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幕僚进言,“李三娘子虽平定关中,但李渊此时主力仍在太原,有西渡黄河与李三娘子会师之意,但仍未仍在行军之际,尚未度过黄河,更未收复天下,位尊九五。”


    “虽天幕尊李渊为唐高祖,可此时的李渊气候未成,纵然算上李三娘子所占领的关中之地,也不过是割据一方罢了,算不得天下尽归他手。”


    “眼下主公虎踞一方,仍有一战之力,若联合其他英雄,必能将李渊的李唐之朝扼杀于萌芽之中。”


    “李渊与李三娘子死了,李唐便不复存在。”


    “到那时,主公再与其他英雄再一决雌雄仍是不迟。”


    窦建德眸光微闪,“我麾下若有这种虎将,何愁大业不成?”


    “主公,李三娘子乃是李渊嫡亲女儿,要她前来投效主公,怕是比登天还难。”


    幕僚好意提醒。


    “只怕未必。”


    这个幕僚声音刚落,另一位幕僚跟着开口,“李渊太原起兵,其第五子被长子李建成所弃,死于刑部尚书阴世师之手。”


    “世人只知李五郎死得冤枉,却不知李三娘子也险些丧命,若不是她足够聪慧能够随机应变自保,只怕她也落个跟李五郎一样的下场。”


    “李渊不管她的死活便在太原起兵,大兄李建成只顾自己逃命,至于她的好郎君柴绍,更是着急相映李渊起兵,而将她一个妇道人家丢在乱军之际。”


    “家人待她如此,她对家人又有多少情分?”


    “而今仍以李渊之女领兵作战,不过是脱离李渊之后她什么都不是,所以只得捏着鼻子认下这帮亲人。”


    “这种情况下,主公若以高官厚禄为诱,她未必不肯归顺主公。”


    “以前是她没有选择,可当主公对她敞开大门时,她又何必做薄凉家人的先锋军呢?”


    “以前是她没有选择?”


    窦建德笑了一下,“既如此,便八百里传信于李三娘子,若她肯归降,我必以上宾待之……不。”


    窦建德声音微微一顿,目光斜斜向上,看向给他出主意的幕僚,“李三娘子青春几何?膝下可有儿女?”


    幕僚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


    但主公询问,他没有不回答的理由,只是这个问题实在刁钻,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答案,“李三娘子似乎是比李渊儿子李世民年长三岁。”


    “李世民而今一十八岁,李三娘子便是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


    窦建德心中一喜,眼睛亮了起来,“本以为她行事妥当,颇有大将之风,年龄应当在三十岁上下,不曾想她竟这般年轻。”


    “二十一,风华正茂的年龄。”


    “是的,李三娘子极为年轻。”


    幕僚看了一眼窦建德。


    如果说刚才他还有些疑惑,但此时见主公听到李三娘子的年龄时眼睛都亮了起来,他心中便隐隐有了一个荒唐猜想。


    只是这个猜想荒唐得很,他哪怕想到了,也不敢宣出口,飞快收回看向主公的视线,继续说道,“李三娘子与其丈夫柴绍是少年夫妻,而今膝下育有一子。”


    “有一子?”


    窦建德皱了皱眉,但很快,他一笑置之,“罢了,有一子便有一子,我窦建德其无容人雅量?”


    幕僚眼皮狠狠一跳。


    好的,他非常确定主公在想什么了。


    ——主公想为郎君求娶李三娘子。


    窦建德笑着吩咐,“取纸笔来,我要亲自给李三娘子写信。”


    “不,下聘书。”


    幕僚:“……”


    您可真敢想。


    “李三娘子青春年少,我儿亦是热血儿郎。”


    “他俩年龄相仿,身世相似,如何做不得一对恩爱夫妇?”


    在一众幕僚神色各异目光复杂的注视中,窦建德铺开信纸,一边写,一边笑呵呵道,“做开国皇后,岂不比做一个劳什子的公主强得多?”


    “权力这种东西,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稳当的。”


    大事不妙。


    李世民与刘文静对视一眼,从彼此眼底看到担忧。


    片刻后,刘文静收回视线,拱手向前,“主公,大事不妙!”


    “三娘有难!主公更是危在旦夕!”


    李渊吃了一惊,“什么?”


    “天幕虽言主公为天下主,但主公此时尚未站稳跟脚,其势力远不及李密窦建德,若他们看到天幕,必会防患于未然,联合一起对主公用兵。”


    刘文静声音微沉,“主公应付一人已是十分艰难,如何能应对两人的左右夹击?”


    “依臣之见,主公当速速渡过黄河,与三娘会师一处。”


    刘文静一边说,一边向李世民使眼色,“三娘已平定关中,又有关中天险屏障,主公与三娘合兵一处,必能抵御李密与窦建德的联合出击。”


    李世民会意,立刻接道,“阿耶虽天命所归,但李密窦建德二人绝非坐以待毙之人。”


    “当下之计,应采取文静之言,速与阿姐合兵一处,扼守天险以待敌军。”


    “这……唉!”


    李渊长长叹气,“看来天幕也不是尽是吉兆!”


    “罢了罢了。”


    “传令三军,强渡黄河,进驻关中!”


    作者有话说:


    ①:《资治通鉴》:“…当今为牧,非子而谁!老夫年逾知命,愿不及此。欣戴大弟,攀鳞附翼,唯弟早膺图箓,以宁兆民!”密得书甚喜。以示将佐曰:“唐公见推,天下不足定矣!”自是信使往来不绝。


    第114章 番外—平阳昭公主3


    何等的功勋与荣耀。


    番外—平阳昭公主


    信件如雪花一般飘入关中。


    李琼华乃三军主将, 政务颇为繁忙,没那么多的时间来翻看信件一一回复。


    别人写给她的信,皆是由副将腾水瑶筛选之后按照轻重缓急拿给她, 她再针对内容去回复。


    今日亦是如此。


    腾水瑶啼笑皆非,“三娘, 这个窦建德倒是真敢想。”


    “旁人来招降三娘, 他也来招降三娘, 旁人开出来的条件无不是封侯拜相, 将三娘视为上宾,他也如此。”


    “但此人又与旁人不同,他给三娘的东西可比其他人丰厚多了。”


    腾水瑶将窦建德的书信拿给李琼华, 眼睛看着她,“他为膝下郎君求娶娘子, 他为开国君主, 娘子便是未来皇后,千秋万代, 永享祭祀。”


    【在李三娘子的帮助下,李渊成功夺得天下,称孤道寡,四时祭祀, 好不尊荣。】


    【自李渊开始算,大唐历二十一帝, 享国二百八十九年,是历史上与汉朝齐名的强汉盛唐。】


    李建成心中激动不已。


    ——父皇为唐高祖,那他便是大唐的第二个皇帝!


    他与父皇一同创建了与汉朝并驾齐驱的大唐盛世!


    这是何等功勋与荣耀!


    他的大唐能与大汉齐名, 那么未来的他足以与汉武帝齐名!


    一众武将选择沉默。


    ——所以, 哪怕二郎打下城池无数, 最后主公选择的太子仍是草包一个的大郎?


    “阿耶与大兄果然很厉害!”


    李元吉斜了一眼面上毫无喜色武将们,向李建成祝贺道,“天幕出现得正当其时,若无天幕替大兄辩白,只怕其他人还觉得大兄一事无成,心中不服大兄呢。”


    “你——”


    性格暴烈的武将刚开口,便被李世民拉住胳膊,未说完的话被李世民打断,而他也被李世民挡在身后。


    ——这是让他不要与李元吉起冲突的意思。


    武将愤愤不平。


    但李世民清朗声音已在大帐响起,“大兄怎会一事无成?”


    “大兄调度粮草坐镇后方,若无大兄调度得当,我们怎会有今日之威?”


    “二兄知道就好。”


    李元吉阴阳怪气,“攻城略地凭的可不是一股锐气,如果没有大兄,我们未必能打到现在。”


    刘文静:“……”


    草包一个!


    连二郎明褒暗贬的话都听不出来,这种人也配与二郎争权势?!


    “三弟说得是。”


    李世民不欲在这种事情上与李元吉纠缠,略说几句之后,便调转话头,直接看向李渊,“阿耶,李密来得太快,此时距我们不过六十余里,若我们强渡黄河,必会引来李密趁乱围剿。”


    “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根本做不到在李密的包围之下强渡黄河。”


    李渊长长叹气,“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阿耶,三娘近日可曾送信过来?”


    李世民斟酌片刻,“若三娘能遣主力相助,我们两面夹击,必能大破李密。”


    【那么为大唐做出突出贡献,为李渊打下关中之地的李三娘子,又得到了李渊的哪些封赏呢?】


    【我们一起来看一下。】


    天幕之上,出现李三娘子的身影,女人身着薄甲,淡淡看着面前的男人。


    ——柴绍,她的丈夫。


    李三娘子的神色很淡,眸光也并不迫人,可尽管如此,柴绍仍在她的注视下变得有些不自在,目光飘向一旁,曲拳轻咳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三娘,你还好吗?”


    “我很好。”


    李三娘子颔首声色平平。


    柴绍越发不自然,“你,你过得好,我与阿耶便放心了。”


    李三娘子收回视线。


    “是阿耶让你来的吗?”


    她单刀直入,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波动,“阿耶想要多少人?”


    “多多益善!”


    柴绍连忙抬头,脱口而出。


    下一刻,他看到李三娘子那张在烛火映照下越发清瘦的脸,他声音微微一顿,后面的话有些不知如何说出口。


    ——他对不起三娘。


    他把三娘丢在乱军之中,自己去投奔阿耶。


    如果三娘没有一身本领,只怕现在的三娘早就如五郎一样成了一捧骨灰。


    柴绍手指微紧。


    可此时驻扎在黄河旁的阿耶仍在等待三娘的支援,他喉结滚了几滚,硬着头皮开口,“阿耶说了,日后让你我各领一军,掌一方幕府。”


    “若阿耶有幸能问鼎中原,则更不会亏待你——”


    “我知道了。”


    他的话被三娘淡声打断,“水瑶,带薛将军挑选将士。”


    而后三娘负手转身,目光看向挂在中军主帐的关中地形图。


    柴绍微微一怔。


    ——他万万没有想到,三娘竟会这般轻易答应阿耶的话,轻易到连封赏许诺都不甚在意。


    她似乎什么都不在意。


    自己九死一生创建的军队,她能说给他便给他,未来的封侯拜将对她而言更是过眼云烟。


    亲情也好,爱情也罢,乃至荣华富贵万世流芳,于她而言仿佛都是一笑置之的东西。


    她什么都不在话。


    那她,究竟在在乎什么?


    “将军,请。”


    腾水瑶对薛绍做了个请的姿势。


    柴绍忽而有些喘不过气。


    “三娘,是我对你不住。”


    柴绍艰难开口:“你放心,阿耶日后绝不会亏待你的。”


    【在画大饼的事情上老李家的人那叫一个会!】


    【李渊听说李三娘子占据关中,心中大喜,写给三娘的信那叫一个字字斟酌,句句都是老父亲的慈爱,然后让柴绍带着书信前来找三娘调兵。三娘精挑细选一万余精锐,前去与李渊会师。】


    李密:“……”


    他不嫉妒,真的不……不嫉妒个鬼啊!


    李渊何德何能有这种女儿?!


    “擂鼓!出战!”


    李密扯着嗓子大吼,“我要李渊的人头!现在就要!”


    *


    “李渊这厮着实好命。”


    王世充一唱三叹。


    幕僚立刻进言,“好命如何,不好命又如何?”


    “眼下他已被李密围在黄河,只需主公再添一把火,就能将他彻底消灭。”


    好的,心里舒坦多了。


    王世充长舒一口气,心情大好,“传令三军,立即北上与李密合围。”


    ——这种好运气的人就不应该生活在这个世上好嘛!!!


    *


    “着实好运气。”


    窦建德抬手往嘴里喂了半盏茶,“只需生个好女儿,便能得尽得关中之地,又得七万兵马。”


    【请记住,这些人都是三娘拉起来的队伍,三娘带着这些人与李渊会师,李渊是怎么做的呢?李渊是让三娘指挥这些人,与柴绍平级。】


    【仅仅是与柴绍平级指挥这支队伍,就被史书大书特书,好像是天大的恩赐一样。】


    李密:“???”


    所以,李渊没有对立下如此功劳的李三娘子加以任何封赏???


    李渊你不配!!!


    你不配有这样的女儿!!!


    *


    “……”


    王世充一言难尽。


    李渊着实吝啬!


    这要是他女儿,他高低得封她大都督!


    *


    “咳咳咳咳——”


    窦建德险些被刚饮下的茶水送走。


    亲卫忙不迭给他顺气拍背。


    但他一把将亲卫推开,欣喜若狂,“快!快拿纸笔来!我要给三娘写信!”


    ——这种阿耶留着作甚?还不如来做他的儿媳妇!他把儿子兵权全部交给她的那种儿媳妇!


    【咱就是说,如果李三娘子不是女人不是李渊的女儿,那么她拱手让地又领军来投,李渊说什么都会给她大封特封,以彰显自己身为主公的爱才惜才之心。】


    【可她是李渊的女儿,她没有任何封赏,让她指挥原有的队伍就已经是对她的格外恩宠。】


    【更为讽刺的是,这种“恩宠”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消逝。】


    “主公如此,娘子又何必愚孝!”


    亲卫义愤填膺,“主公不顾娘子尚在长安便于太原起兵,大郎对娘子无半分照拂之心,郎君更是弃娘子于不顾,至亲与枕边人如此,娘子难道不心寒吗?”


    “主公与大郎待娘子如此,纵然他们得了天下,又能给娘子几分礼遇?”


    亲卫一撩衣袍,跪地请命,“还不如降了窦建德,做太子妃做未来的皇后去!”


    此话一出,顷刻间在主帐内引起轩然大波——


    “荒唐!”


    “窦建德的花言巧语岂能相信?”


    “古往今来,莫说是位份未定的太子妃,就连皇后被废弃也是司空见惯之事,谁能保证未来的皇后一定是娘子?而娘子的子嗣一定能登基为帝?”


    “窦建德此话不过是为了迷惑娘子罢了。”


    “娘子若真降了他,那才是种了窦建德的奸计!”


    “娘子的父兄与窦建德同争天下,逐鹿中原,若窦建德得了天下,娘子的父兄能落个什么好?”


    “或满门被灭,或流放蛮夷之地,总之门楣衰落,再不可能成为娘子的仰仗。”


    “一个没有任何娘家人支撑的皇后,能坐得稳皇后之位吗?”


    “纵然坐得稳,可若是色衰爱弛呢?若是窦建德之子宠妾灭妻呢?娘子那时又当如何自处?”


    “娘子跟随父兄,纵然主公再怎样薄凉,娘子未来还有公主之尊,娘子的郎君更是开国功臣,享国公之位。”


    “若是降了窦建德,若是窦建德不履行承诺呢?纵然履行承诺,但谁又能保证娘子能在皇后之位安然而终?”


    “古往今来,废后废太子的遭遇有多惨烈你们难道不知?”


    主张内吵成一团。


    但李琼华却淡淡看着书信,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腾水瑶眼皮微动,上前唤了一声,“娘子?”


    李琼华收起书信,随手将信纸折了起来。


    腾水瑶会意。


    ——那是暂时搁置的意思。


    不同意,但也不反对,作为一条后路的备选。


    “既如此,那些聘礼末将先自行收下。”


    腾水瑶笑了笑,“窦建德十分看重娘子,送来的牛羊金银无数,战乱贫苦,姐妹们许久没有开过荤了,便拿这些东西打打牙祭吧。”


    李琼华颔首,“去吧。”


    是日,李琼华的副将腾水瑶收下窦建德送来的聘礼。


    是日,猪马牛羊被腾水瑶分给娘子军,金银绸缎充入军费。


    是日,李三娘子的副将收下窦建德聘礼之事传遍天下。


    “简直胡闹!”


    李建成气不打一处来,“三娘是有夫之妇,怎能收受窦建德的聘礼!”


    刘文静:“……”


    重点是聘礼吗?


    重点是天下英雄全部发现三娘的存在,且意识到三娘的能力世所罕见,用以高官厚禄甚至不择手段也要将三娘拉到自己阵营!


    与其他势力相比,他们能拉拢三娘的东西只有血缘亲情。


    且这个血缘亲情单薄得很,是被天幕讥讽嘲笑的存在。


    更为可怕的是,其他势力得三娘是如虎添翼,主公得三娘是雪中送炭。


    毕竟此时的主公根基尚浅,若失了三娘所占据的关中,则根本没有与其他人争夺天下的资本。


    这个时候如果三娘出了问题,那么主公的问鼎中原只是大梦一场!


    作者有话说:


    有一说一,我对柴绍把三娘丢在乱军之中,然后自己去投奔李渊的观感很一言难尽。


    他对三娘是多放心啊,能自己跑路把三娘丢下?


    这跟李建成丢了李智云自己跑回去有什么区别啊?


    第115章 番外—平阳昭公主4


    等待左右天下棋局的人出现。


    番外—平阳昭公主


    刘文静深吸一口气, 堪堪压下想要与李建成争辩的心。


    ——竖子不足以谋!


    二郎有这种兄弟,简直是二郎的耻辱!


    他与这种人争得面红耳赤,更是他身为幕僚的耻辱!


    刘文静只当听不到李建成的话, 直接向李渊道,“主公, 而今李密大军压境, 王世充蠢蠢欲动, 窦建德更是图谋不轨, 以我们现在的兵力,完全无法阻挡这三股势力的联合围剿。”


    “当下之计,应——”


    “应什么?”


    但他的话尚未说完, 便被李元吉不耐烦打断,“刘文静,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自阿耶起事以来,你出的计谋几乎没有能用的!”


    “你说让阿耶星夜行军, 与三娘合兵一处,但我们尚未抵达黄河,便被李密的大军拦下,突围不得, 只能按兵不动。”


    “若只有李密,那还便罢了, 我们拼死一搏未必不能突围。”


    “但现在远远不止李密的人!”


    李元吉气不打一处来,“王世充甚至窦建德全来凑热闹!”


    “单一个李密便让我们焦头烂额,再添上王世充与窦建德, 我们哪还有什么活路可走?!”


    李元吉伸手一拎, 拎着刘文静的衣襟。


    他力气大, 直将刘文静揪得脚尖不着地,一身重量全落在他手上。


    可尽管如此,他心头压抑的怒火依旧没有消弭半分,反而因为刘文静那张过于相近的脸而气急败坏,“刘文静,你能不能出点好主意!”


    “阿耶本是天命钦定的大唐开国君主,为何听了你的谏言之后连虎踞一方都做不到了!”


    刘文静:“……”


    好的,与这种人争权夺势,二郎脱颖而出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四郎,您听我解释。”


    刘文静虽被李元吉提着衣襟提起来,但面上依旧不见任何慌乱,清了清嗓子,便耐着性子对李元吉解释道,“主公虽是天幕钦定的天下之主,但李密王世充窦建德等人哪个是坐以待毙之徒?”


    “所以他们会——”


    一只手扯着李元吉的手,直接将他从李元吉手中解救下来。


    下一刻,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清朗声音在大帐之中响起,“不要吵了。”


    “三娘为何让副将接受窦建德的聘礼,又为何不领兵来救,旁人不明白其中缘故,你们难道也不知道?”


    “在座之人,有何面目自称三娘的嫡系血亲?”


    “又有何面目,让三娘拱手让城池?低眉送军队?!”


    吵闹不休的大帐陡然陷入安静。


    ——他们没资格。


    一个在李渊决定太原起兵之际便被放弃的女儿,他们有何面目要求她雪中送炭,将自己九死一生打下来的疆域拱手相让?甚至将自己游走生死一线间拉起来的军队编入他们的队伍之中?只为换来一个让她继续指挥这支队伍便是法外开恩的荣耀?


    他们不配。


    【咱就是说,这样的李唐皇室有什么资格拥有这样的平阳昭公主?】


    李密重重点头。


    ——是的,李渊不配!


    李渊他祖宗十八代都不配!


    当然,同样姓李的他就比李渊配多了!


    但凡他有这样的女儿,封侯拜将不在话下,说什么都不会让她落到指挥原来的军队都是一种恩宠的程度!


    “主公,李渊军队抵抗甚是激烈,我军死伤无数!”


    斥卫飞马来报。


    李密头大如斗。


    ——老天待李渊委实不薄,给他一个能白手起家的女儿,还给他一个能够力挽狂澜的儿子,哪怕他的军队数倍于李渊,却也奈何李渊不得。


    “既如此,那便围而攻之。”


    李密没有好气道,“王世充明日来援,窦建德更是虎视眈眈,我还就不信了,我们三方军力汇集一处,还能让李渊逃了不成?!”


    “主公,李密与王世充攻李渊甚急。”


    斥卫向窦建德道,“依李渊此时的兵力,怕是只能撑月余时间。”


    窦建德丝毫不在意,“李三娘呐?”


    “三娘子有何动静?”


    “……”


    主公怎么还在想李三娘子的事情!


    斥卫一言难尽。


    但再怎样一言难尽,毕竟是自家主公的问题,斥卫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回主公的话,李三娘子并无动静。”


    “李三娘子只是驻守关中,并无调兵遣将的痕迹。”


    “很好!”


    窦建德大喜,“她什么都不做,便是帮了我们大忙!”


    “来人,取纸笔来,我要继续给三娘写信!”


    ——扪心自问,要不是他一把年龄,要不是他与李渊同龄,他都恨不得求取李三娘子为妻!


    似这样能打又会治理军队的人可不多见,此时又占据着能够左右天下棋局的关中,作为一个有意问鼎天下的主公,给她开出任何条件都不过分好嘛!


    甚至于别说只是儿媳妇,哪怕她是他的女儿,他都能做出托付江山的豪迈事。


    ——与她相较,所有枭雄的儿子都被衬成土鸡瓦狗。


    当然,李渊是个例外。


    这厮不仅有一个被天幕盛赞的“限时外挂”李三娘子,更有一个所向披靡的儿子李世民,他的军队遇到他,不是抱头鼠窜就是一败涂地,哪怕他的兵力数倍于李渊,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三娘没有调兵遣将,便意味着她谁都不帮。”


    窦建德自我安慰,“只要她两不相帮,我便有把握将李渊一网打尽。”


    “李世民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黄口小儿罢了。”


    “上有父亲李渊与兄长李建成,他能做主的地方有多少?”


    “只要我们调度得当,便能让李世民与李渊父子离心,众叛亲离。”


    “二郎,你能不能管一下你麾下的武将!”


    李建成压着火气道,“李密大军压境,王世充伺机而动,窦建德更是心怀不轨,这种情况下,你麾下武将若再有异心,阿耶的宏图霸业只怕会成为镜花水月一场空!”


    “你恶人先告状!”


    武将气不打一处来,“分明是你——”


    “大兄教训得是。”


    李世民拦下武将,不卑不亢道,“眼下正是生死攸关的时刻,我必会对麾下武将多加教导,不会让他们成为敌军势如破竹的薄弱之环。”


    李世民眼皮微抬,声音已带几分冷意,“但也请大兄记住,武将刀口饮血,只为荡平乱世,他们并非大兄随意斥责的家奴,而是立有赫赫战功的将军。”


    李建成勃然大怒,“你什么意思——”


    “建成,你失态了。”


    李渊拦下李建成,长腿一跨,挡在李建成与李世民中间,“你为人兄长,怎能没有容人雅量?”


    李建成不服,“阿耶,他——”


    “不许叫我阿耶。”


    李渊冷声道,“退下。”


    李渊动怒,李建成狠狠瞪了一眼李世民,不情不愿退在李渊身后,而后被李渊的亲卫请出主账之中。


    一场争执消弭于无形。


    账内只剩下李渊并李世民的一方实力,李渊好脾气道,“世民,你大兄脾气急躁,你莫与他一般见识。”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若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伤了你们兄弟之间的和气,那才是得不偿失。”


    这些话不可为不偏心李世民。


    ——但这些偏心,建立在李世民是当下唯一能解决大军压境的人。


    李世民抿了抿唇,“我知道。”


    “阿耶想要我做什么?”


    李世民单刀直入,“是要我突出重围,向阿姐讨要救兵?”


    “二郎!”


    武将心头一跳,连忙劝阻,“李密兵马何其雄壮,你——”


    李世民抬手制止。


    武将们声音戛然而止,李世民灼灼眼眸看向李渊,“阿耶想让阿姐领兵来救?”


    “大兄与阿姐速来不睦,姐夫与阿姐虽少年夫妻,可情分早已消弭在阿耶起兵之际,所以,阿耶想让我去寻阿姐?求阿姐前来相助?”


    “哎。”


    李渊长长叹气,不敢去看李世民的眼睛,“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我们现在的粮草只够维持月余时间,一月之后,便是辎重殆尽,军心大乱,除了你威震关中的阿姐,我们再无其他援军。”


    李渊抬头看向李世民,声音不容置喙,“二郎,你必须冲出重围,让你阿姐领兵来助。”


    “三娘,二郎来了!”


    随着腾水瑶一声惊呼,亲卫们架进来一个一身是血的男人。


    李琼华抬眸看去,男人奄奄一息,一双眸子如乌云掩月,有气无力看着自己,“阿姐……”


    “先去带他梳洗休息。”


    李琼华收回视线,声色淡淡,“待他修整完毕,再带他与我对弈。”


    她根本不相信李建成那个草包仗着嫡长便能坐拥天下。


    世民所向披靡,战功卓著,这样的一个人,必会深受武将推崇。


    一个备受武将推崇而又行掌兵权的人,怎会败给建成那个不知兵法算计的草包?


    所以,天可汗也好,二凤也罢,指的都是世民,而非天幕略带嘲讽之意的建成太子。


    建成太子指的是建成的确曾被阿耶立为太子,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所谓太子终成为世民的剑下亡魂。


    ——所以,建成至死都是太子,而非阿耶的唐高祖。


    而世民,则是奠定大唐盛世的男人,让这个在废墟之中建立的王朝足以与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强汉相提并论。


    李琼华垂眸看向副将准备的东西。


    那不是棋局,而是天下九州的地形图,每一个地方,每一处的兵力都标识得格外清晰,仿佛在等待着能够左右天下棋局的人出现,带领他们踏平乱世走向盛世太平。


    “阿姐,我来了。”


    三日后,账内响起男子清朗声音。


    作者有话说:


    二凤:论一个过于聪明的阿姐的重要性QAQ


    第116章 番外—平阳昭公主5


    成王败寇,一念之间。


    番外—平阳昭公主


    时下民风彪悍, 男子尚武,女子也多习刀剑,并非弱质女流。


    而自己的阿娘更是一个得知隋文帝篡位气得要拎刀剁了隋文帝, 来替自己的前朝皇帝舅舅报仇的女人,有着这样的言传身教, 李琼华从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娇女。


    尚未嫁给柴绍之际, 她也曾遍阅兵书, 与父兄畅谈排兵布阵, 可惜阿耶对这些一知半解,大兄更是对军事不感兴趣,只有二弟世民才能与她说上几句, 解一解她的闺中无趣儿。


    世民性格与她相似,也喜兵法军事, 若得了闲, 总要寻她来斗上几局。


    或拿棋盘对弈,或依着山川攻城略地, 有时候胜负欲上来了,连饭都会忘了吃,她与世民会从天方破晓斗到夜满星河,再从星夜如洗到东方既白, 总要分出胜负才罢休。


    但她与世民总是旗鼓相当,难分胜负。


    多数时间的胜负并非被另一人抓到弱点一击即溃, 而是输的那一方体力不支有了疏忽,才会让对方侥幸得胜。


    所以有时候胜的人是她,有时候是世民。


    ——但这种胜负, 其实是另外一种形式的不分胜负, 谁占上风谁落下风不过是一时不查, 而非对方真的技高一筹。


    可尽管如此,这也算分出了胜负,一场棋局到此结束,赢的那个人便要置办一桌酒席,来请输的那一方。


    这个时候世民总会格外开心,嫌酒壶太小,便亲自拎了一坛酒过来,先给她满上,再给自己倒,推杯换盏间,方才在兵法上斗得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两个人便只剩下亲亲热热的姐弟情。


    有时候酒至半酣,世民也会双眼迷离说一句,“阿姐,若你是大兄,那该多好。”


    “你若是大兄,便不会嫁为他人妇,便不会成为别人家的人,便能与我长长久久对弈斗兵法。”


    “我若是大兄,那我便是嫡长子。”


    她斜了一眼世民,也带三分醉意,“被阿耶阿娘寄予厚望,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是未来的唐国公。”


    “而你,只是我的弟弟,并非如今被阿耶阿娘格外看重到能与大兄平分秋色的二郎。”


    此时隋帝废长立幼,晋王杨广做了东宫太子。


    贵为九五之尊的天子视宗族礼法为无物,底下没有继承权的贵族子弟们更是蠢蠢欲动。


    她与世民仅有三岁之隔,又是一同长大,喜好相似,世民的那些小心思从来瞒不住她,也不屑于瞒。


    ——他从不甘心因为晚出生便永远被大兄踩在脚下。


    惊才绝艳之人从来是恃才傲物,敢于天公试比高的。


    唯一与那些平等歧视世间每一人的大才相比,世民性格里带着平和的一面,他听得进别人的劝诫,也能接受别人比他更厉害。


    当然,这种人并不多。


    而他的接受并不代表他甘心如此,翱翔九天的凤,纵然一时被人压制,也不会一世被人压制,终有一日,他会冲天而起,凤鸣九州。


    她看向世民,世民此时也在看她。


    或许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她从世民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相似的眉眼,相似的脸,甚至就连嘴角的弧度都是相似的。


    唯一不同的是她是养在内宅的女子,她的气质淡漠收敛,而世民是天高海阔任其翱翔的儿郎,所以他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一双眸子璨璨若星辰,当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她还能看到星辰之间的她的眉眼。


    ——原来在他眼睛里,她的淡漠不是淡漠,而是桎梏之下的挣扎不得。


    李琼华往嘴里送酒的动作微微一顿。


    原来他一直能看到她身为女子被剪去翅膀的不甘。


    一如她能看到他比大兄晚生几年便要屈居大兄之下的不甘。


    李琼华放下酒盏,以手撑着脸,“我若为女子,又占嫡长,你其光彩必会在你之上,以你之才,难道甘心做我的陪衬?”


    “一辈子被我压一头?”


    “二郎,既生瑜,何生亮?”


    “你我不是周瑜与武侯。”


    说到最后,她轻轻一叹,眼底醉意更甚。


    “既生瑜,何生亮?”


    而世民似乎也醉得狠了,一遍一遍重复着她刚才说过的话,连手中把玩着的酒盏里的酒水顺着他的指节淌下来都不曾发觉。


    “可周郎英年早逝,而武侯只手擎天,以川蜀之地打得占尽中原之地的曹魏龟缩不前,更廉洁奉公,爱民如子,至今仍享用后世香火。”


    喃喃低语好一会儿,世民摇了摇头,“武侯如此,莫说周郎,纵观史间悍将名相,也无人能与武侯相较。”


    “所以阿姐,我不是武侯,你也不是周郎。”


    “我们不会既生瑜,何生亮。”


    “若你为男子,当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封侯拜将指日可待。”


    “而我,则是一代名臣将星的二弟,其光芒未必会在你之下。”


    “你我是陇西李氏双星,如西汉王朝的卫青霍去病,又如霍去病与霍光。”


    李世民放下酒盏,定定看向李琼华眼眸,“所以,我希望阿姐为儿郎。”


    “为李家之光,为大隋将星,为千百年后世人传颂的将相王侯。”


    “而不是困于内宅之中的女子,任你有经天纬地之才,也只能怀才不遇,蹉跎一生。”


    李琼华静了一瞬。


    像是有些难过,但更多是麻木。


    她仿佛早已习惯这个女人天然低男人一头的世界,习惯自己满腔抱负却不得不碌碌无为,守着一方庭院便是一生。


    这是这个世道的错,而非她身为女子的错。


    错不在她,她又何必为世道之错而折磨自己?


    她是一颗永远藏于深海之地的明珠,纵然碾为粉末也不会落一句天妒英才。


    ——所以她不会让自己抑郁而终,英年早逝。


    李琼华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抬手灌到嘴里,“可惜,我不是。”


    “我不是儿郎,只是你的阿姐。”


    她没有再说话,世民也没有。


    两个人一盏接一盏喝着酒,酒壶里的酒很快见了底。


    “阿姐今日赢了我,便该让我尽兴而归。”


    世民喝得醉醺醺,却仍要她再去取酒,“阿姐,再拎一坛来!”


    “世民,你醉了。”


    她笑笑,却没有再取酒。


    她早已习惯命运的不公,而世民,还在为她的不公而不甘。


    ——那时的世民,是真的为她不公,为她不甘。


    但现在呢?


    还剩下几分为她愤愤不平的心?


    李琼华静静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李世民。


    他们姐弟已许久未见,曾经清瘦的少年如今已有了男人的模样,但又不是圆滑世故的那一种,他身上仍有着少年人独有的干净纯粹,看向她的视线依旧明媚热烈,只是多了几分往日不曾有也不会有的警惕。


    那是面对敌人才会有的东西。


    而她,便是他一生之劲敌,让他的宏图霸业成为镜花水月的人。


    她不再是他的阿姐了。


    尽管此时的他仍在唤她阿姐。


    “阿姐想与我讨论兵法?”


    李世民展眉一笑,声音清朗,“甚好。”


    “我在军中素无敌手,但求一败却求不得一败。”


    他抬手理袖,在李琼华面前站定,“唯有阿姐,才能让我畅快淋漓斗一场。”


    “只是不知,这次的彩头是什么?”


    “一场酒宴?还是阿耶想要的兵力城池?”


    李世民垂眸看着案上的山川军队,随手拿起一只捻着手里。


    质地并不粗糙,不是仓促之间准备的,而是阿姐不知何时命人备下的,一直藏在阿姐的私库里,等到天下平定,他拿到那个位置了,阿姐或许才会拿出来与他再斗一场,然后无论是落败还是胜利,阿姐恬淡面容上都会有着无法言表的悲伤。


    这是阿姐的悲哀,曾经也是他的。


    可当他引诱甚至逼迫阿耶起事,当他匹马单枪力劝突厥,当他南下与群雄争锋,当他大放异彩有机会问鼎那个位置,他忽而觉得,他的悲哀不是悲哀,是他的幸运。


    ——阿姐是女人,是他的幸运。


    李世民自嘲一笑,放下手里的旗帜,抬头看着仅一案之隔的李琼华,眸色仍是她所熟悉的明澈少年气,“又或者说,阿姐想赌一些新鲜的东西?”


    他的野心锐利且直白。


    李琼华却并未回答他的话,只从他脸上收回视线,两指夹起一柄旗帜,“待分出胜负后,我再告诉你彩头是什么。”


    苍生为棋,天下为盘。


    成王败寇,一念之间。


    【隋末群雄逐鹿,李渊靠着一个限时外挂李娘子和一个长期外挂二凤,终于成功取得天下。】


    【有宝宝或许会问,怎么是靠着李娘子和二凤,那李建成呢?他可是李世民一生的劲敌啊,他不可能贡献不大的,肯定是成王败寇,他的功劳被登基后的李世民给抹杀了。】


    【现在网庙十哲都出来了,赵括隋炀帝的洗脑包都满天飞,宝宝们吃李建成的洗脑包很正常。】


    【针对这种洗脑包,其实非常好破,网上有一句非常火的话叫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但是请注意,一般是本朝的史书不是本朝的人写的,本朝给前朝修史,所以唐史不是唐朝人写的,而是唐朝以后的人写的,旧唐书成书于唐朝之后的五代十国,新唐书与资治通鉴就更不用讲了,成书于宋朝。】


    【五代十国不可能为一个造成他们大乱斗的王朝遮掩,宋朝么,抹杀女人高光点这事很正常,但宋人瞧不上二凤,不可能为了二凤的功绩去抹杀李建成,所以李建成的功劳,只存在建成吹的世界里。】


    李建成:“……”


    这怎么可能!


    李元吉脸色极为难看,“大兄,你不必听天幕胡说,你的功劳我们都看在眼里,岂是天幕说没有便没有的?”


    【当然,宝宝们如果不相信这个结论,咱们还可以从李娘子身上套。】


    【对比李建成,李娘子的记载可谓是寥寥几笔,史官们生怕多写一个字占了排版位置,可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能从史书工笔里看到李娘子从跑路到勒兵七万威震关中的过程,更能看到以她而命名的娘子关。】


    【但李建成有什么呢?】


    【有丢掉弟弟跑路,有重金收买二凤的铁粉尉迟恭①,收买不成恼羞成怒搞刺客杀人灭口②。咱就是说,这种智商堪忧且德行度量刨地坑的人,他配和李娘子相提并论,说他的功劳被李世民抹杀了吗?】


    【他不配!】


    对对对!


    他不配!


    武将们无不举双手赞同。


    但很快,武将们发现自己完全没心思再去留意天幕在讲什么了。


    ——李密广召天下群雄,王世充,窦建德,甚至这会儿都快被权臣架空了的隋帝都与他联合起来,组成抗李唐联盟,几十万大军兵指他们的营地,不过月余时间便能将他们消灭殆尽。


    “……”


    说好的最终是李唐取得了天下呢!


    这天下兵力联合起来灭李唐的局面是个什么情况!


    武将们欲哭无泪,一边马不停蹄召集军事修筑防御工事,一边疯狂招募周边百姓加入唐军。


    ——皇天后土,他们这点兵力如何是几十万大军的对手!


    再不补充点兵源,只怕他们根本撑不到二郎回援!


    抗李唐联军的中军大帐之中,原本水火不容的几个人此时亲亲热热坐在一起,共商讨李大计。


    “李世民不过黄口小儿,不足为惧。”


    众人之中李密势力最为强大,他便率先开口,“李三娘子虽占据关中,但兵力不过七八万人,有因李渊待她不公之事对李渊心生怨怼,我们攻打李渊,她未必会出手相助。”


    “当然,纵然她肯领兵来救,她的那些兵力也不是咱们的对手。”


    “咱们便围李渊而打李娘子,让她来多少人,便死多少人!”


    王世充捋须颔首,“不错,此计甚妙。”


    “你我几人联起手来,这天下落不到他们李家人手里。”


    “这天下纵然毁在朕手里,朕也不能让李渊那厮做了皇帝!”


    千里之外,隋帝破口大骂,“朕素来待他不薄,他竟敢如此对朕,似这种背主之贼,他有何面目存活于天地之间?”


    “朕要他死!”


    “他必须死!”


    李渊抬手擦了把额上冷汗,“文静,三娘那里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


    刘文静摇头,心如死灰,“主公不该让二郎去寻三娘。”


    “若二郎还在,纵然大军压境,二郎尚有应对之策,可二郎不在,军心不稳,我们如何面对号称百万之众的联军?”


    【那李建成配做二凤的对手吗?】


    【他的身世够,但他的能力完全不够。】


    【李建成大二凤十岁,他的人脉根本不是小他十岁的二凤所能比拟的。】


    【而他占据嫡长,有实权皇帝的支持,还有自己的东宫太子团的支持,可以说是满配太子,正常人闭着眼都能躺赢的配置。但凡李娘子有他的配置,李娘子高低都是皇帝,而不是军礼下葬都被臣子们逼逼的公主。】


    【但哪怕李建成满配五神装,依旧输给了李世民。】


    【纵观华夏五千年,满配太子还被噶的只有他一个,独一个。】


    【朱标也噶了,但人家是病死,不是被弟弟搞死。】


    【不过李建成也算死得轰轰烈烈青史留名了,对得起他的满配五神装。】


    【如果他遇到一个平庸的弟弟,指不定他这把就稳了,就能高枕无忧躺平当皇帝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他的弟弟不是二凤,那么他根本没有资格成为太子,根本没有资格在后期与二凤争帝位。】


    【毕竟他不是李娘子,没有自己白手起家打天下的本事。】


    【所以他成也二凤,败也二凤,一生荣辱都因二凤,最后死于二凤之手,也算死得其所了,没什么可遗憾的。】


    晴天霹雳。


    万箭穿心。


    李建成呆若木鸡。


    ——所以,他的一切都来自于二郎?


    腾水瑶不屑一笑。


    ——这等废物白瞎了这么好的出身与主公宠幸,如果娘子能得他这般的身份,那娘子怎会只是一个公主!


    【宝宝们看到这里,是不是觉得up主有点偏题,说好的讲女人但为什么疯狂DISS李建成?】


    【不,up主疯狂diss建成是因为up主真的恨铁不成钢啊!】


    【李娘子如果能跟建成换一下身份,那么李娘子怎会落到军礼下葬都会被臣子逼逼的程度!】


    【李娘子一手烂牌打出王炸,李建成这个小垃圾一手王炸硬生生被别人吊打,up主替李娘子眼红啊!】


    【但凡她没有生在封建时代,但凡她那个时代女人能与男人一样建功立业,享有继承权,那么李娘子的成就绝对不会止步于此。】


    【哪怕她与二凤关系不好,哪怕俩人水火不容有你没我,但在女人能享有与男人一样权力的情况下,她与二凤也能你搞大唐我搞其他,你是皇帝碰巧我也是,大唐版图虽大,但地球更大,容得下两个空前鼎盛的国家。】


    李琼华眼皮微抬。


    李世民手里的旗帜缓缓停下。


    他盯着面前女人看了好一会儿,似乎终于反应过来,阿姐军队之中不乏胡人,最初他以为是阿姐招募的商贾,用来赚取开支庞大的军费,可现在看来,阿姐似乎早有其他打算。


    他的阿姐从不是甘心被人摆布的妇人。


    她有鸿鹄之志,她不会容忍自己的一切被抹杀,她能白手起家打下关中,她更能在废墟之上建立一个新的国度。


    “阿姐,所谓地球,指的可是我们脚下的大地?”


    李世民心中一动。


    李琼华颔首,“或许是的。”


    “原来我们生活在地球上。”


    李世民笑了起来,抬眼瞧着神色依旧漠然的李琼华。


    “大唐版图大,但地球更大,容得下两个空前鼎盛的国家。”


    他重复着天幕的话,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李琼华,“这才是阿姐今日的彩头?”


    李琼华眉头微动,抬头看向笑得灿烂的少年,“彩头?不。”


    “世民,你很好,但阿姐也不差。”


    【可是没有。】


    【李娘子尽管出生在女子地位颇高的隋末唐初,但这个社会终究是男权社会,女人天然低男人一头,连与男人同台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李娘子终其一生都只是公主。】


    【一个史书工笔吝啬笔墨描述却依旧熠熠生辉的公主。】


    【可尽管熠熠生辉,尽管打破时代架在女子身上的桎梏,却依旧困居于时代之中,最后郁郁而终英年早逝的公主。】


    世界陡然陷入沉默。


    ——他们忽然有些明白为何天幕对李建成这般恨铁不成钢,李建成拿了李三娘子梦寐以求的东西,却惨烈败于李世民之手,而李三娘子明明已经做到那么多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却依旧明珠蒙尘,至死都是公主,连与李建成李世民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世道对李三娘子何其不公?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幕之下响起一道弱弱女声——


    “我,我想追随李三娘子。”


    “追随她有什么好的?”


    她身边之人接道,“她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当不了皇帝,也改变不了天下。”


    “但是追随李世民就不一样了,他可是千古一帝,咱们跟着他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那是你的好日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女人似乎再也忍不住,尖着声音打断男人的话,“李娘子这么厉害,都一辈子出不了头,我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到了太平盛世也只能做你们男人的附庸!”


    “可跟了李娘子便不一样!”


    “她会带领我们女人走上一条不一样的路!”


    “一条再也不会被欺压欺辱的路!”


    “就跟天幕所说的一样,我们女人能够享受与你们男人一样的权力!”


    【李娘子是不幸的,生活在女人为男人附庸的时代。】


    【但同时她又是幸运的,乱世之际群雄逐鹿,她才得以大展身手,为大唐立下赫赫战功。】


    【如果她生在太平盛世,她终其一生都只是困居后宅的高门贵女,而不是像历史上的她一样,勒兵七万,威震关中。】


    【好啦,这就是今天的视频内容,李娘子的故事到此结束。】


    【喜欢这个视频的宝宝们不要忘记一键三连,你们的支持就是我爆肝更新的动力鸭!】


    “一键三连?”


    “那是什么?”


    “不知道。”


    “大概是天幕要咱们祭祀的意思?”


    “那,如果咱们祭祀天幕,天幕还会跟咱们讲其他的东西吗?”


    “我想听天幕讲以后的故事。”


    “以后的女人,能享受跟男人一样的权力吗?”


    作者有话说:


    作者君:能,法律赋予我们人人平等。


    这本文的题材有点敏感,之前疯狂被举报的时候就被提醒过好几次,不要放飞自我瞎蝴蝶历史人物,尤其是热门历史人物,触碰底线的东西不要写,不然真的会进小黑屋orz


    所以算是给宝宝们打一个预防针吧,我真的不敢蝴蝶二凤,拿不到榜单已经很惨了,好不容易提心吊胆终于写到完结,结果临到完结又进了小黑屋,那样可太惨了orz


    当然,虽然二凤不会被蝴蝶,但咱们的李娘子一定会称帝的!


    世界这么大,容得下两个国家!


    ①:《旧唐书·列传第十八》:隐太子、巢剌王元吉将谋害太宗,密致书以招敬德曰:“愿迂长者之眷,敦布衣之交,幸副所望也。”仍赠以金银器物一车。


    ②:《旧唐书·列传第十八》:建成怒,是后遂绝。元吉等深忌敬德,令壮士往刺之。敬德知其计,乃重门洞开,安卧不动,贼频至其庭,终不敢入。元吉乃谮敬德于高祖,下诏狱讯验,将杀之,太宗固谏得释。


    第117章 番外—平阳昭公主6


    其功昭昭,其德烈烈。


    番外—平阳昭公主6


    李琼华缓缓抬眉。


    视线相撞, 她清楚看到李世民眼底的野心,直白且充满侵略性。


    ——天纵英才的少年将军,笃定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李琼华突然笑了起来。


    她没有回答李世民毫不掩饰的野心, 而是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发问, “二郎, 我们兄弟众多, 可我独独喜欢你, 你可知其中原因?”


    “是因为我与阿姐兴趣相投?”


    李世民剑眉微动,似乎是有些意外李琼华的问题,“阿姐喜欢兵法, 我也喜欢兵法,与大兄三弟四弟相比, 我与阿姐更有共同语言。”


    “不是。”


    李琼华轻轻摇头。


    她与世民的军事能力在伯仲之间, 以沙盘斗了半日,也不过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于是她松开沙盘, 靠在身后的引枕上,案几上是亲卫方才沏的茶水,她端起一盏喂到嘴里,一边饮茶, 一边慢慢说道,“因为你活成了我最喜欢的模样。”


    李世民动作微微一顿。


    “我若为男子, 当如你一样。”


    李琼华轻笑着,端详着面前的少年郎,“一样的年少轻狂, 一样的意气风发, 一样的敢与天公试比高。”


    “可惜我不是。”


    “我是女子。”


    “所以我到了年龄, 便只能嫁给薛绍为妻。”


    “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操劳后事,一辈子围着他与子女打转。”


    “外面的风云变动与我无关,我只是薛绍的妻子。”


    “仅此而已。”


    李世民静了一瞬。


    半息后,他突然开口,“阿姐——”


    但他声音刚落地,便已被李琼华打断,“所以当我在长安得知你劝阿耶于太原起兵之际,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欣喜。”


    “欣喜我终于等来这一天,欣喜我能与你一样搅弄风云,建功立业。”


    “所以我会让柴绍先走,我自己混迹于乱军之中。”


    “柴绍为此事对我一直心存愧疚,可我觉得大可不必。”


    “因为他走之后,我不必再顶着柴绍夫人的名头行事,我终于可以做我自己。”


    “我不再是柴绍的夫人,不再是别人的附庸,我是我自己。”


    “我不必打着别人的名义,我一个人便招兵买马,然后带着我拉起的队伍攻城拔寨。”


    “关中之地尽归我手,我组建的娘子军赫赫有名,威震天下,乃至于天幕都说我驻守过的关隘被后人命名为娘子关。”


    李琼华眼眸亮了起来。


    不再是风平浪静的淡漠,也不是挣脱不得命运的万事皆寂,而是天边星辰皆落于她眼眸,养于深海的明珠终于重见天日,刹那间天地为之失色,只有她一人流光溢彩。


    如此美丽,如此夺目。


    ——是李世民从未见过的模样。


    “可是二郎,正如天幕所说,我是幸运也不是不幸。”


    李琼华缓缓闭眼,“我终究生在男权社会,我是你们男人的附庸。”


    流行坠地,明珠重归海底。


    她还是嫁给柴绍为妻的李家三娘。


    李琼华道,“纵然有一日挣脱桎梏,活出自我,可终有一日,我还是要回归家庭,以男人的附庸度一生,做回柴绍的妻子,大唐的公主,连军礼下葬都是一种恩赐的公主。”


    李世民忽而有些喘不过气。


    他有些难过,难过阿姐所遭遇的种种不公。


    可这种不公是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制度所造成,并非他的缘故。


    尽管难过,但他不会改变这种制度。


    天子的位置只有一个,他没有蠢到给自己增加一个强势竞争者的程度。


    李世民抿了抿唇,抬手给自己灌了一盏茶。


    李琼华看着他的动作笑了起来,“二郎,你们男人的世界容不下我。”


    李世民没有接话。


    ——因为这个世界的确容不下。


    “所以,阿姐要去哪?”


    过了好一会儿,李世民声音酸涩问道。


    “去天幕所说的广袤之地。”


    李琼华道。


    她也曾畅想过,留下来,与世民一起建立一个新的朝代,一个女子可以与男子享有同样权利的全新的国度。


    可是她自幼生活在这片土地,她太清楚这里的子民自幼所受的教育是怎样的,也太清楚自己的二弟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不可能为旁人的傀儡,更不可能与另一人平享权力。


    所以她留下来的结果,无非是玄武门之际多一颗人头。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她斗赢了世民,她成了九州天下的主宰,她可以在废墟之上建立她的政权,让她的功绩万世永传。


    ——但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如果世民是大兄那种废物,那她以不世战功轻而易举便能收拢武将的心,将权力紧紧攥在自己手里。


    她不会容忍自己的军权一步步被削弱,不会甘心成为下葬都要被臣子们质疑的公主,所以在阿耶有意打压她而抬举建成之际,她便会如世民一样发动兵变,夺得大唐江山。


    夺了江山,后面的事情便水到渠成。


    阿耶是因为是她的阿耶所以他能做了皇帝,而不是因为他是李渊而为帝,大唐真正的开国皇帝是她,她的战功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所以她坐得稳大唐江山,也有底气与能力推行让女子享有与男子一样的权力。


    可世民不是大兄那种废物。


    哪怕没有天幕的盛赞,他的能力她也看在眼里,单兵匹马退突厥,少年将军挥师南下,势如破竹,一如她虎踞关中威赫一方,世民与她的军事能力在伯仲之间。


    伯仲之间,便很难分出胜负。


    天下为棋,便天下永无宁日,直至她与世民两人之中有一人死去,这场乱世才会结束。


    可这是她能想到的一旦与世民彻底决裂的最好的结果。


    她与世民旗鼓相当的情况下,影响胜负的便只有其他因素,比如说身份,比如说世民为男子的身份天然便比她更受天下人的拥戴。


    在武将们有世民这种雄主的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会选择身为女子的她?


    而阿耶将她以军礼下葬,臣子们齐齐反对更是足以证明臣子们的选择。


    ——尽管她战功赫赫,尽管她打下关中,可在臣子们眼里,她仍是没有资格以军礼下葬的女子。


    在这个男尊女卑思想根深蒂固的华夏大地,但凡有其他选择,臣民们都不会拥立一个女子为帝。


    而她,是女子,是没有资格与男子同台竞争的女子。


    可那又如何?


    女子之身是她最大的桎梏,但她从不以身为女子而自卑自贱,是这个世道的错,并非她的错。


    世道错了,她便建立一个新的世道。


    她是九天翱翔的凤,她不应该被这个该死的世道困守在生她养她却又无比嫌弃她的华夏大地。


    李琼华笑了笑,“这个地方容不得我,我又何必为了这个地方抛头颅洒热血?”


    “天下之大,容得下两个空前强盛的国家。”


    李世民皱了皱眉,“阿姐该有这种想法,但又不该有这种想法。”


    沙盘之上,再无兵将旗帜,只剩两座遥遥相望的大本营。


    ——她与世民又是平局。


    “我赢不得阿姐,阿姐也赢不得我,这是死局。”


    李世民叹了一声,抬头看向李琼华,“可是阿姐,人生不止有针锋相对的对抗,还有相辅相成,互相成就。”


    “我也曾为军费烦忧,招募胡人往来通商,接触得多了,对胡人的地方也略知一二。”


    “而今我只身一人来到阿姐这里,是奉阿耶之命请求阿姐领兵相助,但此时李密王世充窦建德等人已结成联盟,一同围剿阿耶的军队,三五万人到了那,不过是杯水车薪,白白送命。”


    “可尽管如此,我仍旧想借阿姐一万兵力。”


    李世民推平自己的大本营,对着座位上的李琼华深深鞠躬,“世民不才,解不了阿耶的困局,故而向阿姐借些兵力,远赴蛮荒之地,建立新的大唐。”


    李琼华秀眉微动,“你要蛮荒之地?”


    “不然呢?”


    李世民摊了摊手,“拿三五万人与几十万人硬碰硬?”


    李琼华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李世民。


    “阿姐,你别笑我。”


    李世民有些扛不住李琼华的视线,笑着揉了下眉心,“李密他们虽人多势众,但若逐个击破,我是能够做到的,荡平群雄一统天下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若是他们联合起来一致对外,我便有些棘手了。”


    他们此时的困局虽是天幕造成,可天幕的话也让他豁然开朗。


    天下很大,华夏之地只是其中一个,他们没必要拘泥于华夏的九州大地,他们可以去外面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同样精彩。


    “这种情况下,反倒不如剑走偏锋,去其他地方建立一个新的国度。”


    李世民实话实说,“我与胡人聊过,知晓他们的国家是什么情况,做他们的王,比做李密窦建德他们的对手容易得多。”


    “一万,我只需一万人,便能在异国他乡建立一个新的大唐。”


    “没有华夏大地,我一样能成为四夷宾服的天可汗。”


    清朗声音响在中军大帐。


    满满都是恣意张狂的意气风发。


    李琼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面前少年,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


    ——若她是儿郎,当与世民一样,活得这般热烈又这般潇洒,有着舍我其谁的豪气与傲气。


    但她是女子。


    但她不该被女子身份所束缚。


    哪怕身为女子,也不该被这个荒唐的世道抹去她该有的豪气与傲气。


    半息后,李琼华悠悠笑了起来。


    “不必。”


    她展眉笑着,眉眼间不再是风平浪静的淡漠,而是与李世民如出一辙的意气风发,“我比你更向往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当是我的天下。”


    在这个世界上,有人生而尊贵,有人潦草一生。


    生而尊贵的人生来便得到更多的偏爱,潦草一生的困居一方小院蹉跎终生。


    世界就是这么一个世界,规则就是这样的规则。


    她不喜欢,便由她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与规则。


    是夜,李琼华动员三军。


    背井离乡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跟随她去一个她们完全陌生的地方,她对麾下士兵并不抱有太高的期望,七万人马,有一万人愿意跟她走,便是她身为主将的成功。


    但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支由她一手创建的娘子军,竟有大半人愿意随她到任何地方。


    甚至不止娘子军,前来投奔她的关中女子不计其数,她们热切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希望。


    “娘子,我们愿意跟你走!”


    “什么背井离乡,我们不在乎!”


    “一个容不下我们的地方,算什么家乡?!”


    追随她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她站在高台之上,看着不计其数的女郎,突然发现原来不止自己一个人厌倦了这个该死的世界。


    ——这个明明由女子孕育而出却又狠狠将女子踩在脚下的地方。


    “我们一起走。”


    李琼华朗声开口,“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国度!”


    是夜,李琼华放弃镇守数月的关中之地,一路向西进发。


    路上并不好走,但追随她的人却越来越多,有只身一人前来投奔,有拖着奄奄一息的女儿前来求她们救命,她似乎成为挣扎在人间炼狱之中的女人心头的一盏明灯,她们笃信只要跟着她,她们便能过上好日子。


    ——不再被欺辱,不再被忽略,不再为人附庸的好日子。


    而这样的好日子也很快到来。


    外面的世界很大,但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且这些地方极其落后,有些地方甚至是茹毛饮血的蛮荒之地,李琼华的到来短暂引起当地人的骚动之后,当地人很快被李琼华所折服。


    与男人的攻城掠阵不同,女性扩张领土的方式更为温和,先进的技术,充足的粮食,还有精美的丝绸与瓷器,这些东西足以让吃不饱穿不暖的当地人将李琼华奉为神祇。


    华夏文明最为强大的地方在与她可以吸纳包容周围文化,然后将他们同化,成为自己的一员。


    曾经的南蛮北狄东夷西戎,都以这种方式加入华夏文明,而李琼华所到的地方也很快走到这一步。


    新的文明就此诞生。


    但这一次不再是华夏文明,而是新的文明就此诞生。


    ——李琼华是她们的神祇,是她们顶礼膜拜的救世主。


    她们的国家,叫昭。


    其功昭昭,其德烈烈。


    “皇母,大唐的使臣来了。”


    女皇挑帘而入。


    “大唐?”


    白发苍苍早已不问世事的李琼华笑了一下,“是故人之国。”


    “宣。”


    “太上皇宣大唐使臣入殿——”


    “大唐使臣拜见太上皇。”


    “太上皇万年,大昭王朝万年。”


    李琼华扶着女官们的手起身,瞧了一眼衣着熟悉又陌生的大唐使臣。


    大抵是入昭国良久,见惯女子主事为官的场景,使臣对殿内满是女人的场景并不意外,只恭敬跪在她面前,并未因为她是女人而对她有丝毫懈怠。


    “你们此时的皇帝是谁?”


    李琼华挑了下眉,“是太宗之子,还是太宗之孙?”


    “呃,并非太宗之子,更非太宗之孙。”


    使臣瞧了一眼满头华发的李琼华,又飞快收回视线。


    ——怪事,这位大昭的太上皇与他们的皇帝长得颇为相似,只是这位太上皇已有百岁高龄,而他们的皇帝年轻得很,此时由皇太后监国。


    使臣道,“我们大唐如今的天子,是太宗之孙女。”


    “太宗的孙女?”


    李琼华眼皮微抬,“你们华夏之地竟出了一位女帝?”


    使臣笑了一下,“是的。”


    “太宗皇帝临终之际感念英年早逝的大将军王,言女子未必不如男,便降下遗诏,后世公主之中若有可塑之才,也可为天子。”


    “大将军王?”


    李琼华呼吸微微一紧,“那是谁?”


    “是太宗皇帝的三姐,李琼华李三娘。”


    使臣一脸骄傲,“太上皇母有所不知,这位大将军王是我们大唐的传奇人物,她早年白手起家为太宗皇帝打下关中之地,让太宗皇帝得以扼守关中对阵叛军,而后出其不意大败叛军,建立我们大唐天下。”


    李琼华愣了一下。


    ——世民竟追封她为大将军王?


    使臣的声音仍在继续,“可惜关中一战后,大将军王便不知所踪,连带着她麾下战无不胜的娘子军都不复存在。”


    “太宗皇帝感念她的功绩,便追封她为大将军王,将她曾经镇守之地改为娘子关,为她立碑写传,要她的事迹永远流传后世。”


    李琼华视线有一瞬的模糊。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一道道碑文拔地而起,她的每一次战役都被名师大家刻在其中。


    使臣道,“而也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位大将军王的存在,我们大唐女子的地位空前高涨,到了先帝那一代,先帝以太宗遗诏以依托,与太后联手改制,让女子能够与男子一样主事为官。”


    李琼华慢慢笑了起来。


    像是有些累,她慢慢靠在引枕上,微阖着眼,听大唐使臣讲着关于她的事迹。


    “所以,我们如今的大唐,是与大昭差不离的。”


    使臣娓娓道来,“当然,只是女子登朝主事的时间太短,没有大昭女儿国这般全是女官的场景——”


    “皇母!”


    “太上皇!”


    “太上皇,薨了——”


    丧钟敲响,天下皆白。


    时光绿了芭蕉红了樱桃,转眼又是一个冬季。


    洛阳的冬日最难捱。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而下,将世界染成一片雪白。


    十二月的风锋利如刀割,刮在人脸上生生的疼。


    邓绥不过从天子寝殿走到偏殿,眼角眉梢已染上一层风霜,好在偏殿里烧着地龙,风雪遇热而化,形成水雾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


    “殿下,快喝口姜汤暖暖身子。”


    老黄门一边示意小宫人给她擦拭鬓角,一边殷勤送来一碗姜汤。


    邓绥却没心思喝姜汤,抬手一拦,让老黄门收起姜汤,再使个眼色,屏退殿内伺候之人。


    待身边只剩下她的心腹,她敛袖转身,开门见山问跟在她身后的太医院院正,“陛下还能撑多久?”


    院正小心翼翼伸出五根手指。


    “五十日?”


    邓绥声音微沉。


    院正面上一白,如被人扼住喉咙。


    邓绥的心彻底凉了下去。


    “五日?”


    她问。


    “五日。”


    院正大气不敢出。


    “这……”


    老黄门脸色大变,“不成!”


    “殿下膝下无子无根基,又与皇子有旧怨,若陛下撒手人寰,殿下还不被登基为帝的皇长子撕吃了?!”


    “院正,您快想想办法,一定要保住陛下的性命!”


    院正绝望摇头,“我如何不知殿下处境艰难?”


    “唯有陛下活着,殿下才能过得畅快些,可……唉!”


    【兴灭国继绝世扩张领土1840里又如何?】


    【作为皇后之冠的邓绥邓皇后,她的族人不一样在她死后被新帝清算,满门流放,不得善终?】


    随着清亮女声响起,九天之上巨大画卷缓缓铺开,皇后邓绥的脸出现在苍穹之上,而在她的画像旁边,是一行不同于这个时代但这个时代的人却诡异看懂了的一行小字。


    ——和熹皇后邓绥,史上最强白莲花。


    邓绥眼皮狠狠一跳。


    满门流放?


    不得善终?


    所以,哪怕她斗赢了与她素来不睦的皇长子,而后掌权数年,为大汉扩张领土1840里,但她的族人依旧逃脱不了被新帝清算的下场?


    邓绥静了一瞬。


    片刻后,她坐了下来,把胳膊放在案几,捋起衣袖,一截皓白手腕就此露出来。


    “院正,过来。”


    邓绥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你来瞧一瞧,我是否已有月余身孕?”


    作者有话说:


    院正:?????


    邓绥:?


    院正:…是的!皇后娘娘怀有身孕!!!


    终于快要完结了!


    一路心惊胆战终于即将走到完结的这一天!


    虽然因为题材问题拿不到榜单,但能顺利完结作者君还是很开心的!


    当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离不开宝宝们的支持,所以这里准备再搞一次抽奖来回报宝宝们!


    是抽88个小可爱晋江币随机分配,还是抽几个小可爱来个大额晋江币?


    宝宝们想要哪一种?可以评论告诉我,少数服从多数,哪边人数多我就搞哪种!


    第118章 番外—邓绥1


    只手遮天?不,她就是天。


    番外—邓绥


    院正哆嗦了一下。


    ——月余时间的身孕?


    皇后殿下可真敢想!


    陛下子嗣不丰, 且缠绵病榻多日,哪有多余的精力与体力去临幸皇后,让皇后有月余时间的身孕?


    “上月十五, 是陛下例行与我阴阳交合的日子。”


    似是看出他的疑惑,邓绥声音缓缓解释道, “我言陛下大病未愈, 不必例行公事, 但陛下却说祖宗规矩不可荒废, 且他今日身体已觉大安,又许久不曾与我亲近,近日想念得紧, 要我一定要从了他。”


    “陛下有旨,我不得不从。”


    “是以, 那日我与共赴云雨, 有陛下起居注可以证明。”


    邓绥向老黄门使了个眼色,“取陛下的起居注来。”


    “起居注?”


    老黄门微微一愣, 又很快反应过来,“是,老奴这便取了来!”


    “……”


    陛下的起居注何时成了皇后殿下想看便能看的东西?!


    院正一脸震惊。


    老黄门正准备快步去取起居注,但见院正满脸的不可置信, 脚步微微一顿,便上前与院长道, “院正,您且在这儿等着。”


    “待老奴取了陛下的起居注,您一看便知殿下的身孕来自何时。”


    “啊?恩。”


    被老黄门唤了一声, 院正这才回神, 抬头偷瞧了一眼主位上面上不见喜怒的邓绥, 干巴巴向老黄门道,“既如此,便辛苦中大人①走一遭。”


    老黄门一甩拂尘,意味深长道,“为殿下做事,有何辛苦之说?”


    “殿下是厚道人,能为殿下做事,是老奴的荣幸。”


    这话院正没敢接,只嗯啊两声尴尬笑了笑。


    ——混淆天家血脉是灭族的大罪,他怎敢在这种事情上动手脚?


    院正没接话,老黄门也不恼,起居注的事情更要紧,与院正说完话,他便一路小跑出了偏殿。


    偌大偏殿只剩下邓绥与院正并邓绥的几个心腹在伺候。


    心腹们显然极有眼色,邓绥虽并未吩咐,但她们已经备好笔墨,你一句我一句讲天幕的话记录下来。


    殿内静悄悄,只有心腹们极轻微的写字声音,院正听着细碎的沙沙声,心里越发忐忑。


    他不是不知道这位皇后的手段,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忐忑。


    ——膝下无子却能让陛下为了她废了阴皇后,把阴皇后一族流放边疆,换成其他人,她迷惑君主无故废后的行径妥妥的奸妃妖后,被唾沫星子淹死的那一种。


    可这位皇后不一样,她仍是贤惠贤良世人盛赞的,她没有主导这一切,废后也好,将阴皇后一族流放也罢,都是天子的一意孤行,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是一个被阴皇后欺压陷害的可怜妃子罢了,如今她被天子封后,那是老天有眼,天子圣明,而非她故意构陷阴皇后,导致阴皇后一族下场凄凉。


    所以世人无不觉得阴皇后自作孽不可活,而邓皇后温柔大度堪为一朝表率,皇后之位非她莫属。


    但院正是什么人?


    他在侍奉刘氏皇族多年,见惯太多的宫廷斗争,所以无论世人如何称赞邓皇后宽厚待人,他对邓皇后仍抱有十二分的警惕。


    ——自己落尽好处却仍得了一个贤惠名,这种人比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的阴皇后可怕百倍好吗!


    邓绥面带浅笑饮茶。


    心腹侍女斟了一盏茶,双手捧给院正,“院正稍坐片刻。”


    “陛下的起居注虽寻常人看不得,但殿下得陛下偏爱,宫里的人无不给殿下三分薄面,故而虽不好取,可若是殿下遣人去取,还是能取来的。”


    院正手指微微一抖,险些接不稳侍女递来的茶水。


    天子起居注是寻常看不得的东西吗?


    那里记载着天子的一言一行,是天子想看都会被史官们义正言辞驳回的东西!②


    可就这样一个东西,天子看不得,却能被邓皇后随便遣人便能取回来?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邓皇后对宫里的掌控比他想象中更为厉害。


    只手遮天?


    不,她就是天。


    “是,殿下想要的东西,哪有取不来的?”


    院正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丝笑,态度不再像刚才那般抗拒。


    邓绥悠悠一笑。


    侍女眼底笑意更深,“院正明白便好。”


    “院正想要的东西,中大人很快便能拿回来。”


    【哈喽,宝宝们,我又回来了。】


    【今天的视频是这个系列视频的最后一期,咱们讲一下史上最强白莲花,被誉为皇后之冠的邓绥邓皇后跌宕起伏的开挂一生。】


    “阿绥?”


    天子刘肇吃力睁开眼,“皇后之冠?”


    “陛下,天降神迹,如今讲的正是皇后殿下呢。”


    小黄门殷勤将引枕往刘肇身后送了送,扶着奄奄一息的天子歪在引枕上,“皇后殿下贤良淑德,不仅身受宫中之人敬重,连天幕都在夸殿下。”


    刘肇笑了笑,苍白面容上浮现一抹不健康的潮红,“阿绥自然是最好的。”


    “绥儿竟有皇后之冠之称?”


    邓骘眼皮狠狠一跳。


    邓弘畅快一笑,“大兄,此等荣誉小妹担得起。”


    “小妹六岁能读史,十二通《诗经》《论语》,她提出的问题刁钻得紧,连我们这群兄长都回答不上来,所以咱们又叫她‘诸生’,是咱们家里的大才女③。”


    案几处是侍女刚奉的茶水,邓弘拿起茶盏往嘴里送了一口茶,一边饮茶一边道,“父亲待人从来严苛,可却对小妹另眼相待,无论大小事务都与她商议④,连你这位大兄在父亲心里的地位都远不及她。”


    “似小妹这种天赋异禀的人,被后世奉为皇后之冠有何稀奇?”


    天降祥瑞却只说自家小妹,邓弘心里高兴得紧,不免有些得意忘形,“莫说只是皇后之冠,就连——”


    “闭嘴!”


    邓骘脸色微微一变,冷声打断邓弘的话,“你我身为人臣,岂能这般议论皇后?”


    “皇后是贤还是奸,也是你我能置喙的?”


    【看了我这么多期的视频,宝宝们基本上都能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只要曾经掌权弄权的女人,那么她的评价就不会高,无论是她真的祸国殃民也好,曾力挽狂澜也罢,在史官以及文人墨客眼里,她们就是嫉贤妒能的妖后,尽管她们曾经挽救过摇摇欲坠的王朝。】


    【但今天咱们讲的这位皇后不一样,她获得史学家们的一致好评,就连喜欢在女人身上挑刺的宋朝的文人墨客都对她评价颇高,可以说是一位尽善尽美堪称一代贤后的皇后,任你鸡蛋里挑骨头都挑不出她的错。】


    【临朝称制期间臣子们称她为陛下,而她也自称朕,并且使用天子仪仗⑤,这种放在其他朝代足以让臣子跳脚骂她僭越,疯狂写小作文把她黑得体无完肤,宋朝的刘娥就是很好的例子,一代贤后成祸国弄权的妖后。】


    【但在邓绥邓皇后这里,她的这种僭越之举史学家们丝毫不介意,不仅不介意,反而依旧对她推崇备至,夸她“兴灭国,继绝世”,疯狂吹她的彩虹屁,除了她长时间不还政之外,她简直没有任何缺点!】


    “???”


    不是,临朝称制不就是代替小皇帝处理一切事务吗?


    所以邓皇后穿天子衮服也好,自称朕降诏也好,臣子们尊称她为陛下也罢,虽的确有些冒犯皇权,但特殊时期特殊办法,这都是不算正常的正常事。


    天幕之下,朝臣世家们一头雾水。


    ——怎么,后世的临朝称制跟他们这个时候的临朝称制还不太一样?


    连太后监国时能用的自称尊称都不能用了?


    邓氏兄弟面面相觑。


    ——什么时候太后临朝称制都是一种僭越了?


    当然,肯定是有些不合适的,但这不是没有办法吗?


    天子年幼无法亲政的时候,可不就要太后替他代为理政吗?


    “大兄,这,后世的规矩跟咱们不太一样?”


    迷茫半息后,刚被邓骘骂过的邓弘疑惑开口,“小妹既临朝称制,便是代天子行使权力,所以天子的一切尊荣她都能享受,这,这怎么就成了一种僭越了?”


    后世对女子的束缚更胜本朝。


    邓绥秀眉微动,轻啜一口心腹递来的茶。


    ——否则天幕不会再三强调这是一种僭越。


    【那么造成史官以及文人墨客对邓绥的评价这么高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原因其实很简单——邓绥拯救了东汉王朝。】


    【不是粉丝硬吹出来的功绩,而是实打实的,哪怕对女性政治家功绩抹杀如宋人,都抹杀不了她的功绩。】


    【她掌权的时候东汉王朝遭遇了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天灾,洪水,大汉,冰雹,地震,你能想象得到的自然灾害全部出现在东汉王朝,且为期十年。】


    天幕之上,出现一幕幕的惨剧⑥。


    洪水肆虐,摧枯拉朽般摧毁世间的一切,麦田,房屋,百姓,顷刻间在洪水面前化为乌有。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画面一转,另一个地方是触目惊心的大旱,千里沃土颗粒无收,百姓瘦骨嶙峋,易子而食。


    紧接着,是冰雹,是地震,是一次又一次足以毁灭一个国家的大灾害。


    大自然似乎对挣扎求生的百姓恨之入骨,一定要他们全部消失才肯收了自己的神通。


    “这……我们可怎么活啊!”


    天幕之下,九州百姓彻底绝望,“单是洪水就已经让人活不下去了,可又是大旱又是冰雹地震,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


    【宝宝们以为这样就是结束吗?】


    【不,更让人绝望的在后面——】


    天幕之上,四方蛮夷蠢蠢欲动。


    西域,龟兹国。


    “大汉天灾人祸不断,我们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我们反了大汉!”


    “可大汉兵多将广,我们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吧?”


    “兵多将广?”


    “哈,他们现在自顾不暇,哪里有心思讨伐我们?”


    “再说了,又不是咱们自己反他们,咱们联合温宿、姑墨等西域众国,定能大破汉军自立为王⑦!”


    西凉,诸羌之所。


    “西域诸国已趁中原大乱反出大汉,我们羌人之勇猛远在西域诸国之上,难道还要再听大汉的指派?”


    “我们也学西域诸国,屠尽汉将,自立为国!”


    “对,我们也反出大汉!”


    “邓骘虽已抵达汉阳,但其他各郡的人马尚未抵达,他一人独木难支,根本不是咱们的对手⑧。”


    “咱们便趁这个时候偷袭他,他是邓太后的兄长,大汉名将,他若惨败河西,必能让大汉心胆俱裂,让邓太后再不敢派兵讨伐咱们!”


    南匈奴。


    “关东之地水灾严重,百姓尽皆饿死。”


    “西域诸国与羌戎皆趁此机会反出大汉,单于何不趁此机会挥师南下,入主中原一统天下?”


    “好主意!”


    “立刻联系乌桓鲜卑各部,汇集最精锐的铁骑与我一同南下!⑨”


    “中原之地可比咱们的草原繁荣多了!”


    “若能入主中原,你们皆是我的开国功臣!”


    “到那时,咱们也学一学汉光武帝,也弄一个什么云台二十八将来记录你们的战功!”


    大海之上,海贼扬帆起航。


    “儿郎们!中原之地连年天灾,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而今西域诸国羌戎匈奴纷纷举事,咱们不能不凑这个热闹!”


    “咱们现在便攻取沿海九郡⑩!”


    “待拿下了沿海九郡,咱们再向中原之地进发!”


    天幕之下,原本因十年天灾而对生活彻底绝望的九州百姓怒火中烧——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蛮夷竟在这个时候反叛,这不是趁虚而入是什么!”


    “我们大汉王朝哪怕就此灭亡,也要将这些蛮夷贼寇彻底剿灭!”


    “对,我们汉人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边夷贱类竟敢欺我大汉无人?!”


    邓弘拍案而起,“我大汉纵然奄奄一息,也不是你们这些蛮夷所能欺辱的!”


    邓骘眉头紧锁,“闭嘴,坐下。”


    ——天灾人祸如此,纵然天神降世只怕也护不住千疮百孔的大汉王朝。


    可,绥儿是如何力挽狂澜,支撑住了摇摇欲坠的中原大地?


    “阿绥……”


    病入膏肓的刘肇轻轻一叹,缓缓闭上眼,“朕果然没有选错人。”


    ——他的皇后配得上皇后之冠的盛赞。


    【纵观华夏五千年,你找不到第二个比邓绥更艰难的处境,比邓绥手里的牌更烂的牌。】


    【十年天灾,百姓锐减,四夷□□,入侵中原。】


    【这些事情随便单拎出来一个,都足以灭亡一个王朝,当他们凑在一起,那就是亡国灭种的惨剧。】


    【但东汉王朝没有亡国灭种。】


    【因为——东汉王朝有邓绥。】


    作者有话说:


    刘肇:我老婆好棒棒!


    邓骘:…不愧是我妹妹!


    某些宋朝史官: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厉害的女人!不可能!绝不…好吧,的确是有这么厉害的女人orz


    邓绥不止文治武功厉害,造纸术,浑天仪,地动仪,很多咱们耳熟能详的东西都是她推动发明的!


    是那种哪怕抹杀她功绩,但其他人物传记中她总能冒出来的牛掰人物!


    ①:《後汉书·邓禹传》:時宫人出入,多能有所毁譽,其中耆宿,皆稱中大人。


    ②:《贞观政要》:贞观十三年…太宗问曰:“…朕欲见此注记者,将却观所为得失以自警戒耳!”遂良曰:“今之起居,古之左、右史,以记人君言行,善恶毕书,庶几人主不为非法,不闻帝王躬自观史。”


    ③:《后汉书·卷十·皇后纪第十》:六岁能《史书》,十二通《诗》、《论语》。诸兄每读经传,辄下意难问…家人号曰“诸生”。


    ④:《后汉书·卷十·皇后纪第十》:父训异之,事无大小,辄与详议。


    ⑤:《后汉书·列女传》:昭因上疏曰:伏惟皇太后陛下。


    《后汉书·孝和孝殇帝纪》:皇太后诏曰:“皇帝幼冲,承统鸿业,朕且权佐助听政。”


    ⑥:《后汉书·志·五行三》:殇帝延平元年五月,郡国三十七大水,伤稼。


    《后汉书·志·五行三》:殇帝延平元年九月乙亥,陈留雷,有石陨地四。


    《后汉书·志·五行三》:安帝永初元年冬十月辛酉,河南新城山水虣出,突坏民田,坏处泉水出,深三丈…是年郡国四十一水出,漂没民人…二年,大水。三年,大水。四年,大水。五年,大水。六年,河东池水变色,皆赤如血。


    ⑦:《后汉书·卷四十七·班梁列传第三十七》:会西域诸国反叛,攻都护任尚于疏勒…龟兹吏人并叛其王,而与温宿、姑墨数万兵□□围城。


    ⑧:《后汉书·卷四十七·班梁列传第三十七》:会众羌反叛。


    ⑨:《后汉书·乌桓鲜卑列传》:永初三年,雁门乌桓率众王无何,与鲜卑大人丘伦等,及南匈奴骨都侯,合七千骑寇五原,与太守战于九原高渠谷。


    ⑩:《后汉书·列传·张法滕冯度杨列传》:永初三年,海贼张伯路等三千馀人,冠赤帻,服绛衣,自称“将军”,寇滨海九郡,杀二千石令长。


    第119章 番外—邓绥2


    简直是供人顶礼膜拜的神祇!


    九州天下陡然陷入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 有一个人小心翼翼试探出声,“我们,我们有邓皇后?”


    “有邓皇后, 所以我们没有亡国灭种?”


    “所以,我们抗住了天灾人祸, 还打跑了四方蛮夷?”


    “好像是的。”


    “天幕说咱们有邓皇后, 说咱们的皇后是皇后之冠, 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有她来治理国家, 咱们肯定能熬过去的。”


    【因为有邓绥,大汉王朝抗住了一波又一波足以毁灭一个国家的自然灾害。】


    【也因为有邓绥,西域叛乱, 她收复西域,再次打通丝绸之路①。】


    【羌戎作乱杀汉将, 她集结军队镇压, 羌戎大败,献地称臣不敢再反②。】


    【匈奴联合乌桓鲜卑大举进攻, 她征调人马北伐匈奴,让匈奴人杀匈奴单于献降,甚至提出以匈奴王子侍奉她左右的请奏③。】


    【海贼趁乱入侵,杀汉将, 夺城池,冒认将军, 她更不手软,一声令下开赴海岛,踏平海贼威慑海域, 为东汉王朝扩张领土1840里④!】


    世界为之安静。


    像是不敢置信, 九州天下久久无声。


    不是他们不相信天幕的话, 而是天幕之言太匪夷所思。


    如果邓皇后面对的是太平盛世,那么整套四方威慑蛮夷乃至扩张领土之类的事情不是没有可能发生。


    可是邓皇后面对的是大灾十年的一片狼藉!


    是人口锐减,军心不稳,边夷贱类趁虚而入誓要瓜分中原之地的危在旦夕!


    这种情况下,邓皇后不仅将天灾之下的东汉王朝治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还为大汉再度扩张领土1840里?!


    这话哪怕是天幕所说,九州百姓心里也要打个问号。


    ——太匪夷所思,也太让人难以置信。


    做到这种程度的邓皇后,她还是人吗?


    简直是供人顶礼膜拜的神祇!


    “小妹竟然这般厉害?!”


    好一会儿,邓弘终于缓过神,眼睛直直看着天幕,不顾方才大兄让他闭嘴的斥责,一叠声问自己的大兄邓骘,“大兄,小妹是神吗?她是怎么做到的?”


    “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那可是天灾人祸的十年!


    是边疆蛮夷全部叛乱的自顾不暇!


    这种艰难处境下,能苟延残喘都是一种天佑大汉的奇迹,他的小妹是如何做到对内稳定发展,对外重兵镇压甚至扩张领土的?!


    “绥儿,呃,一直很厉害。”


    邓骘这一次没再让喋喋不休的邓弘闭嘴,一向内敛持重的邓家长子抬头看着天幕,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父亲在世时,便说绥儿并非常人,而今绥儿之举,也算应了父亲当时之话。”


    院正目瞪口呆。


    ——所以,他们的皇后这么厉害的吗!


    【只可惜,这么厉害的皇后却绝迹于史书。】


    【因为鸡蛋里挑骨头也找不出她的任何缺点,所以后人索性不提她,不提,便是不存在。】


    【曾力挽狂澜拯救东汉王朝,让汉人不至于亡国灭种的一代皇后,就这么消失于世人视线,成为不为人知的传奇人物。】


    邓绥眼皮微抬。


    她并不意外后人这般待她。


    在这个皇位只能由皇帝来坐的时代,她临朝称制代天子行事本就是不正常里的正常事,时下民风开放,朝臣世家哪怕对她颇有微词,但看在局势不稳又无人能出来主持大局的情况下,他们会捏着鼻子认下她这位皇太后陛下。


    可未来呢?


    未来是临朝称制的皇太后不许用朕,不许臣子尊她为陛下,这些是僭越,是她哪怕代天子行事都没有资格使用的尊称。


    在女子处处受限制,处处被打压的未来,她于史书之中消失便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


    “为什么不提她!”


    “皇后殿下有只手补天之功,她合该万世流芳被世人供奉!”


    “后人为什么不知道她?!为什么刻意避免提起她?!”


    天幕之下,九州百姓陆陆续续反应过来。


    一片愤愤不平之中,不知是谁爆发一声咒骂——


    “这种忘恩负义的后人不是我的后人!”


    “我才不会有这种数典忘祖的后人!”


    “皇后殿下救了我们,救了大汉,身为得幸存活之人的后人凭什么不记得她的功德!”


    “不记得阿绥功德的人?”


    刘肇声音缓缓,眸色愈深,“刻意遗忘阿绥的人?”


    伺候在刘肇身边的小黄门长长叹气,“唉,后人对皇后殿下委实不公。”


    “难道太过完美,对于皇后殿下也是一种过错吗?”


    【邓绥输在太过完美。】


    【吕后曾杀刘氏宗亲,武皇行酷吏,杀大臣,更将李唐皇室屠戮得所剩无几,而刘娥刘太后让仁宗与生母不复相认。】


    【这些野心勃勃只手遮天的女性政治家或多或少有这样那样的黑点,所以文人墨客大可丑化诋毁她们,让她们从明明功绩卓著,变成我们现在所熟知的“祸国妖后”。】


    【可邓绥不是这样。】


    【她自身没有任何黑点,让想黑她的史官以及文人墨客想黑她都找不到任何可黑之处,扒遍史书也只找到因为她身为女子却临朝称制,所以天灾人祸不断,这是上天对她警告,让她还政天子,退居后宫⑤。】


    【可她不仅不听从上天的警告,反而继续贪恋权力,临到死了才肯把朝政交给小皇帝⑥。】


    “???”


    “皇后殿下哪是贪恋权力,明明是因为她所接手的大汉王朝除了她根本没人治理得了好吗!”


    “如果这也叫贪恋权力,我觉得贪恋权力贪恋得好!”


    “天灾人祸暴乱四起的大汉王朝,离开皇后殿下根本不行!”


    天幕之下,九州百姓破口大骂。


    他们不是世家朝臣,一句话在心里过个千百遍才会说出来。


    他们是百姓,是遇到好的执政者才能勉强活下去的平民百姓,在王朝危在旦夕的时候,他们根本不在乎掌权者是男是女,是皇帝是皇后还是皇太后,他们只在乎这位掌权者能不能带领他们从让人绝望的天才人祸下活下去。


    而邓绥,就是那个人。


    “只有皇后殿下才能救我们于水火之中!”


    “我情愿要皇后殿下来主政!”


    “我也是!”


    【然后长期主政的邓皇后很快迎来了她的报应。】


    【在她崩逝之后,她的家族遭到新帝的无情清算,满门流放,不得善终。】


    天幕之上,昔日显赫一时的邓氏家族狼狈被驱赶至流放之地。


    小孩的哭喊声,女子的轻啜声,男人压抑的叹息声,一声又一声,针一样扎着人的耳膜。


    “皇太后陛下恋权不放,我邓氏家族合该有此一劫。”


    满头华发的邓骘苍凉一笑,自杀身亡⑦。


    天幕之下,吵闹不休的九州天下陡然安静。


    与之前的震惊之下的安静不同,此时的安静更像是死一般的寂静,如同被人扼住喉咙,所有人都为之失声。


    ——在风雨飘摇之际拯救大汉王朝的邓皇后的族人竟不得善终。


    邓绥眸色一点一点变得幽深。


    早在天幕出现的那一刻,她便已经知道自己家族满门流放的事情。


    但直到一回事,亲眼看自己的族人下场凄凉,她的大兄更是被逼自尽的场景,那些她自幼学习的世家礼仪为臣为妻之道在这一刻被颠覆。


    力挽狂澜者,被抹去姓名。


    忠心耿耿者,被逼自尽。


    所以,他们的只手擎天与赤胆忠心是为了什么?


    “殿、殿下,您别太难过。”


    原本提防着邓绥与邓绥划清界限的院正壮着胆子出声,“您的功绩,我们记得,大汉记得。”


    “只是,只是……”


    后面的话院正着实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是后人太忘恩负义,所以您才落了个被隐去的结局?


    只是新帝太昏聩无能,所以您的家族才会被满门流放?


    “唉。”


    院正长长叹气,好心安慰道,“或许是老天都看不过眼,所以才会天降祥瑞来提醒殿下。”


    “而今一切尚未发生,殿下仍有改变未来的可能。”


    “改变未来?”


    邓绥眉梢微挑,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端庄微笑,“你说得对,我的确能改变未来。”


    “取来了,取来了!”


    廊下传来老黄门的声音。


    老黄门一路小跑进殿,在院正面前停下脚步,一手托着古朴精致的檀木盒子,一手抬手擦着自己额头上的虚汗,“院正,您快瞧一瞧,这是不是您要的东西?”


    说话间,他微拢衣袖打开匣子。


    匣子被打开,里面盛着天子起居注。


    院正心里有些疑惑。


    ——天子起居注事无巨细记载着天子的一言一行,哪是这几根竹简便能写完的?


    院正抬眸瞧了一眼老黄门。


    老黄门此时也在看他,一张圆胖脸笑得见牙不见眼,“院正,您只管放一百个心,这必是您想要的东西。”


    院正只得拿起竹简,凑在眼前观看。


    竹简上的确记载着天子曾在皇后说过的时间宠幸过皇后。


    “……”


    所以皇后殿下真的怀有身孕?


    院正心中纳闷不已,抬头去瞧主位上的邓绥。


    邓绥的手搁在案几上,衣袖已被撩开,露着一截皓白手腕。


    见他视线落在她身上,端庄淑德的皇后殿下微微一笑,温柔对他做出邀请,“邓家满门是被流放,还是得以保全,全在院正的一念之间。”


    “我们……我们全被流放?”


    半晌后,邓弘终于反应过来,“凭什么?!”


    “小妹是大汉的功臣,是天下的功臣!”


    “我们邓家更非为非作歹的外戚!”


    “祖父为云台二十八将之首,父亲赫赫威名!”


    “大兄更是为了镇压羌戎叛乱远赴西凉之地!”


    这一次,身为大兄的邓骘没有再像方才那样打断他的话让他闭嘴,而是静静看着天幕之上自杀的自己,神色不悲也不喜。


    ——皇太后陛下功绩如此,他又为大汉立下赫赫战功,功高盖主如此,新帝怎会容得下他们邓家?


    邓弘喘着粗气,怒不可遏,“我们邓家无愧于天地君民,新帝凭什么这么待我们?!”


    “新帝是哪个?!”


    “这样的新帝不配为君!”


    刘肇呼吸微微一滞,剧烈咳嗽起来。


    “唉哟,陛下,您千万别动怒。”


    小黄门连忙端茶递水捶背揉胸,“这一切还没发生,您还能拨乱反正,一切都还来得及。”


    “咳咳咳咳咳,传,传皇后。”


    刘肇有气无力,“朕,朕没有这样自掘坟墓的儿子。”


    阿绥功绩如此之高,邓骘乃能征善战之将,虽有功高盖主之嫌,但邓家人满门忠烈,对汉室绝无二心,并非逆贼王莽之臣。


    王朝处境艰难之际,有邓氏一族的扶持,大汉才能长治久安,可新帝却在阿绥崩逝之后流放邓氏一族,这不是自断栋梁自掘坟墓是什么?


    他几乎可以预见,在他儿子主政之后大汉由盛转衰,甚至到灭亡的场景。


    【当然,做出这种事情的汉安帝也很快让大汉王朝遭了报应。】


    【汉安帝执政之后,东汉王朝由盛转衰,国运一跌千里,在挣扎数年之后,很快进入东汉末年三国争霸,而后是季汉灭亡,三国归晋。】


    “……”


    “该死的汉帝!”


    “冤杀忠良,自己又没有掌控天下的能力,这样的皇帝还不如没有!”


    “我宁愿皇太后陛下临朝称制也不要这样的皇帝!”


    【哦,对了,这里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up主觉得可以着重讲一下。】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西汉初吕后只手擎天,给后来的文景之治汉武帝打出民族脊梁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而邓绥的存在更是逆天改命,将内忧外患之下的东汉推上鼎盛,强行给东汉再续百年国祚。】


    【至于汉朝其他的临朝称制的太后,总体干得也不错。】


    【哪怕有拉胯点的太后,但也比当时更拉胯的皇帝干得好,所以后汉书给这些太后非常高的评价——东京皇统屡绝,权归女主,外立者四帝,临朝者六后,莫不定策帷帟。⑧】


    【季汉灭亡三国归晋后,晋朝的皇帝们也非常拉胯,拉胯到所有皇帝扒拉一遍,只能找出开国君主一个正常人。】


    【在这种有皇帝不如一坨屎的情况下,饱受荼毒折磨的世家朝臣们上奏闲在后宫的太后,别吃吃睡睡颐养天年了,快出来临朝称制吧⑨!】


    【万一呢?】


    【万一咱们也有汉朝的好运气,能抽到逆天改命拯救晋朝的皇太后呢!】


    作者有话说:


    贾南风:是的!你们抽到了!那就是我!


    司马家:…我选择自爆灭亡!!!


    ①:《后汉书·卷四十七·班梁列传第三十七》:尚上书求救,诏慬将河西四郡羌胡五千骑驰赴之,慬未至而尚已得解。会征尚还,以骑都尉段禧为都护,西域长史赵博为骑都尉…慬等出战,大破之。连兵数月,胡众败走,乘胜追击,凡斩首万余级,获生口数千人,骆驼畜产数万头,龟兹乃定。


    ②:《后汉书·卷四十七·班梁列传第三十七》:朝廷大发兵西击之…慬进兵击,大破之,乘胜追至昭武,虏遂散走,其能脱者十二三。乃至姑臧,羌大豪三百余人诣慬降,并慰譬遣还故地,河西四郡复安。


    ③:《后汉书·卷四十七·班梁列传第三十七》:慬将八千余人驰往赴之,至属国故城,与匈奴左将军、乌桓大人战,破斩其渠帅,杀三千余人,虏其妻子,获财物甚众。…慬被甲奔击,所向皆破,虏遂引还虎泽…卑于惶怖,遣左奥鞬日逐王诣慬乞降,慬乃大陈兵受之。单于脱帽徒跣,面缚稽颡,纳质。


    《后汉书·乌桓鲜卑列传》:度辽将军邓遵发积射士三千人,及中郎将马续率南单于,与辽西、右北平兵马会,出塞追击鲜卑,大破之,获生口及牛、羊、财物甚众。永宁元年,辽西鲜卑大人乌伦、其至鞬率众诣邓遵降,奉贡献。


    ④:《后汉书·列传·张法滕冯度杨列传》:,遣侍御史庞雄督州郡兵击之…乃遣御史中丞王宗持节发幽、冀诸郡兵,合数万人,乃征雄为青州刺史,与王宗并力讨之。连战破贼,斩首溺死者数百人,馀皆奔走,收器械财物甚众…于是州界清静。


    ⑤:《后汉书·志·五行四》:安帝永初元年,郡国十八地震。李固曰:“地者阴也,法当安静。今乃越阴之职,专阳之政,故应以震动。”


    ⑥:《后汉书·卷十六·邓寇列传第六》:帝闻,追怒,令有司奏悝等大逆无道,遂废西平侯广德、叶侯广宗、西华侯忠、阳安侯珍、都乡侯甫德皆为庶人。骘以不与谋,但免特进,遣就国。宗族皆免官归故郡,没入骘等资财田宅,徙邓访及家属于远郡。君县逼迫,广宗及忠皆自杀。又徙封骘为罗侯,骘与子凤并不食而死。


    ⑦:《晋书·卷三十二·列传第二》:领司徒蔡谟等上奏曰:“…伏惟陛下德侔二妫,淑美《关雎》,临朝摄政,以宁天下…汉和熹、顺烈,并亦临朝,近明穆故事,以为先制。臣等不胜悲怖,谨伏地上请。乞陛下上顺祖宗,下念臣吏,推公弘道,以协天人,则万邦承庆,群黎更生。”


    第120章 番外—邓绥3


    不亚于封狼居胥的绝世战功。


    番外—邓绥3


    【可作为得国不正立国更不正的晋朝, 哪有这么好的运气可以抽出吕后邓绥这种能够力挽狂澜强行给王朝续命的太后?】


    【当然,哪怕有机会抽到有能力的皇后,他们也不会珍惜, 然后结果我们都知道,八王之乱, 五胡乱华——】


    天幕之畩澕獨傢上, 女子端坐主位, 冷笑不已, “先帝视我为棋子,安知我不会视司马家为棋子?”


    “我贾南风可不是吕后与邓后,能白白为人做嫁衣, 然后死后再叫旁人将我族灭,落个鸟尽弓藏的下场!”


    “阿姐有何打算?”


    下首位置的女子问道。


    “太子必须死。”


    女子眸光微深, 眼底尽是冷意, “与我作对的人,都得死。”


    【太子之死彻底拉开司马家诸王夺位的序幕。】


    【这个由司马炎一手缔造的王朝, 最终也亡于在立朝之初司马炎的妥协与私信。】


    天幕之上,出现一幕幕的惨剧。


    战乱,屠杀,白骨露野, 千里无鸡鸣。


    胡人南下,民风彪悍且尚武的汉人沦为胡人铁骑之下的两脚羊。


    天幕之下, 九州百姓惊在原地。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一汉顶五胡,汉人绝对不可能沦落到这种地步!


    汉人不是没有被胡人欺凌过。


    战国时期的犬戎攻破镐京,赵国更是饱受胡人的侵扰, 西汉立朝之初汉高祖也曾有过白登之围, 靠给给单于阏氏送礼才突破重围重返长安。


    但这些事情远不如天幕之上的惨剧触目惊心。


    这个时候有士兵的对抗, 两国交战大地沦为修罗地狱,再怎样惨烈都属于正常。


    而后来名将李牧威慑北狄,悍将蒙恬让胡人不敢下马弯弓,卫青首战龙城,连年大捷,霍去病更是封狼居胥,陈汤的“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马援的西破陇羌,南征交趾,北击乌桓的马革裹尸还,哪怕被天子清算的窦太后一族的窦宪,都有出塞三千余里,勒石燕然山的绝世战功。


    这些华夏民族的绝世悍将个个一骑当千,打得胡人闻风丧胆,望风而逃,可到了晋王朝那里,怎就完全调转过来,让汉人成为不战而退的那一方?


    军队撤退,平民百姓便陷入无边地狱。


    贫民百姓被肆意屠杀,妇人沦为泄欲工具,孩童称为是刀剑之上的取乐东西,待死透之后再扔进国里烹饪,一边吃还一边说笑,说年龄下的两脚羊比较好吃,肉质鲜美且嫩,不像上了年龄的两脚羊,肉质又酸又老,完全无法下咽。


    ——在胡人眼里,汉人根本算不得人,而是一件物品,一头牲畜。


    “边夷贱类,竟敢欺我中原无人?!”


    邓京再也忍不住,指着天幕破口大骂,“我誓要将其挫骨扬灰,斩草除根!”


    饶是邓骘内敛稳重,此时见了天幕也不免动怒,“汉将呢?诸侯王呢?”


    “难道他们能眼睁睁看着胡人这般欺凌我中原百姓?”


    【五胡乱华之后,便是衣冠南渡。】


    【晋王朝放弃北方领土与百姓,于长江之南偏居一隅。】


    【这个鼎立在世界之巅的北方大地,彻底迎来被异族践踏欺凌的绝望。】


    邓骘如同被人扼住脖颈,霎时失去所有声音。


    ——他万万没有想到,未来取代大汉王朝的晋朝竟这般轻易将领土百姓拱手相让,让他们暴露在胡人的铁骑之下,让北方大地沦为一场修罗地狱。


    “大兄,这样的晋朝有何面目取汉而代之!”


    廊下传来从弟邓遵的声音,“我虽年幼,可尚有一身骨血,断不是不战自退的孬种!”


    “我愿以我一身骨血为铸,让我汉人永不受胡人欺凌!”


    可汉人被胡人这般欺凌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呢?


    是邓皇后一族被后来的昏君清算,是汉朝皇帝一代不如一代,所以才导致汉末三国,三国归晋之后晋朝战斗力直线下降,内斗内行,外战外行,所以才有五胡乱华衣冠南渡的惨剧。


    所以,邓皇后不能被清算。


    后面的昏君更不能稳住天子之位,不能出现三国乱世,更不能出现三国归晋,然后让晋朝放弃中原大地的窝囊事。


    邓皇后一族不被清算的办法只有一个。


    ——下任皇帝出自邓皇后的膝下。


    有血脉亲情为羁绊,哪怕日后邓家人功高盖主,邓家也不会落个满门流放不得善终的下场。


    院正搭在邓绥脉上的手指颤了颤。


    可问题是,此时的邓皇后根本没有怀孕!


    没有怀孕,而陛下已时日无多,这种情况下,下任天子怎么可能是邓皇后的儿子!


    【当我们把晋朝与东汉两相对比,就能发现有没有邓绥对一个王朝真的很重要。】


    【晋朝权臣上位,立国不正,让后来的晋朝天子听说自己祖先的上位手段不仅掩面长叹,这样得来的天子怎会长治久安。】


    【连自家后人都为自己的祖先感到羞耻,可见晋朝的立国方式究竟有多不正。】


    【这样的王朝天然有短板,他们不配也不会拥有邓绥这样能只手擎天的皇后,当然,哪怕有,他们也不会珍惜。】


    【没有能够逆天改命的摄政太后,自己的辣鸡皇帝用垃圾来形容都是侮辱垃圾,这样的王朝能弄出五胡乱华的惨剧也不足为奇。】


    【但汉朝呢?汉朝又是怎么对待自家力挽狂澜的摄政太后皇后呢?】


    【——是清算。】


    天幕之上,长安兵变——


    “所有吕氏子孙都得死!”


    “不论男女老幼!”


    “不论身份地位!”


    “只要他身上流着吕家人的血,他便得死!”


    “出嫁女所生子嗣更不能留!”


    “留着他们只会是个祸患!”


    天子死。


    皇孙死。


    吕氏女与功臣宿将所生的子女更被无端牵连。


    威威赫赫的吕氏一族满门覆灭。


    “吕太后不宜配食高庙,同祧至尊。”


    “薄太后母德慈仁,孝文皇帝贤明临国,子孙赖福,延祚至今。”


    “其上薄太后尊号曰高皇后,配食地祇。”


    吕后的牌位被取下。


    曾为汉高祖坐过牢,曾为汉高祖造势起义,曾被项羽抓去当过俘虏,曾在风雨飘摇之际护住西汉江山的开国皇后吕雉,被汉光武帝废去祭祀与后位。


    【身为襄助刘邦取得天下的开国皇后,却被后人所废,吕后的下场似乎是在无声提醒后来的皇后——】


    【功绩如我都会被废弃,那么你们呢?】


    【你们这些为大汉殚心竭力奉献一切的皇后太后们,又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是了,没有好下场。


    西汉的吕后被光武帝所废,他们的邓皇后也是人亡政息身死族灭,如吕后一样被大汉辜负。


    院正心头一震,额头上冷汗如雨。


    可,没有邓皇后的下场他也看到了。


    后面的天子们昏聩无能,大汉为之灭亡,晋朝更是将汉人推进深渊地狱。


    ——这种天子怎配为君?!


    “院正怎么不说话?”


    邓绥温柔笑了笑,“院正德高望重,最是怜贫惜弱,寻常太医不愿诊治的小宫人,若遇到了院正,哀声求一求,院正也是会为他们开药问方的。”


    院正肩膀微微一僵。


    ——医者仁心,他自是不愿见旁人死在他面前的。


    所以只要能救一救的,他都会施以援手,不会叫那人明明有救却因身份地位的原因绝望赴死。


    邓绥抬眉,一双美目瞧着院正,“似院正这般心善又医术高明的人,我有没有怀孕,院正难道还不知道?”


    院正缓缓闭眼。


    ——他见不得五胡乱华的惊天乱世的诞生。


    “自是知道的。”


    半息后,院正慢慢睁开眼,他直视着邓绥的眼睛,眼底一片清明,“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已有月余身孕。”


    “咳咳,阿绥有月余身孕?”


    刘肇眸色微深,轻轻笑了起来。


    “过来,叫朕瞧瞧。”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邓绥坐在他身边。


    邓绥缓步上前,在他身边坐下,似是知道他已时日无多,精神与体力都每况日下,便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清凌凤目迎着他别有深意的视线,不躲也不避,“虽说有了这个孩子,妾与妾的家族才算有了依靠,可妾想到天幕所说的无能昏君,妾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不知妾肚子里的孩子,是否是天幕所说的无用之君?”


    【事实证明,西汉六代明君似乎已经耗尽这个王朝的大半欧气,而另外的欧气出在临朝摄政威加天下的太后身上,欧气只有这么多,西汉的明君与东西两汉的太后们占了多半,导致分在东汉皇帝身上的欧气就不这么多了。】


    【欧气直线下降,东汉王朝的国运也断崖式下降,然后直接导致东汉的皇帝们一路拉胯。】


    【把东汉的所有皇帝们扒拉着数一遍,只有汉光武帝刘秀和汉和帝刘肇能看,剩下的皇帝简直没眼看,尤其是东汉末期,小皇帝们手拉手几乎能建一个幼儿园,所以又被人戏称为东汉幼儿园。】


    刘肇眼皮狠狠一跳。


    ——小皇帝?


    手拉手的小皇帝?


    他虽不懂天幕所讲的幼儿园是什么意思,但从字面意思来看当是幼儿们玩耍的园地,再联想方才的手拉手的小皇帝,他几乎可以预见他崩逝之后的事情。


    ——天子年幼,太后监国。


    他自己便是幼年登基,由嫡母窦太后临朝称制,但他并非随意被人摆弄的孩童,在他13岁时,他便决然发动兵变,逼迫窦太后还政,更在窦太后还活着的时候便清算窦氏一族,让朝政大权尽归他手。


    可像他这样的皇帝能有几个?终东汉一朝,所有皇帝加一起也不过得天幕一句唯有光武帝与他还能看,剩下的皇帝不值一提,这便意味着在他之后的小皇帝全是太后手中的傀儡,是太后肆意摆弄的木偶。


    若是亲生母亲,被生母这般压制倒也无话可说,毕竟血缘关系与孝道在那压着,哪怕心里有怨气,也不会生母与母族赶尽杀绝。


    就如他对窦太后乃至窦氏一族的手段,若窦太后是他的生母,他断然不会把窦太后软禁后宫,更不会把深入漠北三千里,大破北匈奴于稽洛山,功成千古佳话“勒石燕然”的一代名将窦宪逼到自杀。


    【皇帝小的时候,太后临朝称制,为维护自身统治,她们往往会重用自己的兄弟,而她们的兄弟也非平庸之辈,个个为大汉立下赫赫战功。】


    【说起窦太后和窦太后的兄弟窦宪,宝宝们可能不太清楚,但说起封狼居胥的霍去病,大家都如数家珍,这样说吧,勒石燕然的窦宪足以比肩封狼居胥的霍去病。】


    【霍去病是封狼居胥,饮马瀚海,马踏西伯利亚,在贝加尔河畔吊打匈奴。】


    【窦宪是领万余精兵,大破北单于于稽落山,也就是现在的外蒙古的杭爱山。】


    【北匈奴被打得落花流水,望风而逃,窦宪领兵追击,斩王杀将并军士一万三千余人,俘获牛羊牲畜百万余头,降者八十一部,前后二十万余人。】


    天幕之上,将军意气风发,副将雄心壮志。


    “将军,此战可比冠军侯封狼居胥!”


    副将赞叹不已。


    将军朗声一笑,“哈哈哈,我大汉战将何其多?此战焉能算功?”


    “将士们,听我号令,整军出发,再杀狄戎!”


    【这个在其他朝代足以傲视群雄的战果,并不能满足渴望再为大汉立不世功勋的将军。】


    【于是他领军再出发,深入漠北三千里。】


    【深入漠北三千里这个描述不够具体,up主换另外描述方式,宝宝就知道他的战功有多可怕了——】


    【窦宪大破北匈奴的地点在稽落山,稽落山也是现在外蒙古的杭爱山,如果宝宝们不太知道杭爱山在哪,那up主换另外一个描述方法,杭爱山是外蒙古中部,外蒙古的主要河流发源于此,再往北就是俄罗斯的贝加尔湖。】


    【宝宝们可以想象一下,在没有飞机坦克的封建社会,窦宪领着一万精兵在这个地方大败北匈奴,斩首一万三千余人,获得牛马百万,降者二十余万。】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窦宪又领着他的军队向北继续追击匈奴,深入漠北三千里,然后在回来的时候,在燕山,也就是现在蒙古国的地方刻石立碑,记录这次战役。】


    天幕之下,连夜奔袭的将军面上不见丝毫疲惫,纵马扬鞭,挥斥万千——


    “汉家精骑,所向披靡!”


    “本将大败匈奴于此,当是燕山之幸!”


    【勒石燕然,大汉之将的又一绝世战功。】


    【但这只是窦宪无数战功的其中一个。】


    【在勒石燕然的第二年,窦宪力排众议,再次调兵遣将,在金微山又一次大破北单于,斩首五千余人,北匈奴为之灭国。】


    【如果宝宝们不知道金微山在哪里,那么我可以简单延伸一下,金微山是现在的阿尔泰山,横跨中国蒙古俄罗斯与哈萨克斯坦,绵延两千多公里,最高峰可达4374米。】


    【这么一说,宝宝们对窦宪的功绩是不是有了一个清楚的认知?】


    【这种绝世悍将,又立了这种不世之功,自己的妹妹又是临朝摄政的皇太后,那么他骄奢自满也是一种必然。】


    【功高盖主,骄奢自满,小皇帝身上却没有流着窦家人的血,那么他的下场则显而易见,被天子清算,然后被逼自杀。】


    【这位清算他的皇帝,是up主刚才讲过的汉和帝刘肇,继刘秀之后的东汉的第二位明君。】


    【汉和帝刘肇幼年为窦太后的养子,十三岁废太后,将其幽禁后宫,并清算所有窦家人,包括功绩堪比霍去病封狼居胥的窦宪。】


    天幕之下,将军满头华发,一脸颓败,静静看着高悬间架之上的佩剑。


    那柄剑是先帝亲赐,要他以此剑保家卫国,拱卫年幼的天子坐稳皇位,而今天子仍年幼,不过十三岁罢了,但已不再需要曾为大汉南征北战的将军。


    将军凄凉一笑,蹒跚上前,抓起剑柄之上的佩剑。


    在他的手触碰的剑鞘的那一刻,他仿佛回到从前,他还是那个让匈奴闻风丧胆的大将军,他还是饮马燕山意气风发的窦宪,于是他朗声一笑,手挽剑花——


    “窦宪,去矣!”


    鲜血铺满整个天幕。


    【如果说窦宪之死窦家之祸来自于窦宪以及窦家人的骄奢自满,那么邓家呢?邓绥邓皇后与她的邓氏一族呢?】


    【他们又是怎么做的?】


    【可曾如窦氏一族那般嚣张跋扈,不知收敛?】


    作者有话说:


    马皇后族人,被马皇后养子清算


    窦皇后族人,被窦皇后养子清算


    邓皇后族人,被邓皇后养子清算


    东汉是有点邪门在身上的,每一个为东汉王朝立下赫赫战功的外戚基本上都在执政太后崩逝之后被新帝清算了。


    当然,窦皇后是个例外,她是在刘肇13岁时就被小屁孩刘肇废弃囚禁,然后家族跟着凉凉的倒霉蛋orz


    最后,作者君推一波姬友的文,超级可爱的妹子!文风又萌又治愈,宝宝们可以来一发收藏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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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宁是条疯狗,没有他不会玩的英雄,没有他骚不过的对手,没有他怼不哭的人。


    除了穆景。


    只要穆景开口,他就从一条疯狗变成治愈系的大金毛。


    小狗有什么呢?小狗只有一颗百分百爱你的心,他只会用毛茸茸的小脑袋和湿漉漉的鼻尖蹭蹭你,再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你,问你可不可以喜欢他。


    顾宁:“所以,姐姐能不能喜欢我啊~”


    顾宁日常:行了,知道了,再说给爷死。


    对穆景:小狗摇尾巴,顺带眼巴巴,“想和姐姐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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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抽烟喝酒,不熬夜会死星人,暴躁老哥。


    之后,戒烟戒酒,到点睡觉,沉迷养生,我要活的够久,不能给姐姐做寡妇的机会。


    穆景总觉得人生就该在合适的时间做该做的事,比如学习,比如工作,比如结婚。


    她的世界里有家人、朋友、事业,独独没有过爱人。


    直到顾宁出现,他好看的要命,也执着的要命。


    李琪琪说:不要陪一个男孩长大,所有的爱情长跑都不会有好结果。


    穆景看着从家里偷出户口本说明天就结婚的顾宁。


    她想试试,就赌这一次。


    他是她按部就班的人生里,唯一一次疯狂的赌局。


    皎皎明月赴清泉,扰乱一池春水,散落一地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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