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安乐公主


    “朕有儿子难道就不能立女儿为皇太女吗!”


    天幕之上, 武延秀显然被符凤说动,大手一挥,让符凤准备黑袍。


    符凤很快准备好黑袍, 武延秀抬手一荡,慢悠悠穿在自己身上。


    楠木屏风旁摆放着一人高的飞鸾瑞兽纹的铜镜, 他对着铜镜左看右看, 问身后斜靠在引枕上的安乐, “裹儿, 这件袍子好看嘛?”


    “好看。”


    安乐公主轻摇团扇,啧了一声。


    ——花枝招展又好哄的男人当然好看了。


    【咱就是说,谁不喜欢这种长得漂亮又好哄的男人啊?】


    【当然, 武延秀肯定不是笨蛋美人这一挂的,能被武皇选中当和亲王爷的人, 情商智商绝对在线, 要不然那就不是和亲,而是去砸场子了。】


    天幕之上, 九州百姓纷纷点头——


    “那是。和亲嘛,肯定得长得漂亮还得会说话,会哄人,要不然怎么跟人家修两国之好?”


    “嗐, 别的不说,这武家人一个塞一个的好看啊。”


    “原来的驸马好看, 这个也好看,安乐公主艳福不浅哟。”


    “最重要的不是好看,是跟安乐公主一条心。”


    “上一位驸马为安乐公主争权夺势, 这一位驸马也没闲着, 也替公主造势。有这种驸马的支持, 公主就没有后顾之忧。”


    “这倒是。”


    “安乐公主比太平公主幸运得多。”


    “安乐公主的驸马举全家之力帮安乐公主争储君,太平公主的驸马的亲兄长帮助琅琊王造反,让太平公主后院起火。”


    “唉,太平公主也是惨。”


    “要是她的驸马跟安乐公主的驸马似的,指不定她也能争一争皇太女的位置。”


    “她可是武皇的亲女儿啊!”


    【别的不说,安乐公主在调教驸马的事情上真的很有一手。】


    【武崇训替她背锅替她背脏水,末了还替她死了,这位新驸马更是六到不行,天天穿着黑袍满世界晃悠,生怕自己不应谶语。】


    【当然,若只做这些,武延秀是不够资格称为一个合格的安乐公主的驸马的,毕竟有武崇训的珠玉在前,若不拿点真本事出来,他根本不会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天幕之下,武延秀心中微微一喜。


    ——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才会让后世的史官们这般耗费笔墨来写他?


    且天幕此时的口吻并非揶揄之意,而是颇为正式又严肃的说辞,那便意味着他所做的事情是颇有意义的?


    武延秀充满期待。


    但说书人以男子为主角的故事不同,天幕并不把男性角色作为主要人物,她主要讲的安乐公主,而他并非占据重要篇章的主要人物,而是因为他是安乐公主的驸马,所以他才会被天幕提了一嘴。


    待提完这一嘴后,天幕讲的依旧是安乐公主,甚至因为讲到安乐公主的低谷期,原本轻快的女声都因故事的压抑而变得低沉——


    【作为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安乐漂亮有手段,同时又有亲妈的鼎立相助和驸马的造势,所以她成功成为离皇太女位置最近的公主。】


    【但宝宝们不要忘记了,安乐所处的时代是封建时代,是彻头彻尾的男权社会,哪怕身为天子的李显执意立她为皇太女,哪怕她的母亲与驸马十分给力,哪怕自己也在往皇太女的目标前进,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只是离皇太女的位置近,而并非真的成为了皇太女,成为华夏史上唯一的女储君。】


    天幕之上,李显与朝臣激烈争吵——


    “朕就是要立她为皇太女!”


    “朕为天子,她为朕的女儿,她如何做不了储君?!”


    “因为她是女人?”


    “可笑!”


    “朕的母亲何尝不是女人?不一样做了九州之主?”


    “朕的母亲能做,凭什么朕的女儿做不得!”


    天幕之上,九州百姓议论纷纷——


    “这,圣人的话也有道理啊。”


    “圣人是天子,天子之女做储君也是应当的。”


    “若以女人论,咱们已经有了一个武皇,再来一个位皇太女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


    “你懂什么!”


    “武皇那是圣人之母,虽不姓李,但却是嫁到李家的人。”


    “可安乐公主就不同了,她虽姓李,未来却是嫁到别人家的人。”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若立她为皇太女,那就是将李唐江山拱手相送,朝臣宗室们能答应才是怪事!”


    【不仅朝臣宗室们不让李显立安乐公主,甚至就连李显的心腹,被他敕封为二品昭容、被他将其母亲敕封为沛国夫人、被他将其祖父父亲平反乃至追封祖父父亲的上官婉儿也抗拒他的行为。】


    天幕之上,李显重重拍着御案。


    早已不再年轻的天子显然气得不轻,胸口剧烈起伏着,甚至连嗓子都吼得有些哑。


    这样的争执毫无意义,于是他决定不再争执,而是一意孤行,直接对在他下首位置起草诏书的上官婉儿道,“婉儿,起草诏书,朕要立裹儿为皇太女。”


    “圣人,万万不可啊!”


    “圣人,您此举置万里江山于何地啊!”


    朝臣宗室们齐齐跪地,不断抗争着。


    但天子圣意已决,他看也不看殿内众人哭喊哀求,而是对上官婉儿发号施令,“裹儿乃朕与皇后之爱女,聪慧机敏——”


    “啪嗒——”


    上官婉儿搁下笔,抬头看着御座上的天子。


    “圣人当真要立安乐公主为皇太女?”


    上官婉儿平静发问。


    对于上官婉儿那双过于幽深的眼,李显眼皮微抬,“不错,朕就是要立裹儿。”


    上官婉儿静了一瞬。


    “怎么,你也要阻止朕?”


    李显手撑御案,微微起身,“婉儿,你是阿娘身边一等得用之人,你受阿娘耳濡目染,你知晓女人做得了天子——”


    “圣人,婉儿恕难从命。”


    上官婉儿打断李显的话,“安乐公主顽劣骄奢,如何担得起江山社稷之重?”


    不断哀嚎着的朝臣宗室们声音微微一顿,两眼放光。


    ——连圣人的心腹都阻止圣人立安乐公主,可见圣人的决断是大错特错!是连心腹都不愿同流合污的误国秧民之举!


    女人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后宅,而不是在朝堂上与男人争锋!


    更别提做九州之主这种事情了,那是男人的担子,是男人才能坐的位置,而不是被圣人轻率交到安乐公主手里!


    “圣人,安乐公主坐不得皇太女之位!”


    朝臣宗室们瞬间来了精神,顺着上官婉儿的话往下说,“古往今来,储君之位皆由男子来坐,而不是由女子来代劳。”


    “圣人膝下仍有两子,两子皆可托付江山,何至于沦落到要安乐公主为储君的地步!”


    “再者,纵然圣人无子,圣人的弟弟相王膝下也有许多儿子,圣人大可过继一个——”


    “朕不过继!”


    李显勃然大怒,“朕有儿子又如何?”


    “朕有儿子难道就不能立女儿为皇太女吗!”


    “上官婉儿,朕再问你最后一句,这纸诏令,你写,还是不写!”


    李显重重一拍御案。


    上官婉儿一点点抬眉,“婉儿还是方才那句话,恕难从命。”


    “若圣人执意立公主为储君,便请让婉儿辞去昭容之位①。”


    说话间,上官婉儿拢袖起身,只身来到大殿中央,对御座上的李显深深拜下。


    李显微微一愣,随即怒不可遏。


    ——婉儿在以辞职来威胁他不许立裹儿。


    “既如此,朕便准了你的辞呈!”


    李显暴怒,“来人,请上官婉儿出殿!”


    朝臣宗室们皆是一惊。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场原本是他们与圣人的博弈突然变成了上官婉儿与圣人的矛盾。


    不过不管怎样,有人替他们出头阻止圣人,他们还是非常乐意见成的。


    尤其是这个人是圣人的心腹,圣人最为信赖的人,由她阻止圣人,不异于在圣人心口狠狠刺上一刀。


    天幕之下,九州百姓看得一头雾水——


    “不是,上官婉儿不是圣人的人吗?怎么跟圣人闹得不可开交的?”


    “对啊,她跟圣人闹什么?”


    “她跟圣人闹起来,那些朝臣宗室们心里能乐开花。”


    “唔,婉儿为何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武皇抬眉瞧了一眼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手指微微一紧,有些无奈,“婉儿不知。”


    “但听方才天幕所言,似乎是安乐公主的心性手段不被婉儿所认可,婉儿为江山社稷考虑,所以才阻止三郎立裹儿为皇太女。”


    “心性手段?”


    武皇挑眉一笑,“裹儿不行,难道她那两个废物兄弟便可以?”


    “还是说,此时的婉儿已有新的主意?”


    “待三郎百年,便去投奔你心中之明主?”


    武皇一针见血。


    “此事乃婉儿狭隘了。”


    太平公主府,太平轻啜一口茶,向面前的安乐道,“姑母替婉儿向你道个歉,此事你莫与她一般见识。”


    “我为什么要与她一般见识?”


    安乐轻嗤一笑,“该与她一般见识的该是姑母才是。”


    “婉儿这般抗拒阿耶立我为皇太女,瞧不上我的做派是假,心里有了别的主意才是真。”


    “但这个主意似乎并不能保她荣华富贵,甚至还害了她的性命。”


    安乐懒抬眉,声音不急不缓,“姑母难道忘了,之前天幕曾经说过,发起唐隆政变的人里应外合要了我与我阿娘的性命,而婉儿虽然等来了她心中的明主,可自己也死在这场宫变之中。”


    “且死得与我同样惨,同样被斩首示众,同样不得好死。”


    “可惜了,婉儿背叛我阿耶阿娘,却落了这样的下场。”


    “她心目中的明主,只怕未必是明主。”


    太平公主脸色微微一变。


    安乐瞧着太平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声音仍在继续,“阿耶死了,我与我阿娘死了,婉儿死了,那么下一个要死的人,会是谁呢?我的好姑母?”


    太平公主眸光骤冷。


    ——是她。


    但这句话并没有激起她的怒火。


    真正激起她心头怒火的,是上一句——


    斩首示众,不得好死。


    这便是婉儿不惜背叛三兄也要投奔的明主?!


    这哪里是什么明主,分明是过河拆桥的薄凉小人!


    “你不必激我。”


    太平公主冷笑,“你们都死了,下一个自然轮到我。”


    “史书骂你对荒淫荒诞,甚至说你对驸马言听计从,只怕我也好不到哪去。”


    “但是裹儿,姑母请你过来,不是为了与你争口舌之风的。”


    太平公主道,“你与婉儿的恩怨可以暂且往后放,眼下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待此人被我挫骨扬灰,我再与姑母与婉儿论一论之前之后的恩怨。”


    安乐凉凉接道。


    作者有话说:


    太平:我定要找到害了婉儿的那个人!


    安乐:找什么找?宁杀错,不放过。


    ①:《大唐故婕妤上官氏墓志铭》:以韦氏侮弄国权,摇动皇极,贼臣递构,欲立爱女为储;爱女潜谋,欲以贼臣为党。昭容泣血极谏,扣心竭诚,乞降纶言,将除蔓草。先帝自存宽厚,为掩瑕疵;昭容觉事不行,计无所出。


    第92章 安乐公主


    天命在她!


    扪心自问, 安乐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宽容大度的人。


    她睚眦必报,心眼极小,旁人十年前说她一句不是, 她到现在都能记在心里,且心里盘算着千百个报复回去的主意。


    所以在看到上官婉儿公然背叛阿耶阻止阿耶立她为皇太女的时候, 她心里想的不是上官婉儿为什么要这样做, 而是一朝她掌权, 定要将上官婉儿驱除出宫, 上官婉儿乃至上官一族的人都永不录用。


    她不想知道上官婉儿有什么苦衷,更不想知道她有委屈多少不得已,她知道的是天幕之上的阿耶脸色极差, 身影摇摇欲坠,所有人都觉得阿耶荒诞, 在有两个儿子的情况下立女儿为储君, 却无人在意御座之上的阿耶在强撑。


    ——或许此时的他已经知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不顾一切也要将她的皇太女之位定下来。


    可他的臣子, 他的心腹,依旧在为立储的事情与他吵翻天,依旧在给他孱弱的身体加上一把燃烧的柴。


    他们注意到他的脸色有着不正常的潮红了吗?


    他们注意到他剧烈喘息着,剧烈咳嗽着, 连声音都沙哑了吗?


    精明如他们,怎会注意不到?


    他们注意到了, 但他们依旧在与他争执,所以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早些把阿耶气得归天,再换一个新的江山之主?换一个不会把女人捧在天上的男人?


    呵, 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阿耶将会在不久之后死去, 每一个与阿耶激烈争吵的人, 都是促成阿耶突然暴毙的推手。


    她怎么可能去怀柔去善待这些人?!


    而阿耶死后,她与阿娘便死在宫变之中。


    自始至终,她只是一个离皇太女之位最近的公主,而不是坐上皇太女之位的公主。


    上官婉儿在这件事情上扮演的角色也显而易见。


    那个人之所以能兵变得这么顺利,怎么可能少了里应外合的帮助?


    一个是上官婉儿,另外一个是杨思勖,这两人在宫变之际绝对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让那个人得以畅通无阻进入禁宫。


    但现在显然不是清算旧账的最佳时机。


    眼下的她羽翼未丰,眼下祖母仍是无可争议的九州之主,她的手不可能越过武皇伸到上官婉儿身上,她现在唯一能做的,是等待,是联合一切能联合的势力。


    安乐抬眸看向太平公主,微微一笑,“以姑母之见,我们此时应当如何应对?”


    “四兄虽有六子,但有野心的儿郎并不多,找到那个薄凉狠辣之徒并不难。”


    太平公主沉吟片刻,心里有了主意,“此事你不必管,我有法子除去那个人。”


    “姑母舍得?”


    安乐往嘴里送了一口茶,眼睛却仍盯着太平,“四叔乃至四叔所有的孩子皆是在姑母庇佑下才活下来的人,姑母与他们之间的情分,可不是普通的姑侄之情。”


    太平公主冷笑,“姑侄之情?”


    “他杀婉儿之际,可曾想过与我的姑侄之情?”


    “自然是不曾想过。”


    在添油加火的事情上,安乐很有一套,她懒懒放下茶盏,笑眯眯说道,“而婉儿的死,多半是因为她与姑母的关系。”


    “婉儿是二品昭容,又与姑母交好,姑母若想在外面做些什么事,婉儿便是姑母最好的内应,就如唐隆政变,那人能畅通无阻攻入宫门一般。”


    “他知晓有婉儿在,他发起兵变有多容易,所以他断然不会让旁人做下一个他。”


    安乐眸中精光微闪,“所以,婉儿必死无疑。”


    “因为她与姑母的关系让那人害怕。”


    “啪嗒——”


    太平公主手里的茶盏重重放在案几。


    安乐眼皮微抬,视线落在太平公主脸上。


    “裹儿,你不必激我。”


    太平公主抬眸,眼底已无往日的端庄祥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霜色,肃杀之中有着悔恨与怨毒,“我的确不喜欢你走到那个位置,与你身份性别无关,只因我不喜欢。”


    她看得到韦香儿与裹儿眼底的野心,欲壑难填,不择手段。


    这样的人一旦登上高位,必会将权柄牢牢握在手中,而能对她们产生威胁的人,都会被她们一一除去。


    很不幸,她便是能威胁到她们的人。


    所以当三兄崩逝,而韦香儿与裹儿掌权时,她必然会联合四兄的人发动兵变,然后从掌权人物欲处置后快的人,摇身一变成为从龙之功的公主,她的地位会更加温度,她的权势会更上一层楼。


    可她终究还是看错了人。


    她选择的那个人不仅害死了她,更害得婉儿无端惨死,这样薄凉狠辣的一个人,如何担得起她的联合宫变?!


    他不配!


    “但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婉儿去死!”


    太平公主声音凉凉,“所以你不必再来试探我,没必要。”


    “你的当务之急,是好好琢磨一下如何稳固我三兄的太子之位。”


    “朝臣宗室们对立志传位公主的天子束手无策,可当这位天子尚是太子之际,他们必会联合上书请奏阿娘废太子。”


    【李显注定是一个不被当世人所理解的人物。】


    【他们不曾见过李显与韦后相依为命的日子,所以无法想象李显为何能做到江山与韦后共坐,更想不通李显明明有两个儿子,为什么还是要把皇位传给安乐公主。】


    【是的,李显传位安乐并不是因为安乐是他唯一的孩子,而是在他有儿子的情况下,依旧义无反顾选择立安乐为储君。】


    【他的举动不是挑战当世朝臣宗室们的底线,而是在挑战流传上千年的宗族律法,女人被排斥在继承人之外已经太久太久,久到哪怕自己有女儿,但依旧会抱养一个跟自己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孩来继承自己的家业。】


    【这样的事情在现在的社会仍会发生,更别提封建社会的男权时代。】


    【男人是继承人,男人才能传宗接代,将老X家的根传递下去。】


    天幕之下,九州百姓议论纷纷——


    “本来就是这样啊。”


    “女人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男人就不一样了,男人能传宗接代光宗耀祖,如果家里没儿子,又不想让自己家里的香火断在自己这一代,抱养个儿子不是很正常吗?”


    “虽然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可是自己的姓氏自己的家族却传下去了啊。”


    但下一刻,天幕的话让他们愣在当场——


    【然而讽刺的是,根据现在科学研究,男人根本没有传递香火的能力,他们身上的Y染色体非常不稳定,只能传个三四代,三四代之后就会自动消失,女人的x染色体却一直能传下去。】


    【再说明白一点,是女人在传宗接代,只不过几千年的男权社会的打压,让女性话语权完全丧失,随着姓氏的丢失,女人成为男人的附庸,就连自己独有的生育与传宗接代能力都被男人剥夺,成为男人的东西。】


    天幕之下,九州为之震动。


    武则天手撑御案,从引枕处起身。


    “是女人在传宗接代?”


    上官婉儿喃喃出声。


    安乐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天命在她!


    但这个天命是把双刃剑,一个处置不当,便会遭到疯狂反噬,到那时,别说皇太女的位置了,只怕等待她等待女人的是无边地狱。


    可若处理得当,她不仅能成为未来的皇太女,更会开启一个新世纪!一个前所未有的世界将她在手中诞生!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安乐辞别太平,飞马去寻自己的两位阿姐。


    上天保佑,她那位正在生产的阿姐能平安无事,而另一位爱好享乐的阿姐能头脑清晰,完全与她站在一起。


    ——这位阿姐的驸马掌兵,而她眼下最缺的便是兵。


    “被男人剥夺,成为男人的东西?”


    “男人剥夺的又岂止这些东西!”


    义安郡主眸色微深,手里的团扇狠狠砸在案几,“我是东宫太子之女,金尊玉贵的义安郡主,尊贵如我,竟还要容忍驸马与旁的女人调笑!”


    “世间不公,莫过于此!”


    “备轿,我要回家!”


    义安郡主的声音阴鸷而疯狂,“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


    扪心自问,她与安乐的关系算不得好,她是阿耶的侍妾所生,没那个福气托生在韦氏的肚子里,自然不会被阿耶爱屋及乌,将世间美好全部捧在她面前。


    长宁永泰安乐三人不是嫁了高官权贵,便是嫁了俊俏贴心的驸马,可她不同,被阿耶指给裴巽,一个哪怕娶了她,但外面仍沾花惹草的男人。


    两相对比,她如何不气闷?


    她心里是怨阿耶且嫉妒着安乐的,所以在婚后便极少与自己的姐妹往来,只与裴巽闹别扭。


    可现在完全不同。


    她清楚听到安乐在与重俊重福重茂争储君之位,这三人若登基为帝,她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公主,可安乐若能为储君,公主的地位必会大大提高,甚至会拔高到与亲王相等的程度,到那时,她还需要忍受裴巽吗?


    不,她不会。


    她不仅不会,她还能肆无忌惮报复裴巽,她甚至能与裴巽一样出将入相,在朝堂之上有自己的一番功业,而不是终日困在公主府,眼里只能看到裴巽与裴巽貌美的小妾!


    “四娘何事寻我?”


    长宁郡主的夫君杨慎交飞马赶到,“是重润的事情有消息了,还是二娘与裴巽又闹别扭了?”


    长宁轻轻摇头,努力平息自己狂乱的心跳,“不,都不是。”


    “是……裹儿可能需要你。”


    生平第一次,长宁的思路无比清晰。


    她想了又想天幕的话,再结合自己阿耶阿娘如今的处境,拉着杨慎交避开李重福,压低声音与杨慎交耳语,“天幕的话你肯定听到了,旁人登基为帝,哪有裹儿掌权来得痛快?”


    “旁人登基,我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公主。”


    “可裹儿不同,她是我一母同胞的姐妹,是世界上与我最亲的人。”


    “她若位尊九五,你我便是炙手可热的公主与驸马,甚至位比亲王的事情也能想一想。”


    杨慎交眸光轻闪,“我知道。”


    “四娘放心,若裹儿有心,我必会助裹儿一臂之力。”


    ——作为权臣之后,而今又掌宫门宿卫的人,他太清楚掌权之人对臣子的重要性。


    若不是自己的妻子对权谋之事一窍不通,他甚至还想撺掇长宁去争一争皇太女之位。


    可惜长宁对这种事情着实不擅长,而裹儿与长宁分外亲厚,这种情况下,他只能支持裹儿。


    当然,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哪怕天幕全篇没有提起他,可权臣世家的耳濡目染也能让他知晓很多事情,比如阿耶阿娘死了,裹儿也死了,作为他们唯一血亲的长宁能得什么好下场?而作为长宁的夫君,彼时又掌宫门宿卫的他,其下场更是惨烈。


    所以他没有选择,他只能支持裹儿,这是唯一能改变他乃至改变他家族命运的机会。


    “阿姐如何了?”


    廊下传来安乐的声音。


    杨慎交眼睛一亮,立即与长宁携手而出。


    ——杨家是千秋万代,还是就此衰败,全在裹儿身上!


    【哦,对了,有一个地狱笑话想跟宝宝们分享一下。】


    【千百年来香火不断供奉不断封赏不断的孔家,现在孔家人的基因已经追溯出三个祖先,也就是说,现在的孔家人与极有可能压根不是孔夫子的后人~~】


    【最重血脉传承,最重礼仪规矩的孔家人尚且如此,其他家族可想而知~~】


    天幕之下,无数儒生如遭雷击——他们奉为神祇的衍圣公,竟然与孔圣人没有血缘关系?!


    作者有话说:


    高亮:衍圣公与孔子完全不是一回事!!孔夫子能封神封圣,但衍圣公们不配!不配!不配!


    义安郡主,也就是后来的宜城公主,因为驸马宠爱小妾,把小妾残忍噶了,把驸马也收拾得特别惨,然后被朝臣弹劾太过恶毒,从公主降为郡主~


    恩,依旧是历史上以恶毒狠辣著称的反面人物~~


    突然发现李显的女儿们或多或多都有点疯批属性,有想当皇太女的,有不忍驸马出轨的,都不是传统意义的“温柔贤良”的公主23333


    第93章 安乐公主


    叶卡捷琳娜二世,沙俄版的汉武帝。


    是重规矩重礼法如孔家人的血脉被外人混淆, 还是如天幕所说,男人根本没有传宗接代的能力,绵延子嗣其实靠的是女人?是因为千年来地位的碾压, 所以让男人夺走了本该属于女人的东西?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骗局,是天幕说出来骗他们的, 其用意是用来打击他们身为男人自尊, 借此拔高女人的地位?


    好让安乐公主的上位变得理所应当, 让女人成为继承人变得顺其自然?自此彻底开启女人彻底走上政治舞台的新格局?


    可天幕没有理由骗他们。


    天幕甚至没有偏心女人的倾向, 对于奠定大唐盛世基业的太宗皇帝给出了相当高的评价,同时对于被后世史书抹黑的高宗皇帝乃至中宗李显都给予肯定与澄清。


    如果天幕真的偏心女人,她大可照搬后世的史书, 说高宗李治一无是处推锅朝臣,说中宗李显软弱可欺只知道拱手送江山, 而不像现在这样, 宗宗件件掰扯清楚,让天下百姓知道他们的皇帝究竟是怎样的, 他们虽不如太宗皇帝那般英武圣明,但也都是有为之君,他们促进了九州四海的繁荣,他们有容人之量, 敢于放权,当妻子乃至女儿有野心有能力之际, 他们不会拘于世俗眼光,将她们当做自己的附庸看待,而是真的敢将万里江山拱手托付。


    天幕在欣赏这些皇帝。


    而对于皇权之下的皇后公主们, 她大多是报以同情的态度来描述, 仿佛她们生在这个时代是极为不幸的事情, 若是到了天幕的时代,她们必然能大放异彩,而不是因为她们女人的身份而被诋毁抹黑,甚至连有野心都是一种大错特错的僭越。


    所以天幕完全没有必要为了抬高女人的地位便编出孔家后人有可能与孔圣人没有血缘关系的话来骗他们。


    这件事情在天幕时代的确是个地狱笑话,所以她在说的时候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一种幸灾乐祸的忍俊不禁——


    看,你们供奉着的、视为神祇的褒圣公,其实与孔圣人没什么关系。


    他只是一个趴在孔圣人身上吸血的水蛭,一个跳梁小丑,一个与你们没有任何区别的普通男人。


    可就是这么一个水蛭,一个跳梁小丑,竟被你们奉若神明,被天子们不断封赏,凌驾在天下人之上,近乎能与天子比肩。


    天子若做得不好,还能骂天子是昏君,还有揭竿而起把天子赶下皇帝宝座的事迹,但褒圣公们完全没有这种风险,他高高在上享受着天下人的供奉,世代香火不断,哪怕改朝换代了,他依旧是新朝天子的座上宾,甚至因为新朝天子要收拢人心,还要对褒圣公们大肆封赏,以此来彰显自己是仁者之君的宽以待人。


    所以千年来王朝有更迭,但褒圣公没有更迭。


    然而讽刺的是,被他们这般推崇的褒圣公,似乎与孔圣人并没有血缘关系。


    更为讽刺的是,他们最为瞧不起的女人,才是传宗接代中起作用的女人,所谓的男尊女卑,女子只能依附男子而活,其实不过是男人打压女人用来维护男人权威的自欺欺人的手段。


    九州天下彻底炸开锅——


    “这不可能!”


    “褒圣公怎么可能不是孔圣人的后人?!”


    “男人没有传宗接代的能力,那我的儿子是谁生的?!难道不是我吗?”


    “那是你夫人生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天幕说得对。”


    “子女明明是女人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女人身上掉下来的血肉,到最后女人却没有传宗接代的能力,男人才能传递香火,这不是欺骗是什么?”


    “家业不能传给女儿,没有儿子也要从外面保养一个,传给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儿子,这不是荒唐是什么!”


    “归根结底,还是女人不能入仕为官的原因。”


    “如果女人能跟男人一样当官做宰,能跟男人一样出去做事,那谁还会重男轻女,把家业传给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都不传给女儿?”


    “若科举选仕之际女人也能施展身手……”


    武皇声音悠悠一笑,凤目轻轻眯了起来,“婉儿,迅速将家中没有儿子只有女儿的所有官员乃至有名望的富商全部统计出来。”


    ——她看到一条能让她的武周天下传承下去的一条路。


    这条路会很难。


    甚至会比她之前走过的所有路都要难,但只要走通了,便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由她亲手开创的世界!


    “是。”


    上官婉儿应声道,“婉儿这便统计,半个时辰后呈给圣人。”


    “再召所有公主郡主……”


    武皇声音微微一顿。


    不,不能这么快。


    心急吃不到热豆腐,而心急,也会将原本中立的官员全部逼到她的对立面。


    这种改天换日的制度若推得太快太绝,这种制度顷刻间便能反噬到未来的公主身上。


    在没有自保能力下而被赋予权力,眼红权力的人足以将她们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需要三五代人的积累,才能把这个制度推下去。


    武皇闭了闭眼,“召显儿香儿与裹儿。”


    “裹儿,你总算回来了。”


    长宁松开杨慎交的手,快步走到安乐面前,拉着安乐的手道,“你方才去哪了?我快急死了。”


    “没什么,不过是去了一趟姑母那里。”


    安乐看向永泰所在的房间,“阿姐怎么样了?”


    长宁轻摇头,眼圈红得厉害,“情况不大好。”


    “你方才让人送过来的稳婆比原来的稳婆厉害,可,可也保不得孩子——”


    “孩子有什么重要的?”


    安乐打断长宁的话,“只要阿姐能平安无事,孩子想要多少便能有多少。”


    杨慎交拢了下长宁肩头衣物,顺着安乐的话安慰长宁,“裹儿说得对。”


    “孩子总会有的,当务之急是仙蕙的性命。”


    “姐夫来得正好,我有几件事拜托姐夫。”


    安乐收回看向永泰房间的视线,对杨慎交做一个请的姿势,“姐夫借一步说话。”


    长宁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推了一把杨慎交,“快去吧。”


    “我与裹儿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你得多帮点裹儿。”


    “放心。”


    杨慎交拍了拍长宁的手,跟着安乐来到僻静偏殿。


    但到偏殿之后,他一改长宁在侧时与安乐亲亲热热一家人的态度,而是近乎对待上峰的恭敬,压低声音问安乐,“裹儿有何吩咐?”


    安乐眼皮微抬。


    ——她这位姐夫的确是识趣儿又可靠。


    “吩咐不敢讲,但我若坐了那个位置,阿姐必享亲王待遇,而阿姐与姐夫的孩子,则世世代代永享供养。”


    安乐抛出自己的橄榄枝。


    【咱就是说,李显韦后执意立安乐在当世人看来这是一个极其荒谬的决定,但从后世的眼光来看,这其实没毛病,儿子的孩子未必是他们的亲孙子,但安乐的孩子身上绝对流着他们俩的血。】


    【在立女儿为继承人的事情上,西方国家做得比咱们好。】


    【虽然女儿跟儿子没得比吧,但人家好歹出了一大串的女皇,或是王后上位,或是公主继位,总之绝对不会出现像咱们这种没有儿子也要抱养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来继承江山。】


    天幕之下,九州天下再次陷入骚动——


    女皇?


    王后上位?


    公主继位?


    有女儿绝对不会把家业交给外人?


    这些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西方国家”竟然是极其常见的事情?


    同样是国家,“西方世界”为什么与他们的世界相差这么大?


    【这种差异化的产生,其根本原因是因为咱们华夏一族受儒家思想所影响,推崇宗族制,而宗族制是彻头彻尾的男权制度,天然把女人排斥在继承人之外。】


    【而西方世界没有宗族制的产生,所以哪怕男女地位有差异,也没有咱们华夏的差异大,有儿子儿子上,没儿子女儿上,总之就是血统论,继承家业的一定是自己的后人,而不是从外面随便抱养的男人。】


    天幕之下,九州百姓彻底吵了起来——


    “所以……宗族制是不对的?”


    “怎么可能不对?”


    “宗族制已经推行了上千年,如果是不对的,怎么可能会推行到现在!”


    “你是男人,是宗族制的受益者,你当然说宗族制是对的。”


    “但宗族制对女人来说毫无益处,只会千方百计把女人的东西夺走,然后拿给你们男人!”


    “如果一个制度是损害一群人的利益去维护另外一群人,那这种制度怎么可能是好的制度!”


    “男人力气大,苦活累活全是男人干,宗族制保护男人利益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男人干活,女人难道就不干活了吗?”


    “男人时不时服徭役,家里地里的活全丢给女人干。女人又要带孩子,又要奉养老人,又要干地里的活,怎么没见宗族制维护女人的利益?”


    “这、你跟我扯这个没用,宗族制又不是我制定的,我知道你不容易有什么用?我又改变不了制度。”


    “那些制定规则的大人物说话才管用,他们认为你们女人不低人一等,你们女人才不低人一等。”


    “再说了,咱们都是平头百姓,甭管男女都不容易,吵破天也吵不出个所以然。”


    “你今天哪怕把我说服了,我觉得你不容易,你厉害,可这有什么用?”


    “你不一样在村里苦哈哈的干活?”


    “科举选官也好,为官做宰也好,都跟你没关系。”


    【西方国家的这种制度下,让很多女人得以登上政治舞台施展自己的抱负,而不是像咱们华夏大地,女人连登上政治舞台的资格都没有,好不容易出了一个武皇,后世还一直拿她用酷吏拿她丢国土来黑她。】


    【咱就是说,她为什么重用酷吏,为什么丢国土,这些黑她的人心里没点数吗?】


    【因为她是女人,因为她没有资格当皇帝,所以官员们不服她,所以她只能重用酷吏,来打造只忠于自己一个人的他政治体系。】


    【而她之所以丢国土,同样是因为她是女人,同样是因为世人觉得她没有资格当皇帝,所以宗室们起兵反她,所以她不得不先把内乱平息了,然后再去对外扩张。】


    【如果咱们国家不是一个男权至上的社会,如果身为皇后的她有继承权,她可以光明正大执掌江山,那么重用酷吏与丢失国土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而她是不是也可以喊出叶卡捷琳娜大帝的那句话——如果我能活到两百岁,我会让整个欧洲臣服在我的脚下?】


    天幕之上,出现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子,女子装束与中原大地完全不同,但尽管不同,九州百姓依旧能看出这个女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她是一个国家的王,一个被天幕尊为“大帝”的女人。


    天幕之下,九州百姓议论纷纷——


    “这……假的吧?”


    “这个世界上居然有女人当皇帝的国家?”


    “肯定有。”


    “往来中原做生意的胡人,他们的风俗便与咱们的很不一样。”


    “有胡人,便会有其他人,有女人能当皇帝的国家。”


    【叶卡捷琳娜二世,这个人物宝宝们应该都很熟悉,沙俄历史上唯二被称为大帝的人,沙俄版的汉武帝。】


    【她虽然是沙俄版的汉武帝,但她却不是沙俄人,而是普鲁士王国人。】


    【一个甚至连沙俄人都不是外国人,却能剁了沙皇丈夫做了沙俄的王,不得不说,在这种事情上,西方国家的包容性真的比我们强太多。】


    安乐抬眸看天幕,天幕上的女人头戴皇冠,手持权杖,尽显上位者的威严。


    包容性岂止强太多?


    一个连本国人都不是外国人却能杀了本国的王,然后做本国的王,这种事情安乐连想都不敢想。


    而更不敢想的,是天幕对她的评价。


    沙俄版的汉武帝?


    ——何其高的评价!


    必然是沙俄在她的领导下疯狂扩张,让这个外战不行的国家鼎立于世界之巅,所以天幕才会这般评价,所以她才会成为沙俄历史上唯二的“大帝”!


    “不可能!”


    “这种国家根本不会存在!”


    “谁会眼睁睁看着本国的王被杀,然后尊一个外国的人成为自己国家的王?!”


    “沙俄。”


    “沙俄就是这样的国家。”


    “人家叶卡捷琳娜一个外国人,就是杀了本国的王,然后被本国人尊为王,然后被天幕称之为沙俄版的汉武帝。”


    【制度不同,结果就不同。】


    【沙俄能出女版汉武帝,而我们唯一的女皇直到今日都在被人尬黑。】


    【在一个武皇只是在丈夫李治死后儿子们不争气的情况下自己做了皇帝的情况下,后世人依旧直呼你国要完,你李唐江山就此中断,你李唐男人不行,所以会被武皇夺了江山。】


    【咱就是说,格局能不能大一点?】


    【如果武皇能名正言顺登基,能不被世人抗拒,那么她根本就不会用酷吏,更不会停止对外扩张,那么她也有机会喊出如叶二一样的话,成为华夏史上又一位千古一帝,而不是终其一生都在与一些反对她的人搞内斗。】


    【相应的,如果李显能顺利传位于安乐公主,那么未来社会的历史会不会被完全被改写?】


    【或许不会再有安史之乱,没有后来的天子九迁国都六陷,没有西域就此与中原大地断开联系,没有燕云十六州彻底失守,中原门户大开,彻底沦为外族的砧板鱼肉。】


    作者有话说:


    武皇:狠狠慕了女人能顺理成章当皇帝的制度。


    韦后:+1


    安乐:+1


    第94章 安乐公主


    手段虽残忍,但却最有效果。


    “安史之乱?”


    “天子九迁国都六陷?!”


    “中原门户大开?”


    “成为外族的砧板鱼肉?!”


    这些事情对于身处盛唐的九州百姓来讲无疑是晴天霹雳。


    他们生于太宗时代, 养于高宗时代,他们眼见四夷宾服,耳听八方来贺, 盛世太平的高楼在他们的时代拔地而起,大唐军威响彻万里。


    他们想象不到海晏河清的世界突然爆发安史之乱, 想象不到未来的他们将会天子九迁国都六陷, 更想象不到中原门户大开, 未来的他们即将沦为外族人的砧板鱼肉。


    ——那是一个他们完全无法想象的世界。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大唐名臣如云, 悍将如林,怎会落到那种地步!”


    然而这句话刚开口,他们突然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


    没有大唐, 只有武周。


    他们的大唐早亡了。


    亡在女人不能当皇帝的制度上。


    亡在武皇不甘心做幕后的女人。


    于是武皇改国号为武周,自此做了九州万里的主人, 将那些女人不能做皇帝的旧制度狠狠踩在脚下。


    而接憧而来的, 是酷吏上台,是各地叛乱不断, 是武皇不得不停止版图的扩张,把重心放在内斗之上,然后便是历史为之改写,李唐宗室乃至文臣武将迎来人生至暗时刻。


    所以后面的安史之乱也好, 国都沦陷也罢,都是一种必然。


    ——当掌权者耗于内斗, 便是外族趁虚而入的时候,如果后续的执政者没有横扫九州的战功或者战将,那么后面发生的一切灾难都再正常不过。


    所以宗室与朝臣与武皇耗于内斗并不能改变武皇登基为帝的事实, 而是让外族渔翁得利。


    天幕之下, 文臣武将陷入沉思。


    ——如果他们的抗争只会便宜外族人, 那么他们的抗争还有什么意义?


    完全没有意义。


    而所谓的传承百年的宗族制,其实也不过是吃女人来补贴男人的制度。


    女人难道真的很笨?


    真的没有能力存活在这个世上吗?


    不,没有男人,她们也可以活得很好。


    是现在的制度让她们不得不依附于男人,不得不仰仗男人生存。


    如果女人享有与男人一样的权力,一样的继承权,一样的从政权,那么世界将会完全不同。


    武皇不必改朝换代便能名正言顺登基为帝,宗室朝臣不会因为她是女人而群起攻击她,她不必终日耗于内斗,而是把心思放在开疆扩土上,假以时日,她甚至可以如沙俄的叶卡捷琳娜大帝一样,豪气万丈喊出那句话——


    如果我能活到两百岁,整个世界都会匍匐在我的脚下。


    “叶卡捷琳娜大帝。”


    安乐凤目轻眯,看着天幕之上的异国大帝,“沙俄可以出这样的大帝,李唐与武周也可以。”


    “这是自然。”


    武崇训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安乐转身回头,杨慎交与武崇训相互见礼,生于权臣世家的将军显然极有眼色,见武崇训过来,便拱手退了下去,诺大偏殿只剩下她与武崇训,武崇训笑着向她走过来,声音如旧日和煦,“裹儿,以前不可以,但不代表以后不可以。”


    “九州万里能出一个祖母,便能再出一个你。”


    “我相信,终有一日,你会如叶卡捷琳娜大帝一样,让世界匍匐在你脚下。”


    “而我会在你身后,看你加冕为皇。”


    “沙俄能出女帝,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李显仍未从爱子惨死的悲痛中回过神,但听天幕讲起沙俄与中原之地的差别,他后知后觉想起天幕方才的话——他的香儿与裹儿将会死在未来的兵变之中。


    因为中原之地是宗族制。


    因为宗族制天然把女人排斥在外。


    所以他一旦崩逝,香儿与裹儿便被李氏宗族清算。


    不,他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


    几乎没有犹豫,他拉着韦香儿的手,“香儿,现在不是恨阿娘的时候。”


    “趁阿娘对朝堂的掌控力仍在,我们去求阿娘!”


    “阿娘为武周的开国皇帝,她肯定不想让她的江山一世而亡。”


    “既然改革推科举,不如索性改革到底!让女子也能有继承权与参政权!”


    “你与裹儿的继位合法性来源于她,只要你俩能成功登基,她的武周天下便能传承下去!”


    “婉儿以为,我的武周如何能千秋鼎盛,而不是一世而斩?”


    武皇抬眼看天幕,不动声色问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秀眉微动,“唯有女子为继承人,您的江山才能传下去。”


    “李唐江山容不得女人为继承人,平阳昭公主战功赫赫,也不过落个罢黜兵权后英年早逝的下场。”


    “可您的武周不一样。”


    “您的武周有女人执政,有女人可以作为继承人鼎立于世。”


    “这些女性继承人位尊九五的合法性来源于您,所以她们哪怕为了自己,也会维护您的统治,而不是在您百年之后便复辟李唐。”


    “裹儿,你我同是女子,更能知晓身为女子的不易。”


    义安郡主扶着侍女的手匆匆赶到,周围皆是自己人,她便开门见山,“凭什么男人能三妻四妾,而女子只能宽容大度容忍男人的沾花惹草?”


    “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


    “我与仙蕙她们不同,与你并非一母同胞,没什么情分可讲,也不必讲情分。”


    义安郡主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我帮你不为其他,只为我自己。”


    “假以时日你拿到那个位置,我便享亲王待遇。”


    “男人能三妻四妾,我也要面首成群。”


    “男人能建功立业,我便要朝前听政。”


    “总之男人有的东西,我都要有。”


    安乐扬眉一笑,目光在义安身上打转,“阿姐果然是爽快人。”


    “阿姐大可放心,我从不亏待自己人。”


    “裹儿也可放心,我并非空手而来。”


    义安拍手,身后小侍女双手捧上一卷账目。


    安乐眼皮微抬,视线扫了一眼侍女手里捧着的东西。


    看样子是个账本,但又与普通账本不大一样,记载的不止有账目,似乎还有一些其他东西。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那位好夫君喜欢吃花酒,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若他的妻子是个贤良大度的,或许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义安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可我偏偏不是。”


    “我让人记下他每次吃花酒的时间与地点,同行的有哪些人,隔壁又是哪些人。”


    “这一记录,倒让我发现很多东西,咱们四叔家的好三郎,原来也喜欢吃花酒。”


    安乐眼皮狠狠一跳。


    ——果然是他。


    “旁人吃花酒只为吃花酒,三郎不同,人家吃花酒,是为了吃花酒的人。”


    义安从小侍女手里抽走账本,放在安乐手里,声音微凉,“我的好妹妹,你若想争那个位置,不单要防备重福重俊与重茂,四叔家的三郎也是你的劲敌。”


    【可惜没有如果。】


    【我们不是沙俄,更不是皇后公主可以继位的地方世界,我们是受儒家思想所影响的宗族制的华夏。】


    天幕之上,叶卡捷琳娜大帝的身影消失不见。


    不止叶卡捷琳娜大帝,还有那些以皇后以公主之身登基的女王,她们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华夏史的皇帝,他们或英武圣明,或残暴好杀,他们性格不一,功绩更不已,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都是男人。


    【在儒家思想的影响下,在宗族制的国本下,华夏史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彻头彻尾的男权社会。】


    【女人在男权社会想要掌权,其难度不亚于从地狱挣扎到天堂。】


    【李显临到死,也没能把安乐公主立为皇太女。】


    【他的突然暴毙,史书说是韦后与安乐公主联手毒杀①。】


    【毒杀唯一支持自己的人,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但史书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白纸黑字记录这样的事迹。】


    天幕之下,九州百姓张目结舌——


    “假的吧?”


    “韦后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能做出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


    姚崇抬手扶额,“后世的史官们就是这么糊弄后世人?”


    “胡说八道!”


    武延秀险些被水呛到,“裹儿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


    侍女递过来帕子,他拿帕子胡乱擦了下自己的脸,整了整衣物与鬓发,便想去寻安乐。


    ——重润出了事,裹儿现在肯定需要人来陪。


    当然,他未来的岳丈也不能死,哪怕死了,脏水也不能泼在裹儿身上,裹儿是要做女皇的人,怎能因为这种事情死在兵变之中。


    说走就走。


    武延秀换了身衣服,纵马便去寻安乐。


    侍从们急得直跳脚。


    ——您与安乐郡主的事情已经被天幕挑明了,现在去寻安乐郡主,这不是给安乐郡主与武崇训添堵吗!


    【而李显的死,也彻底拉开李唐宗室对韦后与安乐公主的清算。】


    天幕之上,韦后与安乐身着素缟,眼圈微红,一边在李显灵柩前守灵,一边警惕看着周围的朝臣宗室。


    【不得不说,韦后在李显死后的这一波操作是无可指摘的。】


    【李显死后,她先秘不发丧,召诸位丞相入宫,再调集五万兵马戍卫长安,避免丞相们联合兵变逼宫,让自己落个跟婆婆武皇一样的下场②。】


    天幕之上,丞相们仓促入宫,卫士们披甲执锐,威风凛凛。


    天幕之下,武皇眼皮微抬。


    ——避免丞相们联合兵变逼宫,落个跟武皇一样的下场?


    所以她的下场是被丞相逼宫,不得不退位?


    武皇轻嗤一笑,“婉儿,着人留意所有丞相的动静。”


    姚崇抬手扶额的动作变成双手捂脸。


    ——他这个丞相怕是当不下去了。


    【韦后一边防备着丞相们逼宫,一边安插自己的人手,让自己的兄长侄子与驸马们统领兵马,城中六街。】


    【当然,远在千里之外的李显的庶长子,害死李重润的李重福她也没忘记,让心腹之人领了五百人去监视李重福。】


    【做完这一切,朝中大事便尽落韦后手中。】


    【但韦后毕竟是韦后,她太清楚执掌朝政不能一味打压,要铁腕手段,也要怀柔拉拢,这样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


    【所以她掌权之后并没有迫害上官婉儿,尽管是因为上官婉儿的阻止,李显才没能立安乐为皇太女。】


    天幕之下,上官婉儿微微一愣。


    ——韦后竟然没有清算她?


    安乐凤目轻眯。


    ——阿娘委实大度,连背叛她们的人都会重新重用。


    但上官婉儿能背叛她们一次,便能背叛第二次!


    【韦后不仅没有加害上官婉儿,反而对上官婉儿委以重用,而经常与自己唱反调的小姑子太平公主,也被她拉拢示好,就连相王李旦她都没忘记,一并拉拢着参与朝政。】


    【因为她知道,她看似大权独揽,但现在的她的地位并不稳固,她需要李唐宗室的支持,才能与朝臣相抗衡。】


    【她不是她婆婆,有着掌控朝政数十年的经历,能让朝臣对她马首是瞻,她只能对宗室们做出妥协,从而让宗室们支持她,乃至成为她的靠山。】


    天幕之上,韦后放下身段,宴请太平婉儿与李旦。


    “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韦后温和道,“这江山与二娘四郎婉儿共坐,才能坐得稳。”


    太平懒懒挑眉。


    李旦诚惶诚恐。


    婉儿秀眉微动。


    安乐公主强压怒火。


    ——这些人个个是隐患,纵然拉拢,也不会跟阿娘一心。


    【她甚至怕激怒朝臣与宗室,而不得不暂时放弃立安乐为皇太女,她与上官婉儿太平公主三人联合起了一份遗诏,立李显的幼子李重茂为皇太女,让相王李旦辅政,她以皇太后的身份摄政,以此来平衡各方面的势力③。】


    【扪心自问,她已经做到她所能做到的极限。】


    【只可惜,她的这次极限操作并不能改变她与安乐公主的命运,她所拉拢的,她所委以重用的人,又一次背叛了她。】


    天幕之下,安乐冷笑。


    ——果然,这些人从来信不得。


    无论是她的姑母太平公主也好,阻止父皇立她的上官婉儿也罢,甚至于四叔李显,他们从来与她们母女不一心。


    在他们眼里,皇位是一块肥肉,一块只能被李氏男人吞咽的肥肉,而不是她们母女!


    祖母屠戮李唐宗室的手段或许毒辣残忍,但却是最有效果的。


    当能与你争权夺势的人全部消失,只剩下你一人时,朝臣宗室们要么揭竿而起,要么捏着鼻子认下你。


    揭竿而起她不怕,若这万里江山不能为她所握,那么改朝换代又何妨?!


    她被冠以毒杀阿耶的罪名,被头颅高悬闹市,被百年后的史官们描绘成为了爱情才滋生野心的蠢货,世人从不以温柔慈爱待她,她凭什么要大爱无疆回报世人!


    ——若此生仍不能得偿所愿登基为帝,她必会拉上那些所谓的亲眷一同下地狱!


    她不配拥有的东西,别人更不配!


    “四郎,我不恨阿娘。”


    韦香儿轻轻摇头。


    有人杀了她儿子,有人杀了她,将她的族人屠之一空。


    这条争权夺势的路,她自始至终只有丈夫与女儿。


    她不计前嫌提拔的人会背叛她。


    她放下身段拉拢的人会攻击她。


    她明明立志要学她婆婆,却连婆婆的无差别攻击,所有人都是她的工具她的踏板都没有学会。


    ——她与婆婆最大的差别,是她心里对亲情对友情仍存在幻想。


    多么可笑的事情。


    韦后反握着李显的手,一字一顿道,“我与你一起寻阿娘。”


    “阿娘的武周天下,只有我与裹儿才能传承下去。”


    ——因为只有她与裹儿,才是发自内心认同女子可为继承人,女子可登基为帝,女子可治理好天下九州。


    作者有话说:


    韦后:放弃幻想,准备战斗


    有一说一,韦后真的是大写的惨


    好不容易跟李显苦尽甘来,但唯一的儿子被婆婆噶了,好不容易熬死婆婆老公登基了,李显没当几天皇帝也噶了,她就各种极限操作,召丞相们入宫,提防丞相兵变,再召集卫士戍卫皇城,让兄长侄子们日夜巡逻,对于李唐宗室该拉拢拉拢,让李旦辅政,让太平参政,不计前嫌重用上官婉儿,然并卵,被李三太平和婉儿联手背刺orz


    被这三个人联手搞死,韦后也是很有牌面了orz


    ①:《旧唐书·本纪·卷七 》:时安乐公主志欲皇后临朝称制,而求立为皇太女,自是与后合谋进鸩。六月壬午,帝遇毒,崩于神龙殿,年五十五。


    《新唐书·卷五·本纪第五》:景云元年六月壬午,韦皇后弑中宗,矫诏立温王重茂为皇太子。


    《资治通鉴》:安乐公主欲韦后临朝,自为皇太女;乃相与合谋,于饼餤中进毒。六月,壬午,中宗崩于神龙殿。


    ②:《旧唐书·本纪·卷七 》:秘不发丧,皇后亲总庶政。癸未,以刑部尚书裴谈、工部尚书张锡并同中书门下三品,依旧东都留守。吏部尚书张喜福、中书侍郎岑羲、吏部侍郎崔湜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又命左右金吾卫大将军赵承恩、右监门大将军薛简帅兵五百人往均州,备谯王重福。


    《新唐书·卷五·本纪第五》:以刑部尚书裴谈、工部尚书张锡同中书门下三品;吏部尚书张嘉福、中书侍郎岑羲、吏部侍郎崔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发诸府兵五万屯京师,以韦温总知内外兵马。甲申,乃发丧。又矫遗诏,自立为皇太后。


    《资治通鉴》:韦后秘不发丧,自总庶政。癸未,召诸宰相入禁中,征诸府兵五万人屯京城…将兵五百人驰驿戍均州,以备谯王重福。


    ③:《旧唐书·本纪·卷七 》:以安国相王旦为太子太师。进封雍王守礼为邠王,寿春郡王成器为宋王,宗正卿晋封新兴王。丁亥,皇太子即帝位于柩前,时年十六。皇太后韦氏临朝称制,大赦天下。


    《新唐书·卷五·本纪第五》:皇太子即皇帝位,以睿宗参谋政事,大赦,改元曰唐隆。太后临朝摄政,罢睿宗参谋政事,以为太尉。封嗣雍王守礼为邠王,寿春郡王成器宋王。丁亥,温王妃陆氏为皇后。


    《资治通鉴》:太平公主与上官昭容谋草遗制,立温王重茂为皇太子,皇后知政事,相王旦参谋政事…进相王旦为太尉,雍王守礼为幽王,寿春王成器为宋王。


    第95章 安乐公主


    所有公主开府治事,视同亲王。


    【古人说一命二运三风水, 以前up主不信,但历史看多了,发现这句话真的有道理。】


    【而韦后, 就是最简单的例子。】


    【出身京兆韦氏,京兆韦杜, 去天尺三的那个韦。】


    【所以韦后的命是不错的, 在一命里面, 她占到了命。】


    【这种出身, 又生了一张艳丽的脸,一颗精于算计的心,哪怕她不嫁给李显, 她过得也不会差。】


    天幕之下,出现少女韦后的身影。


    般般入画, 自成风流, 哪怕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有大把的男人想将她娶回家珍藏。


    男人就是如此肤浅而又如此直白的视觉动物。


    【但在运气方面, 韦后的运气可谓是一直不好。】


    【她武皇选中,做了李显的太子妃,上个太子妃被赐死,她这个太子妃做得战战兢兢。】


    【好在她的确有手段, 不仅收拢了李显的心,与李显武皇处得也不错, 所以才能让自己的儿子刚出生便被李治立为皇太孙。】


    【她算是用自己的手段与能力硬生生改了自己的命。】


    天幕之下,李显与韦后逗弄着襁褓中的李重润,脸上洋溢着幸福恬淡的笑容。


    【李治身体不好, 而自己的丈夫被立为皇太子, 自己的儿子被立为皇太孙, 正常人走到这一步,等待她的是皇后,太后,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但韦后的运气真的不好。】


    【等待她的不是皇后太后,而是李显被废,她被连累,流放房州一十四年。】


    天幕之上,景象再换。


    方才在富丽堂皇宫殿中逗弄着皇太孙的太子妃摇身一变,成了流放之地一身布衣的农妇,不仅终日为生计发愁,还要养育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安抚随时都有可能拔剑自杀的丈夫。


    “仙蕙,饭做好了,给裹儿穿衣服带她来吃饭。”


    韦香儿一边盛饭,一边吩咐院子里玩泥巴的女儿。


    “哎,来了。”


    李仙蕙脆生生应了一声。


    烧火的李重润把锅底下的火弄灭,抬手拍了拍身上的灰,“我去喊阿耶来吃饭。”


    “快去快回。”


    韦香儿嘱咐了一句,“若有人与你搭话,不必理他。”


    “近日东都又乱了起来,我们万不可能让人抓到把柄。”


    “我知道了。”


    李重润笑眼弯弯,“我不会让人抓到把柄的。”


    【在这十四年里,哪怕韦后远离东都洛阳,但东都洛阳发生的事情也时常会波及到她与李显。】


    【比如说每个谋逆造反的宗室都会打着李显的旗号来招兵买马,来对抗武皇的武周江山。】


    【这种情况下,武皇会怎么想?而李显又有什么样的下场?up主哪怕不说,宝宝们都能想得到。】


    天幕之下,李显拔剑自刎。


    韦后连忙去夺李显手里的长剑,“三郎!”


    “快放下,别吓到孩子们!”


    小小的茅草屋,孩童们哭成一团。


    “香儿,我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李显放声大哭,哭得比孩子们更大声。


    “重润,带你的妹妹们出去玩。”


    韦后按着李显的手,吩咐李重润。


    李重润连忙回神,一手抱着李裹儿,一手牵着李仙穗,“别哭了,阿兄带你们出去玩。”


    “想不想要萤火虫?还有烤蚂蚱?”


    “你们不哭了,阿兄便给你们捉萤火虫,烤蚂蚱。”


    女儿们被儿子带走,韦后用尽全力夺下李显手里的佩剑,“三郎,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我们今日之祸,未必不是我们未来之福。”


    “为什么他们不打着别人的旗号来谋反,而是打着三郎的旗号?”


    “是因为在宗室,乃至在天下人心里,三郎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所以他们才会打着三郎的旗号,拥立三郎为帝。”


    韦后把佩剑丢在一边,将李显抱在怀里温柔安抚,“只要三郎熬过这段时日,未来的九州天下便是三郎的囊中之物。”


    “真、真的吗?”


    李显泪眼朦胧。


    “当然是真的。”


    韦后轻轻擦拭着李显脸上的泪,“我何时骗过三郎?”


    “阿娘已上了年龄,能掌控朝政多久?”


    “而四郎与武家人有血海深仇,哪怕为了保全武家,阿娘都不会立四郎为太子。”


    “阿娘只能立你。”


    韦后眸色微深,动作极尽温柔,“三郎,且等着吧,总有一日,阿娘会遣人接你还京。”


    【丝毫不夸张地说,在这段流放岁月里,如果没有韦后,李显根本撑不下来。】


    【因为有了韦后,李显才能熬下来,才能等到武皇派人接他回京。】


    【而韦后,也终于能苦尽甘来。】


    天幕之上,李显携韦后坐上马车。


    流放之地的小茅屋渐行渐远,官道的平坦开阔在他们眼前铺开。


    “香儿,我必不负你。”


    李显握着韦后的手,激动说道,“若我能为江山之主,则江山与你共坐。”


    【但韦后真的苦尽甘来了吗?】


    【并没有。】


    【她唯一的儿子死于庶子李重福的告密,她的女儿受惊吓难产而死。】


    天幕之上,是韦后撕心裂肺的哭喊——


    “重润!”


    “仙蕙!”


    天幕之下,九州百姓长长叹气——


    “别的不说,这位韦后着实惨了点。”


    “是啊,好不容易把太子妃的位置坐稳,结果太子登基没几天就被流放在外。”


    “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不成,一边带孩子,一边还得安慰没用的丈夫。”


    “要是换个性格软弱的,只怕比太子更早抹脖子。”


    “终于从流放之地熬出头吧,唯一的儿子又被杀了,女儿还一尸两命。”


    “别的不说,就冲她这经历,她没疯都是心智坚定。”


    “是啊,不能怪她一定要立安乐为皇太女,换成我,我也立安乐。”


    “没有她,太子早死了,凭什么熬出头了,以后坐江山的要换成害死她儿子的人?”


    “我害死了她唯一的儿子?”


    武皇眼皮微抬,不置可否,“她不是还有女儿么?”


    “儿子不死,女儿如何上位?”


    上官婉儿眼观鼻,鼻观心,没有接话。


    她知道韦氏的不易,更知道李显能有今日全靠韦氏一力支撑,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是另外一回事。


    那些惨剧一幕幕摆在自己眼前,那种眼睁睁看着孩子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的无力,足以让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为之痛惜,以至于让她恍惚间有些明白韦后为什么一定要立安乐为皇太女的行为。


    ——不甘,不平,又或者说赌上身家性命乃至九族性命与屡次戏弄她的天命斗。


    凭什么她历尽千辛万苦,甚至死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才熬出来的九州之主的位置,要拱手让给害死她儿子的人?!


    “重润……仙蕙。”


    长宁红了眼眶。


    “阿娘太苦了。”


    长宁扑在杨慎交怀里,轻啜出声。


    杨慎交轻抚着她的发,轻叹一声温声安抚,“一切都还来得及。”


    “无论是阿娘的命运,还是我们的。”


    武崇训看长宁杨慎交的夫妻情深,不由自主往安乐身边走了走。


    ——若是安乐也如长宁那般悲痛落泪,他定会如杨慎交那般安慰安乐。


    不,他会比杨慎交做得更好。


    长宁身材娇小,而杨慎交颇为高大,这样抱着并不舒服,他与安乐就不一样了,安乐比长宁高些,而他也没有杨慎交那般魁梧,他知道怎么抱安乐会让安乐更舒服,更知道安乐喜欢什么样的姿势。


    ——安乐不喜欢整个人被包裹在怀里的感觉,而是更喜欢她为主导的拥抱。


    武崇训走向安乐,调整好姿势,静待安乐投怀送抱。


    但他忽略了安乐与长宁的性格完全不同。


    长宁小鸟依人,而安乐乖戾多变,阿娘的惨剧一幕幕在天幕上演,安乐静静抬眸看着,没有哭,眼底的悲伤也不多,多的是不甘和恨意。


    但恨意与不甘一闪而过,须臾之间,她仍是张扬跋扈的安乐郡主。


    “阿姐如何了?”


    她问身边的侍女。


    侍女忙不迭去问给长宁接生的稳婆。


    “郡主虽吃了些苦头,但性命保住了。”


    侍女小跑过来回话,声音哽咽,“只是……只是孩子怕是保不住。”


    安乐稍稍松了一口气,“孩子有什么要紧的?”


    “只要阿姐活着,想要多少孩子便能有多少孩子。”


    “……”


    好的,他知道他的郡主殿下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安抚。


    她习惯了独面一切,习惯了悲伤轻易宣出口。


    武崇训叹了口气。


    但他还是走上前,轻轻握住安乐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武崇训道,“裹儿,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直到死在兵变的那一日。


    【有一个说法,说重俊仙蕙死的那一日,韦后就已经疯了。】


    【但up主不认同这个说法。】


    【重俊仙蕙死后,韦后做事更冷静,也更清醒,甚至为了缓和与武皇张易之兄弟的矛盾,还让李显上书封张易之兄弟为王。】


    【她彻底蛰伏下来,静待时机,因为她知道,武皇终究会死,而李显,也有位尊九五的那一日,只要那一日能到来,她依旧是与李显共掌江山的皇后,甚至能更进一步,与她的婆婆一样登基为帝。】


    【这一次她没有等太久,那一天很快到来了——丞相张柬之崔玄暐等人兵变逼宫,一代女皇就此走下政治舞台①。】


    天幕之上,垂垂老矣的武皇慢慢合上眼,“你们……很好。”


    天幕之下,武皇眼皮微抬。


    ——张柬之?崔玄暐?


    的确是忠心李唐的两位重臣。


    一个是别人推荐她提拔的,另一个是她亲手提拔的人。


    两个人都被她委以重用,而两个人也都背叛了她。


    【但背叛武皇的人显然不止这两个,她的子女也在其中。】


    【李显率左右羽林军冲入禁中,诛杀二张②。】


    武皇凤目轻眯,“三郎?”


    上官婉儿手指微紧,笔尖在宣旨上拖出一团墨迹。


    武皇淡淡扫了她一眼,又将视线移回天幕。


    【武皇退位,武周灭亡,李唐复辟。】


    【因诛杀二张维护李唐社稷有功,太平被封为镇国太平公主,李旦被封为安国相王,张柬之等人也被大封特封,韦后与李显彻底迎来自己掌权的时代③。】


    天幕之上,李显登基,韦后封后,场面恢弘而壮丽。


    但恢弘壮丽的场面并没有让九州百姓为韦后感到高兴,感叹她终于苦尽甘来,反而有种眼见她高楼起,眼见她楼塌了的叹息不安。


    ——现在花团锦簇的热烈,终究抵不过未来身死族灭的凄凉。


    【这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旧唐书》说李显是率领左右羽林卫冲入禁宫,但后来的《资治通鉴》说李显不敢兵变,别人都冲进去了,他还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后来是驸马把他抱上马,他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去逼宫④。】


    【一个是主动兵变,一个懦弱怕事赶鸭子上架,咱就是说,《资治通鉴》是不是跟李唐皇帝们有仇?逮着机会就照死里黑李唐的皇帝们?】


    【看完李显的举动,我们再来看李旦与太平。】


    【二张死后朝臣们怕再生突变,李旦统率南牙兵马捉拿二张的爪牙,至于太平公主,则记载得非常含糊,但不可否认的是,兄妹俩都是有功之臣,于是一个封安国相王,一个封镇国太平公主。】


    【而张柬之逼宫成功,妥妥的从龙之功,所以他们人人加官进爵,在朝堂上形成一股足以对抗皇权的势力。】


    天幕之上,李显与韦后推行新政。


    但他的政策完全被驳回,哪怕身为天子,也要看臣子的脸色。


    ——他是一个被臣子推上皇位的天子,他在一群拥有从龙之功的臣子们面前立不起君主之威。


    【这些臣子能把李显推上皇位,就能把李旦或者其他人推上皇位。】


    【为了削弱李显的势力,这些人手底下的人用吕产吕碌打比方,建议他们把武家人全噶了⑤。】


    【看过我之前的视频就知道,吕家人从无谋反之意,所以噶武家人的提议就很明显,李显在朝中本来就没什么根基,如果武家人噶了,李显就是光杆司令。】


    【但这些人到底比陈平周勃多了那么一丢丢良心,而韦后与李显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傀儡,所以他们想要噶武家人的想法并没有实现。】


    【对于足以威胁皇权的这些人,韦后李显不能得罪,但更不能放任,如何解决这些人,成了李显与韦后掌权之后遇到的第一个问题。】


    天幕之上,李显长长叹气。


    “三郎不必叹气,我有法子。”


    韦后悠悠一笑,眸光微深,“他们不就是想要权吗?给他们。”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他们会死于他们所求的权势之上。”


    【不得不说韦后真的很擅长玩弄权术,在打击这五个人的事情上,她的操作堪称惊艳。】


    【她先把这五个人封为郡王,削去他们的丞相之权,没了丞相之权,再削去兵力,这些人便只能任由韦后拿捏,然后该贬贬,该杀杀,威胁皇权的五王不复存在。】


    【当然,在削弱这五王的势力的时候,咱们的韦后再次充当了反面人物。】


    【宝宝们就能在史书看到各种记载,什么韦后进谗言啊,什么韦后排除异己啊,总之锅全在韦后身上,而中宗李显就是眼睁睁看着忠臣被贬而毫无卵用的傀儡皇帝,短短几句话把李显与韦后黑了个彻底。】


    【不过黑归黑,权势是骗不了人的,威胁皇权的权臣全部被清理,朝政终于被韦后与李显握在手中。】


    【放眼天下,除了太平与李旦对他们还有一定威胁外,剩下再无人能威胁到他们的统治,他们终于能安心坐在皇位上,开启自己的新政,也开始为女儿安乐公主铺路。】


    【史书有言,长宁安乐两公主给卫士,掌兵权。】


    【是的,宝宝们没有看错,平阳昭公主累死累活打下大片江山,到最后仍因女子身份而被罢黜兵权,但在李显这里,他把历代皇帝极为吝啬的兵权轻而易举交到女儿的手中。】


    【而他为女儿铺的路也不仅于此,神龙年间,长宁、安乐、宜城、新都、定安、金城凡七公主,皆开府置官属,视亲王。】


    【他是真真切切在为女儿上位在铺路,而所有公主开府治事,视同亲王,便是他将女儿立为皇太女的第一步。】


    【哦,对了,这里需要提一嘴,为了让自己的女儿能名正言顺继承皇位,他给武皇上的尊号是则天大圣皇帝。】


    天幕之下,武皇瞳孔微缩。


    ——所以,她死后的尊号是皇帝?!


    作者有话说:


    武皇:好的,你仍然是我的好大儿!


    李显:阿娘贴贴!


    有一说一,李显真的是呕心沥血给妻子和女儿铺路,给武皇上皇帝封号,让女儿们掌兵权,开府治事视同亲王,如果不是死得太早,咱们历史上真的会出现一个皇太女orz


    小声说一句,我之前写吕后给鲁元铺路就有参考李显给安乐铺路的史料,古往今来给女儿铺路的皇帝,他是独一个。


    可惜死太早,皇帝不是自己的后人,后面的史书把他黑得体无完肤,明明是自己领兵逼宫,后面写成不敢去兵变,甚至被人抱上马不得不参与兵变,形象简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在我这里跟安乐力战而亡,改成描眉的时候被人砍死一个档次。


    对了,武皇的尊号为什么从皇帝变成皇后,宝宝们可以猜一下是谁的手笔~~


    ①:《旧唐书·列传·卷四十一》:兵至玄武门,彦范等奉太子斩关而入,兵士大噪。时则天在迎仙宫之集仙殿。斩易之、昌宗于廓下。


    ②:《旧唐书·本纪·卷六》:癸亥,麟台监张易之与弟司仆卿昌宗反,皇太子率左右羽林军桓彦范、敬晖等,以羽林兵入禁中诛之。


    ③:《旧唐书·列传·卷一百三十三》:神龙元年,预诛张易之谋有功,进号镇国太平公主,相王加号安国相王。


    《旧唐书·本纪·卷七》:以并州牧相王旦及太平公主有诛易之兄弟功,相王加号安国相王,进拜太尉、同凤阁鸾台三品;公主加号镇国太平公主,仍赐实封,通前满五千户。


    ④:《旧唐书·本纪·卷六》:皇太子率左右羽林军桓彦范、敬晖等,以羽林兵入禁中诛之。


    《资治通鉴》:同皎扶抱太子上马,从至玄武门,斩关而入。


    ⑤:《新唐书·列传第八》:长宁安乐二公主给卫士,环第十步一区,持兵呵卫,僭肖宫省。


    《新唐书·列传第八》:神龙时,与长宁、安乐、宜城、新都、定安、金城凡七公主,皆开府置官属,视亲王。


    ⑥:《旧唐书·本纪·卷六》:上天后尊号为则天大圣皇帝。…乙卯,追奠则天皇后曰天后圣帝。


    第96章 安乐公主


    野心勃勃,欲壑难填。


    作为一个前所未有的女皇帝, 她已做好自己的武周江山一世而亡的心理准备,尤其在立李显为皇太子之后,几乎是变相默认自己百年之后李显会改国号为李唐, 而不是延续她的武周。


    武周江山不复存在,那么她这个皇帝, 还会是皇帝吗?


    ——不会。


    她会重新变成李治的附庸, 以天后的身份与李治合葬。


    而关于她位尊九五的皇帝生涯, 则会被史官们隐去, 或者以春秋笔法来描绘,写成一个改头换尾的故事。


    一如曾经力挽狂澜拯救大汉王朝于水火的吕后,后人不会称赞她, 她的下场是被世人骂做毒妇,满族皆灭, 甚至被废去祭祀。


    ——这就是没有自己嫡系继承人的下场。


    未来的李唐皇帝仍是她的子嗣, 她会比吕后好很多,不会被清算, 不会被废去祭祀,但也仅限于此。


    那是她李唐的继承人,不是她武周的,她的武周会与她的崩逝而一同灭亡, 九州天下再次扬起李唐的旗帜。


    一切的一切,她都能猜得到。


    她唯独没有猜到的, 是她的儿子竟然给她上的是皇帝尊号,而不是天后皇后太后。


    ——她是以则天大圣皇帝的身份葬入皇陵的。


    武皇呼吸微微一紧,扶着侍女的手站起身。


    她清楚知道李显给她上皇帝的尊号不单单是为她, 更是为了给安乐铺路, 但她心情依旧颇为复杂, 那是一种明明自己已经做到人亡政息的准备,但结果却是她的存在她的政策全部保留了下来,乃至她的思想都得以保留。


    ——在这个女人天然依附男人仰仗男人的世界,女人完全可以以自己的力量鼎立于天地之间。


    野心不是男人的专属,女人也可以位尊九五。


    只要给她们与男人一样的机会,她们完全可以交出一份比男人更令人满意的答卷。


    【别的不说,则天大圣皇帝的名头摆在这儿,就能堵住无数悠悠之口。】


    【你说女人不能当皇帝,但武皇不仅是女人,还是太宗皇帝的女人,之后才嫁给高宗皇帝的,她这样的身份都能当皇帝,凭什么天子之女不能当皇帝?】


    【你说情况不一样,武皇是李显的阿娘,是李家的媳妇,是代管李唐江山,等她老了,就会把江山还给李家人,所以江山还是李家的,不会流落到外人手中。】


    【可安乐就不一样了,她是外嫁女,是别人的儿媳妇,她的孩子是她丈夫的孩子,不是李家人,皇位传给她,就是把万里江山拱手相送。】


    【这个问题好解决得很啊,让安乐去父留女不就行了?让安乐不嫁人不就行了?】


    【只要不嫁人,她就永远是李家人,只要她的孩子没爹,那她的孩子也是李家人。】


    【而且这里牵扯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就是up主刚才讲过的问题,真正传宗接代的人是女人,而不是男人。】


    【孔家人测了不到二十个男人就测出了三个祖宗,可见男人的基因不紧不稳定,还容易从根上出问题,但女人就不一样了,男人无法确定自己妻子生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女人完全没有这个顾虑,她十月怀胎的骨肉肯定是她的骨肉。】


    天幕之下,九州百姓陷入沉默——


    这话,似乎没毛病。


    女人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血脉被混淆,而男人则要严防死守自己被戴绿帽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的确是女人在传宗接代。


    但这种事实完全超出他们的认知,将千百年的传统与宗法体制踩得粉碎,更是将男人贬得一文不值。


    ——如果传宗接代的是男人而不是女人,那么嫁娶的意义是什么?是为了让不能传宗接代的男人能有一个女人来传宗接代?


    多么可笑!


    “就是这个道理。”


    李显有些激动,“裹儿生的才是我们的骨肉,身上才流着我们的血。”


    “至于重福重俊乃至重茂的妻子所生的孩子,谁能保证一定是他们的孩子?”


    “香儿,天幕是在帮我们!”


    “阿娘看到这些东西,必会支持立裹儿为皇太女!”


    韦香儿却没有李显这么乐观,“三郎,天幕方才说你兵变逼宫,让阿娘不得不退位,将万里江山传给你。”


    “这……”


    李显声音微微一顿,脸上有一瞬的忧虑。


    但很快,他找到问题的关键点,“逼宫的不止我一人,四郎二娘也参与其中。”


    “阿娘只剩下我们三个孩子,我们三个皆参与此事。”


    “而我,却是给阿娘上了帝号的人,让她以皇帝的身份流传后世。”


    李显敏锐捕捉到武皇真正在意的是什么,“若阿娘为兵变之事废我而改立四郎,四郎未必会给阿娘上帝号。”


    “而四郎与武家人的关系更是水火不容,四郎若掌权,武家人必然无人生还。”


    “我是阿娘最好的选择。”


    李显抬眸看向武皇所在的宫殿。


    【捋清这层关系之后,我们就能发现李显与韦后的选择非常具有前瞻性。】


    【他们放弃了要借女人才能传宗接代的儿子,而是选择了女儿,为女儿去铺路。】


    【而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安乐公主,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她选的两位驸马都很有技巧性,第一位驸马是武三思的次子武崇训,第二位驸马是武承嗣的次子武延秀。】


    【熟读唐史的宝宝们都知道,武三思与武承嗣是武家竞争太子的热门人选,在武皇执政期间,两人权势滔天,风头无两,把皇嗣李旦搞得灰头土脸,差点没命。】


    天幕之上,出现武三思与武承嗣的身影,一个张扬,一个跋扈,只差把我是反派权臣写在脸上。


    天幕之下,武三思一言难尽。


    ——倒也不必这般丑化他们。


    姑母虽是亲姑母,但与他们父亲的关系并不好,甚至他们父亲的死都是姑母的手笔。


    这种关系摆在这儿,他们若没有几分真本事,姑母怎么可能容得下他们?让他们一手遮天?


    事实上,他们与酷吏一样,是姑母手里最为锋利的剑,为姑母清扫一切不利于她的东西。


    只是这把剑用得久了,姑母为数不多的良心便对他们生了几分聊胜于无的亲情,不再以他们为剑,而是选择了重用酷吏来保护他们。


    当然,姑母对他们的情分并不多,仅限于一把用得趁手的剑,会在顺手的时候保他们一把,但当他们违逆她的心思,她顷刻间便会让他们知晓什么叫圣人之威。


    ——延基的死便是最好的例子,而承嗣更是因为姑母立了李显为太子,他再无登上储君的希望而忧愤而死。


    武三思心有戚戚。


    【安乐公主选这俩人的儿子为驸马,用意可见一斑。】


    【其他朝臣是李唐的拥护者,哪怕是受武皇所提拔的臣子,他们心里真正效忠的也是李唐,而不是武皇的武周。】


    【现在听命于武皇,一是因为武皇为天下掌权人,逆她者亡,二是因为宗族的那一套,觉得武皇早晚要还位于李显,李显登基为帝,天下便能恢复李唐正统,所以他们没必要在这个时候与武皇硬刚,为了三五年的统治把身价性命乃至九族性命全部压进去。】


    天幕之下,安乐抬眉问杨慎交,“姐夫也是这般想的?”


    “以前是,现在不是。”


    杨慎交不卑不亢,“我既为你阿姐的驸马,便与你阿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你阿姐的生死荣辱,又系于阿爷阿娘乃至你的身上。”


    “所以,我必会鼎力相助于你。”


    杨慎交看了眼怀里的长宁,眼底闪过一抹不忍,“因为我不想让你阿姐落一个凄凉下场。”


    安乐长眉微动。


    “裹儿,我也一样。”


    武崇训伸手去牵安乐的手,“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是阿爷阿娘的嫡女,重复重俊他们给你提鞋都不配,凭什么他们能为太子,而不是你?”


    “阿耶若为天子,国之储君便该是你的位置!”


    【与其他朝臣不一样,武家出了个武皇,而武家人的权势也来自于武皇,所以当储君梦破碎之后,他们是迫不及待想让自己家再出一个武皇的,哪怕是自己的儿媳也行。】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武家人空前支持儿媳们争夺皇太女之位,甚至不惜一切手段为自己的儿媳清扫登基的障碍,一如他们为武皇做过的事情。】


    天幕之上,武三思冷眼瞧着与李显吵得分外激烈的朝臣。


    下朝之后,他的心腹送来一沓又一沓的账目,“大王请看。”


    “不止朝臣,就连太子的把柄都在其中。”


    武三思翻开心腹呈上来的东西,挑眉凉凉一笑,“这些人呐,就是想不开。”


    “已经出过一位女皇了,再出一位女皇又能怎样?”


    “犯得着为了这些事情把九族性命全交代了?”


    【武三思父子为安乐公主冲锋陷阵,吸引全部火力,最后被李重俊兵变诛杀。】


    武三思:“……”


    好的,先下手为强这个道理他懂。


    不就是抢在李重俊之前把李重俊杀了吗?杀人这种事情他可太熟了!


    至于要不要痛改前非不再当安乐公主的手中剑的事情,他则想都没想过。


    ——安乐若为储君,便意味着他的孙子是未来天子,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放弃!


    【武三思父子撞了南墙不回头,后面的武延秀虽吸取了他俩的经验,但并不多,被安乐公主安排的人三两句话便挑拨得生出夺位之心,又是豢养卫士,又是为安乐公主造势,最后与安乐公主一起战死在内宅。】


    武延秀纵马狂奔的动作微微一顿,瞬间悟了——


    战死在内宅?


    一定是他豢养的卫士不够多!


    若是他的兵力足够多,必能反败为胜,将裹儿推上皇位,而不是与裹儿一同死在宫变之中!


    【能找到这两位驸马,并将这两位驸马调教成自己手里最趁手的枪,安乐公主绝对不是一个漂亮草包。】


    【她与韦后一样,有生于天家皇室的命,她的出身让她注定不会平凡,而她的野心也不允许她一生碌碌无为,于是她与韦后一样,终其一生都在与命运做抗争。】


    【只可惜,在运气这种事情上,她同样与韦后一样,运气从不在她。】


    【无论她怎样努力,怎样机关算计,都逃不过一句天意弄人。】


    “国之储君本就该是我的位置。”


    安乐任由武崇训握着自己的手,抬头看着天幕,“天意弄人?”


    “不,是阿爷阿娘不够狠。”


    若他们能如祖母一样狠下心,清除一切反对自己的声音,那些人又怎会有机会发动兵变?


    【李显爱才,更重视情分,在上官婉儿公然以死相逼后,他暂时放弃立安乐公主为皇太女,准备缓一缓再把立皇太女的事情提上日程。】


    【可惜这一缓,他便再也没能睁开眼。】


    【景龙四年六月壬午日,李显崩逝,史料记载是被人毒杀,下毒人是韦后与安乐。】


    天幕之下,九州天下摇头叹息——


    “断然不会是太子妃与安乐郡主的手笔。”


    “太子是她们母女的支撑,是她们赖以掌权的理由,她们怎么可能毒杀太子?”


    【李显的突然暴毙让韦后再一次极限操作,控制丞相,调集人马,让兄长侄子驸马们巡视禁宫,让相王李旦与太平公主一同辅政,以平衡各方势力。】


    【她又一次用自己的急智与手段与命运相抗,但命运从不眷顾她,以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李显毒发身亡的二十一天后,李旦之子李隆基与太平公主发动宫变,上官婉儿为内应,韦后与安乐公主死于乱军之中,尸首分离,头颅高悬。】


    安乐眸光微冷,瞬间看向杨慎交。


    “放心。”


    视线相交,杨慎交向安乐拱手。


    ——他断然不会让这些人害完阿娘再来害他的妻女!


    杨慎交松开长宁,阴冷眸色有一瞬的温柔,“你先在这里陪裹儿,我很快回来。”


    “早去早回。”


    长宁眼眶微红。


    【我们以上帝视角看待这场宫变,就会发现韦后的操作无可指摘,她做到了她能做到的一切事情。】


    【她死于这场宫变并不是因为她没有能力,她是依附李显上位的花瓶,李显一死她的死期也跟着到来。】


    【她与安乐公主之所以死在这场兵变之中,是因为她与安乐公主差点运气,她万万没有想到上官婉儿太平公主会联合李隆基背叛自己。】


    【更因为她的手段不够狠辣,她对亲情友情都抱有幻想,她没有顶级政治家斩草除根的远见,所以才导致她与安乐公主的悲惨结局。】


    “裹儿,我们的命运一定可以改写。”


    武崇训抱了一下安乐,轻轻吻了下她额头,“我是武家人,有些事情我比姐夫更方便去做。”


    “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定会将你送上储君之位。”


    安乐乖戾眸色淡了一分,“我对你一直很放心。”


    ——以前是,现在也是。


    武崇训笑了一下,与杨慎交一同而去。


    武延秀刚入府,便看到步履匆匆的武崇训与杨慎交。


    若是在以前,他与安乐的关系没有被天幕挑明,他必然满面笑意问武崇训去哪,但现在武崇训与知晓他与安乐的关系,他再主动往他面前凑,便多少有些不知好歹。


    于是他略退一步,想着等武崇训走远之后再去寻安乐,然而万万没有想到武崇训比他更眼见,长腿一跨,便绕过回廊走到他面前,他无处可躲,只好笑了一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以平时亲密的口吻问道,“二兄这是要去哪?”


    询问的话刚刚出口,余光便瞥见武崇训身后杨慎交眼底的杀意腾腾,再联系天幕方才说的话,瞬间明白二人的目。


    ——先发制人,斩草除根。


    武延秀面上笑意微敛,声音微沉,“保重。”


    武崇训眯眼看着武延秀。


    ——这的确是一张堪称绝色的脸,也比他更能哄安乐开心。


    武崇训静了一瞬。


    片刻后,他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武延秀肩膀,“若我回不来,便替我好好为裹儿做事,莫叫她无人可用,被人欺负了去。”


    旁人说她野心勃勃欲壑难填,可他只觉得她不屈命运的模样分外可爱。


    她是公主,是天子之女,凭什么别人能当太子,而她不能当皇太女?


    作者有话说:


    安乐:阿耶为天子,我当为皇太女!


    李显:没毛病!


    韦后:没毛病!


    ①:《旧唐书·本纪·卷七 》:时安乐公主志欲皇后临朝称制,而求立为皇太女,自是与后合谋进鸩。六月壬午,帝遇毒,崩于神龙殿,年五十五。


    《新唐书·卷五·本纪第五》:景云元年六月壬午,韦皇后弑中宗,矫诏立温王重茂为皇太子。


    《资治通鉴》:安乐公主欲韦后临朝,自为皇太女;乃相与合谋,于饼餤中进毒。


    ②:《旧唐书·本纪第九》:上益自负,乃与太平公主谋之,公主喜,以子崇简从。


    《新唐书·列传·第八》:玄宗将诛韦氏,主与秘计,遣子崇简从。


    《资治通鉴》:及隆基入宫,昭容执烛帅宫人迎之,以制草示刘幽求。幽求为之言,隆基不许,斩于旗下。


    ③:《旧唐书·列传·第一百三十三》:及韦庶人败,延秀与公主在内宅,格战良久。


    《新唐书·卷八十三·列传第八》:临淄王诛庶人,主方览镜作眉,闻乱,走至右延明门,兵及,斩其首。


    《资治通鉴》:韦庶人惶惑走入飞骑营,为乱兵所害。安乐公主方照镜画眉,军士斩之。斩武延秀于肃章门外,斩内将军贺娄氏于太极殿西。


    第97章 安乐公主


    轰轰烈烈,至死方休。


    “放心。”


    武延秀深吸一口气, 眸色微沉。


    武崇训笑了笑,手扶佩剑,与杨慎交一同快步离开。


    武延秀慢慢放下手, 目送武崇训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待武崇训与杨慎交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收回视线, 向内院走去。


    内院之中, 是安乐与长宁几人在说话。


    大抵是天幕的话的确让这几位郡主震惊不已, 连与安乐关系不大好的义安此时都在其中, 神色凝重与安乐陈述利弊。


    “名声?”


    义安冷笑,“名声不过是男人用来驯养女人的手段罢了!”


    “古往今来,哪个贤良淑德的女子不是委曲求全一生, 才换来旁人的几句称赞。”


    “我才不要这种称赞。”


    “我要痛痛快快地活!”


    “裹儿,你若为些许名声便放过那些人, 那才是落入了男人的陷阱。”


    “你现在应该做的, 是将这些人斩草除根,让他们再不能威胁到你!”


    “斩草除根?”


    安乐抬眸看义安, “阿姐说得轻松,若将所有人一并除去,只怕下一个死于刀锋的人便是我。”


    义安不满,“难道你要给她们再次背叛你的机会?”


    “不, 她们不会再有这个机会。”


    安乐懒懒抬眉,“只是姑母是祖母最为宠爱的女儿, 而上官婉儿更是祖母的心腹,而今祖母仍在,我们不得不韬光养晦罢了。”


    “婉儿。”


    武皇垂眸淡淡看上官婉儿, “你是我最为心腹之人, 自幼跟随我左右, 受我耳濡目染,当与那些凡夫俗子大不相同。”


    上官婉儿呼吸微紧,搁下纸笔,俯身拜在武皇面前,“是婉儿浅薄,辜负了武皇的期待,错将顽石当璞玉。”


    她时常出入太平府上,更与李旦交情匪浅,自然是与李隆基打过交道的。


    那是一个颇有才干的少年,远胜李家其他儿郎,更非只知奢靡享受的安乐所能比拟之人,所以她选择李隆基而背叛韦后与安乐,实在再正常不过。


    至于李隆基过河拆桥的薄凉行为,她则完全没有想过。


    ——在她印象中,李隆基是一个锐意进取且宽和的少年,她想象不到他将她斩首祭旗的模样。


    “隆基不堪为帝,可裹儿难道便是天选之人吗?”


    上官婉儿抿了抿唇,慢慢抬起头,“圣人,您不止有两个儿子,您还有一个女儿!”


    “您的目光,您的期望,不应该只放在三郎与四郎身上。”


    “二娘机敏多谋,颇得您的真传,您什么时候能看一看二娘?”


    【韦后与安乐公主死于兵变,惨烈退出皇位之争,但上官婉儿与太平公主又笑到最后了吗?】


    【并没有。】


    【她们两个人的结局不比韦后安乐好到哪去,一个被李隆基斩首祭旗,另一个被李隆基赐死,一代女相与权倾天下的公主,就这么退出政治舞台。】


    天幕之上,出现上官婉儿与太平公主的身影。


    卫士长剑出鞘,鲜血染红旗帜,上官婉儿的头颅骨碌碌滚落在地,随后被一人揪着头发拎起头颅,扔到仍在抵抗的禁卫军队伍里,“上官婉儿已死,还不束手就擒!”


    景象再转,太平公主狼狈从荒山走下来,在卫士们的押送下回到自己的府邸。


    但府邸里等待她的不是锦衣玉食与金奴玉婢的伺候,而是鸩酒白绫与匕首——李隆基要她死。


    太平公主讥笑一声,手指缓缓拂过三件能要她性命的东西。


    片刻后,她取下白绫,摔在梁上,脚尖踢开矮几,身体荡悠悠挂着白绫上。


    “太平公主——薨了。”


    小宫人尖声唱喏。


    【我们纵观这段历史,就能发现女人在权力场上的举步维艰。】


    【不是每个人都有武皇的运气,有非她不可的李治,且身体孱弱愿意放权,让她二圣临朝,大权独揽,为自己以后的临朝称制乃至改朝换代打下坚定的基础。】


    【而自己又为李治诞下四个儿子,哪怕死了两个儿子,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


    【李显不听话?刚登基便想夺权?】


    【没关系,她大可废了李显再立李旦。】


    【李旦与武家人的关系差?有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也没关系,她可以废了李旦再把李显接回来。】


    【天时地利人和,武皇成为华夏史上唯一的女皇帝。】


    【绿江小说这么写都会被读者喷离谱的程度,但在她身上却无比契合。】


    【但韦后安乐太平完全没有武皇的条件。】


    【六八零年左右,韦后因长得漂亮被武皇选中,嫁给李显为太子妃。】


    【四年后李显登基,同年二月,刚当了五十五天的李显被武皇废为庐陵王,先后软禁于均州与房州。】


    天幕之上,一顶简陋的马车在禁卫的押送下行驶在荒凉小道。


    【韦后只做了五十五天的皇后,上面还有武皇这么厉害强势的婆婆,让她根本来不及积攒自己的人脉,就要陪李显在流放之地一待就是十四年。】


    【十四年后,她终于熬出头,但这个时候的武皇先有酷吏又有张氏兄弟,她依旧没有培养自己势力的机会,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哪怕百般小心,自己唯一的儿子却依旧死在宫斗夺嫡之中。】


    天幕之上,韦后抱着李重润的尸首,神色麻木,一句话也没有。


    【四年后,她再次熬出头,李显兵变,逼武皇退位,她终于能扬眉吐气,成为万里江山的皇后。】


    【尽管这个时候有五位权臣威胁皇权,李旦与太平尾大难甩,但对比她之前的日子,现在的她简直生活在天堂。】


    【所以这个时候她大刀阔斧与李显一起打压权臣,培养自己的势力,培养自己的亲信。】


    【所以后来的我们在史书上看到韦后任人唯亲,排除异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后。】


    【可当我们换一个角度来看,如果她成功了,后面继位的是她的骨血,那么她的这些行为便是重肃朝纲,再铸李唐君主的威严,是英明之主该有的杀伐果决。】


    【但她失败了,所以所有脏水泼在她身上,她是跳梁小丑,是目光短视,是构陷忠良。】


    “三郎这是要去哪?”


    武崇训缓缓勒马,从卫士身后走出,视线落在李隆基身上。


    李隆基凤目轻眯,环视武崇训身边卫士。


    大抵是来得匆忙,男人带的卫士并不多,与仓皇出逃的他不相上下,于是他眉梢轻挑,笑了起来,“二郎,本王乃是相王第三子,武皇亲封的临淄王,本王要去哪,难道还需要向你汇报?”


    “自然不需要向我汇报。”


    武崇训拇指推开腰侧佩剑,“没有诏令却私自出京,难道要学琅琊王越王他们那般,举兵谋反?”


    剑气划过长空。


    剑锋指向被亲卫簇拥着的李隆基。


    武崇训缓缓抬眉,视线与李隆基相撞,“临淄王谋逆作乱,罪不容诛!”


    “武皇有旨,斩其头颅,高悬南市!”


    “武崇训,你好大的胆子!”


    李隆基勃然大怒,“竟敢假传圣旨!”


    “动手!”


    “杀——”


    【言归正传,我们再将视线转回韦后身上,然后我们就会发现,韦后这个人着实有些晦气在身上。】


    【正当她热火朝天给提高所有公主待遇,给安乐公主铺路的时候,李显死了,死得突然而又蹊跷,这个时候的她满打满算在皇后的位置上才做了五年,根基完全不稳。】


    【对比她的婆婆武皇,我们就能发现她的根基有多浅薄——】


    【武皇650年再次入宫,655年得封皇后,这个时候的武皇便与李治一同参与朝政,其中李治亲舅长孙无忌的被流放就有她的参与。】


    【660年武皇与李治二圣临朝,683年12月李治驾崩,684年正月李显登基,同年二月李显被废,立李旦为傀儡皇帝,开启自己临朝称制的岁月。】


    【690年女皇登基,698年立李显为皇太子,705年政变退位。】


    【我们哪怕从忽略武皇前期的参政岁月,从二圣临朝开始算,二圣临朝22年,临朝称制17年,加在一起就是39年,在登基为帝之前,她已经有39年的掌权岁月,就这还不算她早期与李治一同掌政的岁月,如果连那10年都算上,那就是在登基之前她已经有了49年的铺垫,是韦后的十倍。】


    【武皇有49年的积累与铺垫,有李治的临终遗言,给她的掌权背书,哪怕死了俩儿子还有俩儿子供她折腾。】


    【我们再看韦后,满打满算只有五年的掌权时间,李显倒是跟她一条心,但是死得突然而诡异,话都没留下一句。而唯一的儿子呢,早就被武皇噶了,李显的其他儿子不是搞死她儿子的凶手,就是想搞死她和她女儿,这种情况下,她拿什么跟武皇比?】


    【根基不稳,老公早死,没有儿子,所以现在也有一个说法,是韦后李显被李隆基吃了绝户。】


    【在宗族制的封建男权社会,没有儿子,就意味着自己的家业会被在男主人百年之后拱手相送,所以这也是李隆基能宫变得如此顺利,后面又轻而易举掌控朝堂的一个原因之一。】


    【韦后已是绝户,无论她落得什么下场,都不会有后人为她鸣不平。】


    【当然,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背刺也是非常重要的原因。】


    【如果这两个人哪怕不帮韦后,而是中立状态,韦后与安乐的下场都不会这么惨。】


    “你说我只看到三郎与四郎,而看不到二娘。”


    武皇淡淡看着上官婉儿,神色不悲不喜,“那么二娘,又为储君之位做过什么努力?”


    “三思承嗣针对四郎时,二娘护着他们。”


    “我被逼退位,她依附三郎,得封镇国太平公主。”


    “三郎暴毙,她又依附隆基,去针对韦氏与裹儿。”


    “韦后与裹儿被隆基清理,她自己也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她从头到尾以李唐公主自居。”


    “哪怕我将她嫁到武家,她想做的也并不是武家儿媳,而是李氏的女儿。”


    “但既为李氏的女儿,她又为何生不出与裹儿一样的野心?”


    上官婉儿身体一僵。


    “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何一定要将她嫁给武家人?”


    武皇声音缓缓,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


    上官婉儿微微一愣,瞳孔骤然收缩。


    武皇慢慢合上眼,孤寂声音响在寂静大殿,“我将她嫁给武承嗣,从来不止是为了保护她。”


    上官婉儿身体一软,慢慢坐在冰冷地板。


    ——可惜她的二娘,从头到尾只想做李唐的公主。


    杨慎交翻身下马,伸手把血泊中的武崇训拉起来,“我来晚了,你没事吧?”


    “无碍。”


    武崇训轻轻摇头。


    出府之后,他与杨慎交兵分两路,一个去李隆基府邸,一个守在城门,他赌对了,李隆基正准备逃跑,幸亏他来得及时,这才将人拦了下来。


    只是他来得及,身上没着甲,带的人也不多,所有亲卫全部折进去,连他都受了重伤,这才勉强将那人头颅斩下。


    武崇训扶着杨慎交的胳膊,堪堪站稳身体,“收拾一下,入宫请……罪。”


    “圣人宣安乐郡主入宫觐见。”


    小宫人声音尖细。


    长宁心头一惊,下意识将安乐护在身后,“裹儿,你不能去。”


    “阿爷阿娘和阿兄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你若去了,怕是凶多吉少。”


    “不去,便是违抗圣人之命,现在便能凶多吉少。”


    义安抬手摇着团扇。


    长宁脸色顷刻间变得极为难看。


    安乐眯眼看了一眼义安。


    清凌凤目有些许威胁味道,义安眼皮微跳,态度这才好了些,“天幕把话说得这般明白,祖母这个是活召见裹儿,未必是坏事。”


    “你啊,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这……”


    长宁仍是一脸担忧,“可是阿耶阿娘和阿兄至今未归,你若是再一去不回,等仙蕙醒了,我该怎么向她交代?”


    “阿姐放心,我去去就回。”


    安乐拍了拍长宁手背,“祖母乃是千古唯一女皇,心胸见识远超常人,若有人能将她的武周江山延续下去,她未必肯将这人杀之泄愤。”


    长宁抿了抿唇。


    此时其他公主皆被安乐召集在一起,安乐一个一个看过去,声音不急不缓,“是封户五百的公主,还是开府治事翻手为云覆手雨的亲王,今日之后,便有分晓。”


    “但开府治事的亲王也有封户之别,是两千户,还是三千户,便看阿姐们自己的本事。”


    李隆基能团结自家兄弟,给她与阿娘致命一击,那么她与她的姐妹们,又为何不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需知郡主也有亲卫,而她们的丈夫们更是不乏掌兵权之人,若能联合起来,未必不能改天换日。


    义安郡主眉梢微挑,率先开口,“我有兵甲五十七人。”


    “我有七十二。”


    “我男人掌兵权,可偷他兵符调集禁卫两百人。”


    武延秀不甘人后,“武家也可征集亲卫一百余人。”


    “很好。”


    安乐瞧了一眼武延秀,笑了起来,“兵贵神速,这些人足够了。”


    心腹拿来地形图,安乐圈下几个地方,“要在祖母反应过来之前结束,否则等待我们的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她知道有更稳妥的办法,只需耐心再等几年,等到皇位是她阿耶的,她便能名正言顺除去那些人。


    但她不想再等,阿耶的身体等不起,李隆基并非坐以待毙之人,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更是随时都能将她置于死地的巨大威胁,变数这般多,她没有选择。


    要么身败名裂,要么行掌天下权。


    她安乐的一生,注定轰轰烈烈,至死方休。


    作者有话说:


    安乐:成王败寇,愿赌服输——我从不后悔我贪得无厌的野心。


    第98章 安乐公主


    将一切威胁诛杀于萌芽之中。


    第九十八掌


    安乐手上的筹码并不多。


    武皇执掌朝政五十多年, 太平公主参与朝政数十年,就连相王李旦也曾当过数年的挂号皇帝,哪怕被幽禁深宫, 私下也曾与朝臣们多有联系,与这些人相比, 她的人脉势力匮乏得可怜。


    正是因为这样, 她才不能有半点失误, 因为稍有不慎, 便是万劫不复。


    ——但她并不后悔自己的举动。


    富贵险中求。


    她宁愿轰轰烈烈地死,也不愿终日仰人鼻息,等待所谓的万无一失的机会的到来。


    夜幕降临, 安乐抬手一挥,“出发!”


    是夜, 公主们的亲卫与武家人的亲卫们汇聚在一起, 冲入李唐宗室的府邸。


    是夜,无数人在睡梦中惊醒, 张皇失措逃命,然后被卫士们毫不留情斩杀,头颅成为战胜品,被人捧着送入宫门。


    是夜, 安乐一身血色,入宫觐见武皇。


    【那安乐与韦后有没有更改命运的机会?】


    【当然有, 但是极其困难。】


    【首先要李显活得时间久,有足够的时间给她铺路。】


    【其次是太平公主上官婉儿不会背刺她们俩,不会让她们在睡梦中突然遭遇兵变。】


    【然后学习武皇的一视同仁手段, 既然目标是皇位, 那么其他东西都可以割舍, 李唐宗室只剩她们一脉,朝臣们便没有选择,只能拥立她们上位。】


    天幕之下,武皇轻嗤一笑。


    【但这三个条件极难达成。】


    【老李家的男人寿命都不长,太宗皇帝活了五十,高宗李治活了五十五,李显活了五十四岁,属于正常发挥了。】


    【武皇家虽然有长寿基因,但这个基因并没有传给李显,而是传给了李隆基,直接让他搞出了安史之乱,国都六陷天子九迁,再到后来的黄巢起义,天街踏尽公卿骨,辕门遍挂权贵头,让世家朝臣给摇摇欲坠的大唐江山一同陪葬。】


    天幕之下,朝臣世家们齐齐震惊——


    安史之乱也好,国都六陷天子九迁也罢,乱世之中能人辈出,正是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候。


    但后面的黄巢起义天街踏尽公卿骨辕门遍挂权贵头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意思是他们这些人全部死了?


    大唐没了,他们无一生还?!


    不,这不可能!


    他们怎么可能落到这种下场?!


    天家皇室往往会伴随着王朝的覆灭一同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但他们是臣子,与天家皇室不同,无论谁当了皇帝,总是需要臣子来帮忙治理国家的,所以他们完全可以改旗易帜,摇身一变从旧朝权贵变成新朝宠臣。


    最好的例子是太宗皇帝。


    当年太宗皇帝于晋阳起义,打下李唐万里江山,创建凌烟阁,以此纪念跟随他南征北战的功臣们。


    而凌烟阁供奉着的功臣之中,其中便不乏隋朝的旧臣。


    所以王朝的更迭对他们这些臣子来讲,只要多方下注,识时务者为俊杰,待新朝建立之后,他们依旧会得重用,而不是伴随着王朝的灭亡而一同消失。


    但天幕的话似乎与他们的过往认知完全不同。


    这位叫黄巢的反贼似乎完全与他们有深仇大恨一样,将他们与大唐一同杀死——天街踏尽公卿骨,辕门遍挂权贵头,这是何等惨烈的一种场景!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他们怀疑这是天幕故意恐吓他们的说辞,好让他们支持安乐公主与韦后的上位。


    但当惊恐之后的理智回归,他们知道绝无这种可能,天幕像是一个旁观者,以惋惜的口吻诉说着这些惨剧,似乎她与他们一样,并不想见到这种场景的发生。


    可惜神通如天幕也无力更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幕在九州大地上演,然后机缘巧合下,她将未来的战乱告诉他们,好让他们悬崖勒马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似乎就是这样。


    她仿佛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她只是单纯对过往历史做出梳理,然后整理其中兴衰成败,形成天幕的方式来警戒后人。


    她甚至没有明显的爱憎喜好,无论是武皇韦后安乐公主,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乃至造成安史之乱的元凶李隆基,她都是以悲悯叹息的态度去看待这一切。


    她肯定他们的成就,同情他们的遭遇,对于他们做下的荒唐事也并非一味去抨击,而是以旁观者角度去看待一切,抽丝剥茧捋清事实脉络之后,然后无不感慨地说一句,还有另外一种解决方式,可惜他们身在局中不知晓罢了。


    而他们,此时也在局中。


    更在左右历史棋局的三岔路口。


    是拥立胜利者李隆基上位,过上几年舒坦日子,然后他晚年搞出安史之乱,他们乃至他们的家族都给李唐江山陪葬。


    是将宗族礼法踏在脚下,承认女子也可以有继承权,能出一位女皇,便能再出一位皇太女,去死心塌地付佐安乐与韦后?


    又或者说,他们也可振臂一呼,将武周也好,李唐也罢,一同扫入历史长河。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们也可南面称孤,登基为帝。


    但在太平盛世,造反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好好的,不会跟着你冒着杀头灭族的风险造反,这样一来,你造反的队伍都拉不起来。


    拉不起队伍,收拢人心更是难于登天。


    你想登基为帝,别人也想,谁也不服谁的情况下,只会成为武皇的瓮中之鳖。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武皇对军队的掌控力绝对不是他们所能比拟的。


    当初李唐宗室们因不满武皇窃国而举事造反,个个声势浩大,兵锋直逼洛阳,但也个个被镇压,落个尸首分离的下场。


    颇得人心的李唐宗室尚落得这般下场,更何况在百姓之中毫无根基的他们?


    ——造反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造反不行,奉李隆基为主更是自寻死路,那么他们似乎只剩下一条路——


    承认安乐与韦后的合法性,让武皇不再是华夏史上唯一的女皇帝,让九州大地迎来一位又一位的女皇的统治。


    “圣人,安乐郡主杀临淄王相王寿春郡王。”


    女官小跑入殿,向武皇汇报。


    武皇眼皮微抬,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上官婉儿身上,“可惜,今日来的人仍不是二娘。”


    上官婉儿一言不发。


    ——直到今日,直到现在,武皇所期待的人仍是太平公主,而不是与自己又隔一层的安乐。


    太平府上的卫士远比安乐多,而她的驸马也是武家人,她若振臂一呼,武家人同样会支持她。


    但她没有。


    她还在筹划如何除去李隆基的时候,安乐已先她一步出手,将一切能威胁到自己的隐患诛杀于萌芽之中。


    ——当然,除了她与太平。


    安乐不及太平做事稳妥,不及太平八面玲珑,更不及太平多谋善断,但在对于权力的渴望与野心上,安乐远在太平之上。


    可安乐是天生便这般野心勃勃吗?


    天生便想将一切握于自己掌中吗?


    不是!


    是因为她有李显与韦氏的支持,是因为她的父母愿意将权利下放于她,更因为她的父母不顾一切也要为她铺路!


    可她的二娘呢?


    高宗皇帝只将她当无忧无虑的小公主看待,而武皇早期更是不许她参与朝政,是李显回京之后才慢慢让她进入权力中心,让她缓和武家人与李家人的恩怨!


    生于锦绣的小公主,从未被寄予厚望的小公主,如何能滋生出那般欲望与野心?


    上官婉儿静了一瞬。


    半息后,她慢慢直起腰,直视着主位之上的武皇,生平第一次,她与这位生杀予夺的皇帝有了分歧,“圣人言圣人对二娘的期许远不止于此,可圣人又何时与二娘说过圣人的期望?”


    “圣人在二娘刚诞下子嗣时杀二娘心爱之人,随后强迫二娘嫁入武家,成为武家儿媳,这样的圣人,要二娘如何敢去猜度圣人的心思?去猜测此时的圣人对自己寄予厚望?”


    “太子扶持自己的势力,被圣人废为庐陵王,在流放之地一待便是十四年。”


    “相王妻妾有妄言,圣人杀其妻妾,尸首无存。”


    “相王私下与朝臣接触,圣人废其子嗣亲王,将其幽禁宫门不得出。”


    “圣人如此防备他们对权力的渴望,二娘又如何敢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二娘并非没有野心,而是不敢。”


    “因为她知道,那是圣人的东西,圣人的逆鳞,触之即死。”


    武皇凤目轻眯。


    但她并没有打断上官婉儿的话,而是让她继续说完,“圣人的确对二娘寄予厚望,但二娘对圣人的期望一无所知,所以她不敢更不能去触摸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安乐郡主清楚知道自己的父母会无条件支持自己,而二娘知道的是天威难测,而她只是公主,所以她才会与安乐郡主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这不是二娘的错。”


    “当然,也不是圣人的错。”


    “是性格使然,性格决定命运。”


    武皇过于强势的性格让她不会甘于人下,她成为华夏史上唯一女皇是一种必然。


    而这种必然也会造成另外一种必然——子女离心,孤家寡人。


    与武皇相较,韦后的性格更显平和,她割舍不下亲情的牵绊,做不到平等把每一个孩子视为自己上位的棋子,所以她的失败是一种必然,成为不了第二个武皇。


    而她的这种性格也会造成另外一种必然,与世界为敌也会给自己的女儿铺路,所以她能养出野心勃勃的安乐郡主,而不是先自保再弄权的太平公主。


    “婉儿知道是婉儿僭越了。”


    上官婉儿笑了一下,“但这些话婉儿不吐不快,二娘——”


    “自己争过来的东西才叫权力。”


    但这一次,武皇却淡声打断她的话,“别人赐下的,是施舍,是随时都能被人取走的东西。”


    “隆基并非旦儿的长子,却能位尊九五,登基为帝。”


    “论其根本,是因为他主导的兵变,他杀韦氏与安乐,夺了显儿一脉的江山,所以他最后成了万里江山的主人。”


    “隆基是男人,他天然觉得万里江山是他的掌中之物。”


    “二娘是女人,天然被约束,被教育,野心是她不该滋生的东西。”


    “她虽是女人,更是我的女儿。”


    武皇直视着上官婉儿的眼睛,“世间所有对女人的桎梏已被我打破,野心不再是男人专属的东西,但她仍以李唐公主自居,以辅佐两位兄长为己任,最终被隆基过河拆桥,一条白绫结束自己的一生。”


    “诚然,你的话也有道理,是我没有对她直言期待,让她误以为自己不被期待。”


    “但身为我的女儿,这是一种她必须要经历的必然,若连自己母亲的心思都无法揣度,又如何将文臣武将的心思拿捏于掌中?”


    “千古一帝的继承人从来不好做。”


    “秦有扶苏,汉有刘据,唐有李承乾。”


    “武周……有二娘。”


    武皇慢慢合上眼。


    ——但她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一朵养在温室里的花儿,无法直面风霜雪雨。


    唯有养蛊似的将所有人置在一处,胜利的那一人披荆斩棘来到她面前,才有资格做她的继承人。


    自天幕出现的那一刻起,她没有对任何事情进行干涉,冷眼旁观所有的人反应。


    她看到安乐寻太平,求太平救她唯一的兄长。


    太平救不了,安乐带稳婆回去救阿姐仙蕙,她不会因为兄长的死而一蹶不振,而是活在当下,以图来日。


    再然后,是李隆基暴露,安乐再去寻太平。


    太平恨李隆基入骨,两人结盟,但太平行事稳妥,心思缜密,她不会在她眼皮子底下先斩后奏,将李隆基直接诛杀,而是与幕僚们商议如何除去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安乐显然等不了。


    变数太多,她也等不起,所以她孤注一掷,将一切隐患消灭于萌芽之中。


    毫无疑问,安乐更适合这个位置。


    她能力或许在太平之下,但狠辣与果决却在太平之上,而这两种东西,是身为帝王最重要的秉性。


    武皇睁开眼。


    “圣人,安乐郡主求见。”


    女官入殿轻声道。


    武皇神色淡淡,“宣。”


    “裹儿向祖母请罪。”


    安乐入殿,声音不卑不亢,“临淄王谋逆作乱,已被裹儿所杀。”


    “相王、寿春郡王等人隐秘不报,被裹儿一同斩杀。”


    “事急从权,裹儿先斩后奏,故而特来向祖母请罪。”


    安乐重重跪在大殿之中,磕头磕得十分实在,额头抵在冰冷地板,她的声音有条不紊,“裹儿自知罪孽深重,万死不能抵裹儿之罪,但当天下,外有吐蕃虎视眈眈,内有朝臣世家心向李唐背弃武周,内忧外患之下,裹儿不敢言以死抵命。”


    “裹儿愿替祖母分忧,内安朝臣,外抚吐蕃,让我武周江山千秋万代,盛世昌平!”


    没有一个帝王能容忍自己的后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动兵变,诛杀政敌。


    这对于一个生杀予夺的帝王来讲,是对她权威的挑战,是大不敬,是五马分尸都不为过的僭越。


    但她从不觉得祖母是普通帝王,她的心胸与见识远超世人,哪怕被性别所限,她依旧走到权力之巅,让那些瞧不起女人的男人们跪在她脚下高呼圣人。


    拿普通帝王的心思去揣度祖母的心思,是对祖母的一种亵渎。


    ——普通帝王如何能与祖母相较?


    所以她在赌。


    赌祖母不会杀她,赌祖母承认她的上位。


    她承认她的心思不够缜密,野心几乎被她写在脸上。


    她甚至将万里江山视为她的囊中之物,那种舍我其谁的野心尖锐又直白,是帝王最不能容忍的东西。


    但她的祖母是武皇,是华夏史上唯一的女皇帝,她想将她的武周江山顺利传承下去,她的继承人便不能是温顺的绵羊。


    她承认她的武周江山,她继位合法性来自于她,所以她会给她上皇帝尊号,以皇帝的待遇来祭祀她,她所担心的一切她都会解决。


    如果她能将武周江山传承下去,那她便是开天辟地的女皇帝,一个开创女皇执政的太祖皇帝,受万人朝拜,后世推崇。


    若不能顺利传承,她也是华夏史唯一的女皇帝,无非是后世的男性皇帝会废去她的皇帝尊号,以皇后的身份来祭祀她。


    她赌她的祖母要前者。


    ——因为她的祖母是一个远比她更野心勃勃的帝王。


    作者有话说:


    武皇:养蛊成功


    写到这一章突然发现安乐这一趴切入点有点bug,以历史上武皇的性格,安乐这么做绝对会被噶,武皇是一个绝对不允许别人来挑战自己权威的强势帝王,属于那种你敢搞事你就死的人。


    这一点从李显登基就能看出来,李显刚登基的时候野心勃勃锐意进取,然后就被废了23333


    安乐这一段从武皇崩逝李显掌权开始写会比较好,但现在故事都要收尾了,改的话要全部推翻重写,所以这里给安乐开了个金手指,让武皇更有人情味一点,没有噶安乐,而是承认安乐的存在~~~


    写这种历史向的文我觉得还是要严谨一些,所以等完结之后,我会把这个故事大修,有兴趣的宝宝们可以当一个新故事来看,没兴趣的宝宝直接略过就行~~


    第99章 安乐公主


    乖张决绝,悍不畏死。


    安乐赌赢了。


    寂静大殿之中, 她听到祖母的声音缓缓响起,“不错,胆子很大。”


    帝王总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她的祖母也不例外。


    她听到祖母在说话,但听不出祖母情绪是好还是坏, 只觉得随着祖母声音的响起, 殿内空气似乎变得稀薄, 所有女官大气不敢出, 凝气屏息侍立在左右。


    就连祖母最为心腹之人的上官婉儿,此时都严阵以待,书写诏令的绢帛在她面前的案几铺开, 一旁的女官开始研磨,另一个女官双手将紫毫笔呈上, 她接过毫笔, 笔尖蘸在蕴开一层又一层墨汁的砚台里。


    ——她在等待祖母的降旨。


    安乐呼吸急促起来。


    她从来不是一个会掩饰自己野心的人。


    又或者说,多年的流放生活让她坚信只有攥在手里的东西才是属于自己的, 于是她的眼神变得热切,像是在期待什么似的,她看向主位高坐的武皇。


    “是裹儿莽撞了。”


    安乐说着言不由衷的谦虚话,又一次对着武皇拜了一下。


    她喜奢靡, 但并不娇气,磕头磕得十分实在, 几个头磕下去,额头便破了皮,浅浅的红色晕在额周, 她的目光却并未被疼痛影响, 依旧坚定而认真。


    “无论祖母是杀还是罚, 裹儿绝无怨言。”


    安乐道,“只是天下未定,裹儿祈求祖母给裹儿一个机会,一个让祖母的武周江山更加强大的机会。”


    “武周江山更加强大?”


    武皇懒懒抬眉,“好大的口气。”


    “既然你有如此口气,我便随了你的心愿。”


    “吐蕃虎视眈眈,对我武周疆域多有滋扰,你既有凌云之志,不妨往边疆走一遭,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驾驭得了九州天下。”


    上官婉儿笔尖微微一顿。


    ——没有封赏,更没有承认,而是将安乐郡主赶去边关?武皇这是不满意安乐郡主的行为?


    但转念一想,似乎又不是。


    安乐郡主开出的条件让武皇无法拒绝,莫说现在站在大殿之中的人是安乐郡主,哪怕是曾经杀了二娘的李隆基站在这儿,开出同样诱人的条件,武皇依旧会毫不犹豫答应他的请求。


    ——在武皇心里,江山万里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至于子女也好,亲情也罢,不过是拥有权势之后的锦上添花的东西。


    若能有,那是最好不过,若没有,倒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作为华夏史上唯一的女皇,她不会因为所谓的亲情牵绊,便放弃唾手可得的皇帝尊号与武周江山顺利延续下去的诱惑。


    这便是武皇,一个没有任何软肋的掌权者。


    而之所以对安乐没有任何封赏,原因也再简单不过,安乐的确开出了一个让武皇无法拒绝的条件,但同时她也触碰了武皇的逆鳞,所以武皇不会对她轻拿轻放,反而会让她吃些苦头,知晓某些事情她能做,但要付出代价。


    ——若将此事轻易揭过,会助长她的骄纵之气。


    上官婉儿心下了然,顺着武皇的话往下写。


    “祖母让我去边疆?”


    安乐心头一动,有些意外。


    武皇眼皮微抬,“怎么,你不敢去?”


    “为何不敢?”


    安乐斩钉截铁,“祖母想让我去,纵然刀山火海我也会去。”


    ——这是一种变相的承认,若她能交给祖母一份满意的答卷,那么她的位置便无可撼动,而她的战功也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让她的上位再无阻拦。


    安乐拢袖,对着武皇深深拜下,“神都距边疆千里之遥,裹儿一去,数年不能回转。”


    “祖母保重身体,待裹儿凯旋之后,再与祖母闲话家常。”


    武皇长眉微动,眸中幽深之色慢慢淡去。


    ——的确是个果决性子。


    乖张决绝,悍不畏死。


    “去吧。”


    武皇道。


    “是。”


    安乐俯身再拜,“裹儿告退。”


    安乐退出大殿。


    偌大宫殿再次恢复安静。


    武皇斜靠在引枕上,似乎在闭目养神。


    袅袅熏香无声而燃,张易之兄弟走上前,轻手轻脚给她揉捏着肩膀。


    一切安静且祥和。


    安乐联合其他公主引起的骚乱似乎对这位高高在上的女皇没有任何影响。


    儿子也好,孙子也罢,他们的死去不足以让她有任何不体面的情绪波动,她只是静静歪在引枕上,似乎在思索事情。


    但她下首的上官婉儿却并没有离去。


    不仅没有离去,她甚至连写好的诏令都不曾收起来,仿佛武皇的话并没有说完,而她在等待一般。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武皇抬手掐了下眉心,声音低沉而威严,“让姚崇陪她一道去。”


    上官婉儿攥着毫笔的手指微微一紧。


    ——果然如此。


    武皇在给安乐郡主铺路。


    是日,安乐辞别父母姐妹。


    长宁哭成泪人。


    李显声音哽咽,话不成句。


    韦香儿虽双目微红,但比这两人好很多,一遍又一遍交代安乐要小心。


    “阿娘,我知道的。”


    安乐抬手揉了揉长宁的发,“阿姐,别哭了,去边疆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


    “只是我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多与其他姐妹走动,照顾好阿耶与阿娘。”


    “我会的。”


    长宁抽抽搭搭,“裹儿,你,你早点回来。”


    安乐颔首,松开长宁,视线落在轮椅上的武崇训。


    男人伤得很重,下地都很勉强,只能被侍从推着,靠在轮椅上来送他。


    “早去早回。”


    察觉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武崇训笑了笑,“我在家里等你。”


    安乐婉儿,俯身抱了下武崇训。


    男人温热气息落在她耳侧,他的吻也随之而来,安乐笑了一下,也亲了亲他脸颊。


    立在一旁的武延秀面上有些不自然,视线错开,目光看向另一侧。


    安乐松开武崇训,翻身上马。


    武周的旌旗扬在烈烈风里,她挥手与众人告别,而后调转马头,直奔边疆而去。


    与她一同去边疆的人还有武延秀。


    当年吐蕃上书和亲,祖母千挑万选,挑中模样性格皆上乘的武延秀,可惜吐蕃想要的是李唐宗室,而不是武家的人,武延秀刚到吐蕃,便被吐蕃的人扣了下来,这一扣,便是七年之久。


    七年的时间,足够让武延秀对吐蕃的风土人情乃至地形烂熟于心,虽不会排兵布阵,但可以做一个吐蕃通,不至于让她到了边疆之后被边将糊弄敷衍。


    而他对吐蕃的了解,也可以让边将出其不意,直捣黄龙。


    只是唯一让她意外的是祖母竟将姚崇一起派了过来。


    姚崇是丞相,因得罪张易之兄弟而闲赋在家,虽有丞相名头,但已不再掌权,此时被祖母一同派过来,其目的再明显不过——让姚崇与她绑在一起。


    若能大胜吐蕃,姚崇便是未来天子的肱骨之臣。


    若不能,有着同生共死的情意,姚崇未来的待遇也不会差。


    当然,前提是她能拿到那个位置。


    祖母似乎笃定姚崇会对她死心塌地。


    ——她私下与姚崇打赌的事情,祖母一清二楚。


    但当时的姚崇并没有应下她的赌约,而是以一种看飞蛾扑火的目光看着她,他觉得她注定失败,觉得九州万里不会再迎来一位女皇,所以对她的威胁也好,赌约也罢,他都是一笑了之。


    可现在完全不同。


    当天幕挑明安史之乱乃至天街踏尽公卿骨后,一切为之改变。


    姚崇再怎样一身傲骨,再怎样不会在意自己自己的生死荣辱,但他不会不在乎自己的后人,不会在乎数年后的九州百姓,他不会眼睁睁看着惨剧一幕幕在九州大地上演,更不会对数年之后的人间惨剧无动于衷,所以他承认她的赌约,承认她有一争天下的资格。


    安乐挑眉,看向哒哒骑马向自己而来的姚崇,“姚相,我赌赢了。”


    “愿赌服输。”


    姚崇长叹一声,拱手见礼,“郡主,余生请多指教。”


    是日,安乐携姚崇武延秀奔赴边疆。


    是日,武周吐蕃再次开战,历史为之改写。


    【而李唐江山,也在黄巢起义之后彻底灭亡。】


    【这个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盛世王朝,彻底走向终结。】


    【当然,死于唐隆政变的安乐公主不会看到这一切。】


    【这位华夏上下五千年离皇太女位置最近的公主,最有可能成为新一代女皇的安乐公主,终其一生止步于公主之位,带着无限怨恨与不甘离开人世。】


    “怨恨不甘?”


    安乐展眉一笑,不置可否。


    ——不,她不会止步公主之位,她会如祖母一样登基为帝,位尊九五!


    安乐完全放权。


    她太清楚外行指挥内行的结果是什么,她不是来拖边疆后腿的,她是来解决边将们解决不了的军费地形乃至盔甲兵器问题的。


    将士们的战斗力从来不弱,对战吐蕃不落下风,只是这些年朝野动荡,边疆也为之不安,这才让吐蕃趁虚而入,攻下武周大片领土。


    但现在完全不同,如今的朝堂之上肃之一清,而她的到来更是武皇意志的一种传递——不惜一切不计代价也要啃下这个威胁武周统治的硬骨头。


    粮草源源不断。


    军费空前充足。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是役,武周大胜。


    是日,安乐得胜还朝。


    是日,武皇垂垂老矣。


    “裹儿回来了?”


    武皇在张氏兄弟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安乐上前,她握住安乐的手,被岁月侵蚀的眉眼已不复旧日凌厉,但眉宇间的天子风华依旧叫人不敢轻视。


    她上下打量着自边关而归的安乐,轻轻笑了起来,“恩,瘦了些,也结实了些。”


    “你做得很好。”


    她拍拍安乐的手,声音难得带了几分赞许,“不堕我武周女子之威名。”


    “姚崇此人有大才,可为相。”


    “宋璟虽傲,但必不可少。”


    “崔玄暐且防且用,不可交付心事。”


    武皇的声音越来越轻,“今日之天下,仍是我武周主沉浮。”


    是日,武皇崩,皇太子李显于武皇灵柩前继位登基,上尊号为则天大圣皇帝,庙号周太祖。


    是日,天子李显封幼女安乐公主为皇太女,掌禁卫,听朝政,其余公主开府治事,位同亲王。


    是日,华夏大地迎来新篇章,这个由武皇开创的女子主政的时代彻底延续下去,女人们隆重登场,书写一篇又一篇的盛世篇章。


    【无论是安乐公主,还是韦后,又或者是李显,她们一家人都不是被扭曲妖魔化的漂亮草包,而是野心勃勃但运气着实差了点的倒霉蛋。】


    【对了,这里说个小插曲,历史上的几大真爱,九五cp,宋真宗刘娥,是几乎没什么争议的帝后真爱,up主觉得几大真爱立可以加一个李显韦后。】


    【同生死,共患难,你儿子没了,我在有其他儿子的情况下依旧排除万难立你的女儿为储君。】


    【李显掌权之后给韦后的待遇几乎是封建时代皇后最好的待遇,没有之一。】


    【韦后的爷爷被追封追封魏国公,扬州都督。】


    【父亲被追封酆王,益州大都督,雍州牧和太师。需要注意的是雍州牧一般是皇子才会有的封号。】


    【母亲被追封酆王妃,四个弟弟全是正三品+郡王,四个妹妹两个县主,两个国公夫人,两个妹夫一个是国公,一个是将军】


    【叔伯皆国公,堂兄弟们也全是国公,侄子什么的全部尚公主,就连族人远房甚至外甥啥的不是郡公就是郎将】


    【五王六国公,郡公将军无数,这个待遇可以说一句李显掌权,韦后家人鸡犬升天。】


    【再加上有儿子的情况下也要立韦后的女儿安乐公主为储君,up主觉得吹一句真爱不过分。】


    【好啦,这就是我们这期的内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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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不卖关子,咱们直接开整下一期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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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宋,天圣二年十一月。


    小宫人屏气凝神,双手奉上龙袍。


    刘娥手指轻抚着龙袍上的精致绣纹,笑眯眯问一旁仍是一脸好脾气的圣人赵祯,“祯儿,此衣如何?”


    “可与阿娘相配?”


    赵祯身后侍从脸色大变。


    但赵祯脸色却没什么大变化。


    看看被小宫人奉上的龙袍,再看看似乎只在欣赏龙袍的刘娥,踌躇片刻,温和答道,“与阿娘很配。”


    ——虽有些僭越,但阿娘十月怀胎九死一生生下他,又殚心竭力为他治国理政,他作为阿娘的儿子,让阿娘穿一穿龙袍也没什么。


    “不过是件衣服罢了。”


    没有犹豫太久,赵祯走上前,拿起龙袍在刘娥身上比划着,“阿娘若是喜欢,闲来无事穿一穿也无妨。”


    但下一刻,天边有惊雷炸响——


    【狸猫换太子的女反派,铡美案里的恶毒太后,章献明肃皇后刘娥身上到底被泼了多少脏水?】


    【——有一说一,这些事情只有宋仁宗赵祯不是她亲生的是真的,剩下的事情完全是无稽之谈!】


    他不是阿娘亲生的?!


    ——这怎么可能!


    赵祯身体剧烈一抖,手里的拿着的龙袍落在地上。


    刘娥眼皮狠狠一跳,抬眸瞧了一眼如遭雷劈的赵祯。


    戍卫在殿外的卫士们一阵骚动,“神迹,是神迹!”


    “闭嘴!这种荒诞之语怎么可能是神迹!”


    “官家怎么可能不是娘娘所生!”


    赵祯终于回神,声音结结巴巴,“阿、阿娘,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您不是我亲娘?!”


    作者有话说:


    刘娥:哦,我也不想喜当娘的,是你爹非要把你塞给我


    真宗:是的,爱她就是不在乎她的身份!顶着亲爹的压力金屋藏娇!然后立她为后,没有儿子也要给她创造儿子!更重要的是遗诏让她掌朝政!


    赵祯:…


    安乐的故事到此结束,下面是刘娥的剧情,不会太长,是个小短篇,写完刘娥就完结啦!


    最后感谢宝宝们一路的陪伴,新故事评论掉落红包,宝宝们快来评论区找我玩鸭!么么啾!


    第100章 刘娥


    “你的生母另有其人”


    赵祯如遭雷劈, 连此时的自己踩在龙袍上的事情都没有发觉。


    他急切看向自己敬重了多年的母亲刘娥,迫切想要一个答案。


    但刘娥却并没有给他他想要的回答,而是瞧了眼被他踩在脚下的龙袍, 不咸不淡说了一句,“祯儿, 你踩到为娘的龙袍了。”


    “啊?哦。”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 赵祯退了一步, 俯身捡起龙袍, 拍了拍上面被自己踩过的痕迹,把龙袍递给刘娥,“大娘娘, 天幕的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不对劲。


    等刘娥随手从他手中接下龙袍, 交到身后侍从手里, 心腹宫女扶着刘娥的手,刘娥款款落座, 轻啜着茶回答他的问题时,他才发现自己方才的动作似乎有些不对劲。


    ——像是刻在骨子里一样,他对面前的女人是绝对的孝顺,绝对的敬畏, 哪怕苍穹之上的神迹点明他不是她所生,他迫不及待问她要一个答案时, 她只需一句话,便能让他退回乖巧懂事儿子的位置上。


    “……”


    他绝对是感天动地的大孝子!


    ——刘娥的孝子。


    赵祯面上有一瞬的难看。


    他抬头看被他唤了数十年的母亲,天幕揭露的事情似乎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 她端坐主位, 风轻云淡饮着茶, 甚至因为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与她视线相接时,她笑了一下,手指以茶盖刮过茶沫,以平时的温和声音问他,“祯儿,怎么了?”


    被这么一问,赵祯反倒不知道怎么回答。


    ——母亲的反应太坦然也太平静,他若继续追问,便衬得他咄咄逼人似的。


    赵祯张了张嘴,声音黏黏糊糊,“没,没什么。”


    刘娥笑了起来,“没什么?”


    “我倒觉得你有事得很。”


    刘娥放下茶盏,瞧了一眼在九天之上缓缓铺开画卷的神迹天幕,“天幕说一句我不是你的亲娘,便能将你我之间的母子亲情一刀斩断吗?”


    “这,断然不能。”


    赵祯声音微微一顿,连忙摇头,“大娘娘对我恩重如山,我岂会因为天幕的话便不敬大娘娘?”


    “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刘娥笑盈盈。


    赵祯攥了攥衣袖,“您,您……”


    赵祯声音断断续续,一个您字在喉咙里含了半日,后面的话也没能跟上来。


    ——他着实不知该如何去问。


    问什么?


    问我的亲娘在哪里?


    您又如何去母留子,成了我的母亲?


    他纵是问了,大娘娘会如实回答他吗?


    谁会做了杀母夺子的事情之后再把自己做过的狠辣之事告诉这个孩子?


    刘娥眉梢懒懒挑了起来。


    “你是想问,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刘娥声音不急不缓,把赵祯没能问出来的话说出来。


    赵祯微微一怔,随即连忙点头。


    “我,我并非听信天幕妄言。”


    怕刘娥觉得自己不孝,赵祯又连忙补上一句,“只是此事事关——”


    “不是。”


    但解释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刘娥笑眯眯打断,“我的确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的生母另有其人。”


    赵祯愣在当场。


    “当年你的父亲要封我为后,士大夫们百般阻拦,说我身份卑微,说我不堪为后。”


    刘娥依旧在笑,只是现在的笑与刚才不同,莫名多了几分讥笑味道,“于是你父亲便想出这个主意,我的侍女有了身孕之后,便对外宣称我有了身孕,待侍女生下你,便将你抱到我身边养着。”


    “是以,我便有了你这么一个孩子。”


    刘娥抬眸瞧赵祯,“而你父亲,也终于得偿所愿,将我封为皇后。”


    【关于狸猫换太子这件事,要从宋真宗的年代说起。】


    【虽说赵大得位不正,但他绝对是宋朝皇帝的顶配,在他之后,宋朝的皇帝一个比一个拉,而宋真宗,就是其中一个在其他朝代拉到能改朝换代的昏君,但在宋朝的一众垃圾皇帝里,有更垃圾的作对比,他就显得不那么拉。】


    【宋真宗,著名驴车战神宋太宗的儿子,打了胜仗还要签丧权辱国协议的澶渊之盟,每年给辽岁币银10万两、绢20万匹的神人,更是以一己之力拉低泰山B格,真宗封禅泰山之后,后世没有一个皇帝再去泰山封禅,泰山见了他都得说一声晦气!】


    天幕之下,百姓们议论纷纷——


    “咱们的皇帝真的有这么垃圾吗?”


    “唔,垃圾不垃圾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赋税太重,我过得挺不容易的。”


    “驴车战神?那是什么?”


    “说的好像是太宗皇帝?”


    “可是太宗皇帝好像不坐驴车吧?”


    “身为万人之上的官家,出行怎么可能坐驴车?”


    “澶渊之盟是什么?”


    “是咱们跟辽国人签的和约吧。”


    “可是咱们都打胜了,为什么咱们还要给辽国岁币和绢布?”


    “这不应该是战败国向战胜国进贡的东西吗?”


    “以一己之力拉低泰山B格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真宗皇帝封禅泰山?”


    远离朝政的百姓们不知其中关键,讨论来讨论去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但熟知朝政的士大夫们却是知晓的,驴车战神说的是太宗皇帝亲征惨败坐驴车仓皇逃命的事情,打了胜仗还要签的合约是澶渊之盟,至于拉低泰山B格,说的大概是真宗皇帝功德不够,却强行封禅泰山的事情。


    曲拳轻咳,寇准面上有些不自在。


    ——有道是君辱臣死,天幕的话几乎把瞧不起三字明晃晃写在天幕上,作为被天幕瞧不起的官家们的臣子,他脸上也不好看啊!


    晏殊面色微尬。


    夫人捧上一盏茶,他一口饮下,压压心头这替官家们尴尬的坏毛病。


    不尴尬,不尴尬,官家们都不嫌丢人,他身为臣子有什么好丢人的?


    再说了,这两位官家已入土为安,是旧日黄花,只要现在的官家懂事清明,那大宋朝还是有救的嘛!


    狄青随手把□□插在地上,抬手抹了把脸,眯眼瞧着苍穹之上的天幕。


    ——太宗真宗委实无用!


    一个不懂打仗瞎指挥,断送无数将士性命,另一个让将士们的牺牲成为笑柄,明明是战胜国却要给辽人交岁币,似这样的官家,如何能将大宋王朝治理得井井有条?让边疆百姓不再受外族的烧杀抢掠?!


    别说泰山嫌真宗皇帝晦气,他一个大宋子民都觉得有这样的官家也是他的晦气!


    但天幕似乎并不觉得有这种官家是一种晦气,不仅不觉得,还将宋太宗的身影放得极其大,像是生怕天幕之下的人看不到一般,画面定格在身着盔甲的宋太宗英姿勃发,指挥着千军万马。


    画面足够唬人,百姓们肃然起敬——


    “这是我们的太宗皇帝?”


    “啊,不愧是太宗,御驾亲征,如天神降世!”


    下一个瞬间,兵败如山倒,指挥着千军万马宋太宗在心腹将士们的护送下仓皇跳上驴车,披头散发狼狈逃命。


    “驾!”


    此时的宋太宗有如神助,完全不懂驾驭马车的他竟然能极其熟练驾驭着驴车,且速度飞快,一骑当千,后面跟着保护他的将士们还没翻身上马,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败走的小道。


    “官家,官家您等等末将!”


    “官家,末将会保护您平安回到开封的,您慢着点!别从车上颠下来!”


    身后将士们撕心裂肺喊着,但前面驾驭着驴车的真宗仿佛听不到一般,依旧以极快的速度……不,是比刚才更快的速度朝他自认为安全的地方飞奔着。


    “……”


    这样的官家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太宗皇帝!


    寇准双手捂脸。


    晏殊尚未咽下去的一口茶尽数喷出来。


    ——苍天在上,官家们的狼狈事儿就不要放出来了!


    脸皮这种东西官家们可以不要,可他身为臣子还是要脸的!


    狄青冷笑。


    ——好一个仓皇逃命的太宗皇帝!


    败得这般惨烈,死了多少将士才换来太宗逃命的机会?


    似乎是也觉得丢人,太宗驴车身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又一场战事。


    与上次的败得彻彻底底不同,这一次似乎是一场胜仗,一场畅快淋漓的大胜仗,将士们欢呼庆祝,无不为胜利而喝彩。


    天幕之下,百姓们稍稍松了一口气。


    ——很好,他们不用看官家们的狼狈时刻了。


    但下一刻,天幕之上出现的场景让他们顿时觉得还不如看管家们仓皇逃命呢。


    ——上一位架着驴车逃命丢的是官家的脸,但这位管家签下的盟书丢的是他们的钱啊!


    官家的脸面和自己的钱相比,他们肯定要自己的钱啊!


    天幕之上,将士们庆祝的画面一转,画面切到宋真宗的身上。


    年轻的官家正在与辽国人谈判,谈完之后,他面有喜色,签字盖章,而他的一旁,出现几个大字——澶渊之盟,辽国不再侵略大宋,而大宋每年给辽岁币银10万两、绢20万匹。


    【打了个胜仗还给对面送钱,任谁见了都要说一句活菩萨!】


    【抛开真宗做的其他荒唐事不说,单是这个举动,绝对要赞一句辽国的好大儿啊!】


    “大娘娘并非我的生母,那我是父亲的儿子吗?”


    赵祯身体猛然一震,脱口而出。


    刘娥眼皮微抬,又瞧一眼赵祯。


    ——天幕说真宗说得这般难听,祯儿竟还有心思去问自己的身世?


    “是。”


    刘娥收回视线,“但我觉得,此时并非追究你身世之时。”


    她抬手指了下天幕,眼底笑意更深,“身为官家,如何治理好天下,如何在自己百年之后不被天幕说一句你是辽国的好大儿,这才是你最要紧的事情。”


    赵祯微微一惊,这才想起天幕方才说过的话。


    那是一句将他父亲贬在尘埃里的话,一句彻头彻尾的否定,比骂上一句昏君更诛心的话!


    ——而他身为父亲的儿子,竟然无动于衷?


    “祯儿知错。”


    赵祯立刻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抬头与刘娥一起看天幕。


    天幕的话让晏殊的茶彻底喝不下去。


    ——真宗被天幕彻底否定,那么身为臣子的他,又能得到天幕怎样的评价?


    天幕的评价让寇准面上有些挂不住。


    是他力排众议让真宗皇帝御驾亲征,也是他决策清明,所以才有射杀辽将的胜利,但后面的澶渊之盟却是背离他的初衷。


    澶渊之盟刚被提出来的时候,他根本不同意真宗签这样的盟约,他给出的答复是让辽国称臣,再献出幽州地区,可那时有小人在真宗面前进献谗言,说他一力主战,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而不是为了大宋的长治久安,这样的话入了真宗耳朵,他日夜惶恐不安,只好被迫同意澶渊之盟。


    而自幼生于天家的官家不知银钱来之不易,甚至对前去辽国说和的曹利用明言,百万以下可以直接答应。


    官家不知人间疾苦,不代表他不知道,他私下找到曹利用,给出曹利用三十万的底线,若超过三十万,他便砍曹利用的头。


    是以,澶渊之盟最终以20万两白银和20万匹布达成协议①。


    【20两白银和20万匹布,这个钱签约的真宗不会出,士大夫们更不会出,那么钱从哪来?当然是只能从百姓身上搜刮。】


    【咱就是说,大宋百姓招谁惹谁了?人在家中坐,一笔巨款从天而降,平摊到每个人身上?】


    “……”


    昏君!


    无道昏君!


    天幕说得对,真宗绝对是辽国的好大儿!


    【当然,作为辽国好大儿的真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觉得自己能促成澶渊之盟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功业,为了纪念这份功业,他决定要封禅泰山!】


    【是的,宝宝们没有看错,真宗要封禅泰山!】


    【之前封禅泰山的皇帝是我那迷人的老祖宗始皇帝陛下,再要么是立不世之威的汉武帝,又或者说是再见汉朝的汉光武帝,有永徽之治的唐高宗,无论是文治武功,随便拉一个都能吊打N多皇帝,到了宋朝这一代,签了丧权辱国的澶渊之盟的真宗竟然想封禅泰山!】


    【咱就是说,唐朝的建立者,有着贞观之治的太宗皇帝李世民他都没好意思封禅泰山,但是真宗好意思!谁见了不得说一句脸皮厚真的好处啊!】


    【别的不说,真宗对得起他的庙号,他是真的想去封禅泰山。】


    【甚至为了封禅泰山,还不惜花重金贿赂阻止他封禅的王旦,平时铁骨铮铮据理力争的王丞相在看到真宗送的贿赂后选择了沉默——真宗他给得太多了!②】


    【就这样,真宗顺利达成封禅泰山的成就。】


    天幕之上,真宗一脸自豪,缓缓登上最后一个台阶。


    【而真宗封禅泰山之后,后世皇帝们再也不封禅泰山,其原因再简单不过,真宗这种小垃圾都能封禅泰山了,我要是也封禅泰山,那岂不是跟真宗一个档次?】


    【不行不行,我没这么拉,我是英明之主,我怎么可能沦落到跟真宗一个档次!这是这辈子,下辈子,乃至下下辈子永远都不可能达成的事情!!!】


    【是以,真宗成功拉低泰山B格,以一己之力让备受推崇的泰山的地位从此一落千丈,无人问津。】


    天幕之下,百姓们为之沉默。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孽,为什么会有这么晦气的官家!


    刘娥神色淡淡。


    赵祯羞得满面通红。


    寇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范仲淹拍案而起,“身为人臣却不能劝阻官家,乃人臣之过也!”


    王旦脸色极为难看。


    ——说真宗便说真宗,好不好的扯他做什么?


    官家如此昏聩,身为人臣的他能有什么办法?


    哪怕他一头碰死在大殿上,也阻止不了官家封禅泰山的举动,既然这样,他又何必再劝?


    【当然,真宗做得昏聩事绝对不止这些,晚年的天书更是将国库挥之一空,单后来的东封泰山,就花了八百余万贯,而西祀汾阴,再添增二十万贯,这还不算其他的建筑道观的费用。】


    【具不完全统计,真宗这几年的折腾耗尽了宋朝几代皇帝的积累,一句“内之蓄藏,稍已空尽”,就足以看到真宗给九州百姓带来了什么。】


    【哦,不好意思,up主嘴瓢了,宋朝哪有九州啊?中原之地的咽喉,燕云十六州都在辽国手里呢,宋朝就一割据政权,不配称为天下九州。】


    天下之下,百姓们再次陷入沉默。


    一个欺负孤儿寡母上位的开国君主,一个驴车漂移的皇帝,一个打了胜仗还要给对方送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甚至为了这件事要封禅泰山,甚至晚期还大搞天书,把国库挥之一空的皇帝。


    然而这三个皇帝,第一个是天幕口中宋朝皇帝之最,后面那俩竟还不是最烂,更烂的皇帝在后面,在不久的未来。


    ——垃圾如宋帝,昏聩无能如宋帝,值得他们誓死效忠甚至一以身骨血供奉吗?


    士大夫不止沉默,更心急如焚。


    天幕这番话虽然没有一个脏字,却将宋朝皇帝骂得狗血淋头,杀人诛心不说,更是将他们这些年来为官家们辛辛苦苦积累的民心消耗殆尽。


    当今天下,赋税颇重,各地起义之事层出不穷,他们不断镇压描补,才有今日的“太平”,可那些安于现状的其他百姓们看到天幕这样的评价,会不会为了日后生计走上一条揭竿而起的路?


    ——要知道现在的太宗也好真宗也罢,都不是最差的皇帝,更差的皇帝在后面!在不久的将来!


    赵祯心有戚戚,“大娘娘,父亲真的这么差吗?”


    要命的是父亲不是最差的,要命的是后面的皇帝一个比一个差,换句话来讲,他有可能是比父亲更差的皇帝?


    【不过宝宝们不要生气,更不要着急,再垃圾的人也有他的优点,千古罪人如秦桧都有一个爱妻的优点呢,更何况咱们的厚脸皮的真宗?】


    【真宗最大的优点,也就是他这一辈子最突出的政绩,是恋爱脑上头立了一个好皇后,给太子赵祯士大夫乃至给天下百姓留下了一个足以力挽狂澜的皇后——刘娥。】


    【正是这位皇后,终结真宗将国库挥霍一空的“天书”行为,开启学田制度,为大宋培养人才,广开言路,打击贪官污吏,甚至还开设武举,给重文轻武的宋朝续上一波战将,让越战越怂的大宋不至于刚立国就亡国。】


    作者有话说:


    百姓:突然发现了另外一条路!


    赵祯:???


    士大夫:???


    有一说一,看宋史是一种把人气得原地爆炸的行为Orz


    脑残皇帝的脑残事情太多了,还有许多沽名钓誉的臣子,不自备降压药根本看不下去。


    现在很多人吹宋朝经济好,百姓过得好啥的,但这是一种洗脑包,宋朝的赋税超级重,农民起义也巨多,这个朝代过得好是士大夫,是文人,所以一群垃圾皇帝他们也能给吹上天orz


    ①:《宋史·卷二百八十一·列传第四十》:时威虎军头张瑰守床子弩,弩撼机发,矢中挞览额,挞览死,乃密奉书请盟。准不从,而使者来请益坚,帝将许之。准欲邀使称臣,且献幽州地。帝厌兵,欲羁縻不绝而已。有谮准幸兵以自取重者,准不得已,许之。帝遣曹利用如军中议岁币,曰:”百万以下皆可许也。”准召利用至幄,语曰:”虽有敕,汝所许毋过三十万,过三十万,吾斩汝矣。”利用至军,果以三十万成约而还。


    ②:《宋史·列传·卷四十一》:帝由此意决,遂召旦饮,欢甚,赐以尊酒,曰:“此酒极佳,归与妻孥共之。”既归发之,皆珠也。由是凡天书、封禅等事,旦不复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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