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夜深人静之时, 宁卿睁开双眼,看着桌上的喜烛。


    师兄妹变夫妻,不过是多了点□□纠缠, 又算得了什么。


    继续闭眼睡觉,片刻后?她又睁眼, 还是不甘心,好不甘心。


    她除非修炼到和师兄的境界不相上下?的地步, 不然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但这显然不太可能,她即便修炼到大乘境,那时师兄的修为?早已不止如此,对付她轻而易举,即便飞升, 他?也能下?界,她依旧无法摆脱他?的控制。


    就这样吧, 反复挣扎也没有任何用处,这条路没有转机, 那就随遇而安。


    与师兄来回交锋耗费了宁卿不少精力, 很快便沉沉睡去, 但是即便在梦里也不得安生,她梦见自?己被一条巨大的蟒蛇缠住身体,窒息而死?。


    于睡梦中?惊醒的宁卿窝在裴谨怀里,腰上搭着的手臂将她搂得很紧,难怪她会做那样的梦。


    轻轻推了推他?,男人因她的动作醒了,但并未放开她, 反而搂得更紧。


    “时间还早,再睡会儿。”裴谨嗓音带着清晨的沙哑。


    宁卿闻言不再动, 如男人所?说那样,闭上眼睛入睡。


    察觉怀中?之人恢复安静,裴谨缓缓睁眼,视线落到怀中?之人的脸庞。


    她闭上眼睛,也不知继续睡了,还是只是闭着眼睛装睡。


    期间宁卿一直未睁开双眼,在裴谨起身后?,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睡觉,身上裹着被子,身形纤弱,被被子盖着的身体只能看见平缓的起伏。


    安静在两人之间流窜,裴谨抿唇,看着她的背影,半晌开口,“阿宁,该起了。”


    宁卿睁眼坐起身,正要取出衣裳给自?己穿上,却被裴谨的话阻止,“我置办了些新衣裳,你看看?”


    她在这云霖殿里,穿什么衣裳,又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以往宁卿对新衣裳新首饰最为?热切,满眼期待地想?要试穿新衣裳,但是这次,她并无半分?特别的反应。


    裴谨垂眸,手中?出现几?条料子难寻的罗裙,并不繁复但胜在精美,浅青色浅蓝色以及粉白,款式清凉正适合夏季。


    “要试试么?”


    “随便穿一件就好。”


    她拿过裴谨手里的一条粉白色的罗裙,当着他?的面,不闪不避地脱下?原来的中?衣,清凉的布料在她白皙的小臂上滑过,少女胸口起伏饱满,长?腿纤细笔直,眼前风景美好灼眼,裴谨却只是这般看着在他?面前宽衣解带的宁卿,眼神说不出的凉薄。


    指尖轻捻,抬眸去看宁卿的眼睛,但可惜的是,她并无往常的羞涩,神情平静,好似将面前的他?视为?无物。


    “今日倒是听话。”


    宁卿却突然抬头,“这不正是师兄想?要的么。”


    她正要去系腰带,却被床沿静静坐着的男人一把拽到床上,还未系上的裙子散开了些,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宁卿躺在床上,任由自?己的身体袒露在男人面前。


    裴谨俯视着床上的少女,“原来,师兄想?要什么,阿宁都会答应。”


    视线垂落,微凉的指尖停留在她微微散开的衣襟,轻轻滑过她的肌肤。


    “那我要你爱我,你也会答应吗?”裴谨指尖用了力气,贪婪地注视宁卿。


    少女杏眼微睁,抿紧了唇瓣,沉默不语。


    裴谨凑近,强硬地掰过她的脸颊,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明明心里早已知晓,却还是奢望从她口中?听见自?己想?听的答案。


    脸颊上男人的力道加大,宁卿想?偏头躲避却被牢牢禁锢。


    “师兄你何必自?欺欺人。”宁卿深吸一口气,无情地道。


    “想?从我口中?听见拒绝的话,你才高兴是么?”


    “我不爱你,也不会爱你,现在你满意了吗。”宁卿现在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想?顾忌,她只发泄自?己的不满,怒气,只要能让自?己痛快,没什么不能做。


    裴谨扣紧她的手腕压在床上,“当真要激怒我?”


    “我不过是回答师兄的问题罢了。”


    宁卿执意不去看他?,浑身充斥着对他?的排斥,之前对他?态度敷衍只是无望的心如死?灰,可现在连敷衍都不愿再敷衍。


    宁卿勾唇笑了笑,笑容甜美,说出的话却让裴谨通身冰冷,“那师兄杀了我吧,我让你不高兴,不痛快,杀了我多好,一了百了,一刀捅死?我,或者掐死?我都可以,就是下?手利落些,毕竟师兄你知道我怕疼。”


    宁卿像是在说什么开心的事情,越说笑容越发甜,裴谨周身冷意层层叠加,情绪蓄积到了顶点。


    激怒师兄,成?了她现在发泄情绪的出口,总归他?不会真的弄死?她,即便真的起了杀心,死?了便死?了,她已经死?过一次,又怕什么。


    裴谨骨节分?明极具力量感的五指蓦地扣上她的脖颈,指腹在她脖颈上的肌肤上摩挲,“阿宁你以为?,我没想?过弄死?你么?”


    扣紧她脖子的男人似笑非笑,语气温柔,发尾垂到她的裸露的肩膀,气氛古怪诡异得宁卿不堪忍受。


    “是么,那师兄就动手吧。”宁卿闭上眼,等着脖子上的手指收紧,直接了结她的生命。


    “师兄很想?和阿宁一起死?,只要死?了,你就无法再看向?别人,只能永远待在师兄身边,生生世世,你也别想?逃离我的身边。”


    “但是可惜,现在师兄不这么想?了,毕竟死?了,又该如何与你血肉交融,又如何与你在床榻间缠绵。”


    伴着古怪的语调,男人触碰宁卿身体的指尖更加用力,感受她身体的颤抖,感受她羞愤却又无可奈何的目光。


    宁卿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眼里充斥着浓烈的愤怒。


    但很快她又从中?捕捉到一丝关键信息。


    师兄如此,只是贪恋她的身体?


    以往师兄经常待在青梧山,也没怎么接触过别的女人,禁欲近三十年,头回做·爱却是和醉酒的她,由此对她身体生出了欲念好像说得过去,而他?的种种表现,也完全表明了他?对她身体的迷恋。


    “你腻了是不是就能放了我?”宁卿冷不丁地问。


    裴谨游移的指尖一顿。


    以为?没说明白,师兄没懂,宁卿又立马补充:“你只是喜欢我的身体,很快就会腻的,修仙界有很多貌美女修,等你出去多看看,就发现不止我一个?女人。”


    她越说,裴谨神色越冷,恨不得一手掐死?她。


    “阿宁,师兄怎么会腻,便是睡你数百次,上千次,睡一辈子,也不会腻,师兄学了很多,有很多花样,你要一一试试吗?”


    她眼里的光亮熄灭,躺在床上不作声。


    身上的师兄就像她梦里的那条毒蛇,在就要将她缠得快要窒息而死?时,骤然松开,给她一丝生机,而后?,又再度将她缠至窒息而亡,一口吞入腹中?。


    见宁卿宛如一条死?鱼般,裴谨掐住她脖子的手放开,冷漠俯视她,“收起你那些心思,你一辈子,也别想?从这里离开。”


    被宁卿欺骗过无数次的裴谨心肠早已冷硬,说完便大步离去。


    宁卿看着头顶大红色的刺眼帐顶,脑中?不断闪过师兄说的话,起身将自?己身上散乱的裙子整理好,去将紧闭的窗户推开,外面依旧是一片绿意盎然的景象,外面笼罩着一层薄雾,天色还早。


    凉凉的雾气扑到她身上,滞闷的情绪稍稍缓解,胳膊撑着下?巴在软榻上坐下?,静静看着窗外的初夏之景。


    这次江苑苑知道法阵里的宁卿听得见她的声音,在外面轻声叫她,等待途中?时刻注意周围的动静,怕被人发现。


    见宁卿出来,她悄悄松了口气,连忙告诉她自?己回去查阅到的解开法阵的办法,才说了一个?字,视线停留在宁卿的脖子上,作为?深度的话本爱好者,江苑苑几?乎秒懂。


    她看着神色萎靡的宁卿,耳根悄悄红了,欲言又止。


    江苑苑的目光太过明显,宁卿便是想?当没看见都不行,整日在这云霖殿里待着,她没想?过遮挡,更没想?到会被江苑苑看见。


    拉了拉衣襟,但是脖颈上到处都是师兄留下?的痕迹,并没起到太大的遮挡作用。


    看出了宁卿不自?在,江苑苑连忙岔开话题,“我不是说回去找破解法阵的办法吗,还真让我找到了,只要取到设下?法阵之人的掌中?血,浇筑在阵眼之上,就能成?功破阵。”


    “就是这阵眼有些难找,不过通常是在法阵范围内灵气最为?浓郁之处,咱们多找找一定能找到。”


    “宁卿,你想?想?办法,只要拿到裴谨师兄的血,你就能从这儿离开了。”


    宁卿已经不想?再做无谓的抗争,取血不难,找到阵眼也不难,难在她从这里离开后?不被师兄找到。


    宁卿取出纸笔,【苑苑,我现在挺好的,我与师兄成?了婚,虽是阴差阳错,但我并未太过排斥,往后?,继续这样生活也不错,你不必再为?我操心。】


    江苑苑是谁,和她相处了这么多年,怎么分?不清她的话是否出自?真心。


    裴谨师兄已是苍云宗的掌门,修为?更是无人能及,说整个?修仙界是他?的一言堂也不为?过,她们想?要逃走确实不易,可真的要选择妥协吗?


    江苑苑最清楚宁卿于修炼上做出的努力,知道她向?往的生活,绝不是现在这样被困在云霖殿。


    谨慎起见,她从包里取出纸笔,匆匆写下?一句话。


    【我家?族有一颗虚瞑丹。】


    在宁卿看了后?,江苑苑立即将纸张撕碎。


    宁卿错愕地看着她,虚瞑丹,能让人假死?,师兄若以为?她死?了,自?然便放下?了。


    可……风险太大,屡次的失败已经让宁卿丧失信心。


    【苑苑你回去吧,我不愿再折腾,师兄对我也挺好的,在云霖殿的这几?日过得还算不错。】


    一旦失败,事情败露,这便不仅关乎她,还关乎江苑苑的安危,毕竟这丹药是她给自?己的。


    “宁卿,不然你再考虑看看?”江苑苑劝她。


    “即便成?功,我又该如何瞒天过海从师兄眼皮底下?离开,万一……”


    万一师兄不愿让她入土为?安,又该如何是好。


    江苑苑叹了口气,假死?确实不太可能,只是她一时没动脑子的冲动之语,事情败露所?导致的后?果她与宁卿都无法承担,甚至会将宁卿推向?更深的火坑。


    她回去,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


    夜里,裴谨枯坐在苍羽殿,值守在苍羽殿外的弟子都已离开,殿中?空空荡荡,微黄烛光映着男人欣长?挺拔的身影,宁卿今早说过的话不断在耳边重复,手边的纸张瞬间化作飞灰,消散于空气里。


    一炷香的时间便又过去,坐在殿中?的男人霎那间消失,画面一转,踏入云霖殿卧房。


    抬眸时,瞳孔骤然收缩,一道凌厉的灵力随之落下?,将宁卿握在手里的匕首打落,而一个?不显眼的灵果,也咕噜噜落至地面,滚进了角落。


    裴谨浑身携满怒意,大力捏住宁卿的手腕。


    “就这么想?死??”男人圣人的面庞,在此刻却仿佛成?了嗜血无情的修罗。


    本只想?削个?灵果吃的宁卿茫然地看着眼前盛怒的男人,手上的疼痛唤回她的神智,正想?解释,男人面色漠然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推到榻上,宁卿的头撞到榻上小方桌的桌角,剧烈的疼痛让她顿时红了眼眶。


    “真是可惜,被我发现,你想?死?是么,我不介意让你那心心念念的小情郎先走一步,但你永远也别想?和他?团聚,他?做亡魂,就让他?看着你屈居于我身下?。”


    裴谨脸色阴郁疯魔,透着一股将她撕碎的癫狂,竭力克制自?己内心暴虐的想?法,狠狠咬在了宁卿的脖颈。


    疼痛尚在能够忍耐的范围,但男人的状态让宁卿畏惧地不住颤抖,指甲深深地掐进男人的手臂。


    裴谨将颤抖不已的少女拦腰抱起,豪不温柔地将她扔在喜床之上,用锁链扣住她的白皙纤细的手腕,在她颤抖的目光之下?,将另一端锁在床头。


    “想?死?,现在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死?。”裴谨讥讽,冷漠地掐过宁卿的下?巴,目视她倔强的眼神。


    “我没有。”宁卿捏紧手心,反驳。


    “你还想?再欺骗我多少次?”


    “我说了我没有,我只是削个?果子都不行吗?”宁卿抿唇,睁大的眼睛里酝酿湿气。


    裴谨大掌蒙住她的眼睛,让自?己无法看见她眼里的泪光,“我不会再信你。”


    第72章


    “我若要死, 何必等到现在。”宁卿的眼睛被男人蒙住,无法看见她眼里的情绪,却叫话语愈发无情。


    男人覆在她双眼上的手指用力, “你以为你如?此,我就会信你?”


    宁卿不再言语。


    她不语, 裴谨却偏要让她回答,冷笑?道?:“阿宁, 你好生想想,你欺骗过我对多少次,你又凭什么要我信你。”


    “你一次次地欺骗我,一次次地想要离开,一次次让我放下防备, 却又在我满心欢喜全然不知时毫不犹豫将我推入地狱,你为何独独对我如此狠心。”


    “那只狐狸究竟哪点?好, 叫你对他恋恋不忘,叫你宁愿与相处十几年的师兄决裂!”说?起纪樾, 裴谨的神?情冰冷, 几乎难以抑制心底的嫉妒与怒意。


    裴谨松开手指, 紧紧盯着宁卿的眼睛,“你告诉我,他究竟哪点?得了你的青睐,是你偏喜欢狐妖,还是偏喜欢他那副容貌?”


    无论裴谨说?什么?,宁卿一律不答,甚至偏过脸去, 但只是轻轻一动?,脸颊便又被男人有力的长指掐住, 让她只能直视他的双眸。


    但宁卿能说?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喜欢上纪樾的,之前只是出于对一个悲情人物的喜欢,但后来那股喜欢淡了,但在前段时间,她又对他心动?,说?不清道?不明,但喜欢本就是无法说?清的事情,也?许在某个瞬间,自己重燃对他的热情。


    宁卿不作声,神?情冷淡,裴谨拿她无可奈何,任由心里情绪如?何翻涌,依旧无法将满腔的怒意发泄在她身?上。


    她料准了自己不会拿她如?何,有恃无恐,肆意践踏他的真心。


    裴谨突感无力,手臂紧紧缠上她的身?体,将榻上的少女笼罩在自己怀里,埋头在她温热散发着馨香的脖颈亲吻,只有这样?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宁卿被缠得喘不上气?,几番忍耐,还是伸手推了推他,抗拒的动?作,不耐的神?情,皆成了点?燃男人压抑情绪的火种,大掌死死扣住她没被锁链禁锢的左手。


    “要将你的手脚都锁上,你才高兴?”


    宁卿抿唇,不去看他。


    “那就如?了你的愿。”


    咔嗒一声轻响,宁卿的左手手腕也?被束缚,锁链有一定的长度,但是也?仅仅只有三尺,她的活动?范围只能在床上。


    冰凉的链条触碰到肌肤,宁卿微微瑟缩,下意识挣了挣,链条叮当作响,伴着铃铛的晃动?的声音。


    裴谨拽住链条,牵住束缚她自由的命脉。


    随即低头,追随宁卿红艳艳的唇瓣,抵开齿关,去追随她的柔软与温度,祈求这片刻与她亲密无间的时刻,但当正沉醉于这漫天的温软里时,舌尖生出一股尖锐的刺痛。


    他却并未停止,疼痛成了情·欲最好的催化剂,青筋隐现的五指立即攀上宁卿的脸颊,更深地含吻,两人以这样?的方式不断撕扯,势要争出个胜负,最终宁卿最先没了力气?。


    浑身?笼罩师兄身?上的气?息,避无可避的宁卿终于获得短暂的喘息时间,还未平复,她便又被男人牢牢按在身?下,来回折腾,瘫软在床上,胸口?上下剧烈起伏,颤抖地的睫毛上挂满泪珠。


    这一场博弈后,房里宁卿急促的呼吸声逐渐放缓,宁卿已经没精力与他抗争,侧着身?紧紧拥着被子,夏夜的夜晚,外面虫鸣阵阵,裴谨从后方拥着宁卿,倒显出几分温馨。


    夜深人静,黑暗中,裴谨睁眼,放轻手上的动?作,将睡的正沉的宁卿换了个方向,正对着自己,指腹轻抚她被桌脚撞得已经泛青泛紫的额角,取出药膏,细细将药膏揉在伤处,白色的药膏在指尖融化,渗透进入伤处。


    大概是有些疼,睡梦中的宁卿皱皱眉,裴谨立即停下动?作,待她继续入睡后,才又继续揉动?。


    药膏效果很好,肿胀的伤处很快恢复以往的光洁平整。


    裴谨低头,在她额角落下一吻,才将她搂紧,闻着她身?上令他心安的味道?入睡。


    宁卿与裴谨的事情早在两人成婚当日就闹得沸沸扬扬,奈何大家都是猜测,没有人能证实自己说?的究竟是否为真。


    江苑苑作为宁卿形影不离地好友,不少人向她询问宁卿的事情。


    “江苑苑,你知道?宁卿和?凝华仙君的事情不?”有弟子特意凑到江苑苑身?边打听八卦,想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别问我,我怎么?知道?,离我远点?,别打扰我睡觉。”江苑苑趴在桌上,不耐烦地道?。


    见她如?此态度,弟子们对视一眼,撇了撇嘴,又开始兴致勃勃地谈论。


    “你们说?为何这几日都没在宗门里瞧见宁卿?”


    另一弟子小声道?:“别说?宁卿了,纪樾也?没瞧见,本该成亲的两人却双双不见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之前那个传言,恐怕确实为真。”裴谨亲了宁卿这个消息,大家都持质疑态度,反而暗自揣测,是宁卿所为,现在来看,多少显得有些可笑?。


    “本以为会是木教习与凝华仙君在一起,倒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


    虽木落雪与裴谨往日走?得并不近,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可站在一处,就叫人不自觉将目光放到两人身?上,莫名觉得很是般配。


    但是仔细想来,两人即便站在一处,每次都有宁卿在场,只是宁卿实力低微,大家下意识将她忽略了去。


    凝华仙君对他师妹那样?好,原是如?此。


    “对了,说?起木教习,怎么?多日不见她?”


    “听说?落霞宫出了些事,她回去稳住局面了吧。”


    “出事儿?”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这哪能让我们知道?,而且与我们又没太大关系。”


    弟子点?点?头,又开始谈论原来的话题,“凝华仙君与古伊莎的婚事我当时就说?奇怪来着,哪有师兄婚事如?此儿戏由师妹的一句话做主的,你们还说?我多想。”


    “我们当时又没在场,不了解具体情况嘛。”之前谁知道?凝华仙君喜欢他师妹啊。


    “你们小点?声。”弟子看了眼前桌的江苑苑,连忙提醒。


    “怕什么?,反正我们说?了这么?些天,之前还有人被凝华仙君当场撞上,他不也?没说?什么?,估计就是真的,他也?不愿遮掩。”毕竟若是在乎名声,想要遮掩,何必在纪樾与宁卿大婚之日当众抢亲。


    “上次我听别人说?,有人路过云霖殿看见了宁卿,而且有人还在凝华仙君的脖子上见到抓痕,好几条就跟猫抓的似的。”弟子越说?声音越小,虽然?说?着不怕被知道?,但还是往弟子学?堂窗外看了看。


    几人眼神?意味深长,到底还是肉体凡胎。


    每处联系起来,都指向一个结果,那就是宁卿被她师兄骗婚,最终囚禁在云霖殿。


    恐怕再过不久,外界之人也?该知道?真相了吧,但即便如?此,又有何人敢置喙,不过是私下谈论几句罢了。


    第73章


    丹峰, 早已听闻此事的奎河长老坐不住了,虽明知自己无?法与裴谨抗衡,却也做不到置之不理。


    他匆匆前往苍羽殿, 却在山下路上遇见弟子牧原。


    牧原神?色明显怔忪,一直以来他对宁卿颇有好感, 可还未从她与一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成亲的消息中彻底回过神,后?面便又发生了这些事, 宁卿她,究竟是否自愿,凝华仙君又究竟是否像弟子们所说那样,成亲一事是他一手策划,甚至将宁卿囚禁在云霖殿。


    “师尊, 你去哪儿?”牧原和奎河长老行完礼,抬头看他。


    这是去苍羽殿的路。


    奎河长老怎不知他心中所想, 严肃道:“我正?要前去苍羽殿,你别跟着?瞎掺和, 回去好生炼丹。”


    这是叫他别管这件事的意思。


    牧原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点?了头, 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奎河长老一脚踏入苍羽殿,神?情略微凝重,而上首坐着?的男人听见声音,微微抬眼,随即将手中的文书合上,“长老请坐。”


    “您此次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虽语气浅淡, 并?无?太大起伏,但比起面对清源长老, 态度却有了很?大转变,给足了奎河长老尊重。


    奎河长老并?未入座,“我可担不起。”


    他不买裴谨的账,裴谨虽已成为?苍云宗的掌门,但所作所为?让奎河长老实在无?法真心实意地认同?。


    自己也算看着?宁卿长大,手把?手地教导她炼丹辨药,往日整天?叽叽喳喳叫嚷着?要去修仙界四处看看,要将炼丹炼到顶峰造极的孩子,却被她全心全意信赖的师兄禁锢自由。


    裴谨面对奎河长老的冷脸并?未生气,态度依旧温和,只是眼底没有半分笑意,奎河长老因什么而来,他心知肚明。


    “若是为?了宗门之事,晚辈有的是时间。”


    “但若是因为?宁卿……”裴谨脸上的笑意消失,冷淡地注视奎河长老,“那长老就回去吧。”


    “你不要以为?你成了苍云宗掌门,就能为?所欲为?。”奎河长老沉着?脸出言警告。


    “长老慎言。”


    裴谨虽念着?奎河长老悉心教导宁卿多?年,给足了尊重,但见他百般阻挠他与宁卿,心里还是生出了不快。


    男人圣人般的面庞上,失去所有的笑意,面无?表情,即便并?未特意放出威压,身体自带的压迫感也瞬间笼罩苍羽殿。


    在实力为?尊的世界,强者便拥有最高话?语权,奎河长老只是位于金丹期的丹修,炼制丹药的本事再?强,却也无?法改变他的修为?,等级压制让奎河长老意志本能地忌惮裴谨,可他并?未退让半分,“我要见阿宁那孩子一面,若我知道你们二?人两情相悦,我自不会阻拦。”


    两情相悦……


    裴谨手指捻着?书案上的白纸,几乎将其捻破。


    “奎河长老,何?事该管何?事不该管,您应当有些分寸,这是本座与宁卿的家事,请问您有何?立场前来质问本座?您是宁卿的师尊,还是她的亲人?”


    “你!”奎河长老怒极。


    宁卿并?未行拜师礼,而裴谨是宁卿的师兄,他现在甚至在明义上已成了宁卿的夫君。


    往日并?不在意的事情被裴谨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却叫人尤为?愤怒。


    就在气氛越发紧张,局面无?法控制时,前任掌门闻讯匆匆赶来,抓住奎河长老的手,立即对裴谨道:“看你这是在干什么?虽然没行拜师礼,但你师伯这么多?年与宁卿也生出了感情,关心关心是好事。”


    他又转而看向奎河长老,话?锋一转,“不过?我们都一把?年纪了,年轻人之间的事情就由他们自己解决,过?来瞎掺和作甚,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宁卿与钦言关系多?好,能有什么事,我看师兄你就是瞎操心,快走快走,回去我好好和你说道说道。”


    陆掌门几乎是把?奎河长老生拉硬拽出去的,走出大殿,他皱眉连忙道:“你去找裴谨做什么,以他现在的实力谁能拿他如何??他又岂会放了宁卿,况且,你又怎知二?人不是两情相悦,这是人家年轻人的小情趣,闹大了反而对咱们宗门的名声不好,何?必如此。”


    听见陆掌门的话?,奎河长老更是生气,“你松开我,若宁卿那丫头真是自愿,怎会这几日都不见人影?我们苍云宗自诩名门正?派,现如今有弟子遭了难,却无?人替她做主,你就是这么做她师叔的!”


    奎河长老越说越气,转身就要回去继续和裴谨理论,但他一个金丹期怎是身为?元婴期陆掌门的对手,最终还是被硬拉着?走远。


    “这样吧,你先回去,你这暴脾气到时候问题没解决,反而把?事情越弄越糟,我去替你说,总比你去的效果好。”


    陆掌门的话?一句接一句地说下来,奎河长老冷静下来思索后?,想着?是这个理,终于松了口,“你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


    “记住记住,你快回去,我这就去和钦言说说。”


    陆掌门终于把?奎河长老送走,虽然不当掌门确实清闲了,但现在还是要面临这些伤脑筋的事。


    都答应了奎河长老,也只得硬着?头皮回到苍羽殿,争取让奎河长老与宁卿见一面,见一面也不会总惦记着?了。


    掌门走后?,裴谨独自一人坐在苍羽殿,想起奎河长老的阻挠,陆掌门的劝解,面前的茶杯猛然碎裂,碎片炸开划破他的脸颊,不断渗出血迹。


    良久后?,他取出芥子袋里给宁卿准备的胭脂水粉,脑中回想起纪樾的模样,虽然厌恶,却强迫自己不得不去回忆。


    手中持镜,将略显凌厉的眉峰用石黛轻轻描摹,柔和其锋利的线条,时常给宁卿缝补衣裳和梳妆,裴谨的动作还算熟练。


    取少量脂粉扑在眼尾,微微凤眼染上一抹红晕,宛如盛开的桃花,收敛那份清冷,双眸显得更为?多?情,而唇色略淡的薄唇,也抹上淡淡的口脂,男人清冷的面容,在有意的装扮下,突然绚丽惑人,方?才被划破的脸颊上的血色与其映衬,相貌愈发浓稠艳丽,叫人对视一眼便心神?一颤。


    只是简单的装点?,给人的感觉却与之前全然不同?,裴谨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冰冷,只带着?端详与审视。


    执事递送派上来的文书,进殿见到对面的男人,顿时一愣,手中端着?的文书径直落地。


    空旷的大殿内,熏香徐徐升高,光线略显昏暗,裴谨持镜,唇瓣艳丽,眼尾微挑起一抹弧度,抬眸看过?来时,冷淡与糜艳的极致碰撞,令人目眩神?迷。


    执事眼神?一颤,连忙垂眸,捡起地上掉落的文书。


    “怎么不过?来?”裴谨放下镜子,对他道。


    执事心惊胆颤,心里生出一股说不清的恐惧,今日竟撞见……撞见掌门在……在梳妆。


    这打死他也不敢说出去。


    虽男子装扮自己在修仙界不算稀奇,但称得上少见,一般男子如此也就罢了,可这人是……执事的手都在颤抖。


    将文书放下,他转身就要离开,恨不得时间倒流,多?在门外停留一会儿,绝不进去撞见这等场面。


    裴谨并?未为?难执事,由着?他离开,也不怕他说什么,不在意且不关心。


    在弟子走后?,裴谨重新拿起镜子,端详镜中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里陡然生出怪异之感,片刻后?,镜中的他突然变成那只狐妖的模样,彻底将自己覆盖,裴谨下颌绷紧,指上用力,镜子在他手中化作片片碎片,掉落一地。


    指腹用力抹掉唇上的口脂,越抹越发浓稠,到最后?,唇上血红,宛如吃人的恶鬼,他厌烦地施下清洁术,将其毁得一干二?净。


    这是宁卿喜欢的男子的模样,可他一想到她会迷恋那卑贱的狐妖,而如今自己也在效仿他时,便生出浓浓的怨怼,怨宁卿,怨自己,为?何?不长成她喜欢的模样,为?何?她又偏生喜欢那样的模样。


    裴谨浑身裹挟冷意,转眼来到宁卿身边,被锁链彻底束缚的她依旧躺在床上,裴谨站在房中,就这般看着?她的背影。


    这样长期的凝望对他而言早已成为?家常便饭,一看便看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裴谨抬脚,往床边走了两步,在床边坐下,轻声询问侧躺着?的少女,“睡了多?久了?”


    他知道宁卿已经醒了,十多?年的相处,他对她种种小动作和反应早已记在心里。


    宁卿从早上睡到现在,她虽然能睡,却鲜少睡到中午,被这样锁在床上,暂时没心思修炼,只能睡觉。


    睡得太久,头有些胀痛,坐起身试图缓解,裴谨见她神?色萎靡不振,眉头轻蹙,手掌覆在她的额头,并?未发热。


    “睡太久头疼?”裴谨揽过?宁卿的腰,让她坐进自己怀里,搓热手心,细细替她揉太阳穴。


    头昏脑涨,宁卿没力气和他争,索性就靠着?他,在男人力道适中的按揉下,紧绷的太阳穴舒缓了些。


    “不用了,已经差不多?了。”


    宁卿想要从他身上起来,但动作时脚踝上的铃铛与手腕上的金链一并?作响,才恍然想起她现在被禁锢在床帏之间,只有这狭小的活动范围。


    看出了宁卿眉眼间淡淡的厌烦,裴谨手指轻轻触碰宁卿的手腕,在她的目光下,将锁链打开,从左手到右手,沉重的链条堆在床上,陷入柔软的被子里。


    “出去透透气。”


    裴谨抱着?她,走到云霖殿的后?花园,这里竹树环绕,也有一小片栀子,宁卿平日里在房中闻到的花香就是从这里飘来,而林下有一汪清泉,不少锦鲤在清澈的水里游动,


    另一侧则是一些灵果树,就有她昨日削的罗灵果。


    今日阳光不算太晒,在树荫下温度正?好,十分凉爽,带着?瓜果和花香的风吹来,短暂地抚平宁卿心底的烦闷。


    裴谨抱着?她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垂眸静静看着?脸色逐渐好转的宁卿,他希望,往后?宁卿也如现在这样,不要抗拒他,不要对他视而不见,冷若冰霜。


    只是坐着?不眠乏味,虽裴谨并?不这么觉得,但他担心宁卿会,一直待在云霖殿,得寻些打发时间的法子。


    裴谨在她耳边询问,“阿宁,可有想要的物件?”


    胭脂水粉,衣裳首饰都是她往日最喜欢的,但现在,他摸不准了。


    见她不答,裴谨又道:“我找了只宠物,你看看?”


    宁卿的眼神?波动,裴谨眉尾轻扬,将早已备好的一只关在笼中的红色小鸟放到面前的石桌之上,红色小鸟很?有精神?,站在笼子里,亮晶晶的黑豆眼不断看向宁卿,还将头探出黄金笼想去蹭宁卿的手。


    红色的羽毛鲜亮,在树叶缝隙间透出的斑驳光影下,泛着?五彩斑斓的光芒,流光溢彩,像一匹上好的锦缎。


    “以前师兄养了只鸟,很?喜欢,不过?可惜,后?来它死了,师兄找了只相似的送给你,阿宁喜欢小红,想必也会喜欢它。”


    裴谨温柔地说出这句话?,宁卿却莫名感觉遍体生寒,这个关着?小鸟的黄金笼更让她恐慌。


    “若是无?趣了,可与他说话?。”


    男人说完,这只红色的鸟便立即叽叽喳喳叫起来,“宁卿裴谨百年好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早生贵子!”


    宁卿听见这只鸟说出的话?后?,平白生出的恐惧消散,越听越烦躁,恨不得立即将它给扔出去。


    “我不要。”宁卿皱着?眉果断拒绝。


    “为?何?不要?”裴谨脸上的笑容在看见宁卿脸上明显的不耐后?,淡了。


    “它太烦了,我不要,你拿走。”


    宁卿的厌烦摆在明面上,这只鸟也是个懂得看人眼色的,立即耷拉着?头,眼里的光亮好像因为?宁卿的不喜而消失,头在站棍上一点?一点?,嘴里还发出低低的哼唧声,可怜巴巴让人心疼。


    宁卿挪开视线,坚决地重复:“我不要。”


    裴谨提过?鸟笼,想让她看清楚,但是推拒之间,宁卿一个不小心,将鸟笼摔到地上,小红鸟被吓得不断在笼子里扑腾,却又飞不出去,尖锐的鸟鸣声顿时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古怪紧张。


    宁卿的神?经宛如一条被拉紧的弦,不知会在何?时崩断。


    看着?那不断扑腾渐渐恢复安静的小红鸟,捏紧手心,现在的安静相较于刚刚才,称得上时死寂,寂静得叫她心里越发慌乱,想要立即离开此地。


    但是裴谨紧攥她的手腕,让她无?法起身,只能被动地坐在他怀里。


    “厌恶我就罢了,连一只鸟也厌恶,我送你的东西就叫你如此不喜。”


    “你若不喜欢这只鸟,杀了便是。”


    话?语冰冷无?情到宁卿胆战心惊的地步。


    裴谨拉开鸟笼,宁卿察觉出他要干嘛,紧紧拉住他,“别,我喜欢。”


    裴谨看着?惶恐的宁卿,突兀地笑出了声,“是么,可方?才我看你好像很?不喜欢,若不喜欢,自然没有留下的必要。”


    “我喜欢,真的喜欢……”


    宁卿立即抢过?他手中的鸟,小鸟在她手中瑟瑟发抖,不断往她手心靠,尽量远离神?色冷漠的男人。


    第74章


    宁卿将鸟护得紧紧的, 虽然它确实有些聒噪,但她无法看着它死在自己面前。


    此事让她更为直观地感受到裴谨的冷血,这段时间的相处, 更彻底刷新了她对?这个对?她关怀备至,细心呵护的师兄的认知。


    见宁卿琉璃般的眼睛里充斥着对他的排斥, 裴谨心脏紧缩,原本细小的无知无觉的疼痛被牵引而出, 不过他的心早已千疮百孔。


    他试图让自己?温柔,试图以温和的方式让宁卿慢慢接受,但她屡次欺骗自己?,不如?让她害怕地不敢生出半点逃离他的心思。


    树下两人心思各异,宁卿将鸟重新放回笼中, 许是畏惧裴谨,它站在笼子里的站棍上极为安静, 甚至缩紧身体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要回去了吗?”过了两刻钟,裴谨问宁卿。


    “回去吧。”


    虽然才睡醒, 但不知为何, 她总是犯困, 这几日她的精神越来越不好,在这树下坐着,她竟又生出了困意,上下眼皮不断打架。


    裴谨抱着宁卿回到卧房,将她放在榻上时,看出了宁卿的精神不佳,垂下眼帘。


    最?终还是在她的手腕再次扣上链条, 但只锁上了右手,他怕出现半点差池, 在昨晚已经将宁卿的芥子袋收走,断绝她伤害她自己?的一切可能。


    裴谨提起那装着红鸟的笼子放在床边放鲛珠的小桌上,“若是与?它熟悉了,可放它出来。”


    裴谨又拿出些之前从宁卿房里收走的话本,“这些都是你爱看的,若还有什么想看的,告诉师兄。”


    宁卿只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裴谨在床边站了片刻,俯身,摸了摸她的发顶,“过几日,师兄带你出去?”


    宁卿终于舍得分?给他半丝目光,裴谨轻声询问:“想去哪儿??近的远的,皆可。”


    “我?想去东瀛。”宁卿认真地说?。


    裴谨自然知道她对?东瀛恋恋不忘,原本天元盛会她便打算前去,当时中间隔着东方寻,裴谨自然不愿意,但如?今他已与?宁卿成婚,一切皆成定?局,若这一趟能让她心情变好,对?他少些排斥,没什么不好。


    况且,如?此能够远离那只狐妖,也?能防止宁卿将心思放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好,等这段时间空了,我?们就去。”


    他又留了一会儿?,打算离开,却被宁卿叫住。


    “师兄,你能不能……”宁卿拉着他的袖子欲言又止。


    裴谨脚步一顿,并未转身。


    他以为宁卿又要说?起让他给她解开锁链一事,脸色冷然,但他背对?着宁卿而立,她无法?看见他的神情。


    “能不能把玉简给我??我?想和人说?说?话。”宁卿拉着他袖子的手紧了紧。


    “不是有师兄吗?阿宁还要和谁说?话?”裴谨转身,纤长睫毛微垂,笑着问她。


    “可师兄也?不能时时刻刻与?我?说?话啊。”


    对?于喜欢在外跑的宁卿而言,长时间以这样的方式被困在屋里,难受程度可想而知。


    一个人在这寂静空旷的大殿里待着,很容易生出负面情绪,她甚至开始期待裴谨的回来,因为至少有人能和她说?话。


    既不想看见他,又想他回来,这股极为强烈的矛盾在她心里冲撞,让她极为烦躁,急需要一个出口?去发泄,这个出口?,正是激怒师兄,和他抗争,甚至有时在与?他亲吻后,累得放空大脑,也?会缓解那股烦闷。


    “玉简可以给你。”


    宁卿听?见裴谨的话回神,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见他取出玉简,只留下他自己?,将其他人都删了个干净,然后将玉简递给她。


    “现在,只找师兄便是。”


    宁卿没有接,紧紧盯着裴谨。


    “别这么看着我?。”裴谨靠近,指腹陷入宁卿的唇瓣,笑着与?她对?视,“让我?只想亲你。”


    在裴谨毫无防备时,宁卿突然扑了过来,径直掐住他的脖子。


    裴谨脖颈微仰,喉结滚了滚,却只是看着她,“若能让你高兴,掐吧,用力些。”


    宁卿加大手上的力道,用尽全身力气掐他,见他眉头轻蹙,似出现痛苦之色,才觉得好受些。


    可在看见他不太对?劲的反应后,手上的力道放松。


    裴谨眼尾发红,喉结不断滚动,急促地喘息,脸上出现一抹笑意,好像既痛苦又快意。


    “阿宁,再……用力些。”裴谨喘息地笑着道。


    宁卿目光怪异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怪物,立即松手往后退。


    他白玉般的脖颈上还印着一圈红痕,鲜艳又靡丽,呼吸间,颈侧青筋鼓动,宁卿连忙又往后退了几步,缩到床脚。


    裴谨并未靠近,宁卿柔软的双手,发狠的目光,以及那股强烈的窒息感,都将他一举推到了云端,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新奇却又让人上瘾。


    宁卿对?上他的那股古怪的眼神,有些后悔自己?做出刚才的举动。


    男人脸上潮红逐渐消失,迷离的双眸也?恢复清明?,又成了平日里的那副模样,长身玉立,清清冷冷。


    宁卿警惕地看着他,待他身影消失在房里,紧绷的身体才放松,呈大字形瘫倒在床上,渐渐的,又生出倦意,就像木偶没了牵引的绳子,她不知该做什么,心里空空荡荡,炼丹修炼也?提不起精神。


    她的状态十分?奇怪,若说?是在屋里待太久,可她以往长时间待在屋里修炼的情况也?并不是没有。


    如?此想着,思绪越发混乱,意识也?越发模糊。


    没睡多?久,她被什么声音吵醒,正要翻个身继续睡,却发现声音有些熟悉,清醒后一听?,是落雪师姐的声音。


    宁卿从床上翻身坐起,正要下床,却发现自己?的手被锁着,下意识就要回应,但又想起自己?这幅模样,绝对?不能被师姐看见。


    外面的声音越发焦急,她更加慌张,师姐在她大婚之前便紧急离开苍云宗,回了落霞宫,现在回来,肯定?是听?见了她与?师兄的传闻。


    可想来,这些事情早已人尽皆知,又有什么可隐瞒的?只是她现在被锁着,也?无法?出去见她,若被师姐知道她被锁在殿中,肯定?会担心。


    殿内殿外的两人心情都很沉重,木落雪最?近因父尊突破失败遭受反噬险些入魔,落霞宫局势动荡一事忙得焦头烂额,终于稳住局面回到苍云宗,却听?闻裴谨抢亲,甚至将宁卿囚禁在云霖殿一事,她当即前往云霖殿,奈何被一个法?阵隔绝在外。


    木落雪手中酝酿灵力,庞大的水灵力化作锋利的剑刃刺向法?阵,但法?阵纹丝不动,她反而被灵力反噬,身体一震,口?中溢出鲜血。


    她无暇顾及自己?,之前用玉简无法?联系宁卿,到了云霖殿外,还设有法?阵。


    裴谨竟真敢当着世人的面如?此肆无忌惮!


    木落雪气急,却又生出浓浓的无力感,在修仙界,有谁能与?裴谨抗衡,她又该如?何救出宁卿。


    在殿外停留许久,木落雪径直前往苍云殿。


    一进?门,她厉声质问:“你将宁卿关在云霖殿究竟是何居心?受世人敬仰的凝华仙君,竟只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裴谨不置可否,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出的话却叫木落雪手脚冰凉,僵在原地。


    “比起本座,你又高尚在何处?”


    “阿宁将你当师姐,而你,也?是如?此么?”裴谨眼里透着彻骨的凉意。


    木落雪紧紧掐住手心,“凝华仙君这是何意,倒打一耙还真是用的好极了。”


    “本座说?的何意,你自然最?清楚不过。”裴谨神锐利地看着木落雪。


    一阵强大的威压顷刻间朝木落雪倾轧而来,她身体隐隐颤抖,咬牙与?他的威压抗争。


    “本座已是阿宁的夫君,我?们之间的事,由不得旁人插手,你是什么身份,还需本座来提醒?”


    “若你执意如?此,你且试试。”


    木落雪气的咬紧齿关,但他偏偏说?的句句为真,她根本无法?辩驳。


    之前的无所顾忌被裴谨的话一一击碎,她无法?做到不管不顾,她的背后有落霞宫,更有宫门数不清的子弟。


    威压蔓延至殿外,这几日殿内越发沉闷压抑,值守弟子心惊胆颤,在裴谨走出苍羽殿,路过他们身边时,更是不敢动作,垂头尽可能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往日温和的凝华仙君,现在却让他们颇为畏惧,生怕惹得他生出丁点不快,即便他从未为难过他们。


    宁卿猜测落雪师姐会去苍羽殿,但她不知道具体情况,心里担心,不断看向房门处,日暮时分?终于等到男人,她稍稍起身,连脚腕上不断响动的铃铛也?顾不得。


    但很快她又收敛脸上的情绪,尽量表现得像平常那样。


    裴谨一步步走到她身边,期间未发一语,垂眸去解宁卿手腕上的锁链。


    宁卿直觉不是开口?的好时机,保持沉默,不知他要干什么,但也?没问,任由他将自己?手腕上的黄金锁链解开,抱着她走向浴池。


    宁卿一见到浴池就紧张,裴谨去解她身上单薄的罗裙,她也?没动,乖顺地由着他动作。


    几日下来,她已经渐渐习惯他替自己?洗澡,但今日她的态度,明?显要更好一些。


    宁卿被男人剥干净,被他揽着腰抱入浴池里,水面映着鲛珠的光芒,波光粼粼,但宁卿无暇关注。


    “阿宁想问我?什么?”裴谨捏着她的手腕,垂眸替她清洗,低声问。


    “没什么。”


    现在等到了人,宁卿反而不想问了,问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就罢了,若因为她的询问让师姐遭受无妄之灾,那才追悔莫及。


    裴谨放下她的纤纤手腕,“阿宁没有什么想问的,但师兄有。”


    “什么?”宁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今日阿宁见了别人吗?”


    宁卿的心悬了起来,“没有,我?被你锁在屋里,怎么见别人。”


    “若没有锁住呢?阿宁会见吗?”裴谨靠近她,注视她的眼睛。


    她知道,师兄想听?见的回答是不会,但她不想这么回答。


    “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宁卿的语气渐冷。


    裴谨将她脸颊上的水珠擦干,“自然不会如?何,阿宁想不想见奎河长老?”


    见她愣住,裴谨继续道:“奎河长老悉心教导阿宁炼丹,师兄十分?感激,明?日,或者后日,阿宁是否想与?师兄一起见奎河长老一面?”


    宁卿皱了皱眉,“师兄你想做什么?”


    “不过是见一面罢了,我?们成亲数日,也?是时候拜访奎河长老,你想在哪日前去?”


    她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但她确实想见长老一面。


    “我?想明?日去。”宁卿立即回答。


    “好,那就明?日。”


    裴谨继续替宁卿清洗身体,其实没什么可洗的,很干净,可他却贪恋手下的触感与?温度是,肌肤相贴,彼此毫无隔阂,宛如?一体。


    裴谨的指尖停留在宁卿的小腹,轻轻游移,宁卿小腹肌肉收缩,想要避开他的触碰。


    但男人掐住她的腰,制止她的动作,抬眸看她,“阿宁,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说?完他才想起,宁卿在大婚之日说?的话,她说?不要孩子。


    宁卿身体僵住,眼神浸满抗拒。


    “我?不要孩子。”宁卿推开他的手,就要起身从浴池离开。


    但她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拽着跌入男人的怀里,以为他准备强迫自己?,正欲反抗时,却听?他道:“好,我?们不要。”


    他也?不喜欢孩子,只不过是想要宁卿因为她们的孩子,对?他多?些在意,多?些关心。


    宁卿坐在他怀里,少女身体上被体温晕开的淡淡馨香似有若无,滑腻的肌肤紧挨着他,压抑已久的欲念难以继续忍耐。


    “阿宁,不要孩子。”


    “但我?要你。”裴谨启唇,轻轻含住宁卿的耳垂。


    第75章


    裴谨捏住少女的?手腕, 将她抵在浴池边,热气熏得宁卿身体使不上力气。


    她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只是?早晚的?问题, 宁卿安静地坐着,没有躲开吻上来的男人。


    温热的?泉水舒展她的?身体, 已经足够放松,但当男人的手指在抚上她的后颈时, 还是?无法控制地绷紧身体。


    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让宁卿足够适应与师兄的身体接触,更习惯了他全方?位侵入的?气息。


    裴谨在她颈侧时轻时重细致地亲吻,宁卿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头发,阵阵触感让她微微仰起脖颈。


    不久, 她被男人抱着坐在浴池边,宁卿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茫然之际,他却俯下了身,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陷进少女大腿白皙的?肌肤。


    宁卿透过被风吹动的?纱帘的?缝隙看?向窗外, 天?边最后的?那抹落霞彻底被黑暗吞噬, 微风徐徐吹入屋内,她满脸潮红,迎接一阵阵强烈的?感觉,无处可放的?手往后撑到玉石地面,指尖几乎将地面抓出痕迹。


    原来时间真的?能抚平一切,以往她抗拒不已的?事情,现在竟能做到如此坦然地接受, 甚至情不自禁地沉溺其中。


    宁卿的?思?绪被一波波席卷而来的?浪潮打碎,再也无法拼凑, 红唇微启,眼神空茫地看?着外面漆黑的?天?色。


    “舒服吗?”裴谨抬头,薄唇红润晶亮,紧盯着鬓发微乱,睫毛挂着细密泪珠的?少女。


    宁卿还未彻底从方?才难以形容的?极致快·感里回神,呆滞地看?向身下的?男人。


    她的?神情让裴谨弯了唇,“现在该换阿宁帮师兄了。”


    裴谨轻轻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推倒,“可以吗?”


    没听?见宁卿的?回答,裴谨当她默认,手指将她压在背后的?头发挽起,放到一旁,“可能会有些疼,师兄会轻点。”


    他倾身而上,彻底将少女的?躯体覆盖。


    少女脚踝的?铃铛不断晃动,夹杂着拼命忍耐的?声音。


    裴谨抬头看?她,“阿宁,现在可以了么?”


    他想给她最好的?体验,想让她再也无法忘记今夜。


    宁卿却抓紧男人的?手臂,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见她如此,裴谨眼里的?情潮淡了许多,连身体都好像随之冷却,以为她是?不愿,却听?宁卿沙哑着声音,小声却又坚持地道:“我不要?孩子?。”


    裴谨这么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又继续方?才停下的?动作,“好,师兄不会让阿宁怀孕。”


    修士能用灵力?附着包裹,以此达到避孕的?目的?,但过程不会如此酣畅淋漓,所以许多人选择神交,感受相似,却更为方?便。


    但裴谨却独独钟情于?这种更为传统的?方?式,可以感受宁卿的?体温,看?见她的?种种反应,更能与?她完全交融,让她在他手中绽放。


    铃铛声时急时缓,持续一段时间后突然停止,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精神力?探入宁卿的?识海,身体与?精神上同时的?强烈刺激,宁卿忍不住发出一丝短促的?呻·吟。


    浴池热气弥漫,宁卿身体无力?地躺在男人的?怀里,他显然还没餍足,但并未继续,在浴池里替宁卿清理身体。


    抱着她回了卧房,才将她放到榻上,将将回神的?宁卿拉住他的?手。


    “怎么了?”


    然后宁卿一把推开他,翻身坐在他的?腹部,埋头狠狠咬在他的?脖子?上。


    裴谨不知?道何处惹到了她,但没阻止,由?着她发泄。


    宁卿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但她却没停止,刚才那股精神力?侵入她的?识海,紧紧缠住她的?魂体,无法形容的?感觉差点让她当场窒息。


    那是?神交,她知?道,但她从不知?原来神交感受会如此地强烈。


    宁卿使劲咬完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就这样在他身上合上双眼入睡。


    宁卿醒来时天?色大亮,本以为裴谨已经离开,但睁眼就对上他的?视线,男人略浅的?瞳孔映着她的?模样,宁卿微愣。


    “今日去见奎河长老,你忘了?”裴谨对她说?。


    宁卿本以为他在哄自己,没想到是?真的?。


    “昨晚累到了?”裴谨认真看?着她,少女眉间透着倦意,脸上也没什么血色。


    “看?来得好好补补身体。”


    宁卿提不起劲,虽然可能与?昨晚有点关系,但她感觉关系不大。


    裴谨起身去取她今日要?穿的?裙子?,选了件白底蓝裙,正要?替她穿上,宁卿却自己接过裙子?,“我自己来。”


    裴谨没强求,思?索片刻,背过了身,静静等待宁卿将裙子?穿好。


    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停止,裴谨问:“好了么?”


    “好了。”宁卿看?了他好几眼,有些狐疑,他今日竟然会如此自觉地转身。


    “今早,我们去弟子?食堂用早膳?”裴谨牵着她,走出云霖殿时,侧头看?向宁卿。


    弟子?食堂,宁卿停下脚步,那里弟子?来来往往,她已经能够想象那时的?画面。


    但最终,她还是?点了头,“好。”


    师兄主动提出让她出来见奎河长老,怎么可能没有别的?意图。


    宁卿被裴谨牵着,明明可以用瞬移,却用这样的?方?式走在前去食堂的?路上。


    她已经许久没有出来,虽然是?以前每日都能看?见的?路,但现在看?着感觉却和以往不大一样。


    牵着手的?两人时不时会遇见路过的?弟子?,裴谨能感受到宁卿的?不自在,他们现在已经成了夫妻,结成道侣,宁卿是?苍云宗的?掌门夫人,总要?习惯。


    弟子?的?视线止不住地往两人身上瞟,但又不敢太放肆,本想离开,但裴谨显然已经看?见自己,只得硬着头皮走近向两人行礼,“掌门。”说?完顿了顿,才又继续道:“掌门夫人。”


    裴谨颔首示意,他捏了捏宁卿的?手,看?向她,宁卿这才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弟子?走后,裴谨低声道:“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时间确实能抹平一切,宁卿无法反驳,即便是?以往再无法接受的?事情,都能随着时间的?流逝改变。


    越靠近食堂,人越多,向两人行礼的?弟子?也从一两个变成了一群,数十?双眼睛齐齐盯着她们。


    宁卿隐约能听?见周围压低的?声音,人很多,声音嘈杂,她听?不太清,但从捕捉到的?只言片语足以猜到他们谈论的?内容。


    大庭广众之下,宁卿被裴谨牵着走进食堂,他问:“想吃什么?”


    “都行。”宁卿早餐几乎都是?包子?配豆浆,偶尔吃一碗面。


    周围弟子?们的?视线有意无意不断往两人交握的?手上瞟。


    前几日盛传宁卿被她的?师兄囚禁在云霖殿,倒是?没想到今日会看?见两人手牵着手进来,莫非,其实是?两情相悦?那之前宁卿与?纪樾的?婚事又是?怎么回事。


    弟子?们不敢发出声音,又忍不住小声嘀咕,仔细一看?,发现宁卿全程保持沉默,几乎都是?裴谨在说?话,甚至他还在哄着宁卿吃一口他夹的?包子?。


    而宁卿,显然不是?那么热切,甚至脸色说?不上好,对面前的?男人爱答不理,如此看?来,还真是?凝华仙君单方?面的?强求。


    亲眼看?见与?猜测带来的?冲击完全不同,弟子?们悄悄对视一眼,便埋头匆匆吃自己的?。


    宁卿与?裴谨用完早饭走出食堂,身后很快便爆发新一轮的?讨论。


    两人走到丹峰山下,宁卿有些累,裴谨动用瞬移,牵着宁卿直接传送至丹峰。


    丹房的?门开着,两人出现在这里,正好被屋里的?奎河长老看?见。


    奎河长老整理灵草的?动作一顿,看?见裴谨,神色有些难看?,但到底还是?走到门外,“你来作甚?”


    他可不欢迎裴谨,宁卿以为他说?的?是?自己,有些不安,“长老,我……”


    “说?的?不是?你,别说?话。”


    宁卿见他看?着的?人是?裴谨,反应过来奎河长老这话是?和裴谨说?的?,悬着的?心落缓缓了地。


    “阿宁想来看?看?您,我身为她的?夫君,自然该陪她一起过来。”裴谨看?了眼宁卿,对奎河长老道。


    “我这丹峰可不欢迎你。”奎河长老毫不客气地逐客。


    “原来如此,那晚辈离开便是?。”裴谨并未因他的?话动怒,他抬眸看?向宁卿,“长老既然不欢迎我们,那我们回家?”


    宁卿才来,她甚至还没和长老说?两句,正打算开口,奎河长老便沉声怒骂:“无耻之徒。”


    “阿宁将您当做师父,尊敬有加,我自然也是?如此,今日特意前来拜访,长老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奎河长老要?被气笑了,他咄咄逼人,也不知?谁咄咄逼人,说?话间将他与?宁卿视做一体,他反倒是?个外人,真真是?叫人恶心!


    奎河长老快被他的?话气得七窍生烟。


    “赶紧给我离开丹峰。”奎河长老不愿与?他多说?,沉声道。


    “阿宁,我们走。”裴谨牵着宁卿,就要?离开。


    宁卿也被这幅模样的?奎河长老吓到,虽然以往他也算不上多么和蔼,可至少不会如此将脸色摆在明面上,她分?不清他究竟是?因为她与?师兄成亲生气,还是?单独只是?在气她。


    宁卿捏紧手心,指甲无意识地掐着裴谨的?手心,男人静静看?着这幅模样的?宁卿,抿唇不语,正想带她离开,转身时却停下脚步。


    “不是?特意来见长老的?么?不和他说?说?话?”


    奎河长老的?怒气是?冲他而来,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走吧。”宁卿捏紧裴谨的?手,有些怕面对奎河长老的?目光。


    两人正要?离开,却传来奎河长老的?声音。


    “宁丫头,我不是?针对你。”


    “过来吧。”


    宁卿眼里重新恢复光亮,她松开裴谨的?手,小跑着跟着奎河长老进入丹房。


    裴谨正想跟着进去,门却被长老毫不留情地关上,他皱皱眉,最终还是?没进去,静静候在门外。


    门内,两人在摆放着灵草的?长桌边坐下。


    “近来我听?见不少传闻,宁丫头,你告诉我,究竟是?否如弟子?说?那般?”


    将她真实的?处境告诉奎河长老只会让他担心,徒增不必要?的?烦恼,若换做旁人,她会抓住机会趁机离开,但这人是?师兄,是?她尝试过很多次也无逃离的?书中世界的?男主,她与?师兄之间的?事情,说?白了只是?些无关紧要?的?情情爱爱,她不愿让奎河长老和师姐为她耗费心神。


    “其实,我也喜欢师兄,只是?误以为对他只是?师兄妹之间的?情谊,这段时间我已经想明白了。”


    宁卿面带笑容,连奎河长老也无法分?辨她说?的?究竟是?否为真,是?否为假。


    “之前我向您要?了忘情丹,但后来发现,我无法忍受师兄忘了我,那时我就隐隐明白,但或许是?不想承认吧,甚至试图与?别人在一起转移注意力?,兜兜转转,发现我喜欢的?其实是?师兄。”


    奎河长老皱眉看?她。


    相处多年,奎河长老对宁卿的?性?格多少有所了解,虽看?着吵闹活泼没心没肺,但总把很多事情都藏在心里,也不和人说?。


    良久后,他叹了口气,若当真是?两情相悦,也算是?阴差阳错的?喜事,可当真是?如此吗?


    奎河长老沉默片刻,笑了笑,“好,既是?如此,那我就放心了,若在你师兄那儿受了什么委屈,记得来找长老。”


    宁卿见长老没再为她担心,也是?一笑,“好。”


    两人又聊了会儿,宁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门外等候的?裴谨见此,有些吃味,“舍不得走?”


    “没有,我们回家吧。”


    回家。


    裴谨因为宁卿这随口一句,脸上的?冷淡一扫而空。


    两人的?关系,因为出来见奎河长老这一趟,缓和不少,裴谨希望能这样一直长久地维持。


    回到云霖殿,然后宁卿平静地将手伸到裴谨面前,等待那条锁链锁住她的?手腕。


    明明才见过的?自由?的?她,真的?甘心又回到牢笼么?


    裴谨面对这样的?宁卿,突然无法再次狠心地将锁链扣在她的?手腕。


    “怎么不动?”宁卿不解。


    “阿宁,你会如你所说?的?那般,不会再离开我了是?吗?”


    “怎么这么问?”


    “你只需回答我,是?,与?不是?。”


    宁卿没有移开目光,张了张唇,是?妥协,也是?不愿意再折腾的?释然,“是?。”


    在她的?话说?出口后,裴谨将这条精致的?黄金锁链收回。


    裴谨双手覆住她的?后脑,拉近彼此的?距离,紧盯着她,“师兄再信你一次。”


    “不要?骗我。”


    ……


    此时已是?下午,裴谨踏出云霖殿,离开后他又停下脚步,过了片刻,却又转身回到卧房。


    而进门时,正看?见宁卿将什么吞入腹中,裴谨心顿时一紧,有之前宁卿自杀的?事情在前,他无法做到绝对的?冷静。


    大步走近,却发现她手里握着的?瓶子?上写着避孕丹三个字。


    得知?她不是?想死,裴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脏又坠坠的?疼。


    “阿宁,你就如此不信我?”裴谨捏紧她的?手腕,手指隐隐颤抖。


    “我分?明说?了不会让你怀孕,可你却选择服用避孕丹。”


    “你宁愿身体受损,也不愿意信我是?么?”


    第76章


    即便师兄没有欺骗她, 但谁又能说准哪个环节没有出现纰漏,万一怀孕,到时候受罪的人是她自己?。


    “师兄, 我没有不信你,只是我不想发生任何意外。”宁卿解释。


    比起他的愤怒, 宁卿显得太过平静理智。


    所以?怀孕,和他共同孕育一个生命对她而言只是意?外。


    “无论?是谁, 你都不想要孩子,还是说?,你只是唯独不想要与我的孩子?”裴谨攥紧宁卿的手腕。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裴谨却将瓶中的避孕丹全部倒入手心。


    “你既不信我,这药换我服用, 阿宁你是不是就可以?安心了?。”


    当着宁卿的面,神情冷漠的男人没有任何犹豫地将五六颗避孕丹吞入腹中, 避孕丹男女皆可服用,女修事?前事?后吞服, 但男修只能在事?前, 修士本就极难自然孕育生命, 大?剂量服用避孕丹极可能导致终生不育。


    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闷,谁也没说?话,半晌,宁卿才道:“你能不能等我把话说?完?”


    “我并不是针对你,不管是谁,我都不想要孩子,这样说?你听懂了?吗?”


    她今年才十八岁, 虽然她前世今世加起来已经远远不止,但她依旧没有做好成为一个母亲的准备, 她更不想孩子出生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里,不想因为她和师兄之间的事?殃及一个无辜的孩子。


    “而且,我还没准备好。”宁卿低声回答。


    裴谨牢牢注视宁卿的眼睛,在捕捉到那一丝躲闪后,讽刺道:“究竟是没准备好,还是没准备好与我生。”


    宁卿抿唇,偏头?想躲开他的禁锢,“师兄,你明知道我们是怎么成婚的,你又凭什么要求我愿意??”


    “你不觉得?可笑吗?非要逼我说?出真话,你才高兴是不是?”宁卿被步步紧逼的男人激出了?逆反心理?,冷声反问?。


    “你其实早就知道答案,何必再多此一举。”


    宁卿不说?话便罢,一说?话就直直往人心上扎刀子,偏偏她说?的是实话,裴谨死死盯着一句句说?出狠话的宁卿。


    宁卿没有精力再与他争执,也没有余力与他做些无谓的争吵。


    “现在满意?了??我想休息了?,能麻烦你离开吗?”


    裴谨站在原地,冷若冰霜的脸半掩在阴影里,明明暗暗,紧拽着宁卿的手收紧,恨不得?将眼前的宁卿撕碎。


    手腕被捏得?生疼,宁卿挣扎,“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吗?”


    裴谨被她冷漠的目光刺得?千疮百孔,手上用力,顷刻间桌上的茶杯茶壶噼里啪啦坠地,化作一地碎片。


    他将少女压在桌上,厉声道:“在我身边让你如此不愿,如此难堪。”


    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在她颈边拂过,男人周身的压迫感让她忍不住颤抖,但她不后悔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


    宁卿紧紧掐着衣袖,神情冰冷,没有放低姿态。


    见到她的模样,裴谨浑身灵力暴动,桌面顿时四分五裂,而被他压在桌上的宁卿被他及时护在怀里,桌面破裂的木刺在余波冲击下,狠狠刺入他的背部。


    尖锐的疼痛袭来,他却在笑,笑得?越发放肆,眼底却凉的叫人无法?与之对视。


    原来今早宁卿的乖巧只是他的错觉,这才是随时会暴露在平静之下的真相。


    屋里一片狼藉,裴谨紧紧抱着宁卿,后背血肉模糊,鲜红血液染红了?地面,也不知是疼痛,还是因为别?的,裴谨唇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


    他去?检查宁卿的情况,却发现她闭上眼睛没有任何动静。


    体内暴动的灵力还未彻底平静,体内经脉隐隐产生断裂的痕迹,裴谨强撑着抱着宁卿起身,却发现她依旧闭着双目安静地躺在自己?怀里。


    裴谨脚步一顿,立即将宁卿放到床上,脱下衣裳检查她的身体。


    在确定宁卿只是睡着后,裴谨紧绷的神经松懈,他坐在床边,替宁卿掖上被角。


    脑中盘旋刚才宁卿说?的话,裴谨抿紧双唇,那满腔不安与怒意?只能死死埋入心底。


    将宁卿绑在他身边,让她无法?离开自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他又如何奢求别?的。


    裴谨坐了?许久,才起身离开云霖殿。


    宁卿躺在床上,陷入光怪陆离的世界,周围笼罩大?雾,她无法?看清前方的路。


    迷茫地不知走了?多久后,终于?看见一线天光,一条小路出现在她眼前,可她走了?许久,始终无法?走到尽头?,就在她全身疲惫,没有前进的力气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狭长的眼眸,竖瞳紧缩于?一点,幽蓝色的光芒将她脑中所有思绪打乱,从茫然中清醒时,面前的小路已然消失。


    宁卿不断在白雾中穿行,却一无所获,日日夜夜,最终丧失所有意?识。


    宁卿胸口不断上下起伏,双眼突然睁开,无法?聚焦的眼睛渐渐恢复清明。


    她只记得?她做了?个梦,但是梦的具体内容无法?记起,梦醒后,心里空荡荡的,提不起精神,这感觉太过古怪。


    宁卿也不记得?她是怎么睡着的,房里的一片狼藉已经被裴谨收拾整齐,现在看着和之前并无太大?区别?。


    她只看了?几眼便没有心思再看,才睡醒,却依旧没精神,连呼吸都觉得?累赘。


    起身时,她诧异地发现自己?手腕竟没有被锁上,当时她口不择言说?了?那些话,还以?为师兄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她。


    这样也不是办法?,宁卿打算去?后花园走走透透气,看见外面的阳光,倒是比在屋里好些,但坐在躺椅上,她又开始昏昏欲睡。


    宁卿这样的状态持续了?近大?半个月的时间,裴谨这段时间很忙,那日的争吵两人都没再提起,就好像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插曲。


    宁卿自那次出去?见过奎河长老,后面的时间都没能离开云霖殿,师兄不在时,没有人和她说?话,她不是睡觉就是看书炼丹,但后来发现炼丹无法?集中精力,索性只看书。


    不过往往都是看了?不到两页就睡着,一睡就是一两个时辰,她都开始担心,一直在这屋里待下去?,她的身体会不会出问?题。


    师兄虽然会给她炖各种各样的补汤,但她喝得?都快吐了?也没什么作用。


    这日睡醒又是下午,宁卿的精神比前几日要好,去?后花园逛了?一圈,喂喂泉水里的鱼,又去?摘了?几个果子,回到屋里发现才过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她只得?啃着果子坐在窗边的榻上看书,终于?花了?大?半月的时间将这本她以?往最喜欢看的狗血话本看完。


    听见门口的动静,她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裴谨走到她身边,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


    视线放到她看的话本上,“今日精神还不错。”


    之前他回来宁卿几乎都是在睡觉,鲜少看见她在做的别?的事?。


    “之前说?我们去?东瀛,最近师兄有空,阿宁想何时去??”裴谨坐在宁卿身侧,牵过她的手。


    “最近都可以??”


    “嗯。”


    “那后日?”宁卿提议。


    明天她怕来不及收拾,东瀛远离苍云宗,即便师兄能够瞬移,但横跨大?半个修仙界需要消耗的灵力和精神力太过巨大?,况且她巴不得?此行可以?久一点。


    “师兄,我们坐船过去?好不好?”


    东瀛在东边无尽汪洋中的一座岛屿之上,陆上行驶可以?借助浮空船,来到修仙界最东边,浮空还能下水,她们能直接穿过汪洋抵达东瀛。


    “听你的。”


    夜里,洗漱完的宁卿滚进床里侧,近来裴谨都没动她,宁卿被他揽进怀里后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睡觉。


    裴谨手掌抚上宁卿的后颈,含住她的唇,却在深入时被她隔绝在外,裴谨微微离开,垂眼看她,“乖,张嘴。”


    见她不回,手指轻轻扣住她的下颌,抵开她的齿关,呼吸交缠,抚在宁卿下颌的手指越发灼热。


    “今日师兄学了?新花样,阿宁想不想试试?”裴谨抵着她的额头?,微微喘息。


    宁卿闻言身体微僵,连忙摇头?。


    “你会喜欢的。”


    裴谨像抱小孩那样将宁卿抱到开了?一丝缝隙的窗边,宁卿怕掉下去?只能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一波波宛如过电般的强烈刺激袭上大?脑皮层,宁卿浑身无力,却又不得?不搂紧他,两人之间热气弥漫,夜风从窗外吹入,却没能将这股燥热吹散,凉意?拂过,宁卿胳膊上不断冒出鸡皮疙瘩。


    她很想时间过得?快一些,怕掉下去?的紧张无限放大?她的感受,男人随意?一个动作就能让她崩溃,痛苦煎熬,却又带给她难以?言明的快意?。


    “喜欢吗?”裴谨在耳廓轻吻。


    在他话落下的瞬间,宁卿浑身痉·挛,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她沉浸在极致的快乐里,丝毫没顾及裴谨。


    少女莲藕似的手臂勒紧他的脖颈,男人喉结滚动,已濒临窒息,微微敛起的湿润的双眸里,透出些疯狂压抑的古怪神情。


    第77章


    事后?, 汹涌的困意席卷宁卿大脑,她合上眼帘,对之后发生的事情没有半点印象。


    裴谨抱着她走向浴池, 途中眉头微蹙,感?应到什么般, 透过墙壁看向千米之外的青梧山。


    山洞里?出现异动,但眨眼便恢复平静。


    探查到那只狐狸还在青梧山并未逃脱, 裴谨收回视线,抱着宁卿一步步踏入泉水中。


    怀里?宁卿呼吸平稳,裴谨指尖轻触她紧闭的眼睛,虽然?睡着,但对他的动作并不是全无反应, 指腹下,卷翘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不知为何, 他心里?生?出了不安,并不强烈, 却让他无法静心, 好像什么事情正在发生?改变, 往他不愿的方?向发展。


    凝视怀里?无知无觉的少女,裴谨为她清洗身体,抱着她回到卧房。


    榻上两人相拥而眠,却在半夜,屋外突然?刮起大风,电闪雷鸣,惊雷划破半边天?, 裴谨抬手间?,隔空将开了一半的窗户关上, 隔绝窗外紧随而来的大雨声。


    大雨下了一夜,第二日天?色阴沉,久待在屋里?的宁卿看着窗外厚厚的云层,情绪有些低迷。


    “师兄,你把芥子袋给我吧,我得收些东西带去东瀛。”宁卿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对略忐忑地对男人说。


    裴谨之前收走宁卿的芥子袋,只是想隔绝她自刎一切可能,那天?她拿的匕首正是他亲手炼制送给她的,早知如?此,他绝不会送她。


    “算了,当我没说。”宁卿察觉不对,及时止损。


    东西师兄那儿应该都有,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在这屋里?待着,她几乎也用不上芥子袋,拿不回来就算了。


    可谁知,她手里?出现一个?天?青色的芥子袋,正是她的。


    宁卿抬眸诧异地看向如?此轻易就将东西还她的师兄。


    多日不见的小东西回到她手里?,心里?倍感?踏实,这次后?,她打算把芥子袋里?的东西转移到秘境里?,只留下些可有可无的物件。


    之前她嫌放在秘境杂乱,而且还未对秘境生?出归属感?,龟龟说灵气供应不足可能导致秘境坍塌,她更是不敢将东西放在秘境里?,索性一直放在芥子袋。


    但自从芥子袋被师兄收走,她才明白放在这里?随时都会被人拿走,这人会是师兄,也可能是别人,还是放在秘境里?更为妥当。


    宁卿神识探入芥子袋里?,清点自己的东西,又将芥子袋里?放置丹药的药柜一并移入秘境,最后?只剩下一些生?活用品。


    宁卿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带上前去东瀛可能要用上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后?,她停在了窗边挂着的鸟笼面前。


    夜里?裴谨会将它放到次间?,在他离开前又会将它提回房里?,它很有眼力见儿,在宁卿犯困时甚至还会哼些小曲儿哄她睡觉,真不知道师兄是在哪儿找来的。


    “小彩,你要跟我去东瀛吗?”宁卿拉开鸟笼,小鸟立即飞到她手里?,用光滑的脑袋拱她的手心。


    和它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宁卿想着要是它不在还有些不习惯,索性带着一起去,而且她们?走后?也没人喂它。


    “要去要去要去!”小彩听懂了般不断点头。


    反正带着一只鸟也不碍事,带着就带着吧。


    收好东西,宁卿又犯困,坐在窗边打瞌睡,小彩就蹲在她身边的桌上,嘴里?哼哼唧唧唱着不知从哪儿学来的不成?调的小曲儿。


    宁卿是被裴谨叫醒的,睁开迷蒙的双眼,好半天?才回神,她又做了那次被困在白雾中的梦,也不知为何会频频梦到这样的画面。


    “下午,要不要和师兄一起去苍羽殿?”裴谨理顺她耳边睡乱了的头发。


    “我去苍羽殿做什么。”


    宁卿直起身看向窗外,今日天?色还是没有放晴的迹象,也不知明日会不会依旧如?此,只希望出去第一天?不会如?此倒霉地撞上一个?坏天?气。


    “那阿宁要去吗?”裴谨手微顿,问她。


    虽然?她去苍羽殿也无事可做,但至少途中能看见些不同?的景象,也好过待在这屋里?昏昏欲睡。


    “去。”


    但是很快宁卿就后?悔了,执事时不时会进殿送些文书,还有部分弟子因学业进殿请示裴谨,而一身粉白长裙的宁卿坐在裴谨身边,格外显眼。


    她对上那些悄悄撇过来的视线,前两次可能还有些局促,但是后?面已经?十?分坦然?,甚至兴致盎然?地撑着下巴盯着那些弟子看,观察他们?的反应还挺有趣。


    弟子们?见自己偷看被宁卿抓包,被她直勾勾地看着,说话都说不利索,磕磕绊绊说完连忙退下。


    “这么好看?”裴谨捏紧她的手,侧头凉凉地问。


    “嗯。”宁卿认真点头,等点完才发现自己的反应不太妥当。


    不过说都说了,她也没否认,翻了翻面前放着的游记,“这书太过乏味,我除了看他们?还能看什么。”


    裴谨想说的是,那不能看他么?但他心里?清楚地知道,他这幅容貌,根本无法引来宁卿的半分目光。


    他的长相,本就不是宁卿的喜欢的,她又怎可能将视线停留在他身上。


    裴谨执笔,神色微敛,继续批阅桌上堆放的文书,近日妖族频频越界,离妖界最近的四?大宗门之一的天?玄宗请示裴谨,是否四?大宗联合派遣精锐弟子进入北凌九界威慑妖族。


    两族相安无事数百年,曾经?称霸一方?的魔族如?今式微,安分待在魔界,反倒是往日被人魔两族共同?忽视的妖族生?出异心,裴谨好奇,他们?究竟依仗的是何物。


    提笔写字,将书信折叠,隔空传送至潜伏在北凌九界的宗门执事手中。


    裴谨处理完手边堆放的文书,看向宁卿,但她已经?趴在书上安然?入睡。


    裴谨放轻动作抱起她,走向苍羽殿侧殿,将她放在供掌门临时休息的榻上,取出薄毯替她盖好。


    “这么困么?”


    裴谨原以?为宁卿只是困了,但是在发现唤不醒她时,皱紧了眉。


    “阿宁,该醒了。”裴谨轻声唤她,但毫无反应。


    他捏紧手心,就要离开苍羽殿前去灵墟阁找来医修时,宁卿缓缓睁开双眼。


    这次醒来,她发现身体沉重得无法起身,正想着,抬眼却看见师兄抿紧双唇,极为骇人地盯着她。


    “师兄,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宁卿紧张地问。


    一醒来就给她这么大的视觉冲击,差点没让她心脏骤停。


    裴谨敛下方?才的情绪,对刚才的事避而不谈,“我们?该回家?了。”


    “现在竟然?这么晚了。”宁卿嘀咕,她又看了眼周围陌生?的环境,“这是哪儿?”


    “苍羽殿侧殿。”


    说完,裴谨往宁卿身边走了两步,倾身抱紧她,少女身上的体温抚平他的不安,停滞的心跳好像在逐渐恢复平稳。


    宁卿不明所以?,但她对师兄这种?举动早已习以?为常,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抱自己,但他向来喜怒无常,情绪不定。


    安心等着裴谨抱完,就将她放开的宁卿眨了眨眼,裴谨抚住她的脸颊,侧头吻住她的唇,不容拒绝地强势抵入。


    不似平日蜻蜓点水的一吻,也不似夜里?欲念升起的缠绵,更像是单纯发泄他的情绪,发泄不安。


    宁卿一步步往后?退,被他抵在墙角,没有再退的余地,舌根发麻,渐渐已经?感?觉不到舌头的存在。


    双手抵在裴谨面前,却被他直接单手握住,宁卿只得迎接他全方?位的侵入,感?受他释放的所有情绪。


    激烈的亲吻下,一侧放在高架上的花瓶突然?落地,巨大的响动引起殿外值守弟子的注意。


    宁卿天?旋地转分不清东南西北,被放开时,脑子还慢半拍懵懵的。


    这下是彻底的衣衫鬓发凌乱,珠钗歪斜。


    裴谨深深地看着宁卿,却无半分欲念,将她的衣衫理好,牵过她的手,“我们?回家?。”


    走出苍羽殿,两人的模样被值守弟子看得清清楚楚。


    想起刚才的动静,两人福至心灵,于是,看着裴谨的目光越发不对劲,但不过即便吃瓜也不敢太过放肆,看完立即低头,脑中翻江倒海,面上一派镇定。


    直到回到云霖殿,宁卿也没想明白,师兄为何那样。


    才回去不久,就来了个?姑娘,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宁卿在宗门见过她,是灵墟阁的医修小姐姐丹若,若是丹药无法解决的病症,就需要找医修。


    可灵墟阁的人为何会来云霖殿?


    进门后?,丹若垂首向二人行礼,“掌门,掌门夫人。”


    宁卿回礼后?疑惑地看向裴谨。


    “你最近身体不好,我找人来看看。”


    “先坐着。”裴谨拉着她的手坐在榻上。


    “你也坐吧。”宁卿对医修小姐姐道。


    丹若犹豫,最终还是在榻上的小方?桌对面坐下,“劳烦夫人将手伸出来。”


    宁卿伸出手放到小方?桌上,她最近身体是不太好,能调理调理也不错。


    丹若的手指搭上宁卿的手腕,辅以?灵力,排查病症,时间?一点点流逝,她抬眼询问宁卿,“最近夫人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就是犯困,提不起精神,倒也没别的。”


    “那夫人平时会做些什么呢?”


    “我除了睡觉,偶尔会看看书,但看一会儿就又困了,睡一两个?时辰,吃个?饭,去花园里?逛逛,差不多就这样。”


    丹若刚想问宁卿每日只做这些吗,可想起她与掌门的传闻,及时止住话语。


    “夫人身体并无大碍,精神不佳可服用些补气的丹药,平时练练剑多出去走动,应当会有所改善。”


    得到准确的答复,裴谨神情缓和。


    在丹若走后?,裴谨取出好几瓶补气的丹药放在宁卿面前,“每日吃一颗,记住了?”


    倒出一颗,裴谨俯身,“张嘴。”


    将丹药抵入宁卿口中,见她吞下,裴谨将她拉进怀里?,“明日我们?就去东瀛了。”


    没听懂他言外之意的宁卿点头,“我知道。”


    因为明日要去东瀛,宁卿有些兴奋,翻来覆去睡不着,裴谨睁眼,“既睡不着,我们?做些别的?”


    宁卿立即闭眼。


    天?光大亮,朝霞透过云层洒落,日头很好,这正是宁卿盼望的好天?气,但今日本该启程前去东瀛的她,却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身体温暖,好似又回到身中傀儡蛊的时候。


    裴谨坐在她身边,眼眸微垂,让人无法看清他眼底的神情,但那苍白的唇,手背的青筋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宁卿的状态一日不如?一日,她想出去,他便带她去苍羽殿,带她去东瀛,可现在,她却安静地躺在这里?。


    裴谨起身离开云霖殿,回来时身边跟着昨日过来的医修丹若。


    看见床上躺着的宁卿,她皱了皱眉,“掌门,您的意思?是,唤不醒夫人?”


    “嗯。”


    丹若神情凝重,她尝试在宁卿耳边唤她,但如?裴谨所说那般,陷入沉睡的少女对她的声音没有任何反应。


    无论使用什么方?法,甚至输送灵力刺激宁卿的筋脉穴道,依旧无法醒来,问题比她想象的更为严重。


    可无论她诊断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宁卿的身体没有任何大碍。


    现在还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宁卿的魂体缺失。


    魂体一旦缺失没能找回,那一辈子将无法醒来,魂体即便找回,若是受损也极有可能导致同?样的结果。


    她将这个?结果告诉裴谨,他却道:“她的魂体还在。”


    裴谨在宁卿的魂体上设下了锁魂术,无论宁卿去到哪里?,她的魂体只要不灭,他便能找到她。


    丹若得到这个?回答,沉思?许久,最终冒着裴谨发怒的风险如?实回答:“夫人身体和魂体皆未受损,或许还有一种?可能。”


    裴谨隐隐猜到她想说的是什么。


    丹若几番挣扎,最终闭眼道:“夫人她自己不愿意醒来。”


    说完立即垂头,等待男人的怒火。


    宗门内谁不知道宁卿不是自愿,大婚全程被蒙在鼓里?,如?今又被囚禁在这云霖殿,不愿意醒来,也属人之常情。


    即便知道会惹怒男人,可她无法违背医者本心。


    可谁知,男人的反应极为平静,一直在她离开,都平静得好像对她的话没有半分不满,好似早已预料到这种?结果。


    一日,两日,持续了整整一月,裴谨从起初的平静,到后?来的暴怒癫狂,再到最后?回归死寂。


    他找遍了无数的办法,始终无法唤醒宁卿,裴谨的身体在以?极快的速度衰败,乌黑的长发里?甚至生?出了白发,脸庞瘦削,眼底的情绪麻木死寂。


    他捏紧宁卿的手,声音似笑非笑,面庞却静得叫人心惊胆颤。


    “阿宁,你想用这样的方?式反抗师兄。”


    “我现在妥协了,你还是不愿意醒。”


    “还是说,其实你根本不想见到我。”


    “你想见别的人是吗?”


    裴谨几乎是强逼着自己说出这番话,心在滴血,被他无法控制的那些想法撕扯得鲜血淋漓。


    “你想见的人,是否是纪樾?”


    话落,被困在大雾中的宁卿受到指引,雾气散开,她面前出现一个?少年的模样,笑盈盈地歪头看着她。


    宁卿猛然?睁开双眼。


    对上的却是师兄极度压抑嫉妒得快疯了的双眸。


    裴谨从未在何时像今日这般深刻地意识到,他输了,输得彻底,输得一败涂地。


    第78章


    宁卿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梦里。


    睡了太久,她脑子?运转迟缓,许久意识才回归大脑。


    宁卿开口说话, 声音沙哑干涩,不仔细听根本无法分辨她说的是什么, 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而面前男人的神情,更叫她无措, 一股压抑至极,随时都会爆发的冷寂层层笼罩,气氛太过沉闷,她撑起?身体想起?来,但她浑身无力, 身体好像不受她控制。


    她意识到,哪里不太对。


    宁卿不敢与神情怪异的裴谨对视, 连忙询问系统。


    【我这是怎么了?感觉一觉睡了好?久,师兄这又是什么情况?】


    【你整整睡了一个月。】系统回答。


    一月?宁卿震惊, 她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睡这么久?


    【我莫非得了什么疑难杂症?不是说好?我已经摆脱原主的结局, 不会死吗?】宁卿质问系统。


    她完成任务为的就?是能够改变原主的结局, 如果剧情自动修正?,还是得顺着原主的结局病死,她可?就?要?闹了。


    【宿主你的人生虽然不会再被剧情操控,可?并不代表你不会死,不过,系统敢肯定的一点是,你的身体没问题。】


    【那我为何会睡这么久?】


    【那系统就?不清楚了。】


    之前宁卿回到青梧山替裴谨解蛊毒, 系统放心地更新系统去了,对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自然也不知道纪樾对宁卿用了魅术。


    一人一系统的聊天被裴谨打断,宁卿回神,她下意识抓紧床单,“师兄,我睡了很久吗?”


    宁卿的嗓子?还哑着,但是刚才?好?了些,虽然依旧沙哑,但至少能听得清她在说什么。


    但她的问题并没有被回答,裴谨沉默地凝视她,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宁卿因为别的男人醒了。


    无论他用了什么办法,宁卿都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而仅仅只是提及了那个人的名字,始终不愿醒来的宁卿却睁开了双眼。


    裴谨长久坚持的信念突然破碎,宁卿不可?能爱上他,即便他将她的身体困住,却也无法改变她的心。


    宁卿很快就?没有精力再思考师兄为何这样,意识离她原来越远,最终陷入昏睡。


    裴谨瞳孔一片死寂,指腹蹭着宁卿的眼睛,皮肤被他蹭得泛红也没停止。


    “所以你要?见到他,才?肯彻底醒来对吗?”


    裴谨近乎麻木地召出?水镜,镜中少年被吊在山洞里,他仿佛有所感应,透过水镜看向床上躺着昏睡不醒的宁卿,苍白的脸上,幽蓝色的瞳孔在昏暗的洞穴里闪过一丝光芒。


    裴谨紧盯着床上的宁卿,不肯放过她的任何反应。


    就?在这水镜出?现时,宁卿好?似又被召唤,没有任何征兆地睁开双眼,看向水镜中的纪樾。


    被嫉妒摧毁的裴谨丧失理智,没有察觉宁卿的异样,满心笼罩在疯狂的怒意之下。


    想将纪樾杀了,想让他彻底消失在宁卿面前,可?他清楚地知道,一旦将他杀了,宁卿也极有可?能再也无法醒来。


    裴谨不断告诉自己,纪樾只是在水镜之中罢了,只有他才?真正?拥有宁卿。


    将宁卿搂进怀里,大掌牢牢禁锢她的腰肢,低头咬她,吻她,拼命想要?让她的注意力回归他的身上,让她注视别人的眼睛里,被他的身影占据。


    裴谨拉开她的腰带,在水镜前,将宁卿压进柔软的被子?里,颤抖的指尖感受她的体温,双眸紧紧盯着她的反应,可?她的视线依旧穿过他,停留在别的男人的身上。


    他突然停止所有动作,无力地靠在宁卿的身上,神情似疯似笑,紧紧埋入宁卿的颈窝,滚烫的泪水自他的眼尾滑落,滚滴在宁卿的锁骨。


    夜风哭嚎,吹灭屋里昏黄的烛光,窗头的鲛珠幽蓝色的光芒为夜色镀上一层冷意。


    而那水镜,也随之破碎化?为虚无,而被裴谨紧紧抱着恨不得将其嵌入骨血的宁卿,也在水镜破碎后?,再度陷入昏睡。


    风吹了一夜,却没有下一滴雨,裴谨睁着血红的双眸抱着怀中的少女。


    往日向来衣衫整洁的男人,长衫松垮地搭在肩头,脸色苍白近乎透明?,夹着银丝的长发?垂于腰际,赤脚走在地毯上。


    他沐浴熏香,坐在宁卿的梳妆台前,拿起?宁卿画眉的石黛,为自己描眉,胭脂搽面,苍白的薄唇也抹上口脂,毫无血色的脸,再度焕发?生机,貌若好?女,美貌动人,但被睫毛覆盖的眼眸,却一派空洞死寂。


    起?身走到床边,俯视床上躺着的少女,呢喃,“你既想见他,那就?见吧。”


    不多时,本该在青梧山洞穴中的纪樾被两个弟子?带着走向云霖殿。


    弟子?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敢说,只埋头做事。


    纪樾如今已恢复原貌,并不是在宗门示人的清秀模样,弟子?并不认识他,但被裴谨关在青梧山,心里免不得会产生诸多猜测。


    敲门,得到裴谨许可?,将纪樾推入云霖殿,两人便低头匆匆离开。


    纪樾扫了空荡的大殿一眼,视线停留在右侧通深处的卧房,虽是少年的模样,气质相较以往,却更为沉稳内敛。


    抬脚走向卧房,在即将踏入打开的房门时,停下了脚步,与房内的裴谨对视。


    裴谨将他视作无物,只扫了眼便收回目光,可?即便他如何忽视,宁卿却对纪樾的出?现反应极为强烈。


    熟悉的气息将她从梦里的大雾中唤醒,宁卿睫毛抖动,睁开双眼不停喘息。


    “宁宁。”纪樾如梦里那般,歪着头对她盈盈一笑。


    一见到他,一听见他的声音,宁卿手脚不听使唤,心脏有力地跳动着。


    挣脱裴谨的怀抱,就?要?走向纪樾,但她却裴谨紧紧握着手腕,无法离开,紧接着,一股庞大且无形的灵力压向纪樾,化?作一股股绳索,将其身体牢牢束缚,只得停留在原地。


    纪樾却依旧在笑,“宁宁,原本该成亲的是我们,我才?是你的夫君,你为何要?在别的男人身边?”


    宁卿越发?抗拒裴谨的触碰。


    可?她下巴被裴谨扣住,只能被迫看向他,在发?现他脸上的妆容后?愣了愣。


    “阿宁喜欢这样的师兄么?”裴谨迫切想知道她的答案,语气含着一丝期盼和乞求。


    宁卿感觉十?分怪异,师兄为何要?打扮成这样,还是说,他其实喜欢,只是一直隐藏了他的那种心思。


    看出?了裴谨不想听见她说不喜欢,宁卿点头,“嗯,师兄你喜欢就?好?。”


    随着她敷衍的话落下,裴谨抿紧双唇,“阿宁你究竟怎样才?能多看我一眼。”


    连醒来,都是因为别的男人。


    强烈的嫉妒将裴谨推向爆发?的边缘,裴谨不顾一切地,当?着纪樾的面,与宁卿亲吻,想让他知道,他只是一只卑贱的狐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与宁卿在一起?,没有半分将她抢走的可?能。


    纪樾身上的灵力绳索越收越紧,几乎快要?陷进他的皮肉,他憎恨地紧盯着裴谨,本该是他与宁卿成婚,却被裴谨抢了去,凭什么,他不甘心,宁卿本来就?是他的,若不是裴谨,他们早该在一起?。


    身体被勒紧至临界点,纪樾身上甚至有血迹渗出?,剧烈的疼痛和裴谨当?着他的面与宁卿亲密的嫉恨将他的理智摧毁,只想让裴谨死,让他永远无法在再阻扰他与宁卿。


    少年眼神狠厉,发?动魅术,藏在黑瞳之下的蓝色越发?深邃,海水骤然将人淹没,拖着不断坠入深海。


    丝丝缕缕犹如蛛网的精神控制侵入宁卿的大脑,她开始用力挣扎,狠狠咬下,虎牙将裴谨的唇咬下深深的伤口,血液肆意,场面可?怖。


    裴谨倾身将血液渡入她的口中,逼迫她喝下。


    就?在裴谨抵住宁卿拼命亲吻,毫无防备时,宁卿突然动作僵硬地从男人挽起?的发?间取下一根银簪,没有任何犹豫地将其狠狠刺入裴谨的心脏。


    但她力气不够,只刺入一半。


    裴谨瞳孔紧缩,眼里那微弱的光,随着她毫不留情地将银簪刺入彻底熄灭。


    “我原以为,阿宁你对我多少有些情意,不愿我死。”


    “可?如今你因为别人,毫不留情地对师兄下手,阿宁,你对师兄,为何就?不能好?一些?”


    没听见宁卿的回答,裴谨面色惨白地笑了笑,长长的睫毛在他眼底覆盖一层阴影,“阿宁,你这样杀不死我的。”


    他取出?一柄血红长剑,“用它,你才?能彻底杀死我。”


    而他说完的下一刻,宁卿便立即握住噬心剑,毫不犹豫地将其狠狠送入裴谨胸口,剑刃锋利削铁如泥,没有任何防御的裴谨,心脏轻而易举被剑刃贯穿。


    男人高大却瘦削的身体颤抖,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别的,惨白如纸的脸上,泪珠混着血液滚落。


    裴谨的手指抚上宁卿的脸颊,笑着笑着口中溢出?粘稠的鲜血,“现在,阿宁得偿所愿了吗?”


    “师兄好?疼……”


    “阿宁你再抱抱我好?不好??”


    宁卿没动,裴谨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身体里自发?运转修复心脏的灵力被毫无求生欲的他亲自驱散,生命随着时间快速流逝。


    连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阿宁也不愿意抱一抱他。


    裴谨睫毛颤抖,看向宁卿,盼望以他的死换回宁卿半分不舍的目光,可?终究是奢望。


    回想他过往的一生,短暂得犹如黄粱一梦。


    宁卿才?来青梧山时,不过两岁,她不安惶恐,却极为懂事从不哭闹,会小心翼翼地讨好?他,用那只小手抓住他的衣袖,在他手里放进一颗糖,会在他没有立即回到青梧山时,坐在门口静静等待,看见他回家,会冲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即便她年纪很小,却从不烦他,会独自下山去弟子?食堂解决填饱肚子?,还会给他带上两个包子?,甚至每日会变着法儿?逗他开心,起?初他只是觉得有趣,当?个宠物在养,可?后?来她长大,自己彻底万劫不复。


    失去所有意识的前一刻,裴谨想,这一切或许本就?是一场错误,他不该生出?妄念,不该放纵自己,可?一切已经没了重来的机会。


    男人白衣被血液染红,胸口被一柄长剑刺穿,静静地靠在窗边的矮榻上。


    宁卿手上还染着师兄胸口溢出?的血,滚烫灼热。


    被操控的宁卿怔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一动不动,那片血红染红了她的眼睛,眼前的一切都笼罩着一层血雾。


    抬脚时,她差点跌坐在地。


    宁卿趴在浑身浴血的男人身边,满眼恐慌,“师兄,阿宁不知道。”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不想杀你的……”


    双手颤抖地捂住他不断溢血的胸口,但是没有任何用处,血液从她的指缝流出?,鲜血淋漓,她白色的裙子?上也被染红,空气里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胃里翻江倒海,她想吐,却不敢吐,强烈的紧张恐惧之下,胃部不断痉挛。


    宁卿被裴谨没收了一切能够联系外界的通讯工具,无法找人来。


    【系统,系统我该怎么办?】


    【我不要?师兄死,我去死,我去死,你让他醒来好?不好??】


    【宿主,系统也没办法。】


    【怎么会,你一定有办法的,师兄是男主,不能死,我求你了。】


    没有得到回应的宁卿立即跑向殿外,可?跑的太急一下摔在地上,她爬起?来又要?继续跑,却被纪樾紧紧抱进怀里。


    “宁宁,他这么对你,就?该死,以后?我们之间就?没有阻碍了,你也不用再受他的控制,不值得为他伤心。”


    宁卿却一把将他推开。


    纪樾对上她充满冷意的眼睛一愣,“宁宁,你为何要?这么看着我?”


    “我为何这样,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刚才?强烈的刺激让她脱离魅术控制,回想起?之前她的种种一场行为,宁卿恨不得立即将纪樾杀了。


    可?她现在没有多余的力气与他争执,快读跑向殿外,师兄设下的法阵因为他身体的衰败变得极为薄弱,宁卿释放灵力将其击破,疯了般跑去找兰溪。


    只剩下一个念头,师兄不能死,她不要?他死。


    第79章


    云霖殿。


    兰溪一进门就闻到扑面而来的浓郁血腥味, 窗边矮榻上,一身白衣被鲜血染红的男人紧闭双眸,心口被一柄血红长剑刺穿。


    早在宁卿浑身是血跌跌撞撞地来找他, 说裴谨快死了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不?妙,赶过来的路上, 向灵墟阁传去?了消息。


    裴谨胸口的那柄长剑,似乎是是噬心剑。


    作为上古神剑, 几乎无人能在被噬心剑刺穿心脏的情况下活命。


    对于裴谨这类境界的修士而言,即便?肉身损毁,只要保留一丝魂体,依旧能重塑肉身,但噬心剑能将人的魂体一并吞噬。


    兰溪不?敢耽搁, 不?断往裴谨伤口注入灵力,以催动?他体内的灵力抵御噬心剑的侵蚀, 但他发现,裴谨的身体并不?配合, 这意味着, 他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兰溪皱眉, 再次催促灵墟阁尽快赶来,抬头看向宁卿,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他也无权过问,噬心剑一直都在裴谨的手?里,没有得?到他的许可,别人想弄死他可没那么容易。


    “我?师兄他怎么样了?”宁卿跪坐在裴谨身边, 低声问。


    “情况不?妙,只能等灵墟阁长老来了再说。”


    宁卿取出瓶瓶罐罐堆在身边, 不?断往外倒愈合丹,掰开男人染着鲜血的唇,但是闭得?太紧,宁卿无法?将丹药往里送,无论她怎么用力,始终无法?将丹药塞入他的口中。


    兰溪看着她在那里做无谓的挣扎,最?终移开视线,“没用的。”


    噬心剑造成的伤,怎会因普通丹药愈合。


    宁卿像是没听见兰溪的话,转而翻出愈合膏,脱下裴谨的长衫,将药膏小心翼翼地抹在触目惊心的伤口处。


    她的指腹不?小心被锋利的剑刃划过,疼痛刺骨,噬心剑能无数倍放大?人的痛觉,仅仅只是划过手?指便?如?此疼,她却亲手?将剑寸寸刺入师兄的心脏。


    “我?亲自去?一趟灵墟阁。”虽没过多长时间,兰溪还是坐不?住了。


    灵墟阁提着药箱白发苍苍的长老跨入卧房,路上虽听兰溪简短地说明了情况,但见到面前?之人的模样还是被吓了一跳。


    待走近检查,看着裴谨胸口的那柄剑,长老眉头紧皱,神色格外凝重。


    “这可是噬心剑?”


    得?到兰溪肯定?的回答,长老欲言又止,“掌门为何会被噬心剑所伤?”


    “这和你没关系,你现在只管救他便?是。”兰溪对此避而不?谈,他知晓裴谨与宁卿之间的关系,大?概能猜到经过,可这并不?是能与旁人说的。


    长老只得?继续诊治,裴谨的心跳接近消失,而他的血液还在不?断流失,魂体被噬心剑侵蚀,甚至有了受损痕迹,情况比他想象的棘手?。


    “现在必须将噬心剑取下,但极可能失败。”长老明确告诉两人结果。


    “失败是什么意思?”宁卿哑声问。


    “失败极可能再也无法?醒来。”


    这是长老委婉的说话,这个不?醒,是真正意义上的肉身消亡。


    “你们先出去?。”长老对两人道。


    现在不?容踏错分毫。


    兰溪拉过宁卿,几乎是把她硬拽出了云霖殿。


    “你……放宽心,你师兄他命硬的很,死不?了。”


    宁卿反应慢半拍,点了点头。


    等待了近一刻钟的时间,宁卿听见门内长老的声音,她立即推开房门跑进卧房。


    那柄沾满血迹的长剑放在一旁,裴谨的胸口缠着厚厚的纱布,长老摇摇头,“虽取出了长剑,情况却不?容乐观,掌门他,这次恐怕这凶多吉少。”


    “若肉身消亡,便?只能将魂体引入锁魂灯。”


    “我?已使用玉凝珠尽量保住他的灵气,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老夫也别无他法?。”


    屋里气氛陷入沉默,长老看向兰溪, “现在的情况,可告知了其余长老?”


    若裴谨生命垂危的消息传到外界,会将苍羽宗置于险境,这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


    “并未。”


    “那便?好,此事不?得?告知旁人,但无论如?何,还需告知前?掌门,我?去?一趟,你们守好。”


    长老离开后,屋里回归安静,榻上的男人昏迷不?醒,宁卿伸手?握住他凉得?沁人的大?手?,男人手?指微微松开,她双手?紧握,但手?指始终无法?合上。


    “我?回去?找找办法?,别太担心,若是有事记得?来喊我?。”兰溪对她说。


    这样枯坐着也不?是办法?,他打算回去?找找资料,或许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离开云霖殿,他不?住叹气,两人如?今走到这一步,皆是裴谨强求的结果,可以他的性子,叫他放手?恐怕也只能让他死。


    随着兰溪的离开,云霖殿彻底陷入安静,宁卿咬紧唇瓣,许久后,她埋头伏在男人的身上,眼泪啪嗒啪嗒滚落,被子被肆意的眼泪浸湿。


    陆掌门闻讯赶来,看见床上的裴谨,愣在原地半晌没说话。


    “究竟是怎么回事?”


    裴谨竟在苍云宗内,在众人毫不?知情时被噬心剑所伤,暂不?提何人能伤到裴谨,这护山大?阵没有丝毫被破痕迹,处处不?合常理。


    掌门想破头也没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我?。”


    陆掌门一怔,“什么?”


    他没能立即明白宁卿的意思。


    “我?说是我?做的,是我?用噬心剑杀了师兄。”


    “宁卿,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陆掌门严肃警告。


    “师叔,除了身边之人,谁能伤到师兄?噬心剑可是他的啊。”


    宁卿说的话不?似作假,可为何要……掌门彻底愣住,他知晓裴谨对宁卿的心思,也知晓他抢了婚,宁卿全程被蒙在鼓里,可如?何也未能想到,她会想要她师兄的命。


    “你想要你师兄死?”


    裴谨是苍云宗的的底气,若他出了事,苍云宗的地位将不?复存在,陆掌门看宁卿的眼神生出冷意。


    “不?,我?不?想让他死,我?怎么会舍得?让师兄死。”宁卿喃喃。


    “是我?杀死了师兄,是我?,师叔,你救救师兄,让他回来好不?好?”


    说着说着,宁卿面色惨白无法?再出声。


    胃里生出剧烈的绞痛,她跌跌撞撞起身去?倒了一杯茶送入口中,却有大?半的水洒在身上,浸湿身上的衣裙,而茶杯,也从她手?里滚落,碎了一地。


    房里响起低低的压抑的哭声,陆掌门终究是于心不?忍,忍不?住劝道:“你先冷静些,我?们自会想办法?。”


    “你师兄会没事的。”


    可劝也劝不?住,他也离开了云霖殿。


    所有人离开,消失的纪樾再次回到房内,在门口阴冷地看着宁卿,她为了他的师兄,当?真可以不?顾一切。


    被魅术所控之人,唯有受到极强的刺激,才能脱离魅术控制,早已习惯自欺欺人的纪樾,此刻不?得?不?承认,裴谨对于宁卿而言是独一无二?最?特别的存在,任何人也无法?取代他的位置,甚至,宁卿将她师兄看得?比她自己还重。


    纪樾捏紧手?心,长长的睫毛垂下,最?终悄无声息地离开。


    兰溪和掌门说的话,不?过是安抚宁卿的借口。


    兰溪去?了又回,却没能找到办法?,陆掌门同样如?此,一边瞒住宗门众人,暗地里动?用各种秘宝,尽可能维持裴谨的生命,锁魂灯已被放在床头的位置,一旦裴谨肉身消亡,至少能要将他的魂体引入灯中,可那时,即便?复活,他已经不?是拥有这世记忆的裴谨,他的修为也一朝化?为虚无。


    而他们还未设想,若魂体无法?引入魂灯,那时又该如?何。


    宁卿靠在裴谨身边,每日都会去?贴一贴他的胸口,确认心跳还在。


    但是在入秋的一个雨夜,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宁卿靠上男人的胸口,却没有任何心跳声。


    她跌坐在床上。


    空气潮湿,夜里有些冷,手?脚冰凉的宁卿去?了浴池,泡在温热的泉水里,身体小彻底暖和才回到床上,依偎着身形越发瘦削的男人,宁卿抱紧他冰冷的躯体,主动?靠在他的怀里。


    宁卿抬头主动?去?吻他的唇,学着他以前?吻自己那样,描摹他的唇形,可他没有给予她半分回应。


    双手?捧住他瘦削的脸颊,用力去?吻他,眼泪滚进两人相贴的唇瓣,锁魂灯微弱,宁卿放下颤抖的双手?,抱住男人的腰,紧紧闭上双眼。


    睡一觉就好了。


    夜里的雨停了,窗外开始泛黄的银杏叶上坠着雨滴,云霖殿一片安静,只有小彩偶尔的鸟鸣声。


    宁卿将它放了,但它并未离开,自己在窗外的银杏树上做了个鸟窝,去?外面飞累了,就从窗外飞进屋内,等待宁卿的投喂。


    它好像能感觉的出宁卿的情绪,时常在她怀里打滚,见她笑一笑才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鸟窝。


    宁卿将坚果喂给小彩,又放了许多灵果在窗台上,才回了床边,静静坐在已经停了心跳的男人身旁,“师兄,我?来陪你吧。”


    让她们的魂体一并引入锁魂灯,一起重头再来,若不?能,那便?算了。


    宁卿低头又吻了吻男人的唇,坐在他身边,用杀死他的那把噬心剑,对准自己的心脏。


    剑刃即将刺破皮肉,却突然被一股力量震开,宁卿心跳加快,顾不?得?那把剑,看向身旁的男人。


    “师兄……”


    可男人还是闭着双眼,她伸手?去?触摸他的胸口,没有任何起伏。


    宁卿脸上的笑容烟消云散。


    就在她再次拿起噬心剑时,她的手?腕却突然被一只大?手?握住。


    第80章


    宁卿立即回头, 躺在?床上的男人睁开双眸,平静地看着她,握在?她手腕的大手冰冷, 但她的心却突然安定?了。


    “师兄,你?怎么才醒。”宁卿丢下噬心剑, 哑声问。


    裴谨视线移到她身旁的长剑之上,许久未说话声音嘶哑难听, “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宁卿一把将剑扔到床下,“你?躺着别动,我去找鹤予长老过来。”


    宁卿交代完就要下床,但她腕上的大手并未放开,握得并不紧, 她稍微用力就能挣开,但床上躺着的男人脸色苍白, 眉头微蹙,一副随时?都会昏过去的孱弱模样, 宁卿没敢乱动。”师兄你?先松开我, 我去找人来, 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


    可裴谨依旧没放。


    “阿宁,你?不是要我死吗?现在?这样又是在?做什么?”


    他?紧盯着宁卿,握住宁卿的手控制不住地用力,坐起身?时?牵扯到胸口的伤,颈侧青筋跳动,喘息着又躺回了床上。


    宁卿被他?吓得不轻,连忙将他?按到床上, “师兄你?别动,你?要是又死了怎么办!”


    “……”


    裴谨沉沉地看着她, 即便伤口疼痛,他?手上的力道也并未放松,“阿宁,你?若是再不离开,以后?就没机会了。”


    “我不走,我都待在?苍云宗。”


    “你?在?骗我是吗?”裴谨脸上没有?半分笑意,视线凉薄得有?些?渗人。


    “我没骗你?,你?别说话,躺着别动,我先把人找来,以后?我们慢慢说。”


    宁卿将裴谨的大手拿开,径直跑出云霖殿。


    裴谨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眼珠转动,视线停留在?大红色的帐顶,她究竟是去找人,还是听了他?的话后?,吓得直接离开。


    心里没有?答案,闭了闭眼,最后?一次,他?最后?给她一次离开的机会。


    天色暗淡,落日坠入大地,裴谨看向窗外天边最后?一丝霞光,直到最后?一缕光芒消失。


    黑暗中,五感敏锐,他?能听见屋外隐约的鸟鸣,更衬得房里寂静。


    烛火未燃,夜风从吹窗户吹入,小彩从窗外已?经金黄的银杏树上轻轻跳进屋内,安静站在?小桌上等待宁卿的投喂。


    可等了半晌,也没见到人,往里看去,却与床上躺着的男人视线对?上,小彩顿时?缩紧身?体,身?体颤抖,却也不敢飞走,战战兢兢。


    裴谨看了被放出笼子的鸟许久,最终收回视线,再次闭上双眸。


    一直没有?动静的门?口响起脚步声,裴谨捏紧手心,睁开双眼,瞳孔漆黑,染着浓重的夜色。


    脚步声越来越近,宁卿的声音随之而来,“师兄,长老不在?,我在?灵墟阁等了会儿才等到,你?没事吧?”


    可她没听见回答,鲛珠的光芒微弱,看不清床上男人的具体情况,宁卿停下脚步。


    “怎么如此黑?”紧跟而来的鹤予长老询问。


    宁卿这才动,释放灵力将火灵烛点燃,温暖的灯光照亮屋子,男人的双眸映着点点烛光,静静看着她。


    宁卿往前走到裴谨床边,“师兄你?怎么不说话?”


    两人静静对?望,裴谨依旧没有?开口,他?看到,宁卿脸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心脏剧烈跳动了两下。


    鹤予长老一心记挂裴谨的病情,越过宁卿,拉过裴谨的手腕替他?诊治。


    宁卿也顾不得其他?,紧张地候在?一旁,等待诊断结果。


    时?间缓慢流逝,宁卿站在?一旁,掌心已?经出了汗,鹤予长老一松开裴谨的手腕,她连忙走近了一步。


    “长老,怎么样?”


    “脏腑受损严重,但人既已?清醒,至少性命无虞,受损脏腑还需修复,玉凝珠不可停用,这里有?些?护心丹,每日吞服一粒。”鹤予长老将丹药放入宁卿手中。


    “对?了,切忌动怒,至少静养一月,可记住了?”长老主要是与宁卿说。


    “记住了长老,还有?别的注意事项吗?”宁卿连忙掏出小本本来记,生怕错过什么关键信息。


    “其余倒是没了,你?只需记住,不能动怒,情绪起伏不得过大。”


    宁卿连忙点头。


    说完,她送鹤予长老出门?,长老正要走,想想又停下,顿了顿,严肃地嘱咐:“另外,不可同房。”


    宁卿心无杂念一并记下,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可鹤予长老已?经走出门?外。


    她默默看了看自己记下的东西,收好回了床边。


    “长老与你?说了什么?”裴谨问。


    “就是一些?注意事项,让你?别动怒,别生气。”宁卿重点强调别动怒。


    一时?没了话,宁卿等了等,转身?去倒水,倒出一粒护心丹递给裴谨,“护心丹,长老说每日服用一粒。”


    裴谨没就水,直接将其放入口中咽下。


    “师兄你?不喝水吗?”


    “不必。”裴谨服下丹药,躺回床上。


    宁卿捏了捏茶杯,“那我打水来给你?擦擦身?体。”


    虽然她现在?已?经能够使用清洁术,可还是习惯传统的沐浴方式,而师兄同样,她索性每日都给他?擦洗。


    宁卿端了个装满热水的盆回房,放到床边的桌上,她有?些?犹豫,“师兄,我解你?的衣裳了?”


    没听见声音,宁卿当他?默认,低头将手指搭在?男人的衣襟时?,却被他?的手握住,“我已?经说过了,我只给你?最后?一次离开的机会。”


    “我知道,我听清楚了。”宁卿继续去解他?的衣裳,但她的动作被阻止。


    “既然听清楚了,那为何还要回来,你?不是恨不得我死,与那只狐狸双宿双飞么。”男人语气的格外平静,反而酝酿出一股极致的压抑。


    “师兄,我若是说我并不喜欢纪樾,只是被他?控制了,杀你?也是,你?信吗?””你?认为我会信吗?”裴谨扣住她的手,望着她。


    “你?会。”宁卿回答。


    纪樾是狐妖,善用魅术,宁卿上次亲手杀死师兄,强烈刺激之下摆脱魅术的控制,清醒过来的她回想起以前的细节,才发现她处处都是漏洞,偏偏她以前从未发现。


    “你?会信我。”宁卿回握裴谨的手,“师兄,我不喜欢纪樾,我也不可能杀你?。”


    “不喜欢纪樾,那你?难不成喜欢我?”裴谨讽刺。


    宁卿没回答,她垂下眼帘,“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话本上说喜欢一个人是想见到他?,想睡他?,她会想师兄,甚至想和他?生活一辈子,不想他?成亲,这好像是喜欢,但她却不想睡他?。


    十几年的相处,师兄在?她心里的模样早已?定?型,温柔体贴清清冷冷,就该永远待在?神坛之上,可他?突然变了,听见他?说些?和之前全?然不同的话,做些?完全?不同的举动,她突然意识到他?原来也只是一个拥有?正常生理本能的男人,也有?欲望,也有?缺点,心里生出强烈的割裂感和不真实感。


    这股感觉,已?经占据了她的所有?感官,陌生、恐慌、难以置信,种种感觉糅杂,她已?经无心再去思考她究竟是否喜欢他?。


    大概,她喜欢以往温柔的师兄,却无法?接受他?的阴暗面?,她想逃避,忽略他?带给她的所有?好,她已?经心安理得得认为她拥有?师兄的爱,在?心里产生了恐慌的情绪时?,不想着去解决问题,而是不断逃避,可现在?才发现,她并不能拥有?所有?。


    她有?一种荒唐的想法?,师兄身?上就不该出现□□,不该有?任何男人的生理本能,他?只能温柔,只能体贴,只能永远立在?高山之巅,不能出现半点和她设想之外的属性。


    每次在?与他?欢爱时?,她的身?体是愉悦的,可一看到师兄脸,心里就备受煎熬,仿佛亲手将他?拽下神坛,她能和长得不错的任何人睡,唯独不想和师兄。


    宁卿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在?想些?什么。


    “师兄,我不走,可是,我们能不能不行房?”宁卿轻声问。


    自从被他?囚禁,无论她们在?做什么,最终的目的好像都会拐到肢体接触,她不排斥蜻蜓点水浅尝辄止的亲吻,可不想产生身?体纠缠。


    裴谨神色冷淡,“你?若讨厌我,可以离开。”


    宁卿立即抬头,连忙否认,“我不讨厌师兄,我们可以亲吻,但我不想行房。”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眼神微闪,越说越没底气。


    “我做的不好?”裴谨冷不丁问。


    宁卿一时?间明白,渐渐回过味来,语气颇为怪异,“不是,只是不想,或者,咱们慢慢来,师兄你?给我点时?间。”


    前两次她抵触与师兄欢爱,但他?情绪不定?一点就燃,宁卿不愿再折腾选择妥协,现在?有?了谈判的机会,她希望能趁此机会有?所改变。


    可裴谨还是认为,是他?哪里做得不好,或者是宁卿厌恶他?,不愿与他?做亲密之事,反而寻了由头哄骗他?,不过既然能费心哄骗他?,是不是也能说明,其实她也是在?乎他?的,所以她才选择留下。


    宁卿观察着他?的反应,但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师兄,我认真的。”


    裴谨不在?乎能不能与她欢爱,只是在?宁卿排斥他?不爱他?时?,和她亲密接触,与她紧紧纠缠,能让他?生出莫大的安全?感,他?贪恋这股感觉。


    “那神交呢?”裴谨问。


    神……神交?


    宁卿设想了一下,魂体无形,只是两个小团子碰撞,就像两滴水融在?一起,不似传统方式的那般直观,两人甚至隔着距离也能进行,她好像不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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