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 第 31 章
◎没有辜负自己就好。◎
大抵是昨日她手肘撑在桌沿时留下的。
沈沉眸光微滞, 脑海里登时闪过一些旖旎回忆。眸光再偏移几寸,是她葱白指尖泛着红, 似乎是被烫伤了。
见沈沉盯着自己的手,宝言迅速将手指往袖口里蜷了蜷,藏住。
做糕点与做菜还是有些不同,纵然杨大厨说她有天赋,想来这话也是带了些客套吧。宝言今日匆匆忙忙去找杨大厨学做几道简单的菜,因时间匆忙,宝言有些手忙脚乱,差点把后厨搞得乱七八糟。
她从未下过厨, 新娘子上轿头一回,杨大厨虽然尽职尽责提醒, 但宝言当时紧张,有所疏漏, 因此下锅时被热油溅到手背, 后来又不小心被烫到手指。
总的来说,还算顺利吧。
至于味道,出锅时她尝了尝, 还可以。就是不知道在挑剔的太子殿下看来怎么样。
宝言有些期待地看向沈沉, 见他拿起筷子尝了口, 那张一贯漠然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她仔细看,还是看不出来。
宝言沮丧地放弃观察他的表情,直接问了句:“殿下觉得怎么样?”
“一般。”沈沉淡声回答。
他指了指盘子里大小不一的食材:“这个,刀功太差,影响口感;还有火候也不对, 火太大了, 不够嫩;调味亦差了些, 略有些清淡。还有这个,口感不够筋道……”
他一条条挑毛病,宝言听得认真,默默在心里记下,想着下回一定好好改进。殿下这么挑剔,他提出来的问题一定能帮助她将菜做得更好吃。
但沈沉说得太快,宝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记住这么多。
她咬唇,叫停:“等一下,殿下,你能不能讲慢一些,我拿笔记一下。”
她说着,噔噔噔跑去一边取来纸笔,将本子垫在手心里,莹润的眸子带了些笑意:“好了,您再说一遍吧。”
沈沉轻笑一声:“莫宝言,合着你拿孤当试菜的呢?”
宝言摇头,嘴角微翘,真诚说:“没有的事,我这也是为了殿下考虑。这回我认真记下了,下回再做便能改正这些问题,那殿下再吃到时也会觉得更好吃。”
“殿下,您说吧,我准备好记了。”
沈沉听她说起下回,眸色柔和几分,又将方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放缓了些语速。
说罢,又狐疑问:“你不会觉得孤在故意挑你的刺吧?”
宝言摇头,认真记下每一条建议,“不会呀。”
皇后娘娘都说了,殿下待谁都这样,怎么会故意挑她一个人的刺呢?
何况殿下说的也确实对,于她而言是有益处的。再说了,如今殿下帮了她的大忙,便是她的恩人。这点小事,她才不会放在心上。
宝言认真记着,写字时手不小心压到被油溅到的地方,她轻声嘶了声。
沈沉眼尖地瞥到她手上的痕迹,又见她一脸喜色,心往上浮了浮。
她为了给自己做菜,甚至伤到也不觉得难受,被他挑刺都还一脸喜色。
纵然她说自己没有什么想法,可言语与行动却如此不一致。
“虽说有诸多缺点,但你第一次尝试,能做成这样,也还行吧。”沈沉难得夸她一句。
宝言听他这么说,唇边的笑意更甚,“真的吗殿下?”
杨大厨或许会客套,可殿下定然不会客套,所以她在厨艺上应当真的有些天赋吧。
宝言笑眼微弯,高兴极了,她还是第一次得知自己在做一件事上有天赋。甚至对下厨一事充满了斗志,甚至想现在就去后厨再做两道菜。
她收起纸笔,与沈沉一道坐下用晚膳。
吃着自己做的菜,宝言很高兴。高兴之余,她试着仔细用心感受,发觉殿下说的那些还真挺对的。她点了点头,将方才那些建议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待用完膳,宝言才问起莫祺佑的案子。
“殿下,您今日可有什么发现么?”宝言怯怯开口。
沈沉看她一眼,道:“还在调查。”
宝言哦了声,又问:“那……如今我大哥的嫌疑还很大么?”
沈沉道:“说不准。”
他抿了口茶水,视线在宝言身上落了几瞬:“倘若最后查出来,你那蠢货大哥当真是杀人凶手,那你现在忙活这么多,岂不是白费力气?”
宝言啊了声,微微扯了扯嘴角:“倘若真是这样,那看起来是吧。可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之前,又怎么知道是不是白费力气呢?”
“就为了那芝麻绿豆大点的好?”于沈沉而言,不大能理解宝言的处事方法。
宝言坦然点头:“对呀。”
她明白殿下为何这样问,殿下一贯是天之骄子,自然体会不到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生活。殿下拥有的东西很多,因此一些东西就显得没那么突出了。
就譬如说殿下赏赐她的那些珍宝,于殿下而言,压根不起眼,但于宝言而言却很珍贵。一个人倘若拥有一座大大的花园,那里面有许许多多开得正好的花,某一朵花开了,主人自然注意不到。可宝言只有一个小小的花圃,哪一朵花开,她都能注意到,并且很重视。
宝言的世界很小,在这小小的世界里,恶意却占据了大部分,因此那些极小部分的善意,便显得很珍贵。
“倘若最后他真做了,你不会感觉他辜负了你的努力么?”沈沉又问。
宝言想了想,回答:“也不会吧,我愿意帮他是因为我觉得他曾经待我好。左右我没有辜负我自己就好。”
她又笑了笑,“倘若事事都要先计较,那日子过得多累呀。”
沈沉垂眸,仍旧不解她的思维,却并未多说什么。
只道:“那封信孤已经帮你送去了。”
宝言怔住,先反应了一下什么信,而后想起来了,顿时脸色潮红。
那封信……
“多……多谢殿下。”宝言又把脑袋垂下去,不敢看沈沉的脸了。
她方才随手拿过一本书,这会儿默默把手里的书举了起来,挡住自己的脸。在沈沉看不见的书后面,不受控制地回想,那封信写的时候也太……那啥了,她都忘了自己后面写了些什么了。
宝言将书低了低,露出一双如烟似雾的眸子,想偷瞄一眼沈沉。
她想那劳什子毒药也太厉害了,把殿下平日里看着这么冷淡的一个人,变得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才抬眸,正与沈沉四目相对。
她一怔,睫羽在书后面簌簌扇动。
时辰尚早,还未到安寝的时候,外头有风刮着,偶尔撞动窗棂。
沈沉移开视线,指节轻轻叩击着桌面,心里静静听着窗外的风声,觉出一些安宁的氛围-
那封信被送到莫家,送到柳氏手里时,柳氏忙不迭拆了,以为是宝言的回信。诚然,也算是宝言的回信。
只不过信中并未提及莫祺佑的案子,反而洋洋洒洒都是对柳氏的指责。柳氏急切地读完,一时又急又气,不知道宝言这是什么意思,但瞧着更像是不肯帮忙的意思。
那她的祺佑可怎么办?
她的丈夫靠不住,倘若失去了儿子,她不敢想……
柳氏急火攻心,当场晕了过去,之后便卧病在床。
平常莫家都是柳氏管家,柳氏这一病,莫家乱糟糟的,后宅几位姨娘吵吵嚷嚷的,让莫伯远头大。莫伯远原本爱她们温柔解意,如今看来竟全是假象似的。
他亦为儿子的事心烦,回书房里静静坐了会儿,看见那幅画像,又叹气。
莫伯远重新出了门,想给儿子找些门路,平日里交好的那些官员听闻此事,要么委婉地闭门不见,要么直言不讳地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他碰了一鼻子灰,顿时觉得自己的人生颇为失败。
仕途拼尽全力也只做到五品官,庸庸碌碌,年轻时的那些风花雪月的爱情,渐渐人到中年也显得像泡沫。
莫伯远失意之下,去了酒肆里买醉。
他喝得醉醺醺的,从酒肆里出来,不知怎么竟走到添香楼附近。莫伯远扶着墙,抬头望了眼添香楼,恍惚之间记起初见小娆时的场景。
这么多女人,还是小娆好。
她在最美好的年华逝去,从此化作一抹纯白皎洁月光,萦绕在莫伯远心头。
莫伯远几乎醉倒,踉跄着往前走,嘴里还念叨着小娆的名字。
“小娆……”
平南侯夫妇今日出来逛逛,散散心。正走着,忽地眼前一个人倒在地上。
二人对视一眼,上前将那人扶起来,闻见了他身上醉醺醺的酒气。
平南侯夫妇并不识得莫伯远,只是这冰天雪地,他躺在地上恐有性命之忧。
“这位老爷,你醒醒,你家住何处?我们送你回去。”
莫伯远已经醉了,并不回答,只一个劲喃喃唤着小娆。
听清他口中说的什么后,平南侯夫妇二人对视一眼,俱难掩惊讶,一时有些激动,抓着莫伯远追问:“你醒醒,敢问你唤的这位小娆是谁?”
可莫伯远已经醉死过去,平南侯夫妇二人心中焦急,又不清楚他的身份住址,只好先将人带回了自己置办的宅子里,打算等他醒来再问问。
“老头子,或许是我们听错了吧?也许他念叨的是小瑶呢?”李氏不敢抱太大的期望,怕自己会失望-
沈沉昨晚又宿在含英殿。
他本来是想走的,可临走前起了风雪,宝言见雪絮纷纷扬扬,客套留了一句:“殿下,雪有些大,不如您今夜便留下来吧。”
哪里知道殿下当真留下来了,“既然你想要孤留下来,那孤今夜便留下来吧。”
【📢作者有话说】
宝言:殿下怎么会挑我的刺呢?他分明是平等地看每一个人都不顺眼呀。
小沉:她先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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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 第 32 章
◎弱小无助但能吃(二更)◎
宝言愣了一瞬, 其实她就是客套一下,不过殿下愿意留下来, 她自然也不介意。
宫人们为殿下的留宿而忙碌起来,宝言便去沐浴。她又想,殿下愿意勤快留下来,是不是说明已经不生她那天的事的气了?
这样看来,其实殿下生气也不算太久嘛,还是挺好的。
沈沉既然留宿,便不可能只单纯盖着被衾纯聊天。他想,这可是她开口留的, 既然她开口留他,便是主动邀请他做这种事。那他为何不顺她的意呢?
沈沉将宝言压在身下, 眸光炯炯,宽大手掌揉住她那一双面团子, 床帐摇晃。外头雪落松枝, 积起厚厚一层,待将松枝压弯,便都簌簌落下。
宝言一身热汗, 仿佛在热水里了一遭, 胸口起伏不定, 心跳得仍有些快。她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昨天下午就累得不行,消耗完的体力还未完全恢复,今夜又被晃得头昏脑涨。
殿下这样频繁地发作,真的不需要看看太医么?
要不他还是看看太医怎么说吧, 倘若日日都要这样发作, 殿下没事, 她要有点什么事了。
宝言连起身去沐浴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绵软地仰面躺在柔软被衾里,柔若无骨似的。身下的被衾带着明显的潮意,躺着并不舒服,宝言想到这潮意是怎么来的,不由脸热。
她缓了缓,强撑着坐起身,摇铃唤她们进来伺候。再次沐浴过后,宝言哈欠连连,几乎是沾上枕头就不省人事。
对宝言来说,不论是疲惫伤心还是受委屈,大多时候只要好好睡一觉,便能恢复大半。
沈沉则没这么容易入睡,哪怕是在宝言身边,也只是比从前睡得更好些。他听着怀中人沉稳的呼吸声,有些不解,她怎么能睡得这么快?且还不容易醒。
或许是天生的吧,沈沉想,阖上眸子-
莫伯远醒来后头痛欲裂,发现自己身在一处陌生宅子,有些茫然。见他醒来,平南侯夫妇二人便说了来龙去脉:“你喝醉了酒,醉倒在街上,我们二人怕你出事,又不知你身份,只好将你带回家中。”
莫伯远道了声谢:“多谢二位,我姓莫名伯远,是京中官员,家住在桐花巷。”
平南侯夫妇对视一眼,李氏忍不住问起:“方才你醉酒时口中喃喃念叨着一个名字,可是小娆,女字旁的那个娆?”
莫伯远有些惊讶,点了点头:“是的,小娆她是我一位故人。你们二位也认识小娆么?”
平南侯夫妇面露喜色,心脏狂跳:“我们俩也认识一个小娆,只是不知是不是一个小娆?敢问你口中的这位小娆,可是姓顾?南淮人士?”
莫伯远摇了摇头,他认识小娆时,小娆身在添香楼,动辄被添香楼的妈妈打骂,日子过得并不好。小娆生得漂亮,性格更是温柔,琴棋书画样样都会。
“她是京城人士,不过不知姓些什么,只知道无父无母,是位孤女。”
平南侯夫妇眼中的光亮迅速暗淡下去,那想来便不是一个人了。
李氏不死心,又问:“你可否带我们去见见她?”
莫伯远长叹一声:“她已经过世多年了。”
平南侯夫妇空欢喜一场,不免又伤怀起来,莫伯远谢过他们,回了莫家-
第二日,云成帝召见沈沉。
是为莫祺佑那桩案子。
永昌伯死了儿子,心里难受极了,恨莫祺佑恨得牙痒痒,一心只想定他的罪,要他一命赔一命。
原本这事也没什么转圜余地,只等定罪,就可以判莫祺佑死罪。可半道上杀出一个太子,太子从大理寺手中接过这个案子,还要从头查起。
永昌伯得知太子身边那位莫良娣是莫祺佑的庶妹,自然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一定是那莫良娣在太子耳边吹了枕头风!
永昌伯便去了云成帝面前哭诉,话里话外都是说太子偏心,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要徇私枉法。
大过年的,云成帝脑瓜子都疼,便把沈沉叫来问话。
“沉儿,听闻你最近接手了一桩案子,与你那位良娣有关,是么?”
沈沉沉默片刻:“算是吧。”
云成帝按了按太阳穴,有些头疼:“你自幼便聪慧,从来不需要朕与你母后操心。你能开窍,父皇自然很欣慰。不过,这为了个女子便徇私枉法的事,还是做不得啊。”
沈沉轻嗤了声:“父皇想多了,莫氏不过是求我调查此案,务必查出真相。倘若真是她娘家大哥,她亦让孤按照律法处置。何来徇私枉法一说?”
云成帝有些意外,他见宝言那狐媚样子,还以为她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胡搅蛮缠之人,倒没想到还有几分通情达理之处。
他颔首道:“原来如此,那没什么事,是该调查清楚,不能冤枉好人。”
不过,云成帝又看了眼自家儿子,“你不会中途使什么手段吧?”
沈沉无语地看了一眼云成帝:“父皇,您正当壮年,太医也说您身体康健。”
云成帝挑眉,还没听明白儿子的言外之意,“是啊,朕身体很康健。”
随后他脑子转过弯来了,太子这是拐着弯说,他既然身体康健,怎么会脑子生锈到以为太子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子徇私枉法?
“……”
云成帝叹了声,一时语塞,他有时候也很疑惑,他与皇后两个人都不是刻薄的性子,怎么会生出一个这么刻薄的儿子?
可儿子又的确是他看着出生的,刚生下来他便从稳婆手里抱过,的确是他的亲生儿子。
只好想到那句,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以此慰藉。
“行了,没什么别的事,你去吧。”
沈沉派出去跟着那个可疑之人的人还未传回来消息,他便又去查了查吴起与永昌伯一家。
这永昌伯,竟然说他徇私枉法。
这一查,可真是收获颇丰。原来吴起作恶多端,多次强抢民女,曾有百姓去官府鸣冤,被永昌伯知道后,永昌伯袒护儿子,竟带人将那百姓活活打死。后来那百姓的家人忌惮永昌伯势力,只好作罢。
不止如此,那永昌伯竟还暗地里贪污受贿,实在可恨。
沈沉冷哼一声,将手中的东西拍在桌上,唤平生进来,吩咐他将证据送去御使台。御使台得知后的第二天,便在朝上弹劾了永昌伯。
云成帝听后勃然大怒,当即命人彻查此事。短短几日,便查出了许多恶事。
永昌伯叫冤认错,恳求云成帝宽恕。沈沉只淡淡说了一句:“难怪永昌伯认为别人徇私枉法,原来是自己常做这样的事。”
这厢永昌伯焦头烂额,那厢沈沉派出去的人也有了收获。原来那人曾与被吴起强占的民女有些关联,那名民女不堪受辱,悬梁自尽,家中哥哥便去鸣冤,却被打死,后来一家人便搬出了京城。
而那天的那可疑之人,便是被强占的民女的邻居,与那女子青梅竹马。
那女子出事时,他碰巧出远门去了南方,回来时才知晓。
沈沉便命人将那人请来了大理寺问询,那人起初咬死不承认,后来被沈沉逼问之下,露出了马脚,说吴起是罪有应得,他不过是替天行道。
沈沉哂笑:“你若真是替天行道,何必栽赃嫁祸旁人?分明是贪生怕死,苟且偷生。”
真相就此水落石出,莫祺佑是被人陷害,真凶已经伏法,莫祺佑便无罪释放。
莫祺佑被放出来那日,感激涕零地抱着沈沉大腿哭,沈沉嫌弃地扯出衣摆,只道:“你应当多谢你那庶妹,当然,也多谢你自己那点不多的善心吧。”
沈沉看着莫祺佑的样子,实在想不通,柳氏便想用宝言的一辈子换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儿子的前程?就这样,他能有什么前程?
此事了,已然是正月十四。
宝言听说了消息,开心地去找沈沉道谢。这些日子,她认真地学习了一番做菜,照着沈沉的建议改进,已经比先前做得更好。
她兴致勃勃地做了几道菜,只等着沈沉回来,请他品尝。
宝言甚至亲自去门口候着,远远地见到了殿下的轿子,她雀跃地跑到沈沉近前,唤了声:“殿下,你回来了。”
她笑意吟吟,嘴角翘起,蹦蹦跳跳的,实在称不上稳重。冬日里虽穿着厚重的袄子,可宝言胸口那双面团子的存在感不容忽视,即便在厚重的袄子里,仿佛也跳动了下。
沈沉抬眸:“何事?”
宝言笑说:“邀殿下用膳,我亲自下厨做的,这回比上回更进步了。”
沈沉哦了声:“既然你如此诚心诚意邀请,孤便去尝尝吧。”
宝言点点头,跟在沈沉身后,往含英殿走。
昨日下了场小雪,地上积了层薄薄的雪,今日天气晴好,暖阳当头,雪便开始融化。宝言看着头顶的暖阳,不由喟叹一声,呢喃道:“天气真好。”
她没注意看脚下,行道上因积雪交融,有些滑,宝言脚下一滑,一个踉跄,朝身前的沈沉撞上。
她猛地吸了口气,想起上回殿下生气的样子,赶紧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殿下,我方才脚下打滑,这才撞到您的,您别生气。”
她一连串话着急的样子被沈沉看在眼里,“孤几时说孤生气?孤有这么小心眼么?孤难道不知道你是不小心?”
宝言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殿下最大度了。”
毕竟殿下如今是她的恩人,得捧着才行。
沈沉轻哼了声,为她方才那句虚伪的话,一听便是奉承。不过倘若是别人如此说,沈沉一定不高兴,但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倒还算中听。
好在这是因为那毒药的关系,而不是他真有这种想法。
二人回到含英殿,宝言有些迫不及待让沈沉尝尝她新做的菜。沈沉拿过筷子,尝了尝,这回的菜比上回的确进步许多,火候调味都正正好,只是刀功仍有些瑕疵。沈沉也知晓,刀功这种事急不来,她一个初学者,已经算不错。
他抬眼,正对上宝言那双充满期待的眸子。
原本想说的“还行”,到嘴边变成了:“挺好。”
宝言当即双眼放光,喜色难掩,从眼角眉梢往外盈:“真的嘛?那太好啦!多谢殿下,殿下你多吃点。”
她忍不住给沈沉夹菜,又想,殿下这么挑剔的人都夸她挺好,那一定是真的挺好吃!她果然在厨艺上有天赋!
宝言一时高兴,没克制住多吃了两碗饭。她先前每回与沈沉一起用膳时,都还克制着,因而沈沉看着她手边的两个空碗,一时沉默了。
【📢作者有话说】
小沉:多吃得多动
宝言:哪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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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第 33 章
◎上元佳节,鳌山灯会。◎
宝言心满意足咽下最后一口饭, 终于注意到对面沈沉的眼神。
沈沉眸光落在宝言身上,这回宝言终于从殿下那张平素没什么变化的脸上读出了一些情绪, 这种情绪应当名为惊讶。
糟糕,她刚才是不是吃得狼吞虎咽?殿下定然觉得她很无礼吧?
“殿下,其实我没有每天都吃这么多的。只是近来有些累,所以才吃得多了些。”她试图解释。
但这种解释听来,实在很像欲盖弥彰。倘若先前沈沉还只是惊讶于她今日吃这么多,那这会儿就是惊讶于,她其实一直吃这么多,但在他面前始终克制收敛。
他问:“你在家中也吃这么多?”
宝言答:“没有没有, 是来了东宫之后才吃这么多的。主要是因为东宫的饭太好吃了,比我家里的饭好吃一百倍。”
她自然而然地回答出来, 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捂住嘴, 一脸懊恼。
她怎么直接就说了, 那不是自己戳破了自己方才的话么?
宝言垂下视线,已经不敢看沈沉的脸色。
“对不起殿下,我下次会在您面前收敛的。日后与您同桌而食, 我一定小口小口地吃, 不会让您看见这样无理的场面的。”
却听见沈沉轻笑了声, 不是冷笑。
他说:“莫宝言,以你这个脑子,日后若是犯了罪被人审讯时,最好是一句话都不要说。”
宝言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何殿下会这样说, 但还是觉得殿下的担心没有道理, 小声说:“我是遵纪守法的好百姓, 不会犯罪的,殿下您放心吧。”
诚然,她这样软弱的性子,又能犯什么罪呢?
但这是他话里的重点么?他这话的重点不是嫌她愚笨,连自己说的谎都能忘了圆,也不知道她那脑袋里在想些什么,真是歪得奇怪。
嫌弃,但心里又闪过个念头,还有点可爱。
“无妨,你也别装了。孤还不至于养不起你多吃两碗饭。”
她倒还算有品味,他亲自挑的厨子,做的菜自然是世间美味,比之御膳房都更胜一筹。纵然他于口腹之欲上没什么过分的欲,但也不能随意将就。
“好的。”
宝言还以为沈沉又会不高兴,但看他的样子,似乎没有不高兴。
其实殿下人真的还挺好的,没有外头传闻说得那么糟糕。
她肚皮吃得圆滚滚的,将衣服都撑起了一道弧形,宝言知道这样很没有形象,便想要把肚子收起来,但吃得太撑,压根收不回来,只好往前倾了倾,试图遮住自己突出来的小肚子。
待她昨晚这一系列动作,这才小心翼翼看向沈沉,殿下应当没看见吧?
但她想岔了,她一抬头,便同沈沉视线撞个正着。
显然方才她那些小动作都被殿下尽收眼底,宝言顿时有些窘迫,随后又自我安慰,罢了,左右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何必维护这一点面子。
沈沉想起她刚才的借口,有些疑惑:“你最近有些累,累什么?”
宝言没想到他还会记得这个,摇了摇头:“没、没累什么,我随口瞎说的。”
半真半假,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但也是真心话。
从殿下答应帮忙开始,殿下便每日都宿在含英殿。殿下留宿,也不能光搂着她睡觉,总要做些什么。殿下又太长太久,她可不就累?
一日两日还好,她好好歇两天也就好了。从前三日一回的时候,宝言只在当夜觉得有些累,累一夜缓三天,时间很富裕。后来变成两日一回,也勉强能缓过来。
可这十来日,每日她还没缓好,又开始累。
好在除了给皇后娘娘请安,倒也没什么事要做,殿下亦不要求她早上准时起身,她便早上多睡会儿。饶是如此,亦还不够,她还是觉得好累,提不起精气神。
她并不会撒谎,一说假话就整个人神色不自然,小动作繁多,就像现在。
沈沉一眼将她看穿,微微蹙眉,有些不解:“你每日在东宫里好吃好喝,又不需你做些什么,你到底有什么可累的?”
宝言小声嘟囔:“白天是不累,可晚上累。”
她怯怯抬头看了眼沈沉,再次劝道:“要不殿下您还是去找太医瞧瞧吧,您这样频繁发作,我要累死了。”
沈沉怎么也没想到她说的累会是因为这个,他拧眉,当真不解:“你累什么?那不都是孤在动力气?”
他纸上谈兵的那点理论经验不能理解。
宝言小嘴一努,也很疑惑:“我也觉得很奇怪啊,明明殿下您也动力气了,还动更多的力气,为何只有我觉得累?您倒是每天精神抖擞的。”
沈沉默然不语,宝言自顾自道:“难道也是因为那毒药吗?说起来,我以前真的吃得不多,说不定也是因为那毒药的关系,所以我就开始吃得很多。”
沈沉别开视线,很认真地思考起来,倘若那毒药能让他觉得宝言没那么烦人,那让宝言觉得累,也不无可能。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沈庆安的错。
好想再把他揍一顿。
要不然再找人把他用麻袋装起来狠狠打一顿?
最后关于此事的探讨,以沈沉说日后还是两日来一回含英殿结束。
宝言有些担忧:“这样对您的身体真的不会有什么影响吗?”
沈沉道:“无妨。”
宝言点了点头:“您真是个好人,殿下。”
为了不让她那么累,愿意让自己身体不舒服。
沈沉不想与她继续就这问题进行讨论,转移话题:“明日是上元节,父皇母后想着宫中许久没热闹过,故而明夜宫中会办鳌山灯会,广邀臣子与诸侯。”
宝言注意力顿时被吸引,她听说过鳌山灯会的名号,会有许许多多漂亮的灯,甚是好看。
她双眸盛满期待,已然在想象鳌山灯会的盛景。
上元节民间亦有灯会,从前宝言跟着家里人出去过,热闹繁华,她很喜欢。只可惜每次一家子人多,也没人顾得上她,她又不是爱冒头拔尖的性子,便只好默默跟着他们走。
宫中的鳌山灯会定然比民间更繁华绚烂吧,一定很好看。
不过……上回家宴她便给殿下惹麻烦,这回这种盛事,殿下肯定不会带她去了。
“殿下,那明日您回来,能不能给我讲讲这鳌山灯会是什么样子?”宝言记着自己的身份,不敢逾矩。
可她眼中的期待又那样明晃晃,难以忽视。
沈沉忽然有些理解自己的母后,平日去见母后时,有时候墨墨便会向仰着头望着母后乞食,母后总是难以抵挡诱惑,给墨墨投食,哪怕已经给它喂食过。
好像,是有点不好拒绝。
因今日阳光晴好,便敞了窗牖通风透气,风儿亦不甚喧嚣,收敛了凛冽,却又比春日里多几分冷。风从廊下吹进来,带着冰雪消融的气息。
“你想去看鳌山灯会?”沈沉问。
宝言违心地摇摇头,“不想去。”
沈沉轻哂:“说谎。”
宝言嗫嚅道:“我只是怕又给殿下惹麻烦,上回便给您丢人现眼了。”
沈沉道:“你若是担心给孤惹麻烦,便时时警醒自己,不给孤添麻烦。”
宝言点头:“我一定努力不给殿下添麻烦!”-
宫中许久没有办过鳌山灯会这样的盛事,的确许久没有这样热闹过。宝言跟着沈沉到时,已经有好些臣子携家眷来了。
五颜六色的花灯将眼帘填满,天上地下,水里陆地,皆有种类不同的花灯点缀。不止有花灯,还有绚烂的焰火,丝竹管弦,歌舞升平,热闹不已。
今夜虽说是邀请臣子们入宫观礼,但受邀的大臣们多是有公侯爵位的,或者至少也是三品及以上官员,皇亲国戚就更不必说。
那些人宝言都不认识,她又怕给沈沉添麻烦,便只专心跟在沈沉身边看花灯闪烁。宫里的灯会果然比民间更好看,那些花灯形状各异,精巧可爱,看得宝言眼花缭乱。
沈沉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他甚至觉得看宝言的反应比看那些灯更有意思。
她看见了一盏莲花灯,眼睛亮了;转眼又看见另一只兔子灯,眼睛瞪得更大了;待看见那滚灯时,更是微张着唇,激动地围着那滚灯打量了好几圈。
“殿下,这个好厉害。”宝言看见滚灯,忍不住回头找沈沉分享自己的发现。
那滚灯被表演的宫人拿在手里跳舞,任凭转身抛落,灯内烛火始终不灭。沈沉一眼便知原理,并没觉得多有意思,可宝言如此急切地分享,令沈沉多看了那滚灯几眼,而后仍旧想,不过如此。
地上的灯看完了,宝言围着去岸边瞧那水里的灯。灯火映照在水面上,随着圈圈涟漪漾碎,是另一番美景。
岸边有宫人提供花灯,可以放花灯许愿。宫人见了宝言,递给她一盏花灯,宝言愣了愣,接过花灯,一时犯难不知写些什么。
她问沈沉:“殿下,您许什么愿?”
沈沉将手中的河灯放入水中:“孤没什么愿望。”
宝言看着那盏花灯飘远,笑道:“那我帮殿下许愿吧。”
她说着,便在手心的小纸条里写下:“愿殿下平安喜乐。”
沈沉觑了眼,嫌她字写得丑:“这么丑的字,神仙也认不出你的愿望,孤看你分明是存心不愿孤平安喜乐。”
他不懂,若她真觉得许愿可以实现,为何不给自己许愿?她与他之间,很显然他什么都不需要期许,她可不同,需要期许的东西太多。竟还白白浪费一个愿望,愿他平安喜乐。
真是笨死了。
宝言赧然笑了笑,站起身来,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热闹,仿佛回到民间。在民间,上元佳节还是一个男女之间约会的好日子。若是一对有情人互通心意,便可以约着一道出去逛玩,看花灯,放花灯,互诉情意。
宝言想到此处,心直口快与沈沉说起,又道:“就像我和殿下方才那般。”
她说罢,忽地意识到不能这样类比。她与殿下并非有情人,亦不般配。
她摆了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殿下您别误会。”
沈沉轻哼一声,好一招欲迎还拒。
他别过脸,又觉得这毒药药效可真大,她都已经这样冒犯,倘若换了从前,他应当觉得烦躁无比,但现在竟也没有。
二人正说着话,忽地听见一句:“太子殿下万安。”
宝言循声望去,记得婉成县主的脸,那日她曾与六公主一起来过东宫。
在宝言打量婉成县主的时候,婉成县主亦在打量宝言。
婉成县主从方才就在找沈沉,好不容易找到他的身影,却发现他身边竟还跟着那位莫良娣,脸上的喜悦顿时散了两分。
听闻殿下带她去参加了家宴,甚至为了维护她,训斥了珠珠,如今殿下又带她来看鳌山灯会。
婉成咬唇,殿下当真这般喜欢她么……
她很快收敛情绪,移开视线,看向沈沉莞尔一笑:“臣女今夜看鳌山灯会,忽然便觉得时间过得真快。还记得臣女小时候进宫看鳌山灯会时,殿下像是个温暖的大哥哥,如今殿下已经长成英俊魁梧的英雄了。”
沈沉眉头压下,只觉得甚是可笑,她在说什么?温暖的大哥哥?
那是谁?他?
“县主近来瞧过大夫么?”沈沉开口。
婉成自然是故意在宝言面前这般说,她就是想告诉宝言,她与殿下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她比不了。先前她还没什么把握,但今夜,她有了几分把握。
前些日子婉成的确因为太过伤心身体不好,请了大夫,听见沈沉这么问,婉成心猛地一跳,以为他是关心自己,不由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臣女先前是瞧了大夫,不过殿下放心,臣女的病已经没有大碍了。尤其是……此刻见到殿下,简直药到病除。”
宝言在一旁听着,明白了些,原来这位县主与殿下自幼青梅竹马,难怪那日会来东宫找她麻烦。
沈沉道:“孤觉得这大夫医术不行,县主再请太医瞧瞧吧,年纪轻轻的,这里有问题多可惜。”
他说着,指了指脑袋。
婉成脸上血色顿时煞白,她聪慧,听出了沈沉的嘲讽之意,殿下这是毫不留情面地戳穿了她试图营造的谎言。
她的确算得上与殿下一起长大,但关系并不亲近,殿下都不曾多看过她几眼。殿下待所有人都一样,淡漠而傲慢,而并非温暖的大哥哥。
婉成尴尬地维持着脸上的笑意,而后看了眼宝言,道:“殿下,臣女有些话想单独同您说,可否……”
【📢作者有话说】
小沉:有病就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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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 第 34 章
◎这还要吃味儿?(二更)◎
她这意思是叫宝言避一避, 宝言听懂了,十分知情识趣:“那殿下, 你们先说,我先去旁边瞧瞧。”
说罢便要逃之夭夭。
“孤让你走了?”沈沉犀利目光瞥她一眼,示意她站住。
宝言站住脚步,看了眼婉成县主,眨了眨眼,投去一个歉然的眼神。
这眼神落在婉成县主眼里,却分明是在挑衅,这狐媚子仗着殿下的宠爱, 简直目中无人!
婉成县主恨恨咬牙,有些怨念, 很快调整好表情,冲沈沉嫣然一笑道:“殿下, 臣女是想告诉殿下, 臣女自幼便倾慕于殿下。臣女日后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好殿下,绝不会给殿下拖后腿。”
沈沉面无表情,所谓倾慕于他这样的话他已经听过太多太多, 毫无新意, 他内心掀不起一丝波澜。
“倾慕孤的人多了, 难道孤个个都要娶?”这话听来语气有些不耐烦。
宝言一旁听着,皇后娘娘说得真对,殿下果然是对谁都这样,对青梅竹马也很不耐烦。
她小心翼翼看了眼婉成县主的脸色,好难看, 青梅竹马听到这种话果然更伤心吧。
婉成县主的确有些难堪, 尤其是宝言还在一边听着, 便更觉难堪。她努力扯了扯嘴角,维持住自己大家闺秀的体面,道:“臣女方才听皇后娘娘问起我母亲,提及殿下与我的婚事……”
她又拾起一丝自信,这也是她今夜来寻沈沉表白情意的原因。
就在不及之前,她母亲英国公夫人与皇后娘娘见面寒暄,皇后娘娘问起她母亲,她是否已经婚配,有没有心上人。又道,倘若没有心上人,不如嫁给太子。
他们这些高门之间,倘若没有结亲的意思不会轻易用这种话试探,既然皇后娘娘提及,那便是说明皇后娘娘有意结亲。
婉成县主当即便欢欣雀跃,红着脸与皇后表示了自己的意愿,又表示自己自幼倾慕殿下,任凭娘娘做主。
她认为此事或许十拿九稳,毕竟是皇后娘娘提出来的。可她忘了,倘若皇后说了能算,沈沉便不可能时至今日仍未娶太子妃。
皇后听了她的答案,略略颔首,道了句:“好,本宫知道婉成的意思了。”
从皇后娘娘那里告退后,婉成县主按耐不住内心喜悦,便来找沈沉。
沈沉听她说罢,剑眉微蹙,道:“你的意思是母后中意你?”
婉成县主羞涩一笑:“皇后娘娘只是夸了臣女几句,臣女不敢说娘娘中意臣女。”
沈沉淡漠开口:“既然是母后中意你,那……”
婉成县主一颗心提了起来,有几分得意地看向宝言。即便她有一副妖艳皮囊与狐媚手段又如何,她家世卑微,身份微贱,再怎样也只能做殿下的侍妾,可自己却不同,自己是英国公嫡女,身份高贵,可做太子妃。
沈沉后半句话落地:“那县主便嫁给母后吧,前提是父皇同意。”
他说罢,转身离去,余光瞥了眼宝言:“走了。”
宝言被沈沉的话忍不住逗笑了,又觉得这样不好,赶紧把笑容忍下去,乖巧地跟上沈沉的步子。
殿下果然有好多人倾慕,宝言低着头想,不过那位婉成县主长得很漂亮,家世又好,又与殿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有十数年的情分。这样的女子殿下都瞧不上么?那殿下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这世上有殿下喜欢的女子存在么?
她出神想着,不知何时沈沉竟已经停下脚步,甚至面朝她。
宝言没注意,正撞进他怀里,额头都撞红了。
宝言揉了揉额头,抬头看沈沉:“殿下……”
沈沉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怎的又对孤投怀送抱?”
宝言连连摆手否认:“没有没有,殿下别误会,我方才走神了,没注意到,不是故意的。”
哼,至于么,不就是向他表白情意,便心烦意乱到连走路都走不好?
就这样,还要狡辩说自己没有什么想法,骗鬼呢。
更何况,那婉成县主同他表白情意,他拒绝得这样干脆,这还要吃味儿?
小小庶女,真是矫情。
“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沈沉明知故问。
宝言努了努嘴,声如蚊讷。
沈沉睨她一眼:“孤听不懂蚊子语。”
宝言声音稍大了些:“在想倘若县主当真嫁给皇后娘娘,那岂不是成了殿下的后……”她及时住嘴,这话似乎大不敬。
“算了,我只是在胡思乱想,殿下别放在心上。”
沈沉脸色黑了两分:“不许胡思乱想。”
宝言喏喏点头,“不想了不想了。殿下,咱们继续去看灯吧。”
婉成县主得了沈沉冷脸,有些难过,转过身便哭了。她想与人说说话,可六公主如今还在禁足,也没人能与她说话。
婉成县主兀自哭了会儿,擦干净眼泪去寻自己母亲。
英国公夫人今夜心不在焉,自从皇后娘娘提及两个孩子的婚事后,她便一直心里揣着事。见婉成红着眼睛回来,英国公夫人忙问她怎么了。
婉成县主便将方才的事说了,英国公夫人叹息:“婉婉,母亲知道你喜欢太子,可你未免太着急了些。皇后娘娘不过私下里问咱们一句,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你便巴巴地去找殿下说,这不是惹殿下不高兴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子的性子。”
婉成被母亲说了两句,眼泪又涌上来,委屈不已:“可是母亲,我心里着急,你也知道,殿下身边那侍妾如今出尽风头,殿下待她如珠如宝的。这样下去,女儿不是更没机会了。”
英国公夫人心疼女儿,搂着女儿哄了好一会儿:“好婉婉,没事儿。殿下性子一向如此,这不是还有皇后娘娘么?若是皇后娘娘中意你,为你撮合,只要你嫁进东宫,与殿下有了夫妻之实,日后总会好起来的。男人都是这样,你爹成婚前还不待见我呢,如今不也好好的?好了别哭了。”
英国公夫人其实并不大赞同这门婚事,太子性子冷,哪里像是会疼女人的人。可惜自家女儿铁了心地喜欢太子,他们也没法子,只能尽力满足女儿。
英国公夫人见女儿不再哭了,这才小心翼翼试探:“婉婉,其实天下的好郎君多的是,也不只有太子一人。”
婉成县主摇头:“可我就喜欢太子。”
英国公夫人叹气,又哄了几句-
沈沉与宝言一道来给皇后请安,皇后问了几句家常,瞥了眼沈沉,与宝言说话:“宝言,本宫想去御花园走走,沉儿这孩子是不乐意陪本宫,你陪本宫去吧。叫他在这里等着咱们。”
宝言应声,与皇后一起去御花园散步。
沈沉则在椒房殿中等着,有些无聊。伺候的宫人们都忙自己的,只有晚秋进来给沈沉奉茶。墨墨躺在窗台上,懒懒地叫了声,晚秋呢喃道:“小祖宗,别叫了,马上给你喂吃的。”
晚秋去找了猫食过来,原本要喂,又被旁的事绊住了手脚,便只将猫食盆搁在了墨墨面前,“小祖宗,你先自己吃。”
晚秋走后,明间里只剩下沈沉与墨墨一人一猫。
墨墨自幼被养得娇贵,平日里喂食都要人捧着喂,放在食盆里的它还不吃,偏要吃人手心里的。它围着食盆喵了两声,看向沈沉,从窗台上跳下来,翘着尾巴挨着沈沉脚边转悠。
沈沉轻哼一声:“你还要孤亲手喂你?胆子不小。”
墨墨才听不懂,左右绕着它转个不停,一直喵喵叫。沈沉原本还不想理它,可被它叫得心烦,只好起身去窗台边,用手抓了一把猫食在手心,送到墨墨嘴边。
墨墨这才伸出舌头舔吃起来,沈沉看着它的样子,低声自言自语:“你可比莫宝言可难养多了。”
莫宝言虽说有些矫情,可没这么娇气,吃东西还要捧在手心里喂。
沈沉瞥了眼墨墨,眼神不大友善,墨墨似乎感受到了,遂又朝他哈了口气。
沈沉当即收回手,与墨墨说话:“孤纡尊降贵给你喂食,你倒挺有意见。”
沈沉抬眸,却瞧见门外的婉成县主,他拧眉,她怎么在这儿?
婉成县主赶紧见礼:“臣女给殿下请安。”
“县主为何在此?”沈沉直截了当地问。
自然是皇后请她来的,皇后将宝言支走,亦是为了给他们二人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沈沉反应了下,当即明白了一切。
沈沉薄唇抿成一条线,眸色微沉,已然很不悦。
婉成县主咬唇,脸上带了些羞涩的表情,“殿下……”
沈沉打断她的话:“母后去御花园散步了。”
他站起身,径直往外走,“孤可以帮你请她回来。”
婉成县主看着沈沉嫌恶的背影,想要叫住他,“殿下,您……”
沈沉已经走出了宫门,看着他的背影,婉成县主咬唇,跺了跺脚。
宝言陪着皇后在御花园中散步,皇后不急不缓,状似不经意问起:“宝言,你跟沉儿也相处了这么久了,你觉得沉儿这孩子怎么样?”
宝言想了想道:“殿下挺好的呀。”
皇后笑了笑:“实不相瞒,沉儿年纪也不小了,本宫实在为他的婚姻大事操心。沉儿这孩子有主见,也不常与本宫说什么知心话,依你看,沉儿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宝言摇头,她对殿下一点也不了解,实在说不上来,何况殿下如此挑剔,便更难回答了。
“那你觉得,沉儿与婉成如何?相不相配?”皇后还不知道昨夜的事。
宝言想起昨晚的事,有些心虚,更不知道怎么回答,正犹豫着,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竟是沈沉。
他面色阴沉,看了眼皇后,答她的话:“不相配。”
【📢作者有话说】
小沉:唉,老婆肯定又要吃醋了。
宝言:毫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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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 第 35 章
◎孤怎么可能喜欢她?◎
从前皇后明里暗里提及他的婚事, 虽催促得烦,但到底不至于直接插手, 最过分也就是攒个劳什子宴会替他相看。这回直接把人叫上门来,甚至与英国公夫人暗示,叫沈沉格外不悦,仿佛已然安排好了似的。
沈沉表情淡漠,只觑了眼旁边的宝言:“儿臣直说了,儿臣瞧不上她,母后若是喜欢那婉成县主,便自己娶了吧, 只要父皇同意,儿臣亦没有意见。”
这话说得, 皇后脸色当即不好看。母子二人站在御花园的通道中间,急赤白脸地僵持着。
沈沉不再多说, 转身欲走, 留下一句:“您喜欢的婉成县主还在宫中等着您,儿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临走前, 又看了眼宝言。
那眼神分明在示意她也走, 宝言眨了眨眼,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领会错,僵在原地没动。
皇后看他当真恼了,拍了拍宝言的肩,示意她跟着哄哄。
宝言点点头,提着裙摆一路小跑, 追上沈沉的步子。
“殿下, 您慢些, 等等我。”她跑得有些气喘,还以为要追不上,好在殿下当真慢了些,叫她追上了。
沈沉方才给她眼神示意,见她不过来,正嫌她愚笨,连他的眼色都不会看。便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与她的说话声。
她腿这样短,他只好不动声色放缓了脚步。
“殿下……”宝言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皇后娘娘叫她哄哄,可……她也不会哄人呀,而且还是哄殿下这种一看就很难哄的人,她应该说些什么?
她这副愁眉苦脸的表情落在沈沉眼里,只觉得她是在为今日母后撮合自己与婉成县主的事难受。
他都拒绝得这么彻底了,还不够明显吗?
宝言在脑中措辞一番,思忖着开口:“殿下,您别生皇后娘娘的气。其实皇后娘娘也是为了您好,只是此事做得确实不对,应当先与您商量一下。”
她柔声细语地说话,仔细观察着殿下的脸色。
沈沉只轻哼了声。
宝言咬唇,又道:“其实我时常羡慕殿下,皇后娘娘待殿下的好,大家都看在眼中的。皇后娘娘温柔大气,我有时候会想,我的小娘是不是也像皇后娘娘这样,既温柔又美丽?”
提及小娘,宝言眸中闪过些悲伤,但很快便调整好情绪,自己笑了笑。
沈沉知晓她的身世,见她表情,沉默了片刻。
是不是应该安慰她一下?
不过这念头刚闪现,沈沉便有些为难,他是什么都会,但安慰人还真不怎么会。
“孤已经不生气了。”沈沉思忖片刻后,如是说道。
宝言听闻这话,当即面露喜色:“真的么?那真是太好了!”
安慰人好像也不是很难。
不过是转移注意力,提及另一件她关注的事,并且满足她的需要罢了。
没想到殿下这么好哄,瞧着冷冰冰的,宝言想,上回也是,殿下当时似乎很生气,但没多久也消气了。
宝言若有所思,跟在沈沉身侧。
过了新年,冬日的寒潮便渐渐退却,凛冽的北风消退了几分威力。今日天气晴好,暖阳当头,照在人身上也有几分暖意。
“其实……县主也挺好的,县主与殿下青梅竹马,家世相当,县主亦品貌皆优。”宝言忽然又说。
沈沉偏头看她,哦,明白,这是反话,其实心里指不定多么酸,但要把对方捧得高高的,试探一番。倘若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便一定会不高兴,分明是自己这般说,但倘若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便会心满意足。
女子的心思,还真是复杂。
若是换了从前,沈沉定然觉得烦人至极,可此刻却也没那么烦人,啧,这药叫人变得可怕。
“是么?孤倒觉得,她长得尚可,但也没那么漂亮。光长相来说,还比不过你。至于品行,不了解。至于才情,比不过孤吧。至于家世,也就那样吧。还有,她与孤可算不得青梅竹马,所谓一起长大,不过是幼时她甚为公主伴读,见过几面。”
这就是她想听的话吧?听了肯定又得高兴得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沈沉轻抿唇,看向宝言。
果然见宝言一副惊讶的样子,眨动眼睫,略微点了点头。
宝言在想,殿下的眼光果然很高啊。
方才皇后娘娘还问她,殿下可能喜欢什么样的女子。照殿下嘴里说的标准,这首先就得长得非常漂亮,才情得比得过殿下,或者与殿下比肩,家世也得更好些。
这样的女子,世上真的有么?
两人各自想着各自的事,一路回到东宫。
宝言识趣告退,回到自己的含英殿,也没别的事做,便去后厨学学做新菜。她换了身轻便的衣裳,不然进后厨不方便,还容易弄脏漂亮衣裳。
杨大厨对宝言这个徒弟还算满意,宝言在厨艺上有些天赋,又肯下功夫学,不喊苦不喊累,哪怕被说做得不好,也不会摆脸色,还乐于好学地追问怎样解决。
这是杨大厨最开始没想到的,他还以为莫良娣来找自己学做菜,只是为了取悦殿下。毕竟在宫里久了,处处都是流言蜚语,杨大厨也听说过一些关于这位莫良娣的传闻。
传闻说莫良娣有手段,会讨殿下欢心,是狐媚子之类。但杨大厨与宝言一番接触,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宝言换了衣裳,趁着不是饭点的功夫来后厨,和杨大厨打了声招呼。
“杨师傅!”
杨大厨笑着应了声:“良娣来了。”
两人闲聊两句,便开始学做新菜。
忙活一个时辰后,宝言看着成品欢欣雀跃,她很有成就感。正巧到了饭点,杨大厨忙活起殿下的晚膳,宝言便欣喜地将自己新做的那道菜,亲自送去了诸云殿。
诸云殿中,程玉也在。
程玉与沈沉有段日子没见,程玉碎嘴一般,唠唠叨叨地说着,既说他自己家里的事,也说这些日子听来的沈沉的传闻。
这些日子,程家发生了许多事,于程玉而言,简直都像一场幻梦。
丹阳侯与夫人鹣鲽情深,一向是京城里的一段佳话,因丹阳侯一直只有丹阳侯夫人一个女人,房中小妾通房是一个没有,二人亦只有程玉一位独子。
可就在过年前夕,有个三十来岁的女子找上门来,指名道姓要见丹阳侯。那女子生得美貌,身边还带了个小儿子,一时叫人诧异。
彼时丹阳侯不在府里,丹阳侯夫人见她们可怜,便叫人请她们进来,免得挨冻。母子二人进了府门,也不说话,丹阳侯夫人还以为是丹阳侯哪里的远房亲戚。
怎么也想不到,待丹阳侯回来,与那女子四目相对,气氛陡然变了。
女人的直觉一向准确,哪怕当时他们无人开口,丹阳侯夫人还是准确地从他们的眼神里明白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而下一瞬,那小孩抱住了丹阳侯的大腿,响亮地唤了一声:“爹!”
丹阳侯夫人急火攻心,当场昏迷不醒,府里乱成一锅粥。程玉彼时还在外头,听得消息匆匆赶回府里。
程玉苦笑一声:“我娘现在一点也催我成婚了,她现在觉得什么婚姻都是虚假的不可信的。”
程玉说着,长长一声叹息。
程家这个新年过得乱糟糟,就连鳌山灯会也顾不上参加。丹阳侯夫人大病了一场,昨日才好转些。
程玉在家里待得憋闷,进宫来找沈沉。
“那女人是我爹十几年前,有一回去南淮办事的时候认识的,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好上的。后来我爹走了,他们断了联系,如今找上门来,似乎是因为南淮那边出了事,不大太平,便上京来投奔我爹。只是可怜我娘,竟一直被蒙在鼓里,这些日子已经哭了许久回。我就这么莫名其妙多了个弟弟。”
程玉表情落寞,他自幼被宠爱着长大,不是那种娇纵的宠爱,但也是实打实的爱,一夕之间,天翻地覆。
又是个安慰人的伙计,沈沉想了想,说:“我有一大堆弟弟妹妹。”
程玉被他逗笑了,只是笑着笑着,笑容又苦涩起来。他转移话题,“不说我了,说说你吧,听说你同那位莫姑娘相处很融洽啊。”
“尚可。”
“都替人家出头了,你该不会坠入爱河了吧?”程玉打趣。
沈沉道:“孤不过是怕她丢孤的面子,毕竟怎么说她如今也是孤的人。”
程玉挑眉,未置可否。
二人话音刚落,从门口探出个脑袋,有些欣喜的语调:“殿下!”
她捧着菜碟进门,才发现程世子也在,一时有些拘谨,“见过程世子。”
程玉饶有兴味地从上到下打量宝言一番,看得出来她与沈沉关系比之前亲近许多。
“莫良娣。”
宝言将那盘冬笋烧肉放在沈沉面前,冬笋细嫩可口,肉带几分肥但不腻。她如今刀功比之前长进不少,切出来的笋子和肉大小和谐。
“这是我新学的菜,殿下您快尝尝怎么样?程世子,您也尝尝吧。”
沈沉尝了口,宝言已然拿出纸笔要记,一副认真听课的架势。程玉在一边看着有趣,仔细听着。
“肉的口感稍微有些老,再嫩一分会更好;调味再清淡一分更好,冬笋的鲜嫩被盖住了些。”沈沉认真点评。
宝言尽数记下,道了声谢,又跑了。
程玉挑了挑眉,朝沈沉促狭地笑了笑,而后要伸筷子夹菜,“让我也尝尝莫良娣的手艺。”
筷子还在半空,却被沈沉拦住:“是给你吃的吗?”
程玉啧啧两声,搁下筷子,也不恼,只觉得甚为有趣,“你不觉得你变化很大吗?”
沈沉甚为坦然:“孤知道,孤已经问过太医了,都是因为那药的影响。等药效过去,孤便会恢复从前的样子。”
程玉将信将疑:“是么?”
沈沉:“不然?”
程玉沉吟道:“你喜欢上莫良娣咯。”
沈沉轻嗤了声:“孤怎么可能喜欢她?”
话音落地,方才离去的宝言正巧匆匆折返,“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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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 第 36 章
◎南下。(二更)◎
宝言站在进门处, 殿内顿时安静,沈沉神色微变, 看向去而复返的宝言。程玉的目光亦落在宝言身上,有些看好戏的意味。
宝言被他俩盯着,也有些怔,眨了眨眼,这才开口问:“殿下,方才忘了问……”
她去而复返是为自己做的菜,方才有一条忘了问,便回来再问问。沈沉呼吸微滞, 又说了一遍,不动声色观察着她的反应。
见她垂着眸子不说话, 猜测她大抵方才听见了自己那句否认的话语,心里不高兴了。
不知为何, 心竟跳得有些快, 仿佛一口气闷闷地憋在心里。
他嘴唇翕动片刻,想说些什么,又觉似乎没必要。
他说得亦没错。
他的确不喜欢她, 纵然她对自己有些想法, 待这毒解了, 她若是想留在东宫,他会答应,但她若要是更多,譬如说他的感情,那不可能。
她最好提前看清楚, 省得麻烦。
沈沉抿唇不语, 目送宝言垂着头离开, 背影比平时更落寞。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很快松开,这种奇怪的心绪变化令沈沉感觉陌生。
诚然,宝言听见了沈沉那句怎么可能喜欢自己的宣言,但她从未想过沈沉喜欢自己,自然听在耳中也不觉得刺耳。
仿佛那只不过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话,好似说今日天气不好一般。
她低下头时是在想怎么把这道冬笋烧肉做得更好吃些,这是一道颇为简单的菜,但越是简单,也越是难。
宝言全然不知自己的背影会被解读为落寞,从诸云殿离开后,她便回了含英殿,沐浴一番,洗去身上的油烟味道-
程玉轻啧了声,说他绝情:“这话当着人家姑娘面说,容易叫人家伤心。”
沈沉掀起眼帘:“这话孤说得多了。”
这倒是,被沈沉伤过心的女子可太多了,他一向不怜香惜玉。但程玉总觉得沈沉对这位莫良娣有几分不同,纵然他方才说得斩钉截铁。
程玉似笑非笑,促狭看他。
渐沉的日光一寸寸西移,透过窗纱映出窗棂的影子。沈沉眸光微垂,见那疏影微斜,不禁想起方才宝言落寞的身影。
他忽略那念头,与程玉若无其事地说话:“丹阳侯对那多出来的儿子什么态度?会不会影响到你的爵位?若是如此,他们孤儿寡母,不若狠狠心……”
程玉摇摇头:“我爹倒没说什么,只是如今也没将人赶出去,好吃好喝养在了府里。他还在求我娘原谅,我娘那边……她气急之下,曾说过想与我爹和离,但那也是气话,唉。”
程玉叹气,忽地想起什么,又道:“对了,南方似乎不大太平,兴许有异动。那女人就是从南淮下属一个县城出来的,她之所以跑出来,是因为不久前,县令叫人杀了,脑袋给割了下来,挂在县衙门口。另外匪徒留了一封信,说是替天行道。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沈沉听罢微微蹙眉,眸色冷声音更冷:“县令亦是朝廷的官员,即便犯了罪自有律法惩处,什么替天行道?大逆不道吧。”
程玉说完此事后没两日,便有南淮刺史的奏折千里上报,言明南淮近几月来,民间兴起一教会,名唤青莲教。此教会宣扬自己的教义是拯救天下苍生,宣扬自己是为百姓好,打着此旗号吸收百姓加入教会。
起初青莲教众也的确做了许多帮助百姓的事,后来却越发猖獗,甚至行一些不法之事。例如劫杀富商,抢夺钱财,甚至于私自杀害朝廷命官。
官府意欲镇压,反而遭到百姓反抗,百姓们帮着青莲教的人躲避官府缉拿,一时间令人头疼不已。
难怪刺史在奏折里先陈述了自己的过失,致使青莲教肆虐至此,又言明如今的情况严峻,以地方之力恐怕难以镇压,请求朝廷帮助。
云成帝看罢奏折,怒火中烧,当即命太子前往南淮调查,予便宜行事之权,必要时可调动周边兵马,若不能生擒反贼,可当场击杀。
此事一出,引发朝野上下激烈讨论。
官员们自然是一致觉得这青莲教是□□,是匪徒,煽动百姓,若不除之,后患无穷。但百姓们中却有不少人觉得这青莲教是好的,毕竟能为百姓伸张正义。
舆论愈演愈烈,云成帝一脸严肃,召来沈沉,叮嘱他:“此事朕叫你去,希望你能尽快解决。但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切记,保全自身。”
沈沉应下,明日一早便出发南下。
他要出远门,势必得带上宝言,便与云成帝提了一嘴。云成帝不解:“你当真如此喜欢莫氏?这都要带着她去?只是此行或许凶险,你带着个女子,恐怕不方便。”
“无妨。”
云成帝没有阻拦,“你若想带上她,便带上吧。哦,还有一事,平南侯夫妇不日亦要南下,你若是方便,与他们同行。他们毕竟年纪大了,多有不便。”
“儿臣明白。”沈沉告退。
回到东宫,他们已经在有条不紊地收拾行囊,宝言要跟着去,自然也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她有些兴奋,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远门呢,虽说是为了办正事,不是为了游山玩水,但还是难掩兴奋。
沈沉想起宝言要跟着自己出去,想到她那娇娇柔柔的身子,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长途跋涉的苦。
想了想,还是去了趟含英殿,提前叮嘱她几句。
沈沉来时,宝言正在亲自收拾行囊,她带的东西不多,想着南下肯定很远,又是为了正事,路上大抵也急着赶路,还是轻便些好。故而能省的东西,便都省下了。
沈沉原本还怕她娇气,要带许多东西,见她如此懂事,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宝言好一会儿才发现立在门廊下的沈沉,见礼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沈沉跨进门,答非所问:“此行有些凶险,你自己有个心理准备。到时候,别扯孤的后腿。”
宝言嗯了声,她知晓倘若不是因为他们身上那毒药,殿下不会带她一起南下的。倘若没有这毒药,她甚至不会与殿下相识。
“我知道的,殿下放心,我会努力照顾好自己,顺便也照顾好您,不托您的后腿。”
沈沉睨她一眼,对她所说的照顾显然将信将疑,她这般笨手笨脚的,哪里像是能照顾人的?
“左右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沈沉道尽,转身要走。
“殿下这就走啦?”
“孤还有正事要办。”他得去将关于青莲教的资料查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恭送殿下。”
宝言目送沈沉背影离开,心道殿下过来就为了嘱咐自己一句话么,完全可以让人传个话呀。
下午时,皇后亦来了趟东宫。
皇后了解自己的儿子,这样的事交给他去办,他心里只会觉得这是挑战,而不会害怕或者畏惧分毫。但皇后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始终会担心那哪怕只有百分之一概率的差错,不免又啰嗦叮嘱了几句。
“你此番南下,切记自己保重。那些匪徒既然敢杀害朝廷命官,自然也不会因为你是太子而畏惧你,恐怕还会变本加厉。母后知道你厉害,但反正万事以你自己的安全为重。”
“儿臣知道,多谢母后关怀。”
母子二人前些日子才因为婉成县主的事闹不愉快,这会儿什么不愉快都被抛之脑后。皇后叹气道:“上次的事,是母后不对,母后不该擅自做主。日后母后一定先与你商量。至于婉成县主的事,母后已经与英国公夫人说明白了,你放心。”
皇后说起这事,又不免多说两句:“不过你说你,你说瞧不上婉成县主,你这眼光到底有多高啊?”
沈沉看她一眼,皇后当即掐断话题:“好好好,不提这个。”
皇后顺道也看了宝言,叮嘱了宝言几句,无非是要她保重自己,毕竟她如今性命与沈沉系在一处。
宝言尽数应下。
很快夜幕降临,夜色将巍峨的黄城笼罩在黑暗中,今夜沈沉宿在含英殿。
哪怕已经看过许多回,可每回眼睁睁看着自己那双面团子被揉动,流淌着醒目的白,宝言还是忍不住羞涩。
因她长胖了些,那双面团子也变大了些,方才殿下还说起此事,宝言羞得把脸埋进枕头。
她瓮声瓮气道:“我已经吃得少了些,应当很快会瘦回去的。”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胖了之后,最明显的地方竟然是那里。
“多吃些,便多动些,便不会胖。”沈沉嗓音低哑,沾染欲|色,再次覆上来。
宝言对这话将信将疑,但想到自己做这种事的确是累,像干了一天活的累,所以殿下说的应当是对的吧。
一番动之后,宝言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香汗淋漓,心道,都动了这么多,应当能抵消她晚膳多吃的那碗饭吧?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沐浴,洗净身上黏腻汗渍后,一身清爽,宝言闭上眼,睡意却没先前浓烈。
明日一早便要出发,宝言有些睡不着。她翻了个身,在黑暗中与沈沉四目相对。
以往这时候她早已经睡着,今夜倒是稀奇。大抵是她害怕吧,她胆子那么小,遇事只会哭哭啼啼,听闻这般凶险的事,怎么可能不害怕?
沈沉想了想,道:“你不必害怕,孤自然会保护好你。”
宝言柔笑了声:“我相信殿下,殿下放心,我也会照顾好殿下的。”
她的确有些害怕,也有几分新奇,可听殿下说完,忽然就觉得心底那点慌张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安心。
【📢作者有话说】
换个地图发展一下感情?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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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 第 37 章
◎仿佛在诱惑着他品尝。◎
翌日清早, 熹微的第一缕晨光照进窗纱,沈沉便睁开了眼, 预备收拾收拾出发。
从前他这时辰醒来是常事,并不会觉得困倦,与宝言同榻而眠这些时日后,沈沉睁眼时竟还有些困倦。
他怀中的少女睡得正香,毫无转醒的迹象。
沈沉垂眸,静静盯着她细腻柔滑的脸蛋看了会儿,而后鬼使神差地伸手戳了戳她脸颊。
少女娥眉微转,似乎不满这种碰触, 伸手拨开他的手指,嘴里更是咕哝了句什么。
沈沉眸色渐深, 不知为何起了些玩心,再次伸手捏住少女的脸颊, 用了些力气, “莫宝言,该起床了。”
宝言从睡梦中被吵醒,睁着一双迷蒙的眼, 痴痴地望着眼前人。好一会儿, 她才缓过神来, “殿下。”
她揉了揉眼睛,而后注意到自己的姿势,愣了愣。
她甚少与沈沉一起醒来,自然也甚少发觉自己总是会不经意滚进沈沉怀里,还将人紧紧缠抱住。一般宝言醒来时, 沈沉都已经走了, 而她从前又不曾与人同榻而眠。
她顿时瞪大眼, 声音都有几分紧绷:“殿下,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我睡着之后竟如此肆意妄为!”
她紧张地看着沈沉脸色。
沈沉轻哼了声,都多久了,现在才恍然大悟的样子,看在自己夜里也睡得挺好的份上,懒得与她计较。
只撑起身,道:“赶紧洗漱,待会儿便出发。”
宝言见他没有生气的迹象,松了口气,又呆坐在原地反省了好一会儿,她不会以前每天晚上都这么睡觉吧?
待梳洗完,时辰尚早,灰蓝的天光明亮了些,但仍蒙了层雾。
宝言穿了身窃蓝的袄子,乌黑亮丽的长发挽做双螺髻,只简单戴了两件首饰。晨起风冷,又戴了个兔毛围脖,将自己半张脸藏进围脖里,带上昨日收拾好的行囊,跟着沈沉上了马车。
马车宽敞,坐垫上铺着孤裘,宝言与沈沉同乘一辆,乖巧坐下,靠着车厢壁打哈欠。她还没睡醒呢,这会儿困得不得了,眼皮沉沉往下坠。
她偏头看沈沉,见殿下正襟危坐,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挺直了些脊背。
可惜这姿势没一会儿,宝言腰就塌下去。
唔,昨晚动得太多,腰好酸。
她往后靠,整个人仿佛没骨头似的往下瘫倒、蜷缩,没一会儿就撑不住睡了过去。哪怕睡着了,潜意识里还记着早上醒来时发现自己在殿下怀里的震惊,又想着殿下讨厌她“投怀送抱”,故而宝言睡着之后往车厢那边歪倒。
宝言头抵着车厢壁,一栽一栽的,仿佛小鸡啄米。
马车行驶平稳,倒也没什么,不过行出宫门后,忽地一停。宝言额头便撞在车厢上,有些疼,她睁开一双迷离的眸子,缓了缓,调整了一下位置,又闭上了。
沈沉将她动作收进眼底,眯了眯眼。
平生的声音从马车帘栊外传来:“殿下,是程世子。”
沈沉微微倾身,掀开帘栊,看见了程玉。
程玉从马上跳下来,朝沈沉拱手,而后笑道:“臣愿与殿下同行。”
沈沉道:“你家中正值多事之秋,你不管了?”
程玉笑容被风催出几分苦涩:“正因家中多事,才想出门走走。”
丹阳侯夫人大病初愈,可心结犹在,每每看见那对母子便心梗。毕竟是丹阳侯的至亲骨血,他无法做到对那母子完全不管,但也割舍不下夫人。
丹阳侯夫人想眼不见心不烦,昨日启程回了娘家,说要与丹阳侯各自冷静冷静,也好好考虑一番这个家到底何去何从。
程玉留在那家里也心烦,不如跟着沈沉出去,也能有点正事做,不必多想。
沈沉默然片刻后应允:“走吧。”
程玉再次拱手:“多谢殿下。”
沈沉放下帘栊,回身坐下,身侧的少女还在睡着。眼见着又要撞上车厢壁,沈沉伸手,将她栽倒的脑袋往自己肩边挪了挪。
他只是觉得,她本来就傻,脑袋再这么撞几下,就更傻了。
可没有别的意思。
宝言顺着他的肩,很快将整个脑袋都靠在他肩上。她身上那股栀香散发出来,丝丝缕缕地往沈沉鼻子里钻,她的呼吸喷洒在自己颈侧,有些痒痒的。
沈沉不习惯与人这么亲近,总觉得自己领地被侵占。
他抿唇,试图将她的脑袋扭转下方向,让她的呼吸朝着前面,而不是朝着自己颈肩。
但才刚伸手,便被宝言一把握住指尖。
她嘟囔了声:“别闹。”
可笑,到底谁在闹?沈沉几乎要气笑了。
他马上就想把她叫醒,不许她睡,但话到喉口,又咽了下去。
想到自己昨夜的确略有些过火,她又曾抱怨过累。
算了,懒得跟她计较。
沈沉尽力让自己忽略身侧的呼吸声,但那点痒难以忽视,从颈侧一点点往心里渗似的,让人不禁狂躁起来。他想要做些什么报复,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在她脸颊捏了捏。
真大胆,竟然让他别闹。
她脸颊肌肤柔嫩,捏起来手感很好,仿佛在捏一个面团子,这种手感让沈沉想到揉旁的面团子。只不过,脸颊更滑一些。
沈沉松开手,又捏住她的鼻子。
少女晃了晃脑袋,有些不满,“墨墨,别舔我……”
沈沉脸色一黑,她竟然把他与一只猫相提并论,实在可恶。
他再次想惩罚她,伸手欲捏她的脸颊,这回宝言却动了动,因而没捏到脸颊,反而碰到她柔软的嘴唇。
沈沉愣住,下一瞬,感觉到从唇缝里伸出来的潮热柔软的舌头,舔过他的手心。
沈沉仿佛被烫到,立刻缩回手。
沈沉虽无洁癖,但亦喜洁,厌恶口水这种东西。他脸色有些难看,还拿他与猫相提并论,让他别舔,结果分明她才是那只猫。
沈沉想要拿帕子擦手,却因一只手被宝言紧紧攥住,腾不出手来。
他脸色难看,干脆将被舔过的手心擦在宝言衣服上。
当真是只猫,还同墨墨姓一个音。
转念又想,也不能这样想,毕竟他可身心健康,没有睡一只猫的兴趣。
沈沉微低视线,看见少女浓密纤长的睫羽,这样也能睡得这么沉。他倒有几分羡慕,兴许在她身边睡得香,是因为睡觉也会传染。
他轻摇了摇头,没再管她。
马车行驶出御街,与平南侯夫妇在街口会和。沈沉与二人打了个照面,一道出城去。
梁平章十六那日被处斩,二老将他尸首收殓好,装好棺椁,送回南淮。棺椁在队伍最后面,平南侯夫妇二人的马车跟着沈沉的马车,程玉骑着马跟着,护卫们亦骑马随行。
马车都选了没任何特殊标志的,随行护卫们亦着平民装扮,此行南下,沈沉计划微服私访,暂时不大张旗鼓地暴露身份。如此,至南淮时,方便调查出些许信息。
平南侯夫妇与那棺椁,恰好可以用来伪装身份。
初升的朝阳从厚重云层里露头,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当阳光照亮京城大小街道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出城很远。
沈沉好不容易习惯了少女的入侵,哪知道她竟然变本加厉,从他肩上歪下去,整个人半边身子躺进他怀里。而她一只手还紧紧抓着他的指尖,不肯松手。
他轻啧了声,无声地冷冷盯着她。
无济于事,她睡得香浓,一点也感受不到身边的怒气。
沈沉将唇抿成一条线,对着空气冷笑了声,视线再次落在她嫣红的唇上。
那个奇异的念头再次升起。
那一点嫣红,仿佛在诱惑着他品尝。
沈沉剑眉微微蹙着,他们在一起已经四十天,他从未吻过她的唇。
于沈沉而言,唇贴着唇的亲吻,比敦伦一事更亲近。毕竟亲吻意味着要交换津涎,而旁人的口水,多么肮脏。
他想想就受不了。
沈沉凝眸,盯住那团嫣红。
他粗粝的指腹触上去,微微摩挲着,随即碰触到她的皓齿,亦碰到些许津涎。沈沉眉心皱得更厉害,难掩嫌弃,迅速移开手。
果然,那念头不过是个错觉罢了。
想来还是那百日欢的影响-
宝言醒来时已是晌午,她一觉睡了快两个时辰,终于精神抖擞。她睁开眼,对上殿下冷冷的一双眸,怔了怔。
随后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又在殿下怀里!
她迅速弹起来,坐正了身子,睫羽不安地眨动,“殿下……”
沈沉冷笑不语。
这反应让宝言更加不安,“我……我……我也不知道……”
她自觉心虚,垂下脑袋,等待着殿下的教训。
她怎么好端端老往殿下怀里钻啊,难不成她其实对殿下有什么想法?可是没有呀,她对殿下的确没有非分之想。
难不成是殿下长得太好看了,她睡着了就变成个色鬼?
宝言揪着衣角,揉皱又松开。
沈沉看着她怂唧唧的样子,无声叹气,终究没说什么,只转过头问车外的平生:“到哪了?”
平生回禀:“殿下,已经离京二十里,天黑之前应当能抵达驿站。”
“传孤命令,队伍原地休息,大家抓紧吃东西。”
“是。”
宝言见沈沉没说什么,一口气将松未松,跟着沈沉下马车。平生取来脚凳,宝言踩着脚凳下来,环顾一圈。
她这会儿才发现程世子也在,有些意外,“程世子。”
程玉冲她笑了笑,沈沉将干粮与水囊递给她。她接了干粮与水囊,乖巧地跟在沈沉身边坐下吃东西。
早上起得太早,早膳没什么胃口,便没吃什么,这会儿宝言正饿着,吃得有些快。干粮不比饭食,有些干噎,宝言打开水囊,喝了口水,有些呛到。
沈沉觑她一眼:“又没人跟你抢。”
宝言赧然一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忽地听见一声有些惊喜的嗓音:“是你呀。”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小沉:口水,好嫌弃。
以后的小沉:我吃吃吃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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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 第 38 章
◎他绝不可能哄她的。(二更)◎
宝言循声望去, 见到慈眉善目笑容和蔼的平南侯夫人,亦惊喜地笑了:“老夫人。”
她目光越过老夫人, 见到了平南侯,平南侯亦冲她点了点头,算是招呼。宝言回以一个微笑,起身扶住走来的老夫人李氏。
“良娣与殿下一起去?”李氏说话嗓音苍老而缓慢,但又带着仁慈的柔和。
李氏对这位莫良娣印象很好,一来她与自己已故的小女儿生得有几分相像,看见她总有几分亲切,二来, 她上回行事说话都瞧得出来是个良善之人。
宝言一路上都与周公打得火热,对外界发生的事全然不知, 因此看见平南侯夫妇甚为意外。
不知怎的,宝言对二老的印象也极好, 虽不相识, 却无端有几分亲切。
她看着李氏,答她的话:“是,我与殿下一道。”
李氏略略颔首, 轻瞄了眼沈沉, 有几分了然:“殿下想必很宠爱你吧。”
宝言连忙摆手:“没。”
她可不敢认这话, 怕给殿下造成什么误会。但具体缘由又不能说,只好咬着唇思索出个理由。
“其实也没有,只是殿下身边没人伺候,又出远门,皇后娘娘不放心, 这才叫我跟着呢。”
李氏恍然, 也没多说, 过分探究旁人的私生活太过逾越。她与宝言静静做在一处,慢慢吃着手中的干粮。
因中途没有驿站或者城镇,他们只得在路边将就吃些干粮,干粮对年轻人来说还好,但对平南侯夫妇两个老人,显然有些吃力。宝言瞧着,劝了句:“您喝点水。”
李氏欣慰地拿眼瞧宝言,“谢谢你关心。”
她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便放下了。宝言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心里有些不忍。她一向是这性子,虽然自己过得也不算多好,可见不得别人过得苦。平日里若在街上看见行乞的可怜人,也会叫婢女买些吃食施舍给人。
宝言无声叹息,想到二老经历的事,明白言语上的劝慰那般苍白,对他们心口的伤痕于事无补。她抿了抿唇,垂眸,她也并不擅长安慰旁人。
再抬头时,余光瞥见了队伍最后面的棺椁。
宝言愣了一瞬,低声询问:“老夫人,那是梁大人的尸首么?”
李氏亦看了眼棺椁,眸光露出些感慨之意,慢慢点了点头:“是啊,平章这孩子这些年待我们就像亲生父母,只能说……造化弄人吧。我们还是决定将他的尸首带回难怪安葬,归于故土。”
宝言心头涌起无尽的伤感,奈何嘴笨,只好干巴巴宽慰一句:“侯爷,老夫人,你们别太难过了。”
休息的时间很快过去,沈沉命大家继续启程赶路。以他们行进的速度,从京城到南淮大概需要一月。
宝言坐回马车上,忍不住挑起帘栊,又看了看那棺椁的方向。
好在如今天气尚冷,尸首能保存得久一些,不至于腐烂得那么快。
她心中万般感慨,心情都写在脸上。
沈沉淡淡开口:“听你们方才的话,你与平南侯夫妇认识?”
宝言与平南侯夫妇那次遇见并未同沈沉说过,这会儿提起来,她才小声解释:“有一次在宫里遇上了,二老将我错认成了他们的小女儿,见过一面。”
“哦。”沈沉看着她耷拉的眉眼,“你为他们难过?”
宝言点点头,撑着下巴:“是啊,殿下,你不觉得他们很可怜吗?”
“天下可怜的人多了。”沈沉一向对此淡漠,或者说,他于诸多情感上都很冷漠。也因此他行事时万分理性,甚少有受感性影响的时候,
对宝言这种多愁善感的表现,沈沉首先感觉到麻烦。有时候情感过于充沛,会影响到行事,倘若为谁感到可怜,或许就会犹豫。而且,为别人感到可怜伤心,这只是一种没有用的情绪,再伤心再可怜,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与其沉浸在这种没有用的情绪里,倒不如做一些有用的事。
譬如说感觉街上的乞丐可怜,与其为他伤心落泪,不如给他些吃食银钱。
这是沈沉的行事准则。
就说此刻,宝言为平南侯夫妇伤怀,有什么用?他们的小女儿已经失踪,大女儿已经死了,女婿亦已经伏法,难过改变不了任何事。
他这话说得冷漠绝情,宝言眸色微动,看他一眼,努努嘴转过了身。
忽然觉得殿下有点不好,一点也不共情他人的苦楚,有几分高高在上的漠然。
宝言不禁想到最开始见沈沉时他看自己的眼神,也是高高在上的漠然与蔑视。
是啊,殿下金尊玉贵,含着金汤匙出生,要什么都有。又得圣上宠爱,皇后娘娘亦爱护他,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困难或者苦楚。
或许他连挫折都没经历过,又如何能够共情一些普通人生的悲欢喜乐呢?
宝言心口闷闷的,将身子也转了方向,往旁边挪了挪,以这样微小的动作表示自己对沈沉这么冷漠的不高兴。
她虽什么都没说,但这样明显的动作分明已经什么都说了。
沈沉拧眉,她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还在他怀里睡得东倒西歪,怎么两句话的功夫就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似乎还对他颇为嫌弃,这算什么?过河拆桥?
她好大的胆子,竟然还冲着自己耍小性子。
她不会以为自己摆出这副不高兴的样子,自己便会哄她吧?
他堂堂太子,可不是那些随意为一个小小女子折腰的男人。
他是不会哄她的。
再说了,她这性子简直耍得没道理,他方才又不曾做什么。
真是个矫情的小小女子。
就这么,二人一路无言,直到天色渐晚。
夜里赶路不方便,虽说是官道,可如今冰雪未消,夜里看不清楚。好在赶在天黑之前,队伍赶到了接待的驿站。
驿站的官员听闻太子殿下驾到,殷勤接待,“太子殿下,您请。”
驿站官员领着沈沉往楼上最好的房间走,宝言跟在沈沉身边,特意落了两步的距离,离他稍远了些。沈沉看着她的小动作,眸色微沉。
可笑,脾气还挺大,跟他置了一下午的气,居然到现在还在置气。
爱置气就置气,左右他不可能哄她的。
何况置气便置气,还这么明显,不就是做给他看?
她想让他看见,他偏要装作看不见。
沈沉不管她,自己推开门跨过门槛,平生先一步将桌椅擦拭干净,又将茶壶中的茶水倒了,重新洗了遍,这才让他们重新上茶水与吃食。
沈沉撩起衣角,施施然在圆凳上坐下,端起一盏茶,润了润嗓子。婢女们将二人要用的行李拿进来,安放好。
宝言是沈沉的侍妾,自然与沈沉同睡一间。她跟在碧月她们身后进来,挑了个离沈沉稍远的座位坐下,又微微侧过身。
沈沉亦不曾正眼看她,余光却注意着她的小动作。
呵,她还不想看见自己。
碧月与小桃对视一眼,都看出了莫良娣与殿下之间似乎有些不对劲。
驿站官员听了吩咐,却没立刻退下,而是站在赔着笑道:“殿下,那个,下官有一事要说。”
沈沉没好气:“何事?说。”
官员听说过太子殿下的传闻,有些战战兢兢,“是这样的,殿下,今日不巧,驿站中的厨子病了,恐怕做不了饭。故而,今夜负责后厨做饭的,是驿站中的一位属官,可能……可能得委屈殿下。”
沈沉对口腹之欲并不看重,没条件的情况下,他倒是不介意这些,只道了声:“无妨。”
驿站官员得了恩典,如释重负地退了下去,婢女们下去收拾东西,房中又只剩下宝言与沈沉二人。
宝言小心翼翼瞟了眼沈沉,觉得屋内的气氛太过凝重,她有些拘束,便道:“殿下,我……去楼下透透气。”
说罢,也不等沈沉回复,飞也似地跑了。
沈沉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薄唇紧抿,眉宇之间的郁色更浓。
她这是什么意思?躲着他?已经这么不愿意见他了吗?
太可笑了。
沈沉收回视线,对空气冷笑了声,爱上哪儿上哪儿,又关他何事?
宝言跑到楼下,见到了平南侯夫妇。平南侯夫妇在楼下坐着喝茶,见宝言来,便邀请她一起坐下。
宝言看见二老发白的头发,愈发不高兴了,他们二人都这样可怜了,殿下竟然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世上的可怜人是很多,诚然不可能每个人都可怜得过来,但是至少每一个她遇见的人,她为他们的苦楚感同身受。她帮不到每一个乞丐,但她愿意力所能及地帮助她遇见的,总好过漠然无视。
殿下他怎么能这样呢?
宝言反正不大高兴,她也不敢说,只好闷闷憋在心里。
“侯爷,老夫人,你们还好吗?今日新车劳顿,你们没有不舒服吧?”宝言努力扯了扯嘴角,关心问询。
顾复盛与李氏笑了笑,“还好,我们虽然一把老骨头,但好在身体还算康健。”
“那就好。”
与二老坐了会儿,碧月过来请宝言回去用饭。
宝言这才回到楼上房间,沈沉冷冷地坐着,一言不发,宝言亦低头不语,在他对面坐下,动碗筷。
桌上摆了五六道菜,看着卖相一般,倒也没有焦黑,想来不会太难吃。沈沉视线特意避开宝言,只盯着菜,尝了一口。
他眉宇之间的郁色沉到底,而后搁下了筷子。
宝言亦尝了口,而后表情复杂,赶紧吐了出来。
这也太难吃了。
宝言赶紧喝口水压了压,难以形容这菜的味道,连她都觉得难吃,别说殿下这么挑剔的舌头了。殿下金尊玉贵,哪能吃这种东西?
宝言想了想,道:“小桃,你去问问能否借驿站的后厨一用,我来下厨吧。不然大家吃不好,影响明日的赶路。”
吃饭与睡觉都很重要,可以将就,但不能这么将就。
【📢作者有话说】
小沉:我不可能哄她。
年年:真的吗·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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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 第 39 章
◎就差把在意写脸上。◎
小桃应下, 很快去问了驿站的人,回来答复。
驿站的人听了小桃的话, 忙不迭答应。原本出了这事就胆战心惊,怕怠慢太子殿下,谁知道就这么好巧不巧呢。
今夜那些菜,别说殿下吃不习惯,就他们自己吃在嘴里都有些难以下咽。
既然殿下身边的人愿意自己下厨,他们求之不得,甚至在想,殿下身边的人厨艺应当很好吧。不论如何, 肯定比今晚那些难吃的菜味道好,这样他们也能蹭些吃的。
宝言得了答复, 当即下楼。
驿站的属官们候在楼下,领宝言去往后厨。
属官们不久前已经见过宝言, 当时见这位跟在太子殿下身边的红颜知己, 国色天香,妖娆美艳,几人心中还暗暗思忖殿下沉迷温柔乡, 出门办事竟还带着红袖添香。
这会儿见她竟要亲自下厨, 不免有几分惊讶, 亦抱些狐疑态度。
长得这般漂亮的女子,会下厨么?
该不会只是为了讨殿下欢心,做做样子,其实厨艺水平比他们今夜做菜那属官还不如吧?
几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读出同样的担心。为首的那驿站属官端出一个殷勤的笑容, 给操作介绍起后厨的配置。
先不论这女子厨艺如何, 既然殿下出门都带着她, 想必她极为受宠。既然如此,那他们就不能得罪。
再说了,就算她做得不好吃,那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莫良娣,这是咱们驿站的灶台与厨具,您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下官。”属官说罢,听见眉目艳丽的女子嗯了声,道了声谢。
说话声音倒是温柔,这模样这嗓音,难怪殿下喜欢。
几位属官退至一旁,不敢退得太远,怕她万一不会做饭,待会儿搞出什么事,还来得及补救。
宝言不知他们的心思,利落将袖子用襻膊挽住,问他们要了件围裙系上。待昨晚准备工作,将手在木盆里洗净,擦干水渍,转去灶台旁边看有什么食材。
灶台上的食材有新鲜猪肉、小葱、青椒、冬瓜、菜心等,还有几只没杀的鸡,宝言咬了咬唇,思忖可以做些什么。
她同杨大厨学做菜的时日尚短,其实会做的菜还不多,不过想来做菜的功夫大差不差,可以举一反三。那就做一道小炒肉,一道素烧冬瓜,再做一道葱油鸡丝,以及一道白灼菜心好了。
虽说四个菜对殿下来说兴许略显寒酸,可今夜时间有限,也没办法了。
宝言看了眼外头昏黑的天色,得抓紧时间了。
她看了眼那几只活蹦乱跳的鸡,面露难色,看向驿站的几位属官求助:“那个……我没杀过鸡,你们能不能帮我杀一下鸡?”
几位属官亦面面相觑,这位莫良娣似乎果真是厨房新手,只是这提出来的要求……他们也无法满足啊!
他们几个也不会下厨啊,今夜还是赶鸭子上架,勉为其难。那鸡虽然被绑住脚,可仍然活蹦乱跳,几个人对视一眼,都尴尬地笑了笑。
宝言从他们尴尬的笑容里看懂了他们的意思,也不想为难,只好叹气:“那算了,今夜便不杀鸡,不吃鸡肉了。”
只是一荤两素,听来更寒酸了。
几位属官悻悻发笑,这他们也实在帮不上忙。
宝言叹了声,转而先将猪肉洗净,切成厚薄均匀的肉片,再将青椒洗净,去除辣椒籽,斜着切成段,一并放入盘中备用。冬瓜用清水洗净,削皮后切成块,放入盘中备用。菜心亦洗净备用。
小桃在一边跟着帮忙洗菜备菜,节省时间。
待都准备好,已经过去两刻钟。
宝言看了眼厨房角落里那几只鸡,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估量了下自己动手的可能性。而后得出结论,可能性为零。
她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沈沉。
殿下武艺高强,杀只鸡应该不在话下吧。
她看向碧月,附耳说了几句,碧月惊得睁大眼,“那……奴婢替良娣转述。”
宝言走后,沈沉在房中静静坐着,因为那几道难吃的菜心情更加坏起来。
听见敲门声,平生打开门,见是碧月,放她进来。
碧月一脸为难,为宝言传话:“殿下,良娣说,她有一事请您去后厨帮忙。”
沈沉抿唇,问:“什么事?”
碧月哪里敢说,只好道:“良娣说您去了就知晓。”
沈沉呵了声,她这是发现自己使小性子是多么无理取闹且没用,终于决定向他求和了么?定然是做了几道他爱吃的菜,借此献殷勤。
直接送到他房中不就行了,为何还要他去一趟后厨?
沈沉稍加思索,明白了缘由,定然是想表现她做菜多么不容易,好给自己一个台阶,也让他心疼。
他们还说她单纯,这小心思弯弯绕绕分明也不少。
沈沉十分勉为其难地跟着碧月来到后厨,已经摆出架子,他不会太轻易原谅她的,否则她下回还会这样耍性子,得寸进尺。他必须得先冷一冷她,而后再原谅她。
沈沉到后厨时,后厨门口挤着几位驿站的属官,见沈沉来,忙不迭行礼参见。他们站在门口,目光惊艳地落在宝言身上,那目光让沈沉有几分不悦。
就在碧月去请沈沉的间隙,宝言已经将冬瓜下锅烧熟,香味飘荡在厨房里,飘进大家的的鼻子,让几位驿站的属官有些刮目相看。
原来这位莫良娣当真会做菜,还做得这么香,是他们小瞧了她。她做得比他们好多了,色香俱全,味道肯定也不差。
又美貌又温柔,还会做菜,这样的女子得殿下宠爱,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还有几分让人羡慕,倘若能有一位这样的小妾,再得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那人生该有多么幸福快活。
沈沉压下不悦,大步跨进略显逼仄的厨房,语气冷冷:“找孤有什么事?”
他的下巴已经高傲地微微抬起,胜券在握等着宝言的主动求和。
他自然也嗅见了食物的香味,纵然他口腹之欲不重,可今日一整日舟车劳顿,夜里又吃了那么难吃的东西,这会儿还是被这香味勾出一些瘾来。
宝言见他来,将手洗干净,又擦干水渍,这才赶紧上前一步,停在沈沉跟前,伸手轻扯了扯沈沉的衣袖,软软唤了声:“殿下。”
“呵。”
宝言深吸一口气,指了指角落里的几只鸡:“是这样的,殿下,我想做鸡肉给您吃,但是我不会杀鸡。他们也不会杀鸡,殿下文武双全,杀鸡这种小事肯定不在话下吧?”
她眨动好看的桃花眸,声音娇滴滴,显然在撒娇。
沈沉嘴角微微垂下,好大的胆子,她叫他过来就是为了让他帮她杀鸡?
他堂堂太子,叫他去杀鸡?
沈沉要气笑了,冷冷地扫了眼宝言:“你再说一遍?”
宝言缩了缩脖子,听出了他的不悦,小声道:“求你了殿下,这里只有你能帮我。”
“不可能。”沈沉拒绝。
宝言眉目耷拉下去,有些失望,她其实也知道成功几率不大,殿下身份尊贵,怎么可能同意做这样的事?
“那……今晚就只能一荤两素了。”
沈沉脸色更不好,他堂堂太子,居然要过这么寒酸的生活?
但他看了眼那明显不干净的鸡,还是拒绝得干脆。
若碰了那几只鸡,他恐怕今晚得沐浴三遍,都洗不干净。
宝言瘪着嘴,叹了声,目光忽然落在沈沉身后的平生身上,再次眼前一亮。
平生是沈沉的近身随侍,是会武艺的,他肯定可以帮自己。她差点忘了这茬了,对了,还有那些侍卫们,还有程世子,也都会武艺呀。
宝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她怎么方才没想起来呢?早知道都不必叫殿下来,叫平生来就好了呀。
“平生!你会杀鸡吗?”宝言大眼睛看着平生,眨巴眨巴。
沈沉周遭的温度当即降到冰天雪地,平生显然感知到了,“良娣……这……不太好吧。”
宝言劝说:“可是你若是不肯帮我,殿下就得少吃一道菜啦。你就帮帮我吧,只要将鸡杀了就好了。”
沈沉眉宇之间黑云压城,她还敢对平生撒娇?
他似笑非笑看向平生:“既然莫良娣开了口,平生,你便帮帮她。”
沈沉说罢,转身离去。
平生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但殿下又发了话,只好硬着头皮帮宝言把鸡杀了。杀完鸡,平生小声劝宝言:“莫良娣,您也看见了,殿下今天心情很坏,待会儿您寻着机会哄哄他。殿下生气起来,大家都容易倒霉。”
宝言当然看出来沈沉生气了,她撇了撇嘴,心想她还不是为了殿下的嘴,他还生气,一点也不近人情。
便又想到白天沈沉说的那句话,宝言一声叹息,继续做菜。
沈沉生着闷气回了房间,不痛快极了。
她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气自己?
没错,一定是这样。
沈沉从胸口长吐一口气,还是不悦。她越是想让他在意,他越应该不在意才是。
可心口仿佛堵了一块涨水的棉花,湿漉漉沉甸甸。
程玉心绪不佳,抵达驿站后晚饭都没吃,便睡了一觉。这会儿才醒来,他伸了个懒腰,去找沈沉。
一进门便瞧见沈沉一张冰块脸冒着冷气,显然在不高兴。
程玉跨进门,在沈沉旁边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问:“殿下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沈沉没好气:“自然是你口中那位单纯的莫姑娘。”
程玉来了兴致,他认识沈沉这么多年,可甚少见他会因为别人气成这样。寻常若旁人惹他不快,他会记仇,但还没像现在这样,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少见,太少见了。
“莫良娣怎么你了?”
说起来沈沉就烦,“她先是莫名其妙冲孤发脾气,给孤脸色看,也就罢了,方才竟然叫孤去杀鸡。”
程玉一口茶水呛到,忍俊不禁:“什么?杀鸡?”
沈沉斜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再笑就滚出去。
程玉勉强压住笑意:“然后呢?”
沈沉说:“孤怎么可能答应她?她被孤拒绝,竟然叫平生帮她杀鸡。”
程玉颔首,分析起来:“那看来莫良娣就是单纯地想找个人帮她杀鸡,没有别的意思。虽说她叫殿下您去,的确有些不对,可说到底,她还是为了您好嘛,也是为了您能吃上道菜,您干嘛这么生气?”
沈沉冷哼一声,纵然如此,他还是不高兴。
“她简直胆大包天,越来越不把孤放在眼里了。”
程玉摸了摸下巴,又问:“您说她与您耍小性子,这又是为何?”
沈沉将白日的事说了:“孤难道说错了么?天下的可怜人本来多了去了,倘若个个都得同情,那得同情到什么时候?”
程玉了解沈沉的性子,许多事上,他比旁人更为冷漠,从他的思维方式来看,这当然没错。但显然宝言不是这种思维方式,宝言亦不了解沈沉,自然便会误会他。
“你们只是想法不同,莫良娣心存善意,又颇为感性,这才有些误会吧。您同她解释一番,这误会自然能解除。”程玉认真出主意。
沈沉只淡淡说:“孤绝不会哄她,她什么身份,值当孤浪费口舌么?她既然爱误会,爱耍小性子,便叫她自己耍去吧。孤可不在意。”
程玉再次忍俊不禁,不是,殿下,你这还不在意?就差把在意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笑什么?”
程玉说:“莫良娣还挺有本事,能叫殿下为她情绪起伏至此。”
沈沉愣了瞬。
【📢作者有话说】
小沉:各种不爽,她居然不跟我求和,她居然找别人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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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依誮
? 第 40 章
◎略掀起波澜。(二更)◎
沈沉愣了瞬, 随即否认:“注意你的措辞,孤并不是因为她。”
他只是因为她的这种大胆的行为, 而非因为她这个人,这样的行为无论换成谁来做,沈沉都会因此有情绪起伏的。
沈沉不想继续讨论此事,经程玉一提,他也意识到自己的确反应太过激烈。
从午时她开始耍小性子开始,自己便一直因为此事而不痛快。
这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并不值得他如此浪费时间。与其在这里不痛快,倒不如做一些旁的有用的事。
出发之前, 沈沉命平生去查了青莲教的各种消息,整理出了一卷资料文书, 随行带着。与其在这里因为莫宝言不痛快,倒不如看看青莲教的资料, 对他们多一些了解。
沈沉斜了眼程玉:“孤要办正事, 你可以走了。”
程玉耸耸肩,起身往外走。刚跨出门,走到走廊上, 便嗅到了从后厨飘来的香味。程玉回头看了眼房间里的人, 故意提高了些音量道:“好香啊, 莫良娣手艺不错。”
回答他的是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程玉摇头失笑,下了楼看宝言在后厨做些什么。
才转过弯,眼前的景象令程玉一惊,从后厨到外面那条路被侍卫们堵得水泄不通,大家都在朝厨房里张望着。
程玉艰难穿过人潮, 停在厨房门口。望见了厨房里的景象, 宝言动作专注而利落地拿着锅铲, 正在炒菜,香味四散,众人窃窃私语声不断,多是夸赞之声。
“莫良娣可真美。”
“可不是么……”
似乎在这样乱糟糟的环境里,她的美更为突出了。
宝言将最后一道菜从锅中盛出,长舒一口气,净手。已经过了亥时,这顿倒能算夜宵了。
时辰虽晚,整座驿站里却颇为热闹,被那后厨飘来的食物香味勾住了心。原本只有几位驿站的属官在后厨门口看,后来渐渐来了更多人,那些随行的侍卫们听说太子殿下身边的莫良娣亲自下厨,又生得美,便都涌过来看热闹。
一时之间,便把后厨的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宝言看他们这么多人,想着他们晚上也没吃好,便多做了些分量。她盛出专门给殿下的,又叫她们给程世子和平南侯送去,余下的,便叫那些属官与侍卫们分着吃。
“可能有些少,你们将就一下吧。”宝言从厨房门口出来,与他们柔声细语地说话。
“诶,程世子,你醒啦。”宝言发现了程玉,朝程玉打了声招呼,莞尔一笑。
她对程玉的印象很好,因为第一次他送自己回家了。
程玉笑着颔首:“莫良娣厨艺真好。”
宝言觉得这话她当之有愧,她的厨艺才刚入门呢,算不得好。
“程世子,你的那份我叫小桃备好了。”宝言又笑了笑,自己端着沈沉的饭菜上楼。
程玉看着她背影,想替沈沉解释两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算了,还是别多管闲事。他摇头失笑,自己找小桃领了饭菜,去堂中和大家一起坐着吃。
平生将程玉的眼神收在眼中,心里暗道不好,该不会……程世子也喜欢莫良娣吧?
那这可真是乱了套了,程世子自幼同殿下一起长大,算是殿下唯一的朋友,当然主要原因是只有程世子能忍受殿下的脾气,哪怕被殿下说难听的话也从不计较。
平生先是有些焦急,随后却有个大胆的念头,其实……莫良娣若是同程世子在一起,比同殿下在一起好多了。
毕竟程世子的性格可比殿下好多了,他不会成日里冷着脸,不会说难听的话,还会安慰人,家世也高。怎么看怎么都比殿下更像好归宿。
平生长长叹了口气,跟上宝言。
平生追上宝言,见她手中端着东西,主动替她开门,“莫良娣小心。”
沈沉并不知晓楼下发生的事,将程玉赶走后,他便静下心来查看与青莲教有关的资料。
直到门口传来动静。
沈沉抬头,望见了门口的窈窕倩影,又低下了头,只当没看见。
平生进里间来传话:“殿下,莫良娣给您送饭菜来了。”
沈沉头也没抬:“告诉她,孤没胃口,不必了。”
平生哦了声,转过身,见着宝言的笑靥,有些不忍心地传达:“莫良娣,殿下说,他没胃口,不吃了。多谢莫良娣的心意。”
殿下也真是的,莫良娣忙活这么久,就不能好歹吃两口吗?
再这么冷漠无情下去,拿什么跟程世子争?
宝言闻言一愣,朝里间看去,远远地瞧见殿下映在墙上的影子,低着头,似乎正专心致志。
“可是殿下今夜没吃什么,会饿着的。平生,你还是劝劝殿下,吃些吧。”宝言柔声说。
平生叹气,他也想劝啊,可是殿下他就不是个听劝的人。
“要不,良娣你进去劝劝吧。”平生压低声音,小声密谋。
莫良娣劝指定比他劝有效果。
宝言咬唇,露出些为难的神色,她?殿下怎会听她的?
可是不吃饭会饿,饿的时候很难受的。宝言就不喜欢挨饿的滋味,小时候有几回与二姐姐三姐姐发生矛盾,她们都有姨娘撑腰,嫡母便总是罚她不许吃饭。
她一声叹息,还是点了点头。
宝言绕进里间,远远站定,唤了声:“殿下。饭菜做好了,您吃一些吧。”
沈沉早就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她的脚步声和平生不同,和旁的婢女也不同,而且她走路之间,会浮动轻微的栀香,很好分辨。
他没抬头,看见她窈窕的身影投在自己面前,随着烛火的晃动而微微摆动。
“孤没胃口,不吃了。”他盯着那影子,淡淡地说。
不是不想看见他么?怎么还亲自进来劝他?
“可是殿下,不吃饭就会饿。现在可能还不饿,可是到了更晚一些的时候,就会饿得难受了。挨饿的滋味很不好受的。再说了,明日还要赶路呢,您还是吃一些吧。”她再次劝。
虽然先前有些生气殿下的冷漠,但这会儿不是置气的时候。
这话听起来很有经验,沈沉的确没有尝过挨饿的滋味,他只有自己忙起来忘了吃的时候,一顿不吃也不会有什么。
“你经常挨饿?”沈沉终于抬头,于昏黄的灯光里对上宝言的眼睛。
她眼睛里映着那盏灯,仿佛一颗闪烁的星星。
“小时候犯了错会被罚不许吃饭,也不算很经常,偶尔吧。”她有几分赧然,为自己经常犯错被罚这件事。
但沈沉却皱眉,她就么软弱可欺的性子,能犯什么错?想也知道是被她那几位庶姐什么的坑害。
脑海里冒出她哭哭啼啼地挨饿的场景,沈沉不禁有几分动容。
“拿来。”
宝言难掩惊喜,将饭菜端来,放在沈沉面前。
“特意为您做的。”
沈沉垂眸,看着那几盘菜,为她这一句“特意为您做的”而略掀起波澜。
她话说得好听,可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定然也给他们都做了。
沈沉拿起筷子,尝了口,比今晚吃到的那个好吃太多。
见沈沉吃了,宝言松了口气,眸中涌起些笑意,起身要走。
沈沉抬眸:“你去哪儿?”
宝言说:“我去楼下吃饭,不打扰殿下。”
她竟还在耍小性子?
算了,随她。
沈沉哦了声,没再说话,只低头吃东西。
平生在一边看得着急,心道殿下您倒是张嘴挽留莫良娣留下来跟您一起吃啊,莫良娣下了楼,可就要和程世子一起吃了!
平生恨不得替自家殿下说,但他没这个胆子,只好眼睁睁看着宝言的背影消失在房间门口。
殿下你不争气啊!
平生痛心疾首地闭眼,随后决定换个思路想,其实莫良娣同程世子在一起也挺养眼的。若是事情结束,莫良娣能与程世子走在一起,也挺好。
宝言下了楼后,和碧月她们寻了个位子坐下吃饭。她忙碌了许久,这会儿终于吃上自己亲手做的饭菜,除了饭菜本身的味道,还有一种满满的成就感和骄傲感。
尤其看见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这份成就感和自豪感便愈发膨胀。纵然其实大家喜欢的是她做的菜,但好像也喜欢她似的。
这种无关乎她的容貌、她的身材的欣赏与喜欢,真好。
她对着饭碗兀自笑了。
吃过饭后,有人自告奋勇将碗刷了。宝言又没忍住吃了三碗饭,大抵今日舟车劳顿实在累了,因而三碗饭下肚,竟也没觉得撑着。
时辰已经很晚,想到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宝言伸了个懒腰,准备回楼上沐浴安寝。
沈沉房间的门阖着,宝言轻手轻脚推开,怕打搅到殿下。平生不在,婢女们也都在门外候着,房间里静悄悄的。
宝言穿过外间,没看见沈沉,有些诧异。
殿下人呢?
她抻着脖子往里间张望,也没瞧见殿下的人影,奇怪,这大晚上,殿下不在房间里,还能去哪里?
她的行囊安放在外间的柜子里,有她换洗用的衣物,还有些穿戴的首饰。宝言从包袱里翻找出自己的寝衣,和心衣亵裤,预备待会儿沐浴更衣。
柜子有些高,宝言要踮脚才够得着,她努力踮脚翻找着,自然也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等好不容易找齐,自己累得够呛,她呼出一口气,一转身,却撞见一个高大身影。
未着寸缕,身上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精|壮结实的胸膛,可见肌肉。再往下,是半臂长的……
宝言终于后知后觉地惊叫一声,手中的东西尽数掉落在地。
【📢作者有话说】
迟到的二更TvT
小沉你怎么这样,是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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