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纳自觉噤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只是在离开前，眼角余光不小心瞥到了代理贤者大人手里的文件。
《须弥雨林地区残余“死域”治理的工作报告》
帕纳暗自疑惑。
这份报告不是早就通过了吗？艾尔海森大人重新翻出来，难道是里面有什么纰漏？
艾尔海森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手上拿着的是什么文件。
那只是掩人耳目而已。
小吉祥草王正连接着他的意识。
“很抱歉，我现在的力量，尚不足以构建完全阻隔赫塔莉安的屏障，只能通过这种方式与你交流。刚才在净善宫，你应该还有话想说吧？”
的确。
不过，当时艾尔海森以为纳西妲并没有交流的意愿，于是作罢了。
“现在你的意识是绝对安全的，你可以在这里畅所欲言。”
纳西妲道。
既然如此，艾尔海森也不拐弯抹角。
“我原本想说，赫塔莉安并不完全可信。她的对「言灵」持反对态度，但她所谓的「言灵」是否真的有害，甚至是否真的是「言灵」，还有待商榷。”
他语气顿了顿。
“不过，现在看来，您也没有完全相信她。”
纳西妲笑了起来。
“面对赫塔莉安这样强大的魔神，即便她过往的履历称得上良善，身为须弥的神明，也不应该放松警惕吧。你的质疑很有道理，不过，我对「言灵」的判断，并非依据赫塔莉安的态度，而是依据你的经历。”
“准确来说，是依据你那些遗忘的经历。”
艾尔海森很快反应过来：“破解咒文的过程？”
“是的。正如我先前所说，世界树作为汇集世间全部「知识」与「记忆」的存在，其中的记录并不完全可靠。你也知道，教令院可以从地脉中获取世界树中的知识。那么，只要掌握方法，从其中删除某些「知识」与「记忆」，也是轻而易举。”
纳西妲用稚嫩的语调娓娓道来。
“世界树之所以称之为树，是因为它与普通的树木有着共性。那些「知识」与「记忆」相当于它的枝叶，当枝叶受到损伤时，树木会本能地进行自愈。而自愈之后，会留下永远的疤痕。”
这段表述十分抽象。
艾尔海森似懂非懂。
纳西妲继续为他解释：
“如果代表你某段「记忆」的枝叶被人剪断，世界树会自动愈合断裂的创口，用‘疤痕’将其掩盖。也就是说，如果你破解咒文的过程是被删除，在世界树自愈后，你并不会‘忘记’这段「记忆」，相反，你的「记忆」会被‘疤痕’取代。”
艾尔海森明白了。
“您所说的‘疤痕’，指的是，世界树会自动修补「记忆」缺失造成的空洞？”
“没错。”
纳西妲赞赏他的领悟能力。
“世界树自愈的‘疤痕’并无痕迹，哪怕是我，也不能分辨出它们。这一规则，是我通过长久以来的观察得出的结论。”
长久以来的观察……
艾尔海森从这句话中，读出了非同寻常的信息。
——那是否意味着，他所在的世界，经历过多次世界树被删除甚至修改的事件？
不过，这不是眼下要关注的问题。
“所以，我失去的「记忆」没有被修复？还是说，这部分「记忆」并没有被删除？”
纳西妲道：“我更倾向后一种。那些「记忆」只是被某种手段隐藏，或是屏蔽了。”
“这样做的理由是……”
艾尔海森若有所思。
“或许这就是赫塔莉安所说的，我们「被选中的原因」。”
纳西妲轻轻叹了口气。
“就像鸟儿向往天空，对真相的探索追逐是智慧之神和她的子民的宿命。换成任何一个国度，都无法通过这样隐秘的线索找到答案。如果这不是为我们量身定制的陷阱，那就说明，幕后者的目的，只有我们才能帮他达到。”
“要知道它的目的是什么，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顺着它的线索……”
艾尔海森停下了。
“是的。但真相如同一只惊吓盒子，只有打开的时候，才能知道里面放的是玫瑰，还是鬼脸。”
纳西妲接着他的话道。
“所以，在没有更多信息以前，最好的办法，是不要靠近这个盒子。”
艾尔海森想了想，道：
“或许，赫塔莉安会是一个好的着手点。我并不相信她在这场游戏中，只是一个引路人的角色。而且，至少现在看来，她与幕后者是对立的。如果能解开一些她身上的谜题，或许能帮助我们获得更多的信息。”
“没错。”
纳西妲认可。
“但是，她也有可能是另一只惊吓盒子。”
“唔……”
艾尔海森沉默。
纳西妲笑起来：“不过，就算是两只惊吓盒子也没关系，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听之任之或许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言灵」的事交给我，赫塔莉安那边，你可以多看看我给你的《森林童话》。”
艾尔海森应声，不过：
“如果那种神秘语言真的是某种高阶「言灵」，身为须弥神明的您难道不会有危险吗？”
“这个么，你不用担心。”
纳西妲语气里很有把握。
“虽然我对言灵的了解有限，但也有神明精通此道。璃月的岩神——摩拉克斯，他就曾将言灵的操控方法传授给他的子民，璃月人称之为「仙家符箓」。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向他请教。”
“岩神……？”
艾尔海森疑惑。
“怎么了？”
“我记得，璃月的岩神在两年前的请仙典仪上，意外身亡了。”
还上了枫丹蒸汽鸟报的头版头条。
当时就连须弥酒馆里的普通人，也对其议论纷纷。很多商人都璃月会不会因此动乱，影响自己的生意。
“啊……”
纳西妲想起来了。
当时大贤者阿扎尔还难得来询问她，“璃月发生了什么”。
她那时虽然被囚禁在净善宫，但神明的陨落非同小可，如果是真的，她一定会有所感知。
因此，她告诉阿扎尔，“什么都没发生”。
……唔，现在回想起来，阿扎尔离开时的神情似乎有些令人不快呢。
不过，算了。
纳西妲言归正传：
“岩神并没有死亡，应该只是对他的子民而言，他离去了。具体原因我还不清楚。”
说着，她笑了起来，笑声中带了些许调皮。
“要保密哦。”
“……好。”
艾尔海森答应下来。
好像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
“对啦，还要通知你一个好消息。”
不同于刚才话题的严肃，小吉祥草王的语气变得轻松雀跃起来。
“为了你能更好地调查赫塔莉安，你的辞职请求我同意了。等处理完手上的事，递交一个辞呈上来吧，我会批准的。”
艾尔海森：“……”
这确实称得上是个好消息。
虽然艾尔海森知道，并不单纯是为了方便他的调查。
更多的，还是因为那个不确定的「言灵」。
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很愉快地答应了。
小吉祥草王离开他的意识后，艾尔海森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辞呈从抽屉里翻了出来。
——最近风平浪静，一切顺利，手上也没有什么必须要他处理的要务。
所以，艾尔海森决定立刻辞职。
不过，在离开前，他难得多嘴，问了帕纳一句：
“你刚才是有什么事？”
帕纳立刻将被挡回来的文件重新递上去。
“这是今年学院庆典的举办方案草案，已经由学院庆典策划委员会递交上来了。因为涉及到四年一度的「学院争霸赛」，所以本次举办方案需要经过贤者们的审核。”
艾尔海森从他手中接过厚厚一摞草案。
果然比寻常的庆典要厚了一倍以上。
「学院争霸赛」……
这个活动他在学生时代就经历过。当时他险些就被选为学员代表，派去参加那些莫名其妙的比赛。
还好他用了点小聪明，让另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目标。
陈年旧事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艾尔海森顺手翻了几页草案，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学院争霸赛」部分中，有关学员代表选拔的规则。
选拔方式：
一、学者自荐
由学者通过填写报名表，向学院报名。若报名人数超过一人，则进行学院内投票，选出学员代表。
二、联名推荐
被学院半数以上学者联名推荐的人，自动获得该学院的学院代表资格。
嗯……和当年一样。
艾尔海森目光往下，看到了比选拔方式长得多的参赛资格说明。
要求学院代表必须是该学院学生，或毕业生。
要求不可以是往届「学院争霸赛」的参赛选手。
……
忽然，他目光顿住。
“各学院贤者不可参赛。”
等候在一旁的帕纳连忙道：“这是历代的规则，并不是今年新增的。”
“嗯，知道了。”
艾尔海森点了点头。
“草案放下吧，我再仔细看看。”
帕纳贴心地将近几届的学院庆典举办方案，和学院争霸赛的举办方案找了出来，一起放在他的案头，供他参详。
等帕纳离开，艾尔海森默默地将辞职报告塞回了抽屉底部。
这个代理贤者，再多干几天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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