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皆慕强
顾明月疑惑:“什么?”
“我想看看你们的人是怎么推销的。”
“代金券吗?”顾明月笑了下。
“对。”
“稍等。”顾明月面色不变, 手放在内线电话上不?待迟疑,直接喊沈因上来,“我请个人带你看看吧。”
蒋翠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了。”
和太太愿意这么爽快地同意, 她并不?觉得是自己?的功劳,主要还是依靠着许若兰和顾明月的名气?。外加一些她对和太太的了解,知道?和太太在意什么,所以才?能踩的那么准。
可对于其他人,她却没那么大把握, 想来学点销售经验。
好好地把这个做成个事。
“叩—叩—”
敲门?声响在门?口, 顾明月朝着蒋翠示意。
“人来了。”
沈因推门?进来, 见顾明月对他笑的温柔,下意识也跟着笑起来。
“顾姐,你找我?”
“先坐。”顾明月起身给?他倒了杯热水,放在他手边, 浅笑开口,“蒋姐想让你分享些推销代金券的方法?。”
“嗯?”沈因楞住,并不?明白什么个意思。
分享什么玩意?
那是他配推的玩意么?
代金券又?或者是优惠券, 其实对商场来说没什么不?同。
只是相当于用?一张等额券在商场内抵换做钱。超出的部分顾客补钱,剩余他们会进行券的找零。
单纯对于顾客来说, 用?券跟钱消费并没有什么差别。可对他们商场来说,推广就相当于产值的另类变现。
客户通过钱以折扣的方式购买代金券,乍一看单件商品的盈利势必会减少, 可无形中却绑定了许多潜在的客户, 市场的份额在不?断扩大的同时,也意味着有人提前?支付了他们商场中商品的价钱, 使自己?更加零售。
理想情况,利大于弊额。
但目前?, 他们是只面向企业大额起卖,不?零卖。别说几十,就是小几百,都没法?拿。
这样的生意路径在江市并不?常见,他们也是在摸索,所以市场扩的很艰难。
毕竟客户购买券的钱是直接进入他们公?司的账户,这就需要足够的商业信任。
那样的金额,不?会是个小数目,也不?是他们那群愣头青梗着脖子上门?就能谈成的。
人都不?认识你,又?怎么可能有耐心听你说动?辄四位数的东西。好比两条平行线,差着云泥,很难相交。倘若强求,那势必有一方需要付出巨大努力。
这个成本将会超出顾明月的预期,所以她必须要找一个熟悉的中间人,起到上下的联络介绍作用?。可如果是这个中间人自己?愿意承包下游工作,那对他们的生意而言,只会是更加顺利。
蒋翠现在做的就很不?错,一步一步沿着顾明月的设想走入了她们的商场中。
可沈因现在却是热锅上的蚂蚁,脚烫的地恨不?得蹦起来。他根本分享不?出来任何?有关代金券的东西。
只能一个劲儿?地看向顾明月,眼都要瞪抽了。
“顾姐。”他一开口就先虚了下来了。
他们商场刚成立不?到半年?,虽然生意很好,但依旧缺乏稳定性。
所以,开会的时候,顾明月也说过首年?代金券的生意单靠他们那群年?轻人是很难打开个口子。能依靠就只有上层老板们的人脉。
新的东西刚一出来都不?会太顺,尤其是人都还有还惯性,喜欢用?自己?已经用?习惯的事物。就好比如送年?礼,那些老板们的合作厂家年?年?基本不?变,都是用?惯的,很难半道?再更改。
那样的生意是个石头,他们脑壳子软,破不?开那玩意。所以,他们也就是知道?了有这么个东西,什么都没铺展开。
可现在他却要跟人讲推销。
难搞。
小朋友没经验,顾明月只能复起身,给?他添了点水。
朝着他,微微眨了下眼。
沈因迎着顾明月的目光停顿片刻,手里握着的茶都觉得烫手,硬着头皮开口,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那,不?好说吧。”
“没关系,虽然代金券跟你们的业绩挂钩,属于你们的独门?秘籍。”顾明月缓慢坐下,笑意盈盈,“但蒋姐不?是外人,跟你们形成不?了什么竞争关系。”
啊?
沈因高速转着的脑子速度瞬间放卡壳,慢半拍明白顾明月的意思,却万万没想到顾姐比他胆子还大。
他目光看向蒋翠,迟疑且缓慢。
“是。”
蒋翠也不?是个没眼力劲儿?的,怎么可能听不?出顾明月的言外之意,忙摆摆手。
“哎呀,怪我,我刚刚也就随口那么一说。别当真!”
是了,她靠这个赚钱生意,那也是别人糊口的生意,怎么可能会倾心相授。
怪不?得那个叫沈因的脸色一直不?对,原来源头在这。
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冒犯。
“蒋姐,没事,你甭搭理他。”顾明月敲了敲桌子,对着沈因下命令,声音都带着严厉,“打明儿?开始,你也不?用?来商场了,就跟在蒋姐后面拎包。先仅着蒋姐把这个半个月的营业目标完成,让蒋姐好好地过个年?。听到没?”
沈因耍着小性子,不?见笑意,甚至还有些委屈。
“听见了。”
“不?用?,不?用?。”蒋翠脸都快红了。
她何?德何?能啊。
本就是自己?要做的生意,哪儿?能天天劳烦别人再后面跟着。
“我自己?弄。”
“蒋姐,”顾明月往她那边坐了坐,又?给?她斟了茶,“您放心。咱们是亲姐妹们,你对我实在,我肯定对你也大方。就那个死心眼的,是我们商场最会说的了。你成天带他出去跑,他就是不?想跟您分享,也会跟您露两句。”
“他说的也一定全是对的,但肯定比您早来了几个月,多少挂一耳朵。能用?的就留下,觉得没用?您就来找我,我让他滚回商场,绝不?让您烦心。”
沈因从一开始就是做商场的,肯定比她懂得多。
蒋翠面露犹豫,顾明月眼眸微转,扯出更为尖锐的话题。
“就是蒋姐您长?得这么漂亮,我只怕沈因跟你走一起传出什么闲话了,再让姐夫误会了。”
蒋翠其实已经四十多了,她大儿?子跟沈因也没差几岁。但听顾明月说这个话,心里还是微微有些开心。
“不?会。”她心里开心,脸上却还是谦虚,低着头,内心多少有些自卑,“我都这么老了。”
从小到大,也没听说过有人夸她好看。
不?像顾明月她们,一看就是天之骄女,从小都被捧着长?大的。
她有些羡慕。
“哪有,蒋姐您可显小了。咱们俩一起出去,别人肯定都说咱们是姐妹。”顾明月笑着把她从头到脚地夸了遍,而后,话头一转,依旧含笑。“倒不?如,我再给?您配一个短期助手。您谈生意的时候带着帮您跑个腿,也省的别人说闲话和姐夫。对外,就说是你家表妹,权当来走亲戚。您看怎么样?”
“那我不?就成地主婆子了吗?”蒋翠没过过几年?好日子,更别说这种出门?就有两个人跟着的生活。
想想都觉得夸张。
她哪用?得了这样?
“试试嘛,不?合适了你都给?我退回来。”顾明月看出她心动?,笑意更深,“蒋姐,出去谈生意不?说其他,身边人多了,别人也都高看咱一眼。主要还是为了咱们的生意。您说是不?是?”
蒋翠在那些太太面前?一直都低人一等。也想带点人充充场面,倒不?说扬眉吐气?,但好歹也能看出来自己?也不?是个任由搓圆的。
“那…我试试。”
“好嘞,我来安排。”顾明月事情安排地很快,不?给?她一点儿?反悔的机会,“那我就等蒋姐的好消息了。”
蒋翠暗戳戳地搓了搓掌心,还有些说不?出来的激动?。
扯完正事,顾明月又?跟她闲聊几句,便借着开会由头,笑着让沈因送她下去。
甫一关门?,顾明月脸上的笑就没了。
说了半下午的话,脑子一直在不?停地转。
很疲惫。
她不?是个神,不?可能事事都有预料,也想不?到蒋翠突然提那句见他们销售的话。
他们甚至都没有设那个岗位,前?期的破冰只能靠着靠着压榨丁祎的圈子和许若兰的人脉。
商场刚起步,走不?了太快。
它需要时间成长?,而他们也需要时间准备。
但对于只谈成一单生意的蒋翠,顾明月势必不?会全盘托出,甚至不?会给?她任何?自以为是的掌握主动?权的机会。
永远是买方市场,是她有高高在上挑人的权利。
“叩叩叩”
三声急促而有力地敲门?声,几乎是在她说请进的瞬间,沈因就开门?进来。
满脸迷茫,根本不?懂自己?明天要跟着蒋翠做什么?
是他最近犯什么错了吗?
还让他跟蒋翠分享经验,他倒是想,可自己?配吗?
“顾姐。”沈因都快被问号给?堆炸了,完全想不?明白顾明月做这一出子是为了什么。
卖东西的经验他是分享不?了一点儿?,但舞龙舞狮的却还剩不?少。
也不?知道?蒋翠需不?需要。
顾明月嗓子已经有些不?舒服了,没空听他瞎扯。
轻咳了声,言简意赅。
“手头上的活不?重要的先交给?海阳,处理不?了的交给?我。你一会儿?直接去贺雪那挑一个机灵点的女孩,明天跟你一起工作。”
来真的?
“可,我没有什么经验。”沈因刚来就做的文?书,后来顾明月有心培养他做男装负责人,结果他自己?干了不?到三天,就自己?请辞了。
一路走到今天,他好不?容易才?找准了自己?的位置,确实不?大想动?,而且也没必要跨这么大。
容易折腿。
“姐,论推销那方面,我真不?如楼下几个。”
哪怕是忽悠蒋翠,别的不?说,就杨振跟贺雪做销售起家的,哪一个不?比他有能力。
“我知道?,所以没让你去做推销。”
顾明月抿了口水,放下杯子,眼睛定定看向他:“我是要你是跟在她后面和那些个客户混个脸熟,了解一下她们的喜好,顺便学学她跟那些太太们说话的方式和分寸。”
蒋翠能用?则用?,不?能用?的那天,沈因和新带出来的女孩就是商场的plan b。
没有谁可以拿捏住顾明月,试探也不?行。
沈因都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也想不?到这点,整个人瞬间愣住。
顾明月咳了两声,不?大舒服:“法?子是我临时想的,肯定有不?周到的地方。我也不?确定蒋翠什么时候能够反应过来,你们在外相机行事。只有一点,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咱们商场代金券的销售力度。”
弱点一旦外漏,合作桌上的双方倏然就会换了位置,生意瞬间改了味道?。
人性是金钱面前?是最不?值得考量的东西。而顾明月也永远不?会把自己?放到人性的对立面。
“是。”沈因脑子转的很快,脸上逐渐认真起来。
“别紧张,”顾明月朝他安抚笑了下,“我们只是留个后手而已,也不?是让你去和蒋姐保持敌对。就当学点东西,技多不?压身。”
沈因点头,正色看向顾明月,再次觉得顾姐在他心中的形象一如既往地高大。
顾姐像是有什么魔力,能随时把别人递来的荆棘,变成自己?院外的围栏,进而层层加固,日益稳健。
走一步想十步,头脑清醒,情绪稳定,这是二十出头的他达不?到的高度。
人皆慕强,沈因也亦然。
他收了玩闹,不?再有抵触心理,沉声应是,很快出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下午一直说话,肚里进了凉气?;还是这两天江市开始化雪,气?温骤降,顾明月打从那天开始就有了咳嗽。
倒也不?发烧,就是咳个不?停。
彭姨着急,见了天地跟她煮梨汤,一天三顿。闻酌也陪着一起,一顿都没跑掉。
这天早上,顾明月好不?容易逮到彭姨早走的机会。
她趁闻酌在厨房里忙活,磨蹭着就把饭盒搁桌子底下了。
彭姨换鞋的时候还在提醒她:“明月,骨头汤你要是不?想喝就先别喝了,先把梨汤给?喝了。给?你装饭盒里的,你记着带去商场,工作的时候喝。多喝点,早点好,不?然夜里咳嗽你也难受。”
“谢谢姨,我记着了。”顾明月答应地乖巧又?懂事,转头就把饭盒又?悄悄往里挪了下。
倒不?是她不?喜欢喝梨汤,但也没见过谁家是这种吃法?,每顿饭都有就不?说了,喝完还得外带。
矫枉过正,都快吐了。
而且,她现在咳嗽也没之前?严重了。
顾明月很惯着自己?,从不?勉强,准备让咳嗽顺其自然,慢慢地好。
家里门?一光,顾明月就松了口气?,放下拿在手里装模做样的勺子,瞅了眼还在厨房里刷锅的闻酌,毫不?心虚地把桌上的梨汤也给?端了进去。
笑的殷勤。
“老公?,你替我喝了吧。”
闻酌听她说话嗓子倒不?是很哑,但间或还会咳嗽。
“再喝口。”闻酌冲干净手,随意甩了下水珠,仅有的耐心全在她身上,低头碰碰她,几乎都在哄了。
“剩下的我喝。”
顾明月小小地抿了口,迎着闻酌扫来的目光,又?端起来喝了口。
“快喝快喝。”她从厨房的小窗户探头往门?边看了眼,怕彭姨杀个回马枪。
闻酌眼里闪过笑意,不?难为她,接过来就喝了个干净。
“走。”他把碗随手刷出来,放在橱柜,拎了件外套,“送你上班,今早你不?还有会吗?”
“对!”顾明月故作惊讶,挽着闻酌的胳膊就要出门?,“都快九点了,咱们得快点了。我早会还要跟他们安排年?关活动?,不?能迟到的!走吧走吧。”
闻酌看她两秒,没动?。
“彭姨给?你准备的饭盒呢?”
“!”
顾明月目光与闻酌对上,微微叹口气?。
#闻弟弟是越来越不?好忽悠了#
“忘拿了。”
闻酌目光看过空荡荡的桌面,又?四下一扫,视线很快定格在桌脚下的饭盒一角。
他弯腰拿起,触手生热。
“不?想喝?”
“非常。”顾明月天生就不?是个脸皮薄的,被发现了也不?觉得难为情。
梨汤她现在确实喝不?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彭姨说。
她并不?缺乏跟长?者相处的经验,可她却极度缺乏跟满心都是她的“慈母”,相处的技巧。
找不?到合适的平衡点,并不?意味着她要委屈自己?。
总会有处理梨汤的方法?,所以她并不?在意自己?失手。
可闻酌却突然鸣鸡收兵。
“那就算了。”
顾明月仰头瞧他,潋滟的眼里流露出不?信的神情。
“真的?”
闻酌不?答,只低头,轻碰了下她嘴唇。
两人中间隔了个圆滚滚的肚子,做什么都不?甚方便。
但闻酌显然没有意识到,单手揽着她的腰,唇齿间越发放肆。
技巧有很大的提升,处处都是顾明月喜欢的节奏。
她踮起脚尖,两人目光迫近。
呼吸交缠,都是热意。
她笑意盈盈,手指杵在闻酌胸膛上画圈,故作挑.逗:“这是报酬吗?”
“不?是。”闻酌握着她的掌心,亲了口揣兜里,平复着呼吸。
没有报酬,只有喜欢和情难自禁。
他开车载着顾明月,语气?难免纵容。
“不?爱喝以后就不?喝了。”
治咳嗽的法?子又?不?止一个,他希望他的月亮哪怕怀孕,也都尽可能是舒舒服服的。
“不?担心肚里这个了?”顾明月故意开口。
从她怀孕之后,关于她身体的所有事都会被彭姨跟周边人无限放大,近乎夸张。
她的所有都跟独立的小家伙息息相关,稍微不?舒服都像是犯了天条,受着条条框框的限制。
没什么意思。
“先紧着你。”闻酌侧眸看她,语气?坦然且认真。
顾明月并不?是个会拿自己?开玩笑的人,只是孕晚期的这两三月,彭姨过于紧张了。
虽然他也没好到哪去,可还是不?想太拘着她。
没必要。
顾明月弯眼看他,什么时候闻酌都会说这种话了。
她刚想调侃几句,却发觉车速渐减,停在了商场一侧。
“到了。”
一大清早,高磊正带人扫门?口,看见熟悉的车。他隔着前?面玻璃,远远地朝他们招手。
顾明月也就多耽误,解开安全带,准备开车门?的时候,却又?突然凑近,亲了口他下巴。
实属大胆。
闻酌都难得静了一瞬。
“这是奖励。”
怀孕这件事是各有各的苦,她不?容易,闻酌也不?见得轻松。可孩子毕竟是自己?愿意留下的,顾明月不?是个推卸责任的人,没想过抱怨什么。
她有自己?的解决办法?,日子过下去总要顺着自己?的心意。
但闻酌刚刚那样说,平静稳重自带底气?。不?可否认,顾明月听了确实很高兴,所以不?吝啬给?予甜头。
千金难免她欢喜。
可她心思也很多,一环一环的,看向闻酌的眼睛越发深情起来。
闻酌眼里划过了然,但依旧稳坐不?言语。
于是,顾明月临下车前?又?扯了下闻酌的袖子,也不?多说什么。
“真不?想喝了,闻着难受。”
她不?擅长?拒绝彭姨,但闻酌应该会很乐意效劳。
“嗯。”
果不?其然,闻酌反手就抓着她的手掌,像是个等兔子撞来的农夫,入手就是熟悉的滑嫩,些微走神,慢半拍地才?应了声。
“我回头跟彭姨说。”
顾明月眼睛弯弯,里面都是得逞后的笑意。习惯性地说了几句漂亮话,全都是夸他的。
只要她想,甜言蜜语能把人给?框死在里面。
“晚上等我接你。”
闻酌轻咳一声,先下了车,替她开着车门?,扶了把,看着她从车里下来,又?瞧着高磊他们围着她往里走。
面上浅笑,脚下生风。
是他的月亮。
直到看不?见人了,他才?坐回车里,拧开刚刚被人刻意遗忘的饭盒。
喝了口,下意识地皱眉。太甜了,怪不?得月亮不?喜欢喝。
闻酌拧着眉喝完,准则一变再变。
下午回家送菜的时候,恰好遇见彭姨搁在熬汤,闻酌看了眼腕间的时间,没做犹豫,换衣进屋。
他很认真地跟彭姨提了梨汤的事,语气?强势,不?做商量。
“明月现在又?不?能吃药,再不?让她喝点梨汤,夜里咳嗽怎么办?”
“不?怎么咳了。”
闻酌把顾明月前?些日子念叨着想吃的腊肠切了根,刷了遍蒸锅,摆在蒸盘上。
他做事认真,沿着特定的顺序,语气?平淡。
“彭姨,她现在是怀孕,又?不?是来受罪。别逼她了。”
“我怎么就逼她了呢?”
彭姨把手搁围裙上擦了又?擦,着急地想解释些什么,一连说了好几句。
每一句闻酌都听了,但手上的动?作却依旧不?闲着。
面上恭敬,动?作不?停。
彭姨就眼睁睁的看着闻酌把她已经煮汤的灶给?换上了蒸锅,色泽艳丽的香肠被盖在铝制锅盖下,动?作跟主人一样地强硬。
“小闻,你,唉!”彭姨对着闻酌确实不?好说些什么,只是连着叹了几声气?。
这事弄得!
“明月让你来找我说的吧?”彭姨把一大早排队买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小心地给?他们搁到橱柜里面。
怕他们注意不?到,还买了顾明月喜欢的漂亮罐子封存着。
橱柜里搁满了市场上的各种稀罕玩意,彭姨没少花钱,就怕顾明月有什么补不?到位的了。
“不?是。”闻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语气?如常,像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小事,“您的心意,她舍不?得辜负。只是我也心疼我媳妇。”
月亮怀孕受的苦,再也没有人比他更知道?了。
当初想留下孩子是真的,现在后悔也是真的。走到今天,闻酌是真的觉得当初孩子留的草率了。
这几个月,月亮过地够辛苦的了。
彭姨一怔,而后,又?深深地叹口气?。
“该心疼,”熬汤的锅端在手里坠的她直不?起腰,“难着呢。”
闻酌跟彭姨说了什么,两人心里清楚,但却很有默契地一句都没给?顾明月透。
顾明月连问都不?问。
可自打那天起,他们家的餐桌上再也没出现过一道?顾明月吃着不?顺心的菜。
她的口味俨然又?成了家里做饭的准绳。
日子再度顺心起来。
一晃一周半,沈因跟在蒋翠后面把潜在客户见了个面熟,囫囵吞枣地记着各种要点,整理成了个文?件册,交由顾明月过目,很是认真。
“写的不?错。”顾明月不?吝夸奖,“很是详细,下功夫了。”
沈因刚进来提着的一口气?瞬间就松了,脸上都漾出笑容。
虽然这一周半过得很操.蛋,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地糊弄蒋翠突然其来的问题。
但所有的努力都在得到顾明月的认可时,化为了满心的激动?。
公?司里应该不?会有人会不?喜欢得到顾姐的夸奖,发自内心地称叹,这是一件比多发工资都让人高兴的事。
“谢谢顾姐!”
沈因笑的像是再捡钱,拽了下衣角,力求穿的规整起来:“都是我应该做的。”
“漂亮话就别说了,”顾明月浅笑了下,把手边的文?件递过去,“先看看这个。”
沈因接过文?件的时候,脸上都还是带着笑的,可看着看着唇角的弧度就倏忽没了。
“顾姐,这?”
利字为先
“这是高石递来的近一周蒋翠的成交单。很不错, 又成了三单,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顾明月抿了口水。
沈因整天跟在?蒋翠后面,成交单子他心里多少也有数, 并不意外。
也?不觉得难堪。
只是,高石最后附上的便贴,着实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这个贴上的内容,也?是蒋翠的意思?”沈因挠了下脸,有点烧得慌。
他前脚刚沾沾自喜, 觉得自己糊弄住了蒋翠, 结果后脚人?就绕过他, 经高石直接呈贴上来,说?不敢耽误他前途,以后不必再继续跟着。
顾明月点了下头,倒不觉意外。
“她比你多活那么长?时间, 见到的人?多,遇到的事也?多,能看出你是个花架子也?不奇怪。”顾明月见他一脸挫败的样子, 宽慰了句,“不过, 好在?咱们也?算有收获。资料该整的都已到位,晓琳也?能继续跟在?蒋姐身边,是赚了。”
“”
行吧。
但沈因还是觉得些许颓然。
他这次跟在?蒋翠后面, 算是个小探子。
没想到会?被怀疑, 蒋翠在?他面前可是没表露出什么。
沈因挠了下脸,算是被生活给上了一课。
永远都不能低估别人?, 哪怕对方是一个是个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来工作过的女人?。但能被顾姐看上的,肯定有值得引起他警惕和在?意的地方。
是他大意了。
“那蒋姐是发现了我?居心不良了吗?”沈因想到更为关?键的地方, “不会?对咱们商场有什么影响吧?”
“不会?,她应该还没联想到这。”顾明月笑了下,低头翻了页文件,不甚在?意,“就算想到了,她现在?唯一的出路,也?就是跟我?们继续合作。”
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谁也?在?她的面前翻不出个花来。
只是无?论是谁,过了十几?二?十岁的天真?年纪,都不会?再做不切实际的梦。
所行所想,皆为现实。
沈因是不是门?外汉不重要,重要的是沈因没安心帮她。
这是蒋翠最能直观感受到的。
既然从沈因那得不到想要的东西,那她也?就没必要再担着不该有的风险。
蒋翠敏锐且一贯的小心谨慎。
顾明月对她的性子不说?能了解个十成十,但也?能摸个六七分。
给沈因提了个醒,转手把手边的那份文件递过去。
“熟悉下这个,”沈因是一块正热着的钢,顾明月得把他用在?刀刃上,“这份是你丁总递来的意向客户,你亲自带人?去谈。”
开局的生意,丁祎贡献不小,占尽了便利。
借着她和容恪远家里的关?系,发小们一听丁祎现在?要开始做生意,纷纷出动,多多少少都给了支持。甚至于他们商场代金券的防伪都是容恪远跟丁祎他哥连夜把的关?。
“这份名单上的企业成功率极大,所以你们这次去的任务并不完全是谈成生意,而是极尽可能的去了解一下他们的喜好或者需求。”
老话都说?救急不救穷,别人?可以帮你一次,但是帮不了你一辈子。
生意也?一样。
初次的生意可以靠人?脉的堆积,但是往后的每一步都需要靠他们自己摸索,才能立的踏实,走的稳健。
顾明月能帮他们把石头破个口,可怎么往里透,又会?渗多深,靠的就是他们自己了。
“是!”
代金券事干一半,就被人?给踹了。沈因正是在?兴头上的时候,答应的也?极其爽快。
“好好干。”顾明月把蒋翠的成交单放他手上,给他稍微施加了点压力,面含期待,“路你们丁总都给铺好了,争取超过她。”
沈因笑的张扬,正是最好的年纪,无?惧无?畏:“没问题!”
生意最怕的就是出现竞争,尤其是对手又是以沈因为首的年轻人?,每□□气?蓬勃的,又自带在?丁祎加成。
每次与他们在?重合的客户中相遇,蒋翠都很有压力。
走去商场递单子的时候,她还从高石那半隐半透地听到了沈因现在?的业绩情况,紧迫感瞬间就来了。
江市的企业就这么多,她本来拿得准的也?没几?个,现下更是艰难。
也?逼着她越发上心起来,恨不得十二?分力地压上去。
每天早出晚归地跑,跟着和太太她们朋友转朋友的结交,连在?家里受气?的时间都没有。
一晃又一周,已经是小年了。
蒋翠跟自己助手晓琳再见后,就急往家里赶,时间已经很晚了。
而且冬天天黑得早,风又凛冽,迎着风,脸都被刮的生疼。
可她却还是一路小跑,担心自己家里面的孩子。
也?不知道公婆有没有听她的,带着孩子们出去吃上一口热乎的饭。
跑的太急,也?就没注意家门?口停着的车。
一开家大门?,就撞上了满面怒色的冯二?钟。
“你跑哪儿去了?连个饭都不会?煮吗?家里老的小的饿到现在?了都!”他伸手就朝蒋翠糊了一巴掌。
蒋翠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打?到了门?边,发出“哐当”地一声响。
客厅里的小女儿被吓坏了,喊着妈妈跑过来,抱着蒋翠的腿就开始哭。
蒋翠连摸脸的动作都没有,只把她放在?身后,试图解释:“我?今天约了高太太,走的时候跟咱爸妈说?过了,让她带几?个孩子出去吃点儿饭。”
“放你娘的屁,老子娶你就是为了让你使?唤我?爹娘的?连个饭都不做,趁早给老子滚到。”冯二?钟骂骂咧咧几?句,见她缩着脖子,才觉气?顺了些。而后,脑子一转,又开始问询她。
“高太太?哪个高太太?他们家当家的是做什么的?”
他是个极其功利的人?,所有能给他带来利益的人?都是朋友。
“家里做…”蒋翠想起高太太家里的生意,神情微凝,但当着冯二?钟的面还是低头补全的话,“钟表的。”
“卖表的?”
蒋翠迟疑点头,冯二?钟瞬间就怒了,再次扬起巴掌。
“你他妈的糊弄我?呢?姓高的跟咱们家声音能有个半毛钱关?系啊!你是不是拿着我?的钱要出去学人?家瞎嚯嚯了!”
“爸爸,别打?我?妈妈了。”小女儿鼓起勇气?,扑上去抱着冯二?钟。
差点没被冯二?钟一脚给踹出去。
蒋翠自己挨打?没什么,就是受不了冯二?钟嚯嚯家里孩子。
“没糊弄你!”她扯着女儿衣服,再度把她放到自己身后,声音因惊吓都有些劈,“今天晚上就是跟高太太、闻太太她们一起吃的饭,高太太是中间人?。你不是说?想跟闻酌谈好关?系吗?我?,我?就是听你的,努力搭着线啊!”
“闻酌她老婆?”冯二?钟往下踹的脚一顿,不大相信,带着试探,“你还能跟他老婆扯上关?系?不都说?他老婆也?很厉害吗?还说?有个什么公司?”
跟闻酌相处这么久,冯二?钟从来都没有听闻酌或者他手下人?在?外提过一句关?于他媳妇的话。
乱七八糟的场合闻酌也?不去,更不舍得把他媳妇带出来溜过。
藏的很好。
要不是偶然碰见过一次,他都有点怀疑传闻中的闻酌老婆是不是真?的存在?。
“是有!批发市场对面的商场就是他老婆建起来。”
“大卖场?”冯二?钟也?很吃惊,封建且保守的思想先入为主。
不用想就知道,那么大的一个商场肯定是闻酌花钱给她媳妇建的。
“对!”蒋翠抱着孩子,回答地很快。
冯二?钟学别人?的样子,摸了摸自己腕上的大金表,倒是没想到闻酌比他想的水还要深。
不简单。
“闻酌可是个不能得罪的,你以后就好好地哄着她媳妇,千万别得罪人?家。”
“我?明白。”
她答的乖顺,冯二?钟倒又和颜悦色起来。
“赶紧起来做饭去,以后注意点时间。”
“是,是,我?这就去。”蒋翠抱着女儿,艰难地从地上起来。
路过冯二?钟,一刻也?不敢停的跑去厨房。
客厅里的两儿子都被她婆婆管着,缩着头,不敢碰他爸的霉头。
蒋翠习以为常,在?门?口放下女儿,走进厨房就一通忙活。
最后等馒头放进锅里,玉米粥关?到小火,她才靠着冰箱,碰了下脸,有了片刻的休息。
在?外跑了一天,蒋翠已经不年轻了,浑身上下没有不累的。
但还是不敢松下心,毕竟家里还有一堆老小等着吃饭。
她透着厨房的小窗户向外看,黑沉沉的夜晚,压的人?喘不上来气?。
其实家里最开始是有保姆的,但是她公婆舍不得这个钱,也?就作罢了。
她在?冯家跟个保姆也?没差了,还便宜不要钱。
这日?子。
冯二?钟在?外有家,看完老人?孩子就走,也?没留下吃饭。
忙活一晚上,折腾出的一桌子饭菜,最后正儿八经在?吃的也?就是她闺女。
公婆和两个儿子基本没动几?口,婆婆还一个劲儿说?今晚菜咸,吃不下去。
可粥也?没见他们喝,一看就是肚里有食的。
蒋翠又不瞎,但也?没说?破。
等人?都下桌后,她看着女儿喝完粥,就又起身继续收拾。
身体累到一定程度,是真?的吃不下去任何东西。
只想赶紧忙完,回床上躺会?儿。
小女儿跟在?她身边,怕她难过,小声开口。
“妈妈,你别伤心。奶奶给哥哥都吃过饭了,所以才吃不下去你做的饭。”
“妈妈知道。”蒋翠摸了摸她头发,“那你有没有吃奶奶给的饭呀?”
“没有。”女儿扑在?她怀里,“奶奶买回来的大鸡腿,我?想留着等你回来一起吃。可奶奶听完就骂我?,还把我?赶下了桌。”
蒋翠抱着女儿,脸色都变了。
冯家本来就是江市底下村里的,他公婆重男轻女的思想极为严重。不然,也?不至于早早地把她大女儿给嫁了出去。
蒋翠知道,也?理解。可现在?毕竟不比往时,条件已经好太多了。
冯二?钟那么能挣钱,难道家里还能就缺了一个鸡腿不成?
她只觉得心寒。
“妈妈。”女儿搂着她脖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晚上被冯二?钟给吓着了。
只一个劲儿地喊她,比往日?还要腻歪许多。
“没事,没事。”蒋翠搂着她,沉默着不想提刚刚,只一遍一遍顺着她的头发,轻声开口,“明天妈妈给你买大鸡腿。”
女儿很懂事,连忙摇头:“奶奶会?骂的。”
每次妈妈给她买了什么东西,奶奶都会?骂她是讨债的,也?会?骂妈妈不会?过日?子,只会?嚯嚯爸爸挣的钱,是一个不要脸的婆家贼。
她不想妈妈被骂的那么难听。
“不会?。”她悄悄地告诉女儿,“妈妈现在?也?能挣钱了。”
她可以用自己的钱给女儿买任何想买的东西,不必再看任何人?的脸色。
女儿年纪小,还很好哄,很快就欢呼起来,也?学着她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妈妈,我?们以后是不是就应该有自己的房子呀?不用跟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的那种。”
她很怕被奶奶听见,声音放的很低很低,整个人?都快要钻到蒋翠耳朵里。
小孩子总是很天真?,把问题会?想的很简单。
不喜欢的人?一律都要远远地离开。
蒋翠从没往那个方向想过,每次隐隐有这样的念头,都会?被自己给按下去。
毕竟所有人?都在?告诉她,离了她男人?,她什么都不是。
按着前半辈子看,也?确实如此。
她除了能照顾孩子、侍奉老人?,一无?是处。
可就在?那个北风吹的很猛烈的夜晚,她的脑海里却浮现出来顾明月的身影,稳坐办公室中央,从容自信,游刃有余。
那么厉害的一个人?都说?自己很有能力,那她以后应该也?能这样吧?
蒋翠再次记起了自己不断累计增长?的营业额,背熟高石给她说?的提点数,生平第一次有了敢想的底气?。
迎着女儿满怀期待的目光,她想起来自己远嫁的大女儿,心都还会?一抽抽地疼,沉默着点头。
“妈妈努力。”
小女儿当即就蹦起来,围着她转起了圈,笑容传遍了客厅。
蒋翠坐在?凳子上,就这么看着小女儿,视线偶而环顾四周。
熟悉且压抑。
这就是她看似光鲜生活下,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已经过成习惯的生活和生活带来的窒息压迫,不断地撕扯着她。就像是被一把钝刀子,不断地自己身上划拉,试图割肉。
血少流,却很疼。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头,只是会?想起顾明月,那样有本事的人?。
换做是她,应该会?做的比自己好太多。
敢想敢做,强大自信。
——
小年一过,临近春节就只剩下一周。
江市过年一直都有买新衣服的传统,他们商场挨着批发市场,算是赚够了客流量的便宜。
每天都在?人?挤人?,最夸张的就是周末。
早起高石开门?的时候,门?口甚至就已经有人?在?排队了。
寒冬腊月,很是紧俏。
也?是因为前期蒋翠和沈因努力,最近两天,商场内也?开始渐有了代金券的影子。
有的企业敢于尝鲜,年礼早早的发下来,让员工们都趁着年头里的休息日?,抓紧买成过年新衣裳。
无?形中就为商场稳定了一波客流。
“这几?天的营业额涨这么多吗?”
临近年关?,许若兰也?忙,已经有段时间没来了。
赶着晚上有时间跑了趟,一来就又赶上顾明月开会?,顺带着听了一耳朵。
“这比咱们刚开业的营业额高的得一半吧?”她看向高石,“对比刚开业的数据了吗?”
“有,将近七成。”高石也?不知道许若兰会?来,准备的资料就少了一份,赶忙把手里的几?张纸都给递了出去。
“许总,您过目。”
许若兰认真?地翻阅,笑意深深,真?觉得自己是压对宝了。
“真?够厉害的!”她惊叹着朝顾明月看去,“咱们商场按着这势头,能把生意稳定到过完年就成。”
“不,”顾明月一口给否了,语气?平静,却充满自信,“还会?更高。”
许若兰隐隐觉得自己说?不定真?给朵朵投资了个长?期饭票。
“那我?可就等着看了。”一向喜欢冷脸的许若兰都在?会?议上笑起来,“真?要能翻上一倍,年前我?给大家包大红包。”
众人?都被她豪气?给惊了瞬,可因为之前许若兰的性子,大家也?都不敢开口,都强压着欢呼。
空气?凝滞一瞬,只有坐在?主位的顾明依旧笑着。
“还不快提前谢谢你们许总,”她看向许若兰,先伸出了手,“许总大气?。”
会?议室里瞬间就热闹起来,众人?目光都朝许若兰看去,纷纷道谢,笑做一团。
“谢谢许总,许总大气?。”
“别急着道谢,”许若兰往顾明月手心上轻轻一拍,“翻不了倍,我?可不给。”
顾明月也?笑,微转椅子,底气?十足:“等着看吧。”
会?开完,许若兰从高石那拿了份文件,又跟她提了嘴丁祎试礼服的时间。
办公室都没进,就赶着回家。
顾明月也?没拦她。
商场渐渐走向正轨,也?用不了这么多做决定的人?。
除了顾明月,公司现在?离了谁都能正常运转。
晚上,闻酌晚上有外地来的客户需要安排。
趁着他还没赶来,顾明月阳奉阴违地加了点班,跟沈因一道回了自己办公室。
路上,沈因还在?跟她汇报代金券的事。
“丁总给的客户目前都已经谈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些都是我?们自己在?进行联络。”
进展的并不顺畅。
“先别急,”顾明月心里有数,干脆换了个问题,“养老院的年前采访跟记者对接好了吗?”
“差不多了。”
“问题一会?儿拿过来我?看。”
丁祎现在?忙结婚的事忙到焦头烂额,养老院的部分事宜都转到了顾明月手上。
顾明月用的很是顺畅。
“是,”沈因聪明,脑子转得快,往前又垫了一句,“顾姐,是有什么问题需要我?们注意的吗?”
“有一件,”顾明月要掐着闻酌赶来的时间,步子加快,却不期然发现自己办公室门?口站着两个人?。
话音一顿。
她些许意外,却又很快笑起来。
“怎么等在?这了?”
任豪现在?暂时担任她助理,快步朝她走来,低声且无?奈地解释了句。
“蒋姐说?您有事。我?请她去待客厅,她不愿意,也?不想坐着。我?陪她站了会?儿。”
“辛苦了。”顾明月让他先去忙。
而后,又朝蒋翠笑了下。
“蒋姐,晚上好。真?是巧了,我?刚好有点事要跟您说?,您就来了。快请进。”
沈因极有眼色地推开门?,顾明月和蒋翠先后进入。
“什么事?”蒋翠低着头,手捧着杯子,一味地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只希望别人?不要注意到她的眼角。
顾明月不是没分寸的人?,示意沈因坐下,笑着开口。
“我?们商场旗下有家养老院。到了年底,少不了会?有记者来探访过冬过年的问题。人?都爱名,我?寻思着等报道的时候,请相熟的记者补上一段跟咱们商场有代金券业务往来的企业,作为特别的鸣谢。”
也?算是一种特别的广告方式。
“我?想应该会?吸引更多的企业加入。”
沈因眼睛瞬间亮了,这个办法?好!
不少老板或许都爱这种“好名声”。
他赶忙拿笔记下:“顾姐,我?明天就找人?去办。”
“可以。”
顾明月点了下头,目光转向蒋翠,盯着她低下来的头顶片刻,手指轻握茶杯。
眸中转过心思,面上含笑,但说?出口的话就没那么有人?情味了。
“都说?赚钱生意多,可时机也?就几?个。现在?离过年也?就剩了一周不到的时间,代金券年头也?就只有这两三天了。我?希望咱们都能加把劲儿,先把年关?给挺过去。”
蒋翠发生了什么事,只要她不说?,顾明月就不可能问。
坐在?办公室里,她就是个生意人?,利字为先。
只要今年代金券的头能开起来,往后的渗入、延展都会?方便许多。
“是。”沈因明白顾明月的意思,看了眼蒋翠,应答利落。
蒋翠停了会?儿,把杯子放在?桌面上,也?轻轻“嗯”了声。
顾明月凝眉,眼眸轻垂杯中水,微微一吹。
做着衡量。
很快,她起身去了办公桌,拿了两份文件放在?他们面前。
“这里面是你们两近期的订单汇总。因为沈因手底下人?多,占了便宜,所以暂时略高于蒋姐。但都相差不大,很有反超的机会?。”
顾明月看向蒋翠:“刚刚开会?的时候,你们许总说?咱们年底翻倍了给发红包。不如,咱们也?设个彩头,年关?头里谁要是能拿第一了。除了公司提点,我?另有奖励。”
沈因瞬间来劲儿了:“顾姐,什么奖励啊?”
“你想要什么?”顾明月不答反问。
沈因不知道在?心里惦记了多久,不过脑地秃噜嘴。
“我?想春节期间去您家吃顿饭行吗?我?听他们都说?闻哥做饭特别好吃。”
“?”
哪儿传出来的谣言!
顾明月自己都不知道。
她想起闻酌的厨艺,忍不住扬唇展笑:“可以啊。你闻哥做饭确实很有味道。”
沈因胆子大,放得开,敢说?敢提。
既然顾姐都说?闻哥做饭有味道,那平日?里搁家肯定都是闻哥做饭。
不愧是他顾姐。
沈因抓心挠肝,实在?想不到,平日?里冷不可攀的闻哥在?家里会?是个什么样子?
太好奇了。
必须得努力!
顾明月浅挂笑意,看沈因在?她面前玩小心思。
不住地给她添水,试图套话。
坐她对面的蒋翠听的耳热,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迎着顾明月的目光,错乱一瞬,却又慌忙移开。
下一秒,她又强迫着自己转回,看向顾明月,像是找到了方向般,迫使?自己直起身子,锁住视线。
如果可以,她想朝着所能见最好的方向走去。
遇山劈山,逢河渡河。
不念岁月,不计成本。
可又怎么会?那么容易?
蒋翠沉默片刻,轻声开口。
“我?如果做到了,能想向你求助一件事吗?”
一线喘息
蒋翠看向她, 目光殷切火热。
那么晚的天,她大老远的跑来。往这一坐,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要么是?难以?启齿的有所求, 要么就是?不好开口的有所拒。无论是哪个,顾明月都不想知道的。
她故作诱饵,先声夺人。
看着蒋翠反应,应当是?第一个。
顾明月微转目光,浅浅一笑:“那要等你先做到。”
她不是?个慈善家, 养老院都能拿来当个善事噱头, 更遑论无成?本的帮助。
蒋翠或许把她想的太过?善良了。
凡事能帮, 但不一定会帮。她要见到蒋翠的能力与决心。
就顾明月私心而言,是?不大愿意多管闲事。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按照自己的既定轨迹生活。甲之蜜糖,乙之□□。【1】
自己理解不了的生活, 说?不定正是?别?人不愿意改变的现状。
没有横空出世的救世主?,处于水深火热的生活中,能救自己的, 永远都有且只有自己。
所以?,蒋翠现在是?不是?想脱离都没关系。只要她能够给自己带来足够多的利益, 让自己的生意能按预期进行。顾明月亦不介意提供所能给予的援助。
前提是?她要能尽快地收回心,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不被?干扰。
也,绝对不能耽搁她的生意。
蒋翠很聪明, 应该是?能听出她的话外之意, 点点头。
“好。”
应答之外,再无废话。
而后, 她站起身,走的干脆利落。
沈因瞥了眼她背影:“顾姐, 你说?她今天来是?干啥的?”
坐着半天,都在顺着他们的话往下说?,一句有关生意的话都没说?。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蹭热水的。
“或许是?过?来立军令状的吧。”顾明月收回视线,重新投到自己桌前的茶杯中。
袅袅水雾,润色生活痕迹。
嗯?!
沈因瞬间紧迫起来,皱着眉起身。
“顾姐,那我先去忙了。”
在蒋翠这吃过?一次亏,沈因已经不敢大意。
“加油。”顾明月看向他,刻意地添了成?压力,“你代表着咱们商场,我希望你能赢得漂亮。”
沈因重任在肩,立刻正色:“明白。”
小年后的第三天,沈因和蒋翠就开始相互攀比追逐起来。
许若兰看着高石递来的单子,连连惊叹。
“你这是?给他们下什么药了?离过?年都没几天了,咱们代金券还能这么好生意?”许若兰把文?件翻得“簌簌”作响,“钟表厂、木材店什么乱七八糟的厂子都没有了,那些可都是?出了市区的。他们这也太拼了吧。”
“没办法,有所求嘛。”顾明月并不惊讶,手?指划过?蒋翠的单子,思?索一瞬,又看向许若兰,笑了下。
“还是?得请你帮一个忙。”
许若兰把文?件合上放回原位:“怎么?又是?想认识哪家太太?”
组个场的事,许若兰还觉得顾明月上次给的礼重了。
“尽管说?,我帮你请来。”
“不是?。”顾明月摆手?,看了眼桌上的日历,“是?想请你帮我介绍个律师,擅长离婚官司的。”
许若兰惊了下,立刻就站直了:“你跟闻酌闹矛盾了?”
“没有。”
蒋翠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顾明月心眼子多,自己推出来。
别?说?事无定性?,就是?确凿不移,顾明月也不会往外瞎胡说?,哪怕是?对着许若兰。
那是?蒋翠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抉择。
顾明月口风很紧。自己不想说?的事,谁也问不出来。
只笑着开了句玩笑,打?岔过?去。
“先预备着,以?防万一。”
“哪有预备这个的。”许若兰嗔她一眼,有分寸地点到为止,“但我可以?帮你问问,有预算吗?”
“挑能啃硬骨头的来。”顾明月视线落在文?件上,沉默几秒,“不拘于价格。”
“行。”许若兰应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文?件上的名字,知道他们有彩头,也相当好奇,“嗳,你说?他们两个最?后谁卖的会比较多?”
现在看两个人的营业额还是?沈因领先,人多能跑,还有丁祎那个潜在江市人脉圈顶着,极其轻松地超过?了蒋翠,并且还有把差距隐隐拉大的趋势。
“沈因是?个有能力的。”许若兰对他观感?很好,“脑子活,上手?快。我看明年商场再有大型活动?时,可以?把他提上来试试。”
“可以?往上提,但我还是?想让让他在底下再多轮两年,磨练磨练。”顾明月对沈因抱有的期望不压于高石和贺雪。
期望越大,才越要让他走的稳健。
她不欲与许若兰多言,拉回话题,手?指轻点文?件上的“蒋翠”二字。
“我希望沈因赢,但我感?觉蒋翠最?后会超过?他。”
“可能性?不大了,”许若兰算了下日子,不太看好,“没几天了。”
顾明月却似乎有些笃定:“那就等着看吧。”
沈因是?很厉害,嘴甜心思?多,背后还有整个商场给他做资金、人员和场地的支持。
天时、地利、人和,他哪个都不缺,唯独缺了份天地一线的紧迫。
一面天堂,一念地狱。二者之间,只有一条看不见头的索道。
越是?危机,越能逼发出人性?最?深的潜力。
很多时候的赢家之所以?能赢地出人意料,并不是?因为他坚定觉得自己能赢、想赢;恰恰相反,或许只是?因为他不能输,也不敢输。
那样的生死一线,顾明月经历了太多。
没有人脉,没有文?凭。
很多次都被?人推出来顶锅或者是?收拾烂摊子。无数次地踩在钢索上,面对客户或者上级的各种刁难,忍气?吞声,不敢辞职,更不想被?辞。
选择权不在自己手?上,那她就只能破釜沉舟的走出来一条路,才能获得一线喘息。
顾明月不知道蒋翠算不算后者,但她却期待着出人意料的结果。
当天下午,是?丁祎最?后一次试礼服的日子。
顾明月之前陪她来过?一次。
礼服做了三套,都是?两家父母提前定好的,也没有什么值得挑选的余地。
她只需要来的时候夸赞一句“合适”,就足以?让丁祎乐开花了。
婚前的好兆头,立刻就有了。
前两天又特意让许若兰给她捎话,请她再来一趟。除却是?丁祎想让她提前看看最?终版的礼服外,也是?容恪远的意思?。
容恪远虽然朋友多,但结婚前他还是?想单独地请闻酌吃顿饭。
就他们四个,两家长辈都没来。
一早约好的时间,顾明月跟闻酌如约而来。
她现在肚子圆圆,肯定是?给丁祎当不了伴娘。闻酌也结婚了,早没那心思?。
两人把车停在店门口,下车的时候无意往里面一瞥,便与店里面的丁祎他们隔窗相对。
丁祎爱美又着急,画好妆就急冲冲地换衣服。容恪远拗不过?她,也是?顺着她的意,穿了配套的礼服。
屋里的两人站在里面照镜子,俊男靓女。
见他们气?氛太好,顾明月实在不忍打?扰,笑着拉了下闻酌,跟他在外驻足欣赏。
可容恪远却太过?敏锐,视线很快朝窗外看来。
没对上顾明月,倒是?迎上闻酌的目光。
平静如常。
可下一秒,他便笑了。
容恪远提着的那口气?瞬间松了,自己也笑起来,露出里面最?深的酒窝。
试完礼服,丁祎喊着要请顾明月吃最?正宗的江市菜。
一行人听着她的,左开右拐地上了五一路。
那条街依旧不成?眠,灯火辉煌,不夜于市。
“这里面还能有正宗的饭馆呢?”顾明月开了点窗户,北风微微往里灌。
她好奇地往旁边探了探脑袋,商业的脑子转起来。
五一路是?江市的主?干路,门面房价格首屈一指。
要是?在这里面干个饭馆,那得是?多挣钱才能顾得住本?
饭菜肯定很不错。
顾明月越发期待。
闻酌在这条街上摸爬滚打?了十年,可脱离却只用了七个月。
过?往开车进来,总是?匆匆。今天因她开窗坐在一侧,却不敢深踩油门。
慢慢降速,微微环顾,已然有了陌生感?。
“或许吧。”
五一路上店面林立,有的店开起来也不是?为了赚钱,只是?有个进钱的名头。
里头的弯弯绕绕,他也不想让顾明月知道太多。
“还要拐个弯。”顾明月更没多问,只是?见前面的车转了,连忙提醒闻酌。
年关头里,难得有个休息的时间,她浑身都透着轻松劲儿。
闻酌顺着拐进侧巷,里面是?个木质结构的两层小院。车停不进里面,只能前后侧放。
顾明月还没下车,丁祎就蹦蹦跳跳地从前车跑来。
“嫂子,咱们进去吧。”
“走。”
顾明月任由?她挽着走到了前面,闻酌跟容恪远拎着东西跟在后面。
容恪远小声地喊了声闻酌:“哥。”
闻酌点了下头:“进吧。”
容恪远便又笑了。
在外看着是?有些其貌不扬,可里面装修的却是?别?有洞天。
富丽堂皇,地板擦得光亮,空气?里都飘着令人舒服的香气?。
丁祎提前预留的有座位,一行人被?穿着旗袍的漂亮接待引到二楼。
刚一入座,顾明月就被?服侍着擦手?。
服务异常妥帖。
“今天我请客,谁都不要跟我抢。”丁祎笑着把衣服递给服务员,一进来就笑的眼弯弯,“尤其是?嫂子,这段时间,我真的该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替我帮衬着,我现在肯定都忙得焦头烂额了。”
办婚礼的琐碎,已经占据了她日常的大都时间。
养老院的事,要没顾明月分担着,估计现在还是?一团糟。
她驭下不成?,听不得那些扯皮。
只有她顾姐能处理的干脆利落,里头的管事不听话就换,不办事也换。
短短半个月,整个养老院运行简直是?焕然一新。
丁祎丝毫没有被?人插手?管事的不悦,只顾朝顾明月傻笑。
“我哥都说?我是?傻人有傻福。要不是?遇见了嫂子,我那几间平平无奇的门面房也折腾不到现在这个大个商场。谁敢想啊?每个月的收入比我哥的工资都高!”
丁祎都在被?他哥的打?击中长大,这段时间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
他哥一开始都没想到能这么赚钱,直夸她天生命好,自带贵人。
顾明月笑着捧了她两句,翻看了眼菜单,目光扫过?价格。
“这家店还挺有特色。”她朝丁祎看去,视线顺带着就暗扫容恪远。
后者显然不甚自在。
丁祎想感?谢顾明月,使足了劲儿:“我特意找的,都说?这家店好吃。”
他哥说?了请人吃饭不能小气?,得有待客的样子。
“嫂子,你想吃什么尽管点,我带着钱包来的!”
顾明月大概浏览了几页,便合上菜单,笑了下:“好呀。但我也得提前跟你们道个歉,实在对不住。”
“今天可能要麻烦你们迁就我一下了。我最?近胃口不太行,饭桌上都沾不了荤腥,一闻就吐。”
“啊?”丁祎没想到这点,忙拍了拍脑袋,“怪我怪我,都没想到这点。”
她没怀过?孕,亲嫂子怀孕的时候也没跟他们住一起。
只是?隐约记得她亲嫂子那会儿胃口是?怪怪的,好像是?特容易恶心。
“那咱们今天就吃点素的吧,刚好我妈最?近也老让减肥来着,就怕我结婚的时候礼服穿不上。”丁祎扒拉了下容恪远袖子,朝他使眼色。
可别?一会儿点错了菜。
“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顾明月以?茶代酒,笑着致歉。
“嫂子,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丁祎忙摆手?。
他们四个人也没有什么讲究,一个人点了一道菜后,容恪远又起身加了两道肉菜。
丁祎拉他袖子:“嫂子都说?了闻不了肉味。”
“没关系,点的是?糖醋炒肉和虾仁滑蛋,不太油腻,嫂子能吃吗?”
顾明月笑着点头:“可以?的,麻烦了。”
六菜一汤,四素二荤,外加两份主?食,摆满了四方桌。
好在有容恪远跟闻酌两个能吃的,一桌子的菜都没浪费。
丁祎说?着要结账,最?后却还是?容恪远提前下楼付了款。
吃过?饭,丁祎去上厕所,顾明月站在大厅等闻酌拿她落下的包。
容恪远拿着钥匙走过?来,还戴着初见的黑手?套,很是?客气?:“嫂子,你今天吃好了吗?”
“非常饱。”顾明月笑着开口,“一一店选的很好,环境很棒,味道也好。餐点的也适量,没有造成?浪费。太满意了。”
容恪远些微沉默。
顾明月恍若不知:“谢谢你们这次迁就我,下次我做东请你们吃饭。”
什么话都让她给说?尽了。
跟顾明月相处,真的很难感?到不舒服。
容恪远微叹口气?。
少许后退,正经道谢。
“谢谢嫂子。”
“应该的。”
两人也是?打?过?多次照面,却算不上熟识。
客气?且疏离。
容恪远对顾明月的印象一改再改,收了早先自大的心,也没了半年前初见的圆滑妥帖。
“嫂子,其实我跟闻哥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坐下来吃过?一顿饭。”
他近乎突兀地扯了个话题:“之前在电厂家属院的时候,闻哥就是?我们这片小孩心里的大哥。每次玩骑马打?仗的游戏,他总是?高高在上的将军。谁也不跟他抢,谁也不想站到他的对立面,大家心里都服他。”
回想起小时候,容恪远也笑起来。
“所以?,我们家属院里的那帮孩子跟其他小孩都不一样。没有第二个将军,就我们这帮小兵互打?。打?的严重了,还要闹到闻哥面前,请他裁定。”
那样灰白质朴的时光,是?顾明月所不知道的,关于闻酌的另一面。
小时候的闻酌应当还没有现在那么端着,她脑子里不断地涌现着画面。
想想竟还会有些可爱。
“闻酌好像跟我说?过?。”顾明月同他一起笑起来。
刚知道怀孕那会儿,闻酌带她霞姐店里吃饭。巷口也曾遇见过?一群跑着停不下来的小孩儿,那时候闻酌曾开口提过?一句。
说?自己小时候都是?坐在那,看别?人跑。
那时候她觉得这人有些臭屁,现在想来,十有七八都是?真的。
记忆也很奇怪,总会在某个点突兀地蹿出来。
只是?她那时候烦事扰人心,并无所感?。唯一有印象的竟然是?闻酌欲言又止,曾近乎执拗地认真,说?想要个女儿。
一晃大半年,顾明月再听容恪远提起,倒真觉出几分意思?。
闻酌也曾那么鲜活且无忧地活过?。
“闻哥也说?过?了?”容恪远面带意外,可再度看向顾明月,却又觉得应该。
像嫂子那么好的人,闻哥心里也珍惜着呢。
“那肯定是?闻哥心里重视嫂子。闻哥这些年也挺不容易的。”
他引了半天的话题,就是?为了说?出最?后的几句心里话。
“之前嫂子您跟我说?,让我站在地上看闻哥,确实是?我之前冒昧自大了。我自己没摆正位置,耽误了我们之间的兄弟情分。”
闻哥那性?子,不是?个能由?别?人做他主?的人。
除了嫂子,也只有嫂子。
“赶在结婚前,我也想跟嫂子您多嘴说?一句,”容恪远笑了下,一如初见的样子,“闻哥打?小就是?最?有主?意的一个。早在我们还只会冲着泥巴兑水的年纪,闻哥就已经会摸着家属院某个叔叔的警服,一本正经地立着要做警察或者当从军的志向。”
“警规警法,一教就会。那个时候,应该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是?我们这一辈儿最?有出息的一个。跟在他后面跑着长大的我们,不少人都或多或少地受了闻哥的影响。”
那就是?大哥一样的人物,是?标杆,也是?偶像。
只是?谁都没想到闻酌家里变故一再发生,导致原本最?该走向光明坦途的人,却头也不回地上了狭窄危险的独木桥。
所以?,容恪远不是?一直揪着闻酌不放,也不是?想高高在上地指手?画脚些什么。他只是?觉得他闻哥的人生不该是?这样,也不能那么浅浅地望到头。
“嫂子,我真的很感?谢你。”
为闻酌,为丁祎,也为许多的不可言说?。
“我知道了。”
顾明月看着丁祎从不远处走出来,止住话头,只朝容恪远叮嘱:“好好对她。丁祎没什么坏心思?,满心都是?你。闻酌虽然不说?,但心里也依旧把你当弟弟看。我也一样,在我这,一一就是?我亲妹妹。你要是?对不起她,我可是?会下狠手?收拾你。”
顾明月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优点,唯一稍好些的或许就是?护短。
虽然她之前对丁祎算不上目的纯粹,但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害她的心思?。
丁祎有她所没有的出生环境,生来就被?疼爱着,命运还时常眷顾着,所以?活的简单、天真且肆意。
那样炙热单纯的女孩儿,本就应该有个好的结局,一如书中。
所行至今日,顾明月收到的善意不多,但每一份都不曾想过?辜负。
她看向容恪远,早扔了初见装的柔弱,半是?玩笑半认真道:“你应该也能看出来,我手?黑着呢。到时候你就喊你闻哥来都没用。”
容恪远笑着摇头,伸手?作揖:“不会。”
“你们在说?什么?”丁祎笑着跑过?来,依旧活力满满。
她来也不是?想知道他们再说?什么,而是?两只手?都沾着水珠,一见着容恪远,就先朝他弹了弹。
“别?跑,”容恪远抓着她,“小心别?碰着嫂子了。”
丁祎瞬间刹住车,连忙看向已经站到一边的顾明月。
“嫂子,我刚没碰着你吧?”她懊恼地锤了下自己的小脑壳。
丁祎粗心大意,做事有些冒失,习惯了走路不看路,把顾明月怀孕的事又给忘到了一边。
绕着容恪远跑的时候,她没注意,刚被?拿包下来的闻酌却留着心。
早早地把自己媳妇挡在了后面,人为地隔起了‘银河’。
想碰都碰不到。
“没有。”顾明月笑着摆手?,“我也不是?琉璃做的,没那么夸张。”
她虽这样说?,但丁祎还是?被?容恪远盯着老实起来。
没敢再乱动?,乖乖地看向脚尖。
心虚,有点怕闻酌。
“戴上围巾。”闻酌却根本没注意到她,只扯着围巾要给顾明月围上。
经过?一个冬天的练习,他现在已经能熟练地将围脖围成?个样式。
顾明月就站在他面前,任他摆弄。只是?,目光时而会落在他的脸上。
“怎么?”
闻酌隔着围巾,伸手?轻碰了下她脸颊,眼里是?他自己都藏不住的点淡笑意,深厚温柔。
心怀鬼胎
“没什么, ” 顾明月目光撞进他眼底,怔愣半秒,便很快地弯起眉眼, “就是觉得老公你更帅了。”
油腔滑调,一贯只会说好听的。
只是谁也不知道她刚刚盯着他看?什么,又是再想些什么。
闻酌收回手,并没有多?问。
“走吧。”
顾明月被他牵着?,侧看?他一眼, 又微扬起唇角。
容恪远刚刚说了那么多?句话, 有一句话却?是说错了的。
她对闻酌满腹算计, 实在当不得一声谢。
很多?事情就?那么地阴差阳错。
只是因为她刚来时的那天,闻酌给钱给的过于爽快。顾明月盯着?他的身子?,心念一动,偏差一瞬, 便走向了另一条未曾经历过的路径。
那里绿荫做挡,浅花小径。
路远且幽,只是她心怀鬼胎。
顾明月坐进车里, 看?闻酌降车窗跟容恪远道?别?,又很快地拧动钥匙。
单手搭在方向盘上, 跟着?容恪远前后出了路口。
而后,一东一西,两个方向。
“等明年夏天, 也给你裁几?身衣服。”
不办婚礼, 闻酌始终觉得委屈了她。
尤其是在今天,他看?着?那么多?人围着?丁祎, 手里捧着?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更是觉得自己?太?不是东西。
不够珍重且又故作蓄谋地把人哄回了家。
“好呀。”顾明月并不排斥婚礼, 轻轻碰了碰肚子?,“明年夏天,说不准他就?百天了,刚好还能一起办。”
一场宴办两场事,省心省力,还不用人再多?随份子?。
“一举多?得。”顾明月越说越像回事。
“再说吧。”
闻酌不忍打断她的兴致勃勃,但也没想过把孩子?跟他们的婚礼混在一起。
他们的婚礼本就?该只属于他们两个。至于孩子?的百天,那也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小月亮的百天自是要大操大办,广发喜讯,遍邀宾客。要在最好的酒店请最广的宾客,摆上一天的流水席都不为过。
一家三口,两个都是他心尖尖上的宝,哪儿个都不能委屈。
闻酌想的认真?,甚至都开始想给他闺女?在哪儿办了。
顾明月没有打扰他,侧眸看?向窗外?。
路灯昏暗的地方,玻璃上只能印出闻酌浅浅的面部轮廓。她像是发现什么游戏般,认真?地用眼做笔,上下缝补。
直到补成脑海中的样子?,她才满意地转回视线,目光看?向车灯照亮的小道?。
“闻酌。”顾明月很少这样喊他的名字。
闻酌轻压转向灯,些微降速,侧眸看?向她:“不舒服?”
离生产满打满算也就?剩了两个月,他一直都提着?心呢。
“没有。”顾明月朝他笑了下,唇角弯弯,“我就?是觉得以后的孩子?像你就?很好。”
像他?
闻酌单手压过转向盘,车轮转向另条南北路上,静了片刻,才低声开口。
“还是别?了,女?儿像你好。”
聪慧明智,自信大方。
那样的孩子?,生来就?如明珠般,被他捧到天际。
“女?儿像我,儿子?总要像你吧。”
闻酌却?依旧摇头:“不管什么,如你就?很好。”
若是像他那样,不学无术,长大了只会气着?顾明月。
“那可不成。”
顾明月最初只是想起容恪远刚刚说的话,并不觉得闻酌的过往如世人眼中那般糟糕。
可话赶话说到这,她却?又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总要有个像你的。不如这样,如果日?后生出来的是女?儿,就?像我,我来带。”
“那如果,你别?皱眉,我说如果,生出来的是个儿子?,那肯定就?像你,你来带。”
顾明月就?差往自己?的身后插根狐狸尾巴了,一晃一晃地看?向闻酌。
“怎么样?”
闻酌眼睛朝她看?了一眼,顾明月天生就?不是个薄脸皮,笑吟吟地回看?。
“很公平的。”她像个做坏事的狼外?婆,眼眸流转的都是狡黠。
闻酌知道?她不安好心,可那双眼睛实在过于漂亮。
他对她早已说不出拒绝,只沉默着?点头。
谁都不知道?是男是女?,闻酌又会怕她多?想,低沉着?嗓子?作保。
“无论女?儿还是男孩,我都会尽全力来带。”
“那我可当真?了。”顾明月很讲诚信地朝他确认,“不能反悔。”
她明年其实还有两个大的立项要做。
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到了家属院楼下,闻酌降速,轻踩刹车,稳稳地靠边停车。
“好。”他抽出手,握了握顾明月的手心,迟迟不放。
带孩子?这事他不会,但他愿意去学。
这个孩子?来的并不是时候,但却?被婚姻尚且稚嫩的他们留了下来。
行至今日?,他媳妇已经受了太?多?的苦了。
也该到此为止了。
闻酌视线过于认真?,顾明月忍不住笑起来,晃了晃两个人相握着?的手掌。
“安心啦,我也会帮你的。”
小家伙她不是一定要让闻酌照顾,但一定不会让闻酌误以为都是她的责任。
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妈妈都要全权包揽孩子?的生与育。
顾明月没那么伟大,也付不出那么多?的精力。
先小人后君子?,该划的责任必须要提前划清楚,该讲的底线也一定要层层深入,清晰明确。
孩子?生来就?该是两个人的事。
“老公,”顾明月期望达成,又变回极其好说话的模样,推开车门,回眸又朝他展笑,“我们回家吧。”
“好。”
——
年头里的那几?天总是过得特别?快。
顾明月感觉自己?只是见彭姨来回拎了几?兜东西,往窗户上贴了几?个剪纸,买了副春联,就?已经到除夕的前一天。
那天特别?冷,早起还下着?雨夹雪,冰溜子?沿着?家属院门口的屋檐结了很长。
看?着?都让人生冷。
顾明月手里握着?个暖水袋,乘闻酌的车去了商场,一路车速都很慢。
道?路泥泞,闻酌特意把车停商场靠台阶的一侧,撑伞送她进到门口。
大门口的高?磊正?带着?人往地上铺干草和垫子?,怕顾客进门鞋滑摔到。
“闻哥。”
闻酌轻点头,见顾明月进去后,稍作停留。而后,便驱车赶往银行。
要过年了,他也得取些新钱一波一波地往下发。
这大半年,张泽他们跟着?他开荒属实辛苦。
闻酌心里都有数,并不小气。
“明月,快来。”
离过年就?剩了两天,很多?公司都到了年终盘点和发放福利的时候。
他们公司给的年终奖半是现金半是自产自销的代金券。券是早早地发下去了,该给的红包却?还正?在清点。
许若兰怕她忙不过来,早早地推了自家公司的事专程跑来。
“怎么了?”顾明月一走近,就?看?许若兰对着?她笑起来。
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好事儿,只见她笑地都有些止不住。
“快把沈因签的单子?拿过来给你们顾总看?看?。”
除夕前一天,代金券的生意基本结束了。
沈因想着?要一鸣惊人,手里攒了不少谈成的单子?。
这几?天生意好,顾明月心思全放在了商场活动上面,知道?代金券有高?石盯着?,对他们的生意也只大概扫了眼金额。
没有多?过留心。
现在看?来,应该是出了什么情况。
“顾姐。”沈因不大好意思地把手里东西递过去。
还有些羞然。
顾明月看?他一眼,倒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扭捏,视线微转到许若兰冲着?自己?的挤眉弄眼地笑上。
心念一动。
多?多?少少有了猜想。
她素手翻开文件夹的封面,除却?最上面清算好的金额,目光下移到写不下的企业名称。
果不其然,在新加的企业上,看?到了熟悉的两家企业。
一家做建筑,一家是卖煤渣的。
尾端负责人的签名更是异样的熟悉。
顾明月都没忍住扬了下眉:“你什么时候去找你们闻哥?”
说不意外?是假的,没想到他们能这么大胆,心思都打到她后院了。
看?来是真?的很想赢。
沈因轻声解释:“也就?前两天,我们就?过去碰碰运气。”
其实一开始他们都没见到闻酌,先去的煤渣厂,遇见正?拿图纸跟阿伟比划的张泽。
一听他们的来意,张泽想都没想就?应下了。
“嫂子?的生意?那你把单子?拿过来吧,我现在就?给你们签了。”
这是沈因见过最好说话的甲方了,都快感动地热泪盈眶了。但微弱的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他迟疑着?收回文件。
“我还是得见闻哥一面。”
本来他们跑这来谈生意都没经过顾姐,再不跟闻哥说一声,性质就?有点变味了。
沈因不是没分?寸的人。
煤渣厂的生意好,闻酌有意在明年引进细渣机器,朝着?精细化、多?元化方向发展。
张泽忙里抽闲,已经跟阿伟讨论了一下午的装修事宜,脑门都快炸了。
“不用。闻哥昨天刚批了款,说是让我去给底下员工跟车队兄弟买点儿过年的礼物。”
年礼买什么不是买,买嫂子?的转转手就?又回到了闻哥家。
划算。
“哥不会怪的。”
张泽刚跟他说了两句话,就?又听见不远处的人在喊他开票,匆匆撂下一句:“我们提前买,你们也能提前发,不耽误兄弟们过年买衣服。你把单子?给阿伟,我忙完回来就?签。”
他的容易但沈因还是没给,只是散了带出来的人,自己?死心眼地等到了晚上。期间还扛着?铁锹,帮他们铲了半下午的煤渣。
爬上爬下的,没一点儿高?知大学生的架子?。
张泽看?了都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提前给闻酌打了个电话。
闻酌算是绕路来了一趟,都没听他说完,自己?翻了文件,就?把字给签了。
一签就?是两家厂子?,自家媳妇的生意,他比谁都支持。
签完还想帮他介绍几?个老板,沈因哪儿敢再停留,鞠个躬就?走了。
他顾姐都没提过闻哥,两个人的生意一直都是彼此独立的。
这次他们突然跑来已经算是冒失,不敢再接受闻哥的引荐。
跟在顾姐身边大半年,沈因学的最多?的就?是人情世故。
没有无缘无故的往来,那些老板不管能不能成,只要他们去了,那看?的都是闻哥的面子?,用的是闻哥的人情。
那是顾姐都不用的东西。
他们在外?所走的每一步都代表着?商场和顾姐。
顾姐不碰不沾的东西,他们一定不能越界。
闻哥的公司算是他们踩在了边界线上。
是真?的太?想去一次顾姐家了。
沈因惴惴地看?向顾明月,大概地说了遍事情经过。
“挺好的。”顾明月边听他说边浏览文件,从头到尾,快速地过了一遍。
没见什么问题。
她笑着?把文件递还回去,还夸了他们句。
“做的不错。”
沈因接过文件,伸手碰了碰外?壳,问地小心又谨慎:“姐,你不生气我们投机取巧吗?”
“用一切所能用的东西来达成你既定的目标,我觉得这不算是一种取巧。”顾明月最欣赏沈因的就?是他身上的分?寸感,“于公而言,你们有权利选择江市所有能合作的企业,合同也是你们自己?去谈下来的。无可指摘。”
顾明月不至于因为这些而责怪他们。
毕竟他们是那样的赤诚,敢拼想赢,无所畏惧。
什么都敢试,正?是最好的年纪。
“但是,沈因,你要明白。你在处理下发的任务时与管理层或者决策层之间并不是对立的。无论是我们制定什么决策或者是你来完成什么项目,我们的终其目标就?是促使商场能走的更远。所以,我觉得你需要对我们多?些信任。”
就?像跟闻酌合作,虽然顾明月有些排斥,但她却?不会阻拦沈因他们。
年轻人争强好胜并没有错,她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尊重、理解,并支持。
只是沈因不一样,她对他寄予厚望。
顾明月笑着?看?向他,点他的作用:“你是项目负责人,就?是商场与你手下员工的桥梁。你的态度决定着?他们对公司的态度。不纠此事,我只是希望你下次遇到决策不明或上级指令态度暧昧时,能先问后行动,而不是自行揣摩擅自行动。等到最后事已落地,方来汇报结果。”
闻酌那件事并不大,甚至可以不值一提。
但顾明月不能让沈因养成擅自决定的习惯,因为没有人会一直被老天眷顾,猜的方向总是万分?正?确。
越往上走,肩上责任就?越重。
管理层的一个决策或执行失误,就?会造成商场不可估量的损失。
沈因很通透,但亦很有心气。
还有的磨。
沈因脸上的笑已经敛去许多?:“顾姐,我明白了。”
当着?一屋子?人的面,顾明月最多?也只会敲打他到这,起身又笑着?给他抓了一把糖。
“别?多?想,我只是给你提个建议。每个人处理问题方式都不一样,你可以下去后,可以琢磨个适合你自己?的。”
“是。”沈因下意识站直了。
顾明月说的越客气,他便越恭敬。
沈因不是个傻子?,顾姐给他留脸他都知道?。
“嗳,这都要除夕了,你们几?个的赌注到今天就?截止了吧?”许若兰初扫文件时,也只是抱着?跟顾明月开玩笑的心思,并无恶意。
现下,也怕气氛尴尬,笑着?转了话题。
“怎么没见蒋翠的?我还挺期待你们的结果呢。”
高?石来的时候就?拿了四?五个文件夹,听见许若兰这样说,忙从拿了最上头的一本递过来。
“这是截止到昨天中午,蒋姐已谈成的金额和企业。”
不出所料地比沈因低了一截子?。
“那看?来是咱们的沈经理略胜一筹。”许若兰不甚在意地翻看?了两眼,视线只停留在金额处一瞬。
意料之中,也算正?常。
她顺手递给顾明月,可顾明月却?连翻都没翻。
“今天的呢?”
高?石站直回话:“还没有递过来。”
他们现在谈合同麻烦着?呢,都得是沈因或者蒋翠先递来意向书,然后财务或者市场部去收钱给券,最后才是盖章和签个小合同。
明天可就?除夕了,各个公司的年礼估计备的差不多?了。
高?石自己?都觉得蒋翠那边悬的慌。
“该不会是没找着?客户,所以不好意思来见咱们吧?”高?磊对姓冯的都没什么好印象,心直口快,“马上就?到吃中饭的时候了,下午各个部门就?该聚在一起开年前小会,做年底的封存工作了。明天又是个除夕,单子?递过来都没办法再给她入账。顾姐,我看?咱们要不就?现在截止了吧。”
他们商场已经过了小年前后的峰值,临近除夕这两天,客流量已经有所下降。
衣服该买的都已经买差不多?了,年关头里的这两天估计各家各户都在忙着?和面包饺子?呢。
“再等等”
顾明月话音没落地,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有节奏地敲了三声。
“进。”
任豪推门而入:“顾姐,蒋姐来了。”
沈因心底一突,身子?不自觉就?站直了。
顾明月坐回主位,环看?四?周,倏忽绽开笑。
“请她进来。”
风雪善劳人
蒋翠来的时候, 屋里已经或坐或站了一群的人。
她没有撑伞,黑色大袄的肩头被雨雪打的很湿,垂下来的头发上也都沾满雨水, 脚下的鞋落在?办公室的地板上都会发出短暂且刺耳的声响。
“顾总。”蒋翠朝她看来,连坐都没有,直冲冲地?往前走,拉开棉服拉链,从里面拿出一叠被塑料袋包裹着?的文件。
顾明月朝她笑了下:“蒋姐辛苦, 您请坐, 沈因倒水。”
“是。”
蒋翠进来, 沈因心里其实有点不太舒服,就?像是一件事,虽然自?己已经十拿九稳,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总是有了生变的可能。
他莫名有些?惴惴, 尤其是已经在?蒋翠手里吃过一次亏了。
“您请。”沈因把热水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蒋翠却没有坐,只是静静地?站在?顾明月面前。
与?她隔个桌子, 手握成拳,无声地?等待着?一个结果。
“怎么样?”许若兰借着?递文件的空, 绕至顾明月身侧,眼睛朝上面微瞥,声音压地?很低。
顾明月不言, 只把手上的单子递过去。
许若兰看到的瞬间, 脑子停了片刻,而后便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应该还是差点。
她转头递给高石, 让他再仔细算一遍。
只是再看向蒋翠的时候,许若兰的心情还有些?复杂。
刚刚那一瞬间, 她竟还会有种蒋翠会超过沈因的错觉。
蒋翠可不比小年?轻了,没那么能舍下脸,也没这么多精力。
是她多想了。
明摆输的局,都是顾明月故弄玄虚。
许若兰嗔了眼顾明月,可顾明月却神色不变,往前转了下椅子,手指轻搭办公桌前。
她注视着?蒋翠仍在?往下微微滴水珠的头发,没什么表情,只问了一句。
“这是你的全部?订单吗?”
“不是,”蒋翠看着?高石按了两?遍计算器,又把两?叠单子递回至顾明月手边。
即使高石一个字没说,顾明月连翻看文件都没有,但她还是从许若兰朝沈因那看的一眼窥到了端倪。
还是不够。
“我还有个单子,”蒋翠说着?犹豫,也是在?赌,“只是需要些?时间才能递过来。”
高磊也不是个看不出好赖情况的,跟自?家兄弟一势:“那可不行,我们下午就?要开年?终会了。”
蒋翠灌了一上午的冷风,天不亮就?去客运站等车,转了好几趟才拿回来砖厂的单子。
“真的,很快了。”
长?时间的奔波,她甚至都有些?站不直了。
“那你现在?去拿,现在?送回来。”高磊错开眼,也不是很想为难她,“谈好的单子,我们就?不说了。但你不能明摆着?没单子,还拿噱头糊弄我们,平白比我们兄弟多个下午。那不公平。”
他们其实只是说中午截止,并没有个具体地?期限。
但现在?也差不多十一点了,那就?算中午了。
高磊很较真,说好的截止时间,那就?该截止。
谁都不能搞特殊。
这个时候,顾明月反而不会说一句有关时间的争议。
她只是看向蒋翠,手指轻点了下桌面:“是谈好的项目还是只是有意向?”
“谈好的。”
已经趟过水的棉鞋往脚底透着?钻心的凉意,蒋翠打了个寒蝉,目光依然是不躲不避。
“我现在?就?可以去拿,只是需要你们等我一下。”
她一路跑过来,就?是怕来不及中午的结算。
“只需要一小会儿。”
蒋翠面露恳求,却又带着?茫然。
站在?人?群中央,连轴转的疲惫下,大脑不知是紧张还是累到极致,竟然会开始有了空白。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拼尽一切到底是为了抓住些?什么。
只是,身体机能再提醒着?她,不能松,得握紧。
顾明月收回视线,低头翻看了高石刚刚递来的差额。
差的不大,甚至来说就?是差了些?运气。
哪怕是最后递上来的砖厂再能再多卖个五成,就?会实现反超。
只是缺了个机遇。
她沉默着?,许若兰却有些?不忍心。
“要不,让她去吧。”
虽然她刚刚也很想让沈因赢,但蒋翠手里毕竟还有谈好的单子。
只是没有拿而已。
“反正还差这么多呢,就?是拿回单子也都不一定地?着?。”她打着?圆场,宽慰着?两?边。
顾明月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沈因。
不待她开口,沈因就?朝她笑了下。
“顾姐,让蒋姐拿吧。”
他也不知道两?个人?到底是差了多少,但他只是看向了蒋翠一路走来的脚印,沾着?风雪的痕迹。
“我们今天确实没单子了。”
铱驊
他们的生意截止到昨天晚上就?已经超过他们既定的目标。所以,今天一早放心地?转入了收尾工作。
一行人?聚在?在?空调屋里,都在?暖暖和和的整理数额。
谁也没想到风雪善劳人?,就?这还能让蒋翠再递个单子。
“既然沈因都这么说了,那就?去吧。”顾明月把手里的资料递给沈因,“凡事公平公正,你跟她一起去。”
沈因点头:“是。”
而后,他又没忍住地?翻开,跟高磊一起低头看了眼数值差额。
面上不显,心里却难免咯噔。
差值卡在?那条线上,不多也不少。
谁也不知道老天会偏向谁。
沈因垂眼,而后又极其平淡地?递给蒋翠。
蒋翠也只匆匆瞥了眼,好像很赶时间。
“走吧。”
“好。”
沈因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即使心情不甚美丽,却还是微退半步,给足礼貌。
“您先请。”
高磊看不懂那些?,只是觉得这天冷。
蒋翠都已经淋成这个样子了,现在?再出去冻一阵,肯定要感冒。
江市风俗多,过年?前后都不能吃药的。
“嫂子,我跟他们一起吧。趁着?底下送货的车还没走,我麻烦司机兄弟捎我们一段。”
卸货的司机之前都是靠公路卸到仓库,后来高磊跟人?一起喝酒,喝着?喝着?,司机就?秃噜心里想法了。
说是只要他们愿意给点钱,他每趟货都能给他们直接卸到门?口。
高磊怕人?反悔,当下就?给掏了一百。
第二天起来,司机瞬间觉得自?己就?亏了,觉得不够油钱不够本?。但高磊忽悠他,一年?也送不了几次,血赚。
结果,光是这个月都跑了两?个来回了。
#血亏#
“路上小心。”
他们私下如何,顾明月从不拘着?,甚至还有些?纵容。
高磊能把司机、门?口、安保握地?越严实,日后就?越具有不可替换性。
在?她这干如此,在?别家亦然。
顾明月从不介意往外?透着?提点,甚至迫切地?希望高磊铸成商场的第一道屏障,利害都摆在?明面,从不画大饼。而是一步一步地?诱使他们明白自?身的重要性。
在?薪资为保障的前提下,极大地?调动他们的积极性,自?己学会增添责任、忠诚与?能力。
只有那样,商场的运转才是高效的。
“你倒是放心。”许若兰帮她换了个热水袋,看着?办公室的人?走尽了,才轻声开口,“什么都让高磊抓严了。”
“也没有。”顾明月坐在?办公室里都能走廊听见高磊爽朗的笑声,不甚在?意,“他手底下的人?不少都是我带出来的,跟高磊一样。”
知道是谁给发的工资,也明白谁不能招惹。
顾明月手腕都是见过的。
她有能力能扶得起高磊,就?能扶得住王磊、张磊、各种磊。
不少人?都有跃跃上位的心,高磊也没有外?表看的那么没心没肺。
世人?都有两?面性,谁也不例外?。
许若兰知她有数就?不再提:“你说都现在?这个点了,他们还能去哪签单子?县里面的厂子可都让他们找的差不多了。”
“还有一个,”顾明月看蒋翠上午的犹豫且迟疑地?反应,便能猜到七分,“沈因已经输了。”
“哪家呀?”许若兰抿抿嘴,“我看未必,要是笔小额的,还是有的差。”
“那如果是冯家餐馆呢?”顾明月把沈因一早递来的文件翻开,握笔轻点了下闻酌的名字,“沈因他们都知道抓着?的东西?,蒋翠未必不知道。”
殊死搏斗,拼到最后也只能亮刺刀了。只是剑利刀快,稍有不慎,便是伤人?伤己。
“她男人?的店?”许若兰怀疑,“蒋翠能当家吗?”
“当不当家不知道,但相处二十多年?,总归很了解的。”
蒋翠既然敢说,那就?肯定有把握的。
“都走到了现在?,她不会舍得放弃的。”
许若兰将信将疑地?坐在?了沙发上,闲着?无聊就?把一早准备好的红包都给重新包裹了下。
说好的翻倍就?给发红包,许若兰不至于失言。
虽然现在?还没到除夕,但打小年?后的七天营业额对比,就?已经比开业时翻了倍。
现在?他们商场在?整个江市上中下圈都有了名气。
顾明月手伸的很长?,但却没有落空。
每一握都抓到了实处。
只是,许若兰都把钱给点了两?遍,还是没见沈因他们的影子。
“怎么还没回来?”
一来一回一个小时怎么着?就?够了。江市本?就?不是个很大的地?方,更别说他们去的时候还坐了车。
顾明月翻着?月报表倒不是很着?急:“可能是路上耽误了,沈因跟着?呢。”
高磊或许还有些?冲动,但沈因可算是他们那一辈除高石外?最稳的一位了。
不止稳,心思?还多,脑子活,他看着?肯定出了什么事。
“也是。”
是许若兰都难得看好的人?,逐渐放下心,准备起身添杯水。
可她刚站起来,就?听见办公室传来的急促敲门?声。
“进。”
高石带着?高磊进来,身后还缀了个蒋翠。蒋翠看着?比之前更狼狈了,头发都沾了草,乱糟糟的。
眼角都还带着?青。
“怎么回事?”
高石根本?拦不住高磊,高磊一个箭步冲到前面。
“顾姐,沈哥跟冯二钟打起来了。”
“人?呢?”
“肯定还在?店里,沈哥让我先回来喊人?。”高磊本?来把蒋翠带到门?口就?准备喊人?走的,谁知道半路遇到了高石,就?被生拽到了这,“顾姐,咱们赶紧去吧。沈哥一个人?留店里了,他们那可是人?多势众啊!”
“报警了吗?”顾明月瞬间起身,
“没有。”
那个时候人?都冲动,一句话说别了就?能打起来,但真闹到报警的也少。
都没那根弦。
高磊也不大乐意报警,他只想打回去。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应答,蒋翠却又连忙开口,着?急地?抓着?顾明月的袖子。
“别报警,千万别报警。”
真要是报警了,她回去就?没办法跟几个孩子交代了。哪有当妈的把自?己孩子的亲爹给报警抓起来的。
传出去了,肯定是会被戳着?脊梁骨骂的!
“带着?人?坐你许总的车去。”顾明月不知道到底有严重,只得先以人?为重。
她看向许若兰,许若兰从兜里掏出钥匙,朝她递了个安心的眼神。
“你别跑了,我带他们去。”
“注意安全。”
顾明月不逞强,对着?高磊,只叮嘱一句:“下手小心分寸。”
“是是是。”高磊急地?都恨不得从这楼上蹦下去。
蒋翠想都不想就?要跟着?一起,却顾明月给拦了下,低头扫了眼她手上握着?的单子。
“签了吗?”
“嗯。”蒋翠点头,一个劲儿地?想解释,“之前我们都说的好好地?,冯二钟今天中午就?是喝了点酒。”
她之前就?跟冯二钟说了签了单子提的钱就?都给他,一进一出不少钱呢,还能冲着?顾明月她们卖个好。
要是让冯二钟掏那么大一笔钱,他肯定不乐意,但蒋翠把手里的钱给他又是另一回事。更别说,他还致力于跟闻酌搭上线,哄着?劝着?也就?同意了。
他们去的时候合同也签的爽快,就?是中午非留他们吃饭。沈因跟高磊赶着?回去,都没有答应。
蒋翠帮着?劝了几句,冯二钟感觉面上过不去,反手就?是一巴掌。
谁家的女人?能跟男人?唱反调?
不是个东西?,没有规矩!
别看高磊平常咋呼呼地?,但冯二钟真动起了手,他还是最先挡在?了蒋翠面前。
家务事谁也不好多说,高磊也只能皱眉劝了几句。
“可冯二钟骨子里就?是个人?来疯性子,越劝他下手就?越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来城里那会儿住大杂院,街坊邻居都瞧不起他们乡下来的。
打那时候起,冯二钟的性子便乖戾起来,总是喜欢借助打、骂,来彰显自?己于家里至高无上的地?位。初开始的时候,公婆还会劝着?。第二天,他也会赔笑道谢。
可随着?时间的转移,公婆习以为常,他也就?越发地?变本?加厉。
蒋翠蹲在?地?上,发顶已有了白发的痕迹,两?手掩面。
“我让他们带着?合同先走,他们本?来都走了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沈因却突然转头,冲着?冯二钟就?是一拳。两?人?扭打在?一起,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趁乱高磊就?把她给带了出来,然后就?遇到了高石。
顾明月没时间听她哭,把手里的单子认真看过一遍后,拍在?她手上。
“单子签好了,你现在?跟着?高石去过下面的流程。”
蒋翠怔楞一瞬,单子从手里落在?地?上。
高石径直弯下腰捡起,沉声作答。
“是。”
顾明月拎着?自?己的外?套:“既然单子签了,我不管你们想什么办法,下午这笔钱就?要入到公司账上。”
“明白。”
高石扶起蒋翠,临出门?的时候却又看了顾明月一眼。
不大放心。
“顾姐,您要出去?”
不夸张地?说,现在?顾姐的身子比他们商场里任何人?都重要。
谁见了都得提着?心呢。
“嗯,我去大厅接接他们,”顾明月裹好外?套,提包里只装了个电话,并不瞒他,“顺便看看冯老板的胆子到底有多大。”
沈因没事最好,有事冯二钟就?中头奖了。她费了这么多心力带出来的人?,冯二钟敢动试试。
蒋翠脚步瞬间顿住,看向她欲言又止:“你,你想要干吗?”
“这就?跟蒋姐没关系了,”顾明月笑着?拢了下大衣,经过她身边并不做停留,“目前看蒋姐是您赢了。但不管您要求助什么,我都劝你早做打算。”
“迟则生变。”
蒋翠看着?她走的潇洒,背影渐行渐远,最后只剩个小小的一点,消失在?楼梯口。
还有些?不切实际感。
就?像是一场白日里做了无数这次的梦,都不抵真正来时的那刻恍然。
脚想往前伸,却又会迟疑。
毕竟是那么大个事,代价越大就?越会反复琢磨,哪怕是心里已经有了明确地?指向。
高石拿着?单子:“蒋姐,我们走吗?”
“走吧。”她缓慢舒出藏在?胸口的浊气。
不管怎样,至少要先把单子上的钱给拿回来。
她多少还是能摸清些?冯二钟的想法。
沈因不愧是店里最机灵的一个,都根本?都不用许若兰开车去接,自?己一个人?就?从街那头了跑回来的。
没进商场,他就?远远地?看见了站在?门?前空地?上,撑了把黑伞的顾明月。
“过来。”
顾明月等的就?是他,一眼看见,就?把人?给喊定在?了原地?。
沈因脸上挂着?彩,尴尬地?走过来:“顾姐。”
属实有些?丢人?。
“没事吧?”
“没有。冯二钟都喝成那个鬼样子了,自?己都走不成路了。”沈因摆了下手,刻意往小了说,“再说,现在?也是饭点,他们店里的服务生都注意不到我们。打完人?我就?跑了。”
他想动手是真的,但也不至于那么傻,一点儿时机场合都不讲。
顾明月没应答,只扫了下他脸上的伤。
沈因忙挠了下:“顾姐,真没事,都皮外?伤,不影响我明天值班。”
他们商场年?初不闭门?,举手表决,实行值班制度制度。
值班给发多倍工资,不少都舍不得不愿意走,更有强行要求加班的。比如,恨不得住在?钱眼里的沈因。
要不是排班的时候,贺雪调了下,他甚至都能连值七天。
顾明月不可置否:“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是最冲动的一个。”
劝架的方式那么多,高磊都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怎么偏就?拿着?最稳的沈因冲了上去?
还选择了最愚蠢且激烈地?互殴,实在?是不像他的作风。
对着?顾明月,沈因说不出一句糊弄地?玩笑话。
只沉默着?站在?风中,看那么白的雪落在?地?上,又被人?给踩在?脚底。
何其无辜。
“对不起,顾姐。”
他虽然跑了,但冯二钟也知道他是哪个地?方的。说不定今晚就?会上门?来找事。
说来说去,他还是拖累了顾姐,也影响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事业。
这是他一路上都觉得愧疚的事。
“进去吧。”
随着?年?岁的渐长?,小孩不用刻意穿西?装就?已成长?为大人?的模样。渐渐发现与?他同行人?每天都过得是那么地?随心自?在?,开怀快乐,可背地?里却也常伴着?一地?道不清的鸡毛和说不出的过往。
刻在?岁月里那些?耿耿于怀,都是他们暂时还无法与?命运进行和解的东西?。
顾明月视线从他脸庞挪过,不再多问。
沈因也没刚刚那般轻松,走了两?步,却又回头。
“顾姐,蒋姐还会继续过下去吗?”
顾明月目光无波无澜地?扫过他,沈因后知后觉地?补了句。
“我是说,我是不是也给蒋姐惹事了?”
“对。”顾明月轻轻叹口气,意味不明,“那是她的人?生。”
沈因虽然出手帮了蒋翠,但治标不治本?,夹在?中间的蒋翠现在?才是最难做的。
很多的善意都源于一时的心软或者是位于高阁的怜悯,可对于处在?水深火热的当事人?来说无异于隔窗烤火。
没有一点儿用处。
沈因不再说话,静默着?立了瞬。而后,又朝她鞠了躬,转身自?己走进了商场。
顾明月示意贺雪给他送伤药,顺便给许若兰报了平安。
许若兰走得快,应是见到了冯二钟,不软不硬地?刺了几句。冯二钟对着?她酒都醒了大半,一路低头哈腰地?把她送出来。
他现在?缺钱,见着?许若兰就?像是闻到了他们工地?上承包饭的利润。态度不是一般地?好,笑着?都说是误会。
伸手不打笑脸人?,许若兰一肚子的火就?憋了回来。
坐在?办公室里一个劲儿地?吐槽,顾明月一边听她说一边看高石整理归案的入账单。
“顾姐,钱全部?都已经存上了。”
好不容易逮到许若兰喝水的空,高石才低声开了回口。
“挺不错的。”
顾明月夸了两?句,晚上又撑着?去大会议室给他们开了个简短的表彰会。
“大家这段时间都辛苦了,从明天开始放假,一直放到初八开业。今天晚上公司批钱让你们高哥带你们出去放松放松。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给你们高哥提前说,让他来跟你安排。”
底下的人?瞬间就?欢呼起来,假期放的比他们想的都长?。
“钱还没发都这么高兴啊?”许若兰站在?台子上,指挥高磊跟任豪抬了个箱子,“答应你们的新年?红包,咱们也赶放假提前发了吧。”
“好!”大会议室里的员工们都发出了“哇哇”地?尖叫声。
“谢谢顾姐,许总大气。”
顾明月很有心,提前交代过每份红条上都写着?名字。
不能遗漏。
钱给了,假也放了。台下大家都闹做一团,喧哗且热闹。
顾明月笑着?看了会儿,视线落在?一侧,又从箱子里摸出一个备用的。抬手写了个名字。走下台,递给了站在?一侧很是局促的蒋翠。
蒋翠下午入完账就?跟着?高石一起回来,像个隐形人?一样立在?门?口。
也没想到自?己现在?了还能接份红包。
“不用不用,你们自?己留着?。”
她都多大了,哪还好意思?再接这个。
“准备地?多,您拿着?全当讨个好彩头。”
顾明月看向她的头发,仍旧沾着?下午未掉的脏渍,笑着?伸手替她摘下。
两?人?目光相接,都停顿了下。
顾明月笑起来,率先打破沉默;“蒋姐,你想好我帮你做什么吗?”
决定不是一天下的,蒋翠拼了命地?完成单子,心里早就?已经有了想法。
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有回家。
“有。”她看向顾明月,目光强撑着?坚定,可说出的话却不甚有底气,“我想跟我闺女搬出来住。”
两?个儿子都有公婆看着?,也不愿意跟她出来。只要小女儿,连个小学都没上,却还天天鼓着?劲儿要跟她一起搬出来。
那么小的年?纪,也不知道天天哪儿来的这么多的想法。
“搬出来是什么意思??”顾明月不是要逼她,只是不得不问清楚,“你是想让我帮你找个房子?那好办,你有预算吗?”
“不、不是。”蒋翠都有些?结巴了,明明心里已经想过千万遍,可说出口的时候却还是不敢,蚊子般哼哼,像是再说个很丢人?的事,“我、我就?是想知道,我现在?离婚是不是很难啊?”
在?他们村,只要两?口子过不下去了,都是娘家觉得很丢人?的一件事。尤其是外?嫁女还要住回娘家,那简直都是件晦气到头的事。
过年?门?口放个鞭炮都不敢买大的。
“难不难地?再说,关键是你想离吗?”顾明月问地?一针见血。
蒋翠果不其然又开始沉默。顾明月停了一瞬,转身就?准备走。
“想!”
蒋翠很怕她走,脚尖甚至都还往前迈了半步。
顾明月低头,就?看见她湿漉漉的脚面。鞋子是带着?毛的棉鞋,边角都已经有些?皲裂。早起鞋入了水,暖了一天都没干。
夜风一吹,都带着?刺骨的凉意。
“我想离。”
话一说出口,蒋翠打了个哆嗦,感觉骨子里都在?冒着?冷气,身上就?起满了鸡皮疙瘩。往前走的那一步,迎接她的就?是没有光的路。
谁都不知道未来脚下是生着?刺的荆棘小路,还是蝴蝶绕花飞的平坦大道。
她指尖都震出麻意,像是做了天大的决定,目光都带着?无助,些?微地?恐惧。
顾明月却很淡定:“我知道了,明天我会让任豪把律师的电话发你。”
“好。”
“自?己回去注意些?,既然不打算继续过下去,就?别再受这个气。不要让自?己受伤,尤其是当着?孩子的面。”顾明月有条不紊地?安排她,“想办法整理下家里的资产,记着?冯二钟在?外?的住址,安抚好小朋友。最后,”
“你跟冯二钟相处那么久,应该知道他喜欢或在?乎什么吧?”
蒋翠在?顾明月连声安排下,脑子已经飞速地?转起来,心思?全都集中在?顾明月的语句中。
“知道。”
“回去整理成册,做好备份。”
顾明月伸手招呼了下沈因:“不是个什么大事,就?让我们商场这几天时间最充足的人?给你搭把手吧?”
“?”
沈因心思?活,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他自?是愿意,点点头,看向蒋翠。可蒋翠却执意看向顾明月,她现在?只信顾明月。
“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别担心,他也是律师,”顾明月看了眼沈因,微微加重语气,“有经验着?呢。”
沈因瞬间就?站直了。
“再说,你现在?背后也不是一个人?了。”顾明月安抚了她两?句,神情轻松,不以为意,“做你擅长?的,借虎皮扯大衣。”
“只要商场不倒我不跑,冯二钟就?不敢动你。但你自?己要聪明些?,聪明地?女人?永远都知道先爱自?己。”
顾明月透过会议室的窗户,已经看见了等在?外?面的闻酌,瞬间就?弯起来眉眼。
脚尖微动,彰显着?主人?的急不可耐。
要过年?了,她也可以休假了。
闻酌微摇了下手,示意她不要着?急。
“言尽于此,”顾明月朝许若兰示意,缠上围脖,最后看了眼蒋翠,“别受伤。”
——
假期是顾明月一早就?安排好的,不值班,能一直休息到过完年?。闻酌没什么休假的概念,时间表都随着?她动。
两?人?的春节假期便有了长?长?地?重合。
开车回家的夜晚,透过窗户往外?看,四周都是张灯结彩,临江的桥上都有人?提前放着?烟花。
到处都是新年?前夕的欢快劲儿。
“要过年?啦。”
这是她身边第一次有人?陪着?过年?。
“嗯。”闻酌上桥的时候刻意降了点速,耳边响起车窗都挡不住的热闹,目光瞥见的她,望向窗外?,正看地?认真。
江市万家灯火里的热闹终于是有了他的一份。
假期开始的第一天,顾明月一觉睡到了半中午。醒的时候,还被闻酌拿橘子碰了碰脸颊。
“凉。”她睁了只眼,身子往后退着?。
闻酌穿着?顾明月给买的浅色毛衣,手里正抓着?个橘子握在?掌心。
“除夕大吉。”
他学着?彭姨念叨了一早上的话,低垂着?眼瞧她。一本?正经地?样子,又逗着?顾明月笑起来。
“几点了?”
顾明月蹭了下被子,外?面的光争相恐后地?透过窗帘,照进向阳的卧室。
闻酌不答,只看向她,沉默了瞬。
顾明月跟他对视了三?秒,瞬间意识到什么。
“噔”地?一下,就?想坐起来。
完了,她好像忘了个事。
拿人手短
“慢点。”
她现在月份大了, 闻酌忙伸手揽着她。
“不着急。”
“不会已?经十二点了吧?”顾明月拽了下闻酌给她披肩上的衣服,被他身?上的凉气逼得?毛孔都像是能感到寒。
“刚过十点,”闻酌搓热掌心, 把放在被角的衣服拿出来给她,“还来得?及。”
“完了。”顾明月生无可恋地?看闻酌帮她穿袜子,“丁祎肯定会生气的。”
她现在肚子圆圆,穿袜和?鞋都有些费劲儿。
“不会,”闻酌拿了件大外套裹着她, 俨然是把装扮她当成了个大任务来做, 满眼认真, “我刚跟容恪远打过电话了,车出了点问题,他们?也?是刚接完亲。”
丁祎领证的日子是两家父母坐一起敲定的,办酒席的日子却有了争议。丁祎妈妈想?年后办, 反正证都领了,也?算结婚了。但丁祎婆婆却想?着趁着年头家里人齐,趁热打铁给办了才最好。
两家父母都有点谈不拢了, 日子一推再推,差点都没订成酒店。最后, 还是丁祎跟容恪远自己商量着拍着板定下来,梗着脖子选了除夕。
满足两个妈妈对热闹的最高要求。
“原本我是打算在正月里办的,订金都付了, 但我妈跟我婆婆都说正月里不兴办婚礼, 硬逼着该到了腊月。”
酒店老板跟丁伟认识,算是帮着换了个时间?。
“还好我们?是上午办, 不耽误人家晚上生意。”丁祎家里有人从京市回来,她特意嘱咐捎了两身?小婴儿穿的衣服。
京市外贸大楼买回来的, 粉粉嫩嫩的颜色。
“纯棉的,春末穿也?不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所有人都开始笃定她肚里的是个小公主。尤其是闻酌,都已?经开始往婴儿床上放玩具了,一水的娃娃和?粉嫩颜色。
常常让顾明?月看了都觉得?有些揪心。
“顾姐,”丁祎揽着她胳膊,“我结婚的那天你早点来呗。什么都不用干,就坐底下看着我就行。”
“干看着啊?”顾明?月还是第一次听人提这样要求,“我还以为你想?让我帮你做现场安排呢。”
之前在外的时候,顾明?月做得?最好的就是统筹安排。尤其是各种宴会和?会议,从迎宾到入座,从灯光到插花,就连空气里的湿度都是最妥当的。
“不用。”丁祎冲她傻乐,“你坐着就好。有你在,我就会特别安心。
即使顾明?月什么都不做,就往那一坐,就像定海神针一样,能解决任何的突发?状况。
有那样一个厉害人物镇着,丁祎心里不可能不高兴。
拿人手短,顾明?月笑着答应了。
谁也?没想?到今天一早差点睡过去,她昨晚明?明?老实着呢。
闻酌在她眼前,都不为所动?。
“姨,我不吃了,等着走呢。”顾明?月洗漱完就开始着急出门。
闻酌伸手帮她拢了下棉服,也?没生劝,揽着她,拿了个皮包。
里面早就没了文件和?资料,塞地?全是顾明?月外出需要的东西。
“慢点。”彭姨系着围裙看着他们?出门,再三?叮嘱闻酌,“你别惯着她,多看着些。”
闻酌只应了后半句:“您放心。”
丁祎的婚礼在江市大酒店举办,一层楼的宴会厅请的都是来宾。
他们?到的时候,接亲的车还没回来。
许若兰抱着朵朵正在看装饰的假花:“漂亮姨姨来了,是不是?”
“姨姨。”
一岁多的小宝贝,穿着身?喜庆的红白相间?成套棉服,肉嘟嘟的小脸上嵌着两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像是橱窗里待售的精美娃娃。
喊人出口的话都带着奶音,又慢又嗲。
语音些许含糊,却更显得?娇俏可爱。
是闻酌瞥过一眼,都会不经意再转回视线。
“你这也?快了吧?”许若兰见顾明?月无奈地?点了下头,单手抱着朵朵,笑着逗她,“等过了年就会有个小妹妹跟你一起玩了。”
朵朵正是听不懂话的年纪,只是好奇地?歪了下头,目光落在顾明?月身?上,也?不知道听成了什么,一个“不”字喊得?清晰明?了。
“不想?跟小妹妹一起玩呀,那可不成。”许若兰点了点她的小鼻子,“以后你就是个姐姐了,姐妹两个且得?互帮互助着呢。”
朵朵扭着身?子,还是“不”了声。
许若兰没当回事:“也?不知道又是跟谁学的话了,成天就往外蹦着单字。”
“小孩都这样。”顾明?月碰了碰朵朵的小脸蛋,瞅了眼闻酌,不知道想?起什么般,笑着开口,“再说,我看朵朵也?不是不想?跟我肚里的小家伙玩,是不是还以为姨姨肚里的是个小弟弟。”
朵朵喜欢把自己小脸蛋放在别人手掌间?,享受地?蹭了蹭,根本没听懂顾明?月再说什么。
许若兰却稀罕起来,目光顿时上下打量起顾明?月:“不会吧?”
都说小孩子眼明?亮,能看别人看不到的。
该不会顾明?月肚里怀地?真的是个小男孩吧,可看闻酌口风一直都不像啊?
顾明?月用食指轻搓了下朵朵脸庞:“谁知道呢?”
小家伙,当娘的已?经尽全力?提醒你亲爹了。
#仁至义尽#
甚至差不多都算得?上是明?示了。
闻酌眉头微皱,目光转了圈又落回自家媳妇身?上,并没有言语。
“新娘子来咯!”
也?不知道是哪个等在门口的小孩喊了声,叠声往里传,屋里的人几乎是起身?了一半。
江市的习俗,新娘子下车都会有放串鞭炮,俗称下车炮。
许胜怕乍响地?鞭炮声吓着朵朵,逆着人群走来,护着她们?娘两又往后退了退,远离人群。
顾明?月没跟着许若兰一家三?口逆着人挤,而是跟闻酌站在离门口不远的位置上,透过前面人的肩膀缝隙,看打头的轿车开过,前后车逐渐拉开车距,留够婚车侧停门口的距离。
婚车缓缓降速,停在门口。
结婚并不是个轻松的事,尤其是像丁祎家注重风水的。新娘子下个车,都要体?验看好时间?。
闻酌瞥了眼腕上的手表,伸手从包里给她递了瓶牛奶,瓶子外裹着周倩妈用毛线打好的杯套。
入手还带着热温。
“喝点。”闻酌给她拿吸管扎开,省的一会儿下车炮炸响时,她耳朵受不住。
顾明?月着急赶路,一个早上没吃东西,肚里现在都还是空空地?。
一口热牛奶进肚,胃里都熨帖几分。
“好喝吗?”
顾明?月点点头,给予他最积极地?回应,弯弯眉眼看向他,一贯会说好听的:“谢谢老公,比我热的好太多了。我老是热完就烫嘴,放了会儿就又凉的不能喝。还是老公厉害,温度都把握地?刚刚好,超级好喝!”
闻酌侧站着为她挡住来去人流,低头看向她:“多喝点,少信封.建迷信。”
“?”
顾明?月微仰头看他,闻酌就配合地?低垂眼。
两人视线相交,怕她不明?白,甚至他还目光平静地?扫过她小腹。
“”
顾明?月从来没遇到过这样棘手的对手。
她觉得?手上的牛奶瞬间?就烫手起来,抿抿唇,有意想?挣扎着为小家伙说些什么。
还未开口,耳边就炸起了噼里啪啦地?鞭炮声。
人群再次涌动?起来,闻酌把她困在自己怀里,单手搂着她,另只手轻推了下瓶底。
示意她再吞咽喝点。
鞭炮声过响,顾明?月只得?微郁地?咽了几口牛奶。
闻酌手指向上,无意缠绕她碎发?,小心移开却又碰上她脖颈间?微凉的珠串。
大手拨后面的暗扣,顾明?月不高兴地?嗔他一眼。
这人,谈小反派的时候就装迷;做其他事倒不含糊。
“再买个。”他做了个口型,笑着收回手。
顾明?月眼睛瞬间?就亮了,立刻伸手笑眯眯地?挽着他胳膊。
“老公,封.建迷信确实信不得?。”
隔着鞭炮声,闻酌大概能看出她的意思?,忍不住扬了扬眉。
他最喜欢的就是顾明?月在他身?边耍小性子时的样子,本文由暗号峮整理以乌二儿漆雾儿爸依没有故作的大方?礼貌,客气妥帖的笑,流露出来的都是最内在的真实。
那样的月亮他能稀罕一辈子。
“新娘子下车啦!”
顾明?月的谄媚劲儿也?最多三?秒,很快被挤在前面人的喊声再次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透过人缝往前看,隐约能看见容恪远牵着丁祎手下车。
偶然炸起个小的余炮,伴随着一连串贺喜祝福地?吉祥话。
老早守在饭店门口的小孩欢笑着跑上前,吵着要看新娘子。旁边几个伴郎伴娘忙给了喜钱,哄得?他们?欢声笑语地?给让开了道。
下车的鞭炮放完,新人朝四方?拱手,笑着走到酒店门口。
二三?十年后的婚礼跟现在还真不大一样,都有专门的婚礼公司承包,向顾客呈现着各种设计方?案。但像现在的这种掺杂习俗很足的婚礼,顾明?月也?算是第一次见。
立在一旁,看地?津津有味。
两家人的请客最后还是商量一起办的,丁祎的娘家人就跟着婚车一起来的,都缀在了后面。
所以,当她被容恪远牵着进了大厅,迎着众人的祝福声,被人恭喜到脸红,目光却还四处寻着些什么。
顾明?月微微朝她挥了挥手,丁祎便?笑起来,仍显稚气的眉眼透着娇憨。
“嫂子。”她声音清脆,毫不顾忌。
容恪远也?看过来,声音更是洪亮:“闻哥,嫂子。”
顾明?月笑:“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丁祎脸红扑扑地?,一片娇羞,倒是容恪远朗声笑了下。
“谢谢嫂子。”
娶了喜欢的女孩回家,是真的很开心。那样的快活能记得?一辈子。
周边人很多都不是两边亲戚,对顾明?月他们?仍旧有些脸生。
只是看两个新人都停下打招呼,方?才回过味来,看向他们?的眼里也?多了几分打量。
暗自猜度着他们?到底是跟丁家扯上关系还是容家?
顾明?月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认真地?观看完新人仪式后就跟闻酌一起坐到了女方?桌。许若兰就挨着他们?坐,动?手给朵朵剥了糖,手握着塑料袋套着的底部,任由?朵朵舔着上面。
婚宴就这点不好,仪式不结束地?彻底就始终无法上菜。
别说朵朵饿,许若兰都有点撑不住了,看了眼台上。两个新人的礼是成了,但还正举行见对方?父母长辈的礼。
“十二点多了。”
听说丁祎家光各种哥都有好几个呢,这得?有几个叔伯吧?
顾明?月手里剥了个鸡蛋,慷慨地?把饼干递了她一包,低声安慰:“结婚嘛,一生就一次。”
“我看着都累。”许若兰家庭人口少,许胜又是从小来他们?家的,情况特殊。
他们?那时候一场婚礼办下来,除了她爹,基本也?就没长辈了。过完新人仪式就开始上菜;出去敬了圈酒,剩下的就是他们?自己的主场。
就那回到家里还是累的不行,更别说丁祎现在这样了,穿这么高的鞋跟,一站站到现在,回去脚肯定不舒服。
顾明?月笑着看了眼台上,丁祎脸上挂着大大的笑,挽着容恪远的胳膊,一脸甜蜜。
“还成。”
世?间?难有万全,但总有人甘之如饴。
丁伟全程盯着全场,看着底下宾客的状态,抬了下手表,示意司仪加快速度。在没耽误两家父母定的良辰下,圆满地?结束了整个仪式。
赶在一点前,成功地?开了饭。
他们?那一桌坐的基本都是女方?亲戚,顾明?月也?没几个认识的。
没什么寒暄,饭也?吃的自在。
尤其是她现在孕后期,身?边离不了人,就连婚礼敬酒容恪远都不多劝闻酌。相反,还得?笑骂两句起哄的伴郎。
“闻哥,嫂子,你们?吃好。”说是来敬酒,也?不劝人喝,自己抬着就被就先喝干净了。
闻酌随了他一杯,拍了下他肩膀。就像中学他受欺负时被人推坐地?上,路过的闻酌收拾完那群人,也?是如这样般拍着他肩头。
转眼十余年,衣香鬓影,而时间?却这瞬重合。很庆幸,都还能肩靠肩站立,彼此都在同一侧。
“好好过。”
容恪远笑:“哎!”
顾明?月早起垫吧了不少东西,饭吃一半就减缓了进食的速度。她现在也?不能吃太多,通常都是八分饱。
少吃多餐。
“不吃了?”闻酌时刻注意着她的动?静。
顾明?月点了下头,鼻尖微微动?了下,呛人的烟味从隔壁桌传来。不远处的几桌,男人们?都正指间?夹烟,另只手握成拳,正兴致高昂地?劝酒划拳。
顾明?月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闻酌顺着她视线看去,干脆放下了筷子。
“走吧。”
“现在吗?”顾明?月不至于这么没礼貌。
宴都没散,客人先走,哪有这个道理?
“别了吧。”
“不是。”闻酌抄起桌上的杯子,牵着她起身?。
“嗯?”
那是要去哪儿?
新年
“去敬杯酒。”
自从搬出家属院后?, 这些年闻酌基本没再跟容恪远父母打过照面,包括之前那些对他还不错的叔伯。
日子过得随意放.荡。
但现在不一样了,闻酌已经不排斥带顾明月见之前的长辈熟人。
那也是他曾经的人生。
他们走到?主桌时, 丁伟刚刚落座,老?远见?着他们就又朝旁边的丁母耳语了番。
而后?,他跟柳娟一起站起来。
丁母笑?着放下筷子,没少听丁祎说顾明月,见?着就欢喜。
“这是?明月吧, 长得可真俊。”
“阿姨好。”顾明月笑?着打?招呼。
“你好你好, 早就听一一和小伟提起你, 真是?个好孩子。”丁母对顾明月观感简直不要太好,亲热地握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地夸,“这段时间一一是?没少给你添麻烦吧?谢谢你愿意带一一, 阿姨呀真的感谢你。”
丁祎之前不少朋友都是?打?着赚便宜来的,偏着丁祎傻乎乎的也?不计较。因这事丁母没少跟丁祎生气。所以,丁祎刚开始在家提顾明月的时候, 她还不相信,只觉得又有个人来骗她家傻闺女了。
只不过是?这个骗法更高?超, 人家骗钱她骗房。
要不是?丁伟和丁父拦着,她早就去上门找事了。怎么可能还会有由?着丁祎胡闹,那么多?间的门面说给就给。
家里就是?开银行的也?顶不住这么造!
但丁父比较客观, 相信家里长子, 也?欣赏顾明月处理饭馆老?赖时的雷厉风行。算是?给丁祎撑腰拍了板,丁母这才作罢。
可也?就是?这半年, 丁祎渐渐地不往家里拿钱了,也?不成天在街上乱跑。甭管真的假的, 有了个自己的事干,过年的时候甚至还给她带回来了一捆钱。
丁母都震惊了。
这才慢慢回过来味来,看?向顾明月的目光越发柔和。
“年前家里虽然都忙着一一的事,但阿姨心里也?挂念着你。知道你们小两口过年,你有身子也?不方便,阿姨给你们备了点年货,下午忙完让丁伟给你们送家去。”
“阿姨,不用了。我们家里备的什么东西都有。”顾明月笑?着推了两句,“再说了,这婚宴结束了,丁哥可还有得忙呢。阿姨,您客气了,真不用。”
“用的呀!”丁母跟丁祎一脉相承的性子,要对谁好那都是?实心眼的,“其?实本来,我今天是?想请你们来家里过年的。但一一他们这刚结了婚,我们晚上还得回老?家一趟。我就是?怕你挺着大肚子坐车不方便。等过了年,你跟小闻一定要来家里吃饭。要是?来回不方便了,阿姨去看?你也?可以。你跟一一差不多?大,我也?是?把你当孩子看?的,你才是?不要跟阿姨客气,太生分了。”
穿了身中山装的丁父也?朝她笑?:“你阿姨不作假,真给你们备的有。不值什么钱,都是?你阿姨自己搁家翻腾的。你们年轻人别嫌弃就成。”
话都说到?这份上,顾明月也?就不推了,笑?着道过谢。
又在心里加了个过年要走的亲戚。
“妈,你快别拉明月站着了,怀着孕呢。”丁伟也?不用服务员,自己拉了个凳子过来,示意顾明月先坐着。
他也?以为顾明月两口子是?来找他的。
“是?不是?弟妹不舒服?”
他人精儿一个,都以为他们是?准备走了,台阶都给找好了,声音也?就没压着,真心实意地开口。
“估计这得闹到?半下午,都是?自家人,你们吃好就先走,咱不拘这个。”
丁母连声附和:“是?是?是?,咱们不讲究那些虚的。”
“不是?,”闻酌手搭在椅子上,没让顾明月先坐,而是?向丁父丁母敬过酒后?,又朝容父容母看?去。
“过来向长辈敬杯酒。”
容母早就看?见?了他们,想起身却发现丁母比她认得都快。她讪讪坐下,还以为闻酌不是?来见?他们的,又不作声地握起了筷子。
“小闻,”容母这下也?不用容父拉她,自己就站起来,看?向顾明月微含打?量,却也?是?满脸地高?兴,“明月是?吗?我是?你容姨。”
两家父母座位挨地很近,只隔了个中间的新人两个座位。
闻酌敬酒,丁父丁母都很给面子地喝了,丁伟不用他敬,自己随了个。
而后?,闻酌又牵着顾明月朝另侧走去。
容母很高?兴,张罗着服务员把椅子挪这边:“明月,快坐着。小闻,我可有好几年没见?过你了。”
闻酌之前忙,日子过得也?浑,年礼有时候都是?托人送的。
容母是?有几年没见?过了,每次想起来都还有点感叹。闻酌不比容恪远大几岁,原先还都那么好的一孩子。
也?算是?她看?着长起来的,只怕是?要走了弯路。每次想起来都还有点伤感。
可没想到?这年一过,再听人提起来倒是?不一样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你都要当爹了。”容母下意识就像提闻父,话到?嘴边却又止住,再度笑?起来,“可真好,媳妇娶的也?好,我们看?着都高?兴。”
闻酌带顾明月跟容父容母打?过招呼后?,又朝着旁边的容老?爷子敬了杯酒。
容老?爷子年纪已经很大了,却还认得他,浑浊的眼里都露出笑?,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老?闻,放心了啊。”
宴席吃一半,不少人都会少许走动,或结交或敬酒。
只是?谁都有眼色,不太敢朝主位下手,却没想到?闻酌他们能在主位上转了圈。
不少人都联想着新人进酒店前的反应,又开始交头接耳地换着信息,满是?打?量地看?向他们。
闻酌并没有其?他心思,不然早再干生意之前就用了。他过来也?就是?带顾明月认个人,算是?变相地告诉他爷他奶,他现在过得还不错。
没有让他们在老?朋友面前丢人。
日子过得也?跟之前不一样了。
都好着呢。
他抿尽杯中酒,并不喧宾夺主,敬完就有分寸地离开。只是?,恰到?好处地遇到?结束敬酒的容恪远。
又被拉着说了两句话。
容恪远酒席带桌带得多?,敬酒敬完一轮,就已经有客人吃完饭。敬了那么多?桌就,他喝的并不少,站起来都略有费劲儿,过来是?喊帮手的。
丁伟扒了两口饭,又起来帮他送客。
丁祎也?跟着过来,倒不是?很醉,就是?站的腿疼,也?饿的前胸贴后?背,眼巴巴地看?着容恪远。
“这怎么就有吃完的了呢?”
她就换了套衣服,都还没坐下呢。
“没事,让你哥给你帮衬着,”柳娟拉着她,又笑?挽着顾明月, “你们几个男的都辛苦些,让我们几个妯娌都休息休息,吃点东西。你们在外都是?有本事的男的,可不能让我们屈着嘴。”
她一说,主桌上的长辈们就都笑?起来,忙招呼着她们坐下。
闻酌见?顾明月愿意坐下,才抬步往前走。
“走吧。”
丁伟扯着容恪远跟上,顾明月就坐在柳娟旁边。柳娟亲自给她重新换了套餐具,席间两方亲戚对她也?都多?有照顾。
顾明月手里剥着虾,听桌上的老?人讲新人小时候的事,间或也?会掺着几句闻酌。
爱玩爱闹也?调皮,率性肆意,说笑?都随意,并不端着。
那是?跟现在完全不同的样子。
不成熟,但应该会很可爱。顾明月有点想象不出来。
婚礼的大头都是?在各种仪式上,有的是?自家亲戚,赶着过年准备,吃完就要走。有的却还想借机结交些人脉,一直等到?了主桌都散了,还没摸到?机会,才会愿意悻悻离去。
闻酌陪着一起,光是?送客就站了将近两个小时。
丁伟安排妥当,提前找人帮他们开着车。
闻酌跟顾明月坐在后?座,往家赶的时候,都快四五点了。
那年的除夕,江市难得有个冬日暖阳,气温都有所回升。
半下午的落日打?过车窗,穿过闻酌胳膊,照在他系着安全带的黑色外套上。
他火气大,只要是?有暖风的地方,基本都不穿外套。
嫌窝着身子不方便。
但现在却也?不敢随便脱了。
顾明月在他身边,不敢冒一丝生病的风险。
顾明月看?向他,闻酌就笑?着碰了碰她手,脸上挂着自在的笑?。
“困了?”顾明月有午睡的习惯。
“有点。”
顾明月往他那边靠,闻酌就解了安全带,不再顾及司机,手轻摸她的头发,低声开口。
“快了。”
声音轻轻,伴着暖阳,就像是?是?再哄她。
顾明月轻嗅鼻子,打?了个哈欠:“闻酌,你好像有点变了。”
变得更有人情味了。
闻酌不大喜欢在外面说这些,只是?轻揽着她:“休息会儿。”
他们到?家的时候,天都擦黑了。
顾明月换了鞋,解开固定的发型,换了身衣服,躺在床上瞬间就睡了过去。
身子越来越沉,越经不起折腾。
一觉睡到?七点多?,醒的时候,彭姨已经在客厅忙活了。
年头里的最后?一天,什么都给准备好了。
“快换衣服,包饺子喽。”
“暧。”
顾明月看?客厅圆桌上摆着的和好的面团,饺子馅都是?用盆装满了两个。
彭姨说是?让她动手,但其?实自己就已经包了不少,挨个摆满了案板,一个一个地圆润可爱,像是?个金元宝。
“我盘的饺子馅有肉的和素的,咱们今天看?你想吃哪个?”
“我都行。”顾明月不挑。
江市过年习俗多?,过年的几天都不能乱说话。
“那一会儿就一样下一点。”彭姨也?不多?问。
只是?跟哄小孩儿似的,给她捏了个面团,让她坐在一旁玩儿揉。嘴上说着让顾明月动手帮忙,但顾明月真洗好手后?,她却也?舍不得。
挺着那么大个肚子呢,就该清闲些。
“拿着玩吧。”
彭姨往她面团上撒了点面粉,突然就想起来从前。她闺女小的时候也?这样,见?着了过年,家里人都忙活着包饺子,她也?就吵着要帮忙。
那么小个人,谁能放下心?
只怕她捣乱,都会给她从和好的面上揪下一个小面团,糊弄着她玩。
“但可别弄脏了,一会儿还得擀成饺子皮。”
面是?好东西,尤其?是?对过惯了苦日子的彭姨来说,不敢有地糟践,怕灶台爷知道了会惩罚。
顾明月手里被强塞了一个面团,神情还有点儿稀罕。事实上别说包饺子,就是?和面、擀皮儿、烧火、下饺子、刷锅洗碗,她什么都会。
山村里长大的女孩儿,尤其?还是?排行高?的,哪有不会干活的?小的时候过年都是?她们几个女孩儿跟着亲妈干活,家里爸爸带着哥哥弟弟坐一旁看?着,时不时的还要使唤她们来倒个水。
从上房打?扫到?凉水刷锅,什么都会,什么都得干完。但像现在般,只干坐着玩面,顾明月却是?第一次体验。
捏了捏面团,她冲彭姨笑?地开心。
“好嘞。”
彭姨看?向她也?笑?起来。有一瞬间,她甚至都有些恍然,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女儿。
要是?能平安长大,也?会像顾明月这般嫁人生子,有自己的生活。逢年过节的时候还能围绕在她身边,愿意听自己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
不觉厌烦。
“真好啊。”她用手背揉了一下眼,低着头继续伸了伸饺子皮,拿着筷子夹馅,认真包起饺子来。
顾明月错开眼,看?向闻酌。两人视线交汇。
闻酌把手边的果盘往她那边推了推:“先垫垫。”
他干活麻利,被彭姨套了个围裙,手里拿着擀面杖,动作利落,一看?是?个擀饺子皮儿的好手。
每张饺子皮拿出来都是?圆的板正,大小均一, 很得彭姨喜欢。
“你下午睡了会儿吗?”顾明月把手里的面馆捏成了个小猪脸,随手搁在案板上。
白?酒不显量,闻酌中午也?没少喝。
虽然不上头,顾明月还是?想让他睡了会儿。只是?她记得自己都睡着了,闻酌却还没上床呢。
但现在怎么现在看?着他整个人都清醒了。
“眯了会儿。”闻酌知道彭姨晚上要来,回家后?又把厨房收拾了一下,该拿的东西都给提前拿了出来。
自家媳妇换下的衣服,他趁手也?给洗了。
不留过年。
顾明月心里估算了下时间,只怕都没来得及沾床。
看?出来了,闻酌酒量是?真的很好,酒精在他身上散的很快。
她不一定能喝的过他。
顾明月仔细瞧他一眼,见?他反应没有什么迟钝,慢慢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喝点蜂蜜水,晚上就别喝了。”这是?顾明月第一次开口管他喝酒。
闻酌低声笑?了下,学着彭姨的样子又给她重新揪了一个面疙瘩。
“好。”
#心情愉悦#
闻酌和彭姨都不是?磨洋工的人,干活很快,麻利地就把和好地面给包了个干净。
而后?,彭姨没让他们沾手,自己一锅板一锅板地往厨房里端。
“明月今天想吃什么?菜都是?提前备好的,今晚想吃什么都能做。”彭姨问着顾明月的意见?。
顾明月中午吃得饱,还不太饿,只央着她做了道素菜。彭姨又简单炒了两个肉菜,还拿丁伟送来的新鲜蔬菜烩了条鱼,蒸了锅饺子。
忙活了小半个晚上,由?闻酌给她打?着下手,也?算是?折腾出了四菜一汤。
“除夕不能剩饭,咱们今天就不做这么多?。”
年夜饭搁家里吃,吃的也?都是?习惯了地家常饭。
彭姨平常因为顾明月怀孕,日常做饭的食材直逼菜市场的最高?水准。但现在顾明月已经是?孕后?期,医生不主张她多?吃,所以家里配合着她,一切从简。
吃完饭,彭姨就困了,留在他们家的侧屋折叠小床上,将就了一晚。
闻酌收拾完上床跟顾明月依偎在一处,看?了会儿春晚。
这个时候还不禁放烟花,伴随着电视上的欢笑?声,外面时不时都会响起几丛烟花升炸空中的声响,
那年的小品演了什么,闻酌已经记不大清了,只是?记得怀里的温度依旧灼热踏实。
那并不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看?春晚,但却是?他第一次搁家里看?。没结婚的时候,他基本都住在店里。
他们店里人杂,有几个小孩儿家不在江市。闻酌干脆也?就没回家,带着他们在外闹半宿,再回店里躺半晚。
基本一夜过去,年也?就过了。
没什么亲戚走,大年初一就正常上班,年复一年地就过去,直到?遇见?了顾明月的今年。
顾明月真掰着手指跟他说假期安排:“初一咱们两带着彭姨出去玩,初二我得回一趟娘家。”
她现在生意正是?在上升期,暂时不想传出一点儿负面的新闻。
该走的礼都会走完。
“初三的话你有什么安排吗?”顾明月微微坐直,看?向闻酌,面带询问,“要是?没有的话,我们就初三的话去若兰家玩或者去丁祎家拜访一下。还有容恪远家,我们也?要去一次。”
婚宴结束后?,容母还硬塞给了她个镯子,说是?出来匆忙,给她补的结婚礼物。
实属意外之惊。
不管之前两家怎么样,但是?目前能看?出来容母是?很想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
世?人都善于衡量利弊,顾明月从不否认自己狭窄。
她不认为容母这样做是?出于父辈因素,或者说不仅仅是?因为闻父闻爷。可能更多?地也?是?因为她和闻酌已经真正地立了起来,有了自己的事业和人脉关系,包括来自丁家的青睐。
能真正的为他们带来些利益,而不是?想向他们去索取些什么。或许这才是?他们愿意再次修复关系的前提,并且已经落实到?实际中,朝着他们抛出了橄榄枝。
除却浅薄的血缘和交情,无论是?亲戚还是?朋友,能继续亲密相处的前提都是?互惠互利。我愿意为你付出的同时我也?明白?着,你也?将会朝着我反馈些什么。
只有仍抱有期待,才会不断地深交。
顾明月很冷血,所以猜的很自私。但事实上,她并不反感。商场未来的安排,她可能还真需要来自丁家或者容家的助力。
成年人的世?界里很现实,情感中总是?掺杂着利益。
但不同的是?,她也?是?乐意见?闻酌有所改变。
不再厌烦着过去。
没有人会永远是?一片孤岛,时间总是?在不断的移动,而他们终将与曾经的自己相联。
“初三空下来,”电视上开始放广告,闻酌侧过头看?她,手指无意识捏了捏她指尖,“我想带你和闺女去见?见?爷奶。”
年关头里,闻酌已经去上过一次香了。但那时候连着几天降温,顾明月又忙,他实在舍不得再让她一来一回的折腾。
“好。”顾明月调整着安排,“那咱们就初三看?爷爷,初四我再跟丁祎联系去他们两家看?看?,一道走完。初五就去若兰家玩或者休息。”
许若兰为丁祎的婚礼特?意留了一天,吃完席面就赶着回了省城。
不确定初五回不回来。
顾明月跟闻酌过了遍时间,坐起来,还有些惊奇:“没想到?咱们两个的亲戚还能走到?初五。”
这是?跟上辈子完全不同的体验。
也?是?闻酌很久都没有过的经历。
是?顾明月给了他一个家。
或许到?了现在,他才明白?了些他阿爷为什么在他奶走后?就感觉没了奔头,因为他的生活整个都塌了。
如果说他是?一座高?大雄伟的房子,那顾明月就是?他的屋脊。没了屋脊,房子是?会塌为废墟的,只在瞬间。
大年初一的街头很热闹,尤其?是?靠近江市公园的道路。这个时候的江市还没有集吃喝玩逛为一体的大型商场,过年出来玩的地方也?基本就是?市中心的公园。
街头巷尾都是?有卖东西的小贩,挤拥不动的人群,马路牙子两侧都像是?有个集般,卖什么的都有。光是?卖糖葫芦的小贩儿,都三四个。
彭姨年纪大了,不爱吃这些,倒是?顾明月看?着有点走不动。
闻酌都不用她开口,瞥她一眼都知道她意思,低头给她拽了下帽子,自己排到?队尾,给她买了串。
拿回来的时候,都还是?新鲜着,香脆好吃。
红彤彤的一个串,上面镶着六个山楂,咬一口都是?甜腻的糖皮。
老?听人说孕妇吃山楂不好,但经过梨汤事情后?,彭姨也?不敢多?劝。
只是?多?跟她说话,笑?着转移她注意力:“明年这时候,估计家里的小宝都能跟你抢了。”
“那我肯定不给他。”顾明月咬了口,裹着糖浆的山楂咬下来,绽在舌尖。糖皮脱离开,酸的让人一激灵。
顾明月现在喜欢吃酸的,看?了眼闻酌,提前给他打?预防针。
彭姨权当她玩笑?:“哪有这样当妈的,又小孩心思了。等你真的当了妈就知道了,孩子一生出来,你光是?看?着就会满心欢喜,什么都想给他。”
“我不会。”顾明月没有跟彭姨唱反调的意思,甚至语气都没有很强烈。
她面上带着笑?,声音不疾不徐,就像是?再说他们晚上吃什么般随意。
“我肯定会先紧着自己。”
不是?刻意找事的辩驳,只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通知。
她会学着去爱孩子,可不该是?被束缚着种种枷锁。
是?妈妈,更会是?她自己。
“你这孩子,”彭姨怕顾明月生气,并不跟她较真,只是?瞥了眼闻酌,转移火力,“老?是?说地那样孩子话,小闻听了又该怎么想。”
正接电话的闻酌:“?”
还有这好事?
顾明月终于逮到机会, 目光悠悠看向闻酌。
“先这样,按着原来的?价给?。”闻酌笑了下,对着电话那?头的张泽简单交代了两句, 便挂了电话。
“冷不冷?”他伸手碰了下顾明月脸蛋,出来的?时候不愿意戴围脖,小?脸都冻得有点红。
“还成。”顾明月漂亮的?眼睛微转,一看就想做坏,“彭姨刚刚说的?话, 你听见没?”
父母与孩子之间的?相处, 更?多的?考验父母之间的?配合。顾明月一贯“先小?人后君子”。随着小?反派降临的?日子越来越近, 该说的?话她必须要?事先跟闻酌说清楚,该有的?底线也一定要?提前亮出来。
该做的?事她肯定会做,但那?是只会是出于爱,而?不是因?为别人强加于她身上的?枷锁。
母爱不是生来伟大, 也不该被人强迫拉伸出伟大。没有人能要?求一个母亲到?底要?为孩子奉献什么份上。
彭姨不行,小?反派不行,闻酌就不可以
“听见了。”闻酌反应很平静, 只是拿起了手里的?围巾小?心地给?她圈在脸上。
彭姨看了他们小?两口一眼,想说些?什么, 却?被对面的?钱大姐给?喊着了。钱大姐跟着孩子,也是一家几口出来玩。
“老姐姐。”钱大姐一喊,彭姨就瞅见了他们, 扬起笑, 朝着她招手。
钱大姐牵着孙子不好走,彭姨就迈着脚走近跟她打招呼。
顾明月跟在后面, 闻酌微挡了下,伸手往下压了压她围脖, 露出她干净小?巧的?下巴。
“别动。”粗糙的?指腹擦过?她唇角,抹去糖碎渣。
“还有吗?”顾明月很注重?形象,拿着小?镜子就要?照起来。
大意了。
应该是因?为闻酌给?她套地围脖太?靠上,有点影响她吃东西?。
“没了,”闻酌一手接过?她递来的?糖葫芦,另只手指间轻搓,低头看她,白亮亮的?小?下巴都晃到?他心尖上去了,“很干净。”
顾明月不放心地拿手帕,认真地擦了擦下巴。确定擦干净后,也没了再吃糖葫芦的?心思。
麻烦。
闻酌低笑了声,又把围巾给?她往上遮了遮,手上临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却?还要?抽出一只手牵她。
“什么时候都只会先紧着你。”他语气平常,甚至都没有看她,并不把这当一件很重?大的?事。
事实本就该如此,是他先娶回来的?媳妇后有的?孩子。
什么时候明月都该在第一位,无论孩子是不是个小?明月。
这是一个没有什么争议的?话题。
闻酌知道?,顾明月也明白他意思。
她只是微微顿步,目光停留在闻酌身上。闻酌正帮她收尾那?串令人酸到?咂舌地糖葫芦。
也不知道?老板咋做出来的?这一串,个个都很酸。她现在是很能吃酸的?,尝了都觉得有点泛口水,更?别说不太?爱重?口的?闻酌。
她看着闻酌皱眉,三两口吃完。
“甜吗?”
闻酌看她一眼:“不大明显。”
一本正经地样子,像是说了个冷笑话。
顾明月瞬间笑起来。
闻酌怕她灌风,又把帽子给?她往下压了压,盖过?小?巧的?耳朵。
低头看她,有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会有一个人能那?么地爱笑?还笑地那?么好看。
谁能不稀罕?反正他是稀罕地恨不得藏起来才好。
大年初一,他们在外转了一天。
时间过?地很快,一个上午都在公园,没玩什么刺激项目,只吃吃喝喝。半下午的?时候,他们还去对面的?小?摄影馆加钱拍了两组全家福,圆了彭姨上次全家福的?梦。
彭姨虽然年纪大,但拍照并不多。在九十年代的?江市,拍照还算是一件稍许昂贵的?事。
彭姨上次拍照还是她闺女在的?时候,那?时候为了孩子,他们家也是一年来拍一次。相片贵了就单独给?闺女照,要?是便宜了,她跟彭叔也会加个全家福。
后来孩子走了,她跟彭叔就再也没有来拍过?照片了。那?一辈人都节俭,觉得照相也没什么个必要?。
日子天天不都过?着嘛,又没啥特殊的?,花这个钱干吗?
可自?打见彭姨天天擦她和闻酌的?照片,顾明月就有了给?彭姨拍照的?打算,哄着她拍完全家福,又给?她加了一组单人照片。
可把彭姨高兴坏了。
一天最快活的?时候就在照相馆里,拍完照,她还跟在老板后面,一连问了好几次取照片的?时间。老板都有点不耐烦,但见顾明月出手大方,还是好声好气的?跟彭姨重?复,并且再三保证不会让任何人拿走她的?照片。
彭姨这才满意了,像个小?孩子。但幸运的?是,她面前已经有了能为遮风挡雨的?大树。
晚上顾明月在路边小?摊对付了顿,彭姨还沉浸在照相馆里没出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菜都已经上桌了。
“你现在这身子哪能吃这些??”彭姨看着桌上的?炒凉粉,满是嫌弃。
一个不怎么干净的?盘子包了层塑料袋,上面装着刚炒好的?凉粉,浇了点芝麻酱,伴着小?葱,层层地往外散着香气。
“偶尔吃一次,不碍事的?。”顾明月也是遇见了。
她之前刚来城里那?会儿,刚出火车站就看见门口有个卖凉粉的?小?摊儿,也是排着长队。但那?时候她刚到?个新地方,兜里没钱,还带着小?地方的?生怯。
总觉得大城市里的?水都是镶着金的?,本地人哪怕是摆个小?摊都会喜欢坑外地人。待了几年才知道?,全华国的?矿泉水都有便宜的?,门口摆小?摊儿的?也不全是也不一定全是当地人。
不少还都是她老乡,张嘴的?家乡口音比她都正宗。
“您尝尝嘛。”顾明月给?她递筷子,“这边排队的?人那?么多,味道?肯定不错。”
人都有从众心理,彭姨也不例外。
“那?也不能这样。”她眼前扫过?一圈,见了很多人在排队,稍微放了点心,“谁家大年初一就在外头吃,也太?随便了。”
“只要?咱们仨在一起,搁哪吃都一样。”顾明月哄了彭姨两句,“就这一次,下次肯定还在家里吃。”
彭姨嗔她一眼,倒也没再说其他。
很多时候父母跟子女间的?相处归根到?底要?的?也是个态度,并不是非要?纠个是非对错。这也是顾明月渐渐从跟彭姨相处中感?悟出来的?东西?。
但不可否认,她们之间跟普通的?母女相处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并没有什么借鉴性。彼此间的?感?情依旧含蓄且克制。
晚上天凉,吃过?饭,一家三口就擦黑回了家。
知道?他们明天要?回顾家,彭姨就没再跟着他们一起上去。
“明天我就不来了,跟你们钱大姐约好了去街头看人唱大戏。年礼什么的?我都给?你们备好了,搁厨房的?柜子里,你们明天记得带走。”
“谢谢姨。”顾明月笑着道?谢,“明天可能要?降温,您出去时候记得保暖。”
“晓得嘞。”彭姨朝他们挥挥手,知道?他们不放心自?己,便想转身回了自?己住的?单元楼。
两人站在楼下等了片刻,见彭姨屋里亮起了灯,才携手往家里走。
家属院沿路有灯,照在地上,把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顾明月被他牵着手,踩着地面,突然仰头看了他一眼,眉眼弯弯。
“闻酌,99年啦。”
“嗯。”他平淡地应了声,却?不自?禁地握紧了她的?手。
是新的?一年了。
——
次日早起,顾明月扒拉箱子,特意找出了两件不太?新的?棉服。
“你今天记得穿这个。”
她换上另一件,也不让闻酌收拾彭姨准备的?年礼,而?是自?己挑了几件带回去。
闻酌看向她,顾明月晃了晃他袖子,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今天还得委屈你做一个不怎么挣钱的?闻先生。”
随着他们两个人各自?生意的?发展与顾家众人的?交友圈重?合的?部分是越来越少,所以消息太?多真真假假,顾明月也不担心露馅。
只是并不准备显阔,尤其是在明知顾家已经没落且欠有外债的?情况下。她不可能带太?多东西?上门过?节。
不然,无异于是在一个或者一群饥饿的?人放了一大块肉,就差把“快咬我”刻在了上面。
真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最顾不得地就是礼义廉耻了。人性在顾明月心里永远都是最不值得考验的?东西?。
或许,明年她就会从幕后走到?台前。在此之前,她必须要?尽可能的?扫清一切负面的?情况,首当其冲地就是顾家。
她现在需要?摸清顾家的?现状,不能留下任何的?安全隐患。
所以,正月初二?这趟,她肯定是要?回去。
闻酌开车载着她,听着她的?吩咐穿了个旧的?袄子和棉布鞋。顾明月估摸着顾三丫和顾大丫的?情况,回顾家的?时候拿礼也本着不出众,随意挑了两三件带回去。
顾家房子都卖了,现在在城区外租了个房子,一家几口都挤在了个半边平房内。
巷口狭窄逼仄,车停不进来,只能先搁在马路边。
两人拎着东西?走进来,刚好遇见在门口蹲着的?继刚。他嘴里叼了根烟,手里正拿着盒摔炮,远远地扔出一个,发出一声脆响,逗地怀里的?红红“咯咯”笑起来。
“你们来了。”他止住手上动作,弯腰抱起了红红,给?他们让位。
不冷不淡。
自?从上次顾大宝带他去牌场后,两家的?关系就一度降到?冰点。要?不是因?为过?年,他妈也不会放心让他来。尤其是在顾大宝出事后,继刚对顾家的?情绪很复杂,连带着对顾明月都有点冷淡。
“新年好。”顾明月衣服没兜,红包都搁在了闻酌兜里,伸手给?红红掏了个,“压压岁,新的?一年,平安顺利。”
继刚一个大男人做不出跟妻姐推拒的?事儿,何况还是给?孩子的?压岁钱。
只是态度瞬间好了些?。
“二?姐,二?姐夫,他们都在里面呢,你们进去吧。”他把压岁钱往红红兜里塞了塞,低声朝他们说了句,“里面不大对,顾大宝可能摊上事了。”
顾明月眉头皱起来:“怎么回事?”
“进去就知道?了。”继刚没在外面解释,可能也是觉得丢人,指了指里面的?屋子,“东边那?半边是咱妈租的?房子,西?边的?是人家的?,别走错了。”
“好。”
顾明月不再问,跟着闻酌走了进去。
那?房子本来就是临街搭建的?小?平房,面积狭窄不透光,还被房东给?人为地分成了两家。两家虽各自?占用一边,但其实能居住的?面积也就是两间紧挨在一起的?小?屋子,共用着厕所和几乎不见光的?小?院。
顾明月跟闻酌走进来的?时候,顾父顾母的?屋子里密密麻麻都是人,已经快坐不下了。
顾父坐在门边,头发都白了一片,见着他们,局促着起身。他眼里不知道?闪过?什么情绪,嘴唇蠕动了半天,最后也只能说了句。
“来了。”
“爸,新年好。”顾明月不深究,恍如不知,笑着打过?招呼就往里走,“妈妈呢?在里面吗?”
自?从上次医院闹翻后,顾母就跟顾明月再也没见过?面。这几个月她就是再穷再急,都没有找过?顾明月一次。
谁还没点儿骨气了?
只是,现在情况确实不一样了。她看向顾明月,有点硬气不起来。
人逼到?那?份上,就没得办法了。假使顾明月今天不来,顾母或许也是会去找她。
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妈妈,新年好!”
顾母视线转过?她,落在她带来的?东西?上,仔细瞧了眼就不大高兴,除了鸡、鱼和成箱的?牛奶,没见一点儿贵的?东西?。
她瞬间都想沉脸,鼻子想哼不敢哼,只含糊答了句。
“快坐。”顾三丫起身给?她搬了个凳子。
屋里狭小?,本就没多少能坐的?空间,更?别说还放了张吃饭的?桌子。
闻酌就没跟大姐夫坐一起,而?是身子半靠墙,伸了只胳膊搭在了顾明月椅子上。
“正准备去寻你呢,”顾大丫接受到?顾母的?视线,踌躇了下措辞,力争不让顾母跟顾明月再起冲突,“家里出事了。”
“哦。”顾明月反应平平,根本不接话,“大姐,咱们过?年的?说这个不吉利吧。”
顾大丫哽了下:“事出紧急,这不没办法了。”
为了怕顾明月再打岔,她硬着头皮一溜串地说完了。
“大宝前段时间不是在家养病吗?家里就他跟王格,两人不知道?怎么说别了,他就又开始成夜地不回家,跟之前的?那?些?朋友成天厮混在一起。就之前忽悠他玩办牌场的?那?个人,你还有印象没?他们前段时间又联系一起了!”
#夭寿啦#
“还联系?”
顾大宝是没脑子吗?
“那?不都怪王格,好端端地非逼着大宝出去干活!大宝伤都没养好,也真够狠心的?。”顾母想起来就忍不住开口骂,“我跟你爸也没有让她出去干活,都不知道?她非要?折腾个什么劲儿。我看,她就是嫌我们家现在落魄了,觉得没好日子过?,铁了心的?想跑!”
顾明月目光环视一圈,确实没见王格的?身影,也不知道?是回了娘家还是真的?跑了。
长时间的?弯腰干活,顾母背都有些?佝偻。说话也不像之前那?般文雅,生活给?她添加的?不幸,一股脑地全都倒在了王格身上。
她当着几个孩子的?面,骂个不停,语言多有粗鄙。
怪不得继刚要?把红红带出去。
骂到?最后,顾母都有点喘。
顾大丫忙给?她端水,宽慰了几句。借着机会,顾三丫压低声音跟顾明月解释。
“估摸那?个人是给?了顾大宝点儿钱,听咱妈意思说,有段时间顾大宝兜里还挺有钱的?。”
但也没花在顾母身上,一半自?己花了;另一半估计也是被王格给?卷走了七七八八。
“人家给?他钱?”顾明月觉得不大对。
他那?个朋友可不像个软茬,之前把顾大宝嚯嚯地还不够?
“顾大宝那?钱也敢接?”
“接了。要?是不接就好了,”顾三丫苦笑了声,“他接钱的?时候还给?人家签一个什么协议,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听说之前他租的?那?个办牌场的?地方,已经开业两月了。年头里刚被端,负责人白纸黑字写的?就是他的?名字。”
这或许就是顾父顾母把顾大宝保护地太?好的?代价,养成了顾大宝自?私、暴戾且天真的?性子。
无论是犯了再深再大的?错,顾父顾母都像个善织布的?织女能随时随地为他织出一张毛毯,不断地捞住下坠的?他。
于是,他过?得越发放纵,肆无忌惮。哪怕是如上次般摔进了深坑,顾母顾父也能拼了半辈子心血加棺材本把他给?捞出来。他没有受到?任何的?惩罚,顾父顾母不会狠下心让他吃半点苦。依旧如献祭般好吃好喝的?供养着。
现在“福报”来了,顾大宝又被同一个人推进更?陡的?悬崖里。
事到?如今,被榨干的?顾父顾母还能有什么办法帮他呢?顾明月着实有点想不出来。
“被抓到?了吗?”
“没有,”顾三丫声音更?低,“现在警察正找他呢,咱妈现在的?意思是想让咱们几个当姐的?看看怎么办?”
总不能眼睁睁着看着顾大宝蹲篱笆吧?能掏钱活动地还是要?活动一下。只是她跟顾大丫这小?半年也没少往顾母那?贴补,现在是真的?拿不出太?多。
所以,他们几个目光就打到?了一直没出钱不见人的?顾明月身上。
阴差阳错的?,顾明月这趟还真来巧了。
“什么怎么办?字是他自?己签的?,地方是他自?己租的?,我们现在是能帮他担责任,还是说能替他蹲里面?”顾明月没有收着声音,看向顾母,掷地地有声,“无论是谁,那?犯了错就赶紧自?.首认罪。妈妈,你要?是能联系顾大宝,还是赶紧劝劝他,早点回来说清楚比什么都强。”
还跑?
能跑到?哪儿去。
顾大宝是有钱还是有那?个脑子?别被人忽悠着挡了更?大的?责。
顾明月那?几句话一说,把顾母气地胸口又开始了一阵一阵地抽疼。
“你这个黑心肝的?!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是不是巴不得你弟弟死在外面?!你自?己听听你刚刚说的?那?是人话吗?”
还让他赶紧说清楚?能怎么说清楚,回来可就是要?蹲里面的?!
“妈妈,我可是都为您和我爸着想。”
顾明月一个劲儿地戳顾母心窝子:“顾大宝既然敢签那?个字,那?他就跑不了,人家也不可能让他跑。他现在就老老实实地去认罪,你跟我爸就好好地攒钱给?他请个好律师,说不定还早出来几年。”
甭管真的?假的?,房子就是顾大宝租的?,租之前,他也知道?里面是要?做什么的?。只是,最后真正开始干的?时候,人家把他给?踹了。但现在是顾大宝接了人家的?钱,还签了字,这事就变得更?加不清不楚了。
“顾二?丫!”顾明月话都没说完,顾母就气声打断,拍着床就要?下来,“你还是个人吗!你就这么希望你弟弟蹲进去吗?你是不是就巴不得你弟弟死了利落!”
“妈妈,大过?年呢,你说什么死不死的?了?太?不吉利了。”顾明月起身,一片孝心,“我这不是怕大宝拖累你们吗?你跟我爸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为他照顾几年?总不能让他拖着你们一辈子吧?”
“怕他拖累我们?我看你弟弟拖累你吧?我今儿就告诉你了,你弟弟我跟你爸是肯定要?管的?,那?是我儿!我生了他就得管他一辈子。我没你那?么狠心,非要?逼着大宝去送死!”
“你现在不就是怕我跟你爸拖累你吗?放心吧,我跟你爸以后就是过?不下去了,穷到?出门要?饭都不会敲你们家的?门!我、我以后就是饿死在外面都不用你来收尸!”顾母骂到?声音都哑了,所有的?情绪都有了宣泄口,泄洪一般地吼道?,“我就全当没了你这个闺女,就当我二?十多年养了条白眼狼,以后是生是死都不指着你养我!”
这话听起来就太?伤人,顾大丫都觉得过?分了。
哪有这样的?,母女都像是成了仇人。
可那?些?话对原主?或许有触动,但对顾明月来说,没有任何波动。
她只是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眼眸微微亮了下:“当真?”
还能有这好事?
顾母是那?么不能激,她都没说几句,反应就已经这么大了。看来,顾大宝真的?是顾母的?心头肉,满身的?逆鳞全在他身上。
顾大丫柔声劝了顾母两句,刚想着怎么打个圆场,却?没想到?顾明月自?己还在火上浇油。
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顾大丫挡在顾母前面,瞬间站起来。
“二?丫,你胡说什么呢?”
她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又背对着顾母,朝顾明月使眼色,想两边劝和,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没坏心思,但咱妈现在正上脾气呢。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顾大丫跟顾母走的?近,顾母就觉得越发能拿捏她。几乎每个月顾母都会朝大丫张回嘴,要?钱或者借钱还账。
一次两次还可以,要?是次次如此,别说大丫男人有意见,顾大丫也是真的?顶不住了。所以,她迫切地需要?顾三丫或者是顾明月来帮她分担些?。
尤其是顾明月,钱和房都没少拿,可往外却?是一分都没掏过?。
“你先出去待会儿,让咱妈冷静一下。”顾大丫不想把顾母跟顾明月之间的?关系弄糟,低声朝顾明月开口,“一会儿我喊你再进来,咱妈现在也是着急,你可别再胡说八道?了。”
“没胡说八道?,”顾明月轻弹了下袖角,侧了侧身,看向顾母扬声道?,“我是觉得,口说无凭,要?不让咱妈给?我立个字据吧?”
这样以后所有的?年关两礼也都不用来了,所有的?主?动权全都掌握在她的?手上,比原先预想的?还要?划算。
顾大丫:“!”
#疯了#
责任
顾明月来的时候拎着?两?兜东西, 走?的时候是一点儿都没浪费地又给?拎了?出来。
门口继刚看见都惊呆了:“可真有?你们的。”
比他妈还会算计。
顾明月只是朝他笑了下。
“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
“你们不搁这吃饭了??”继刚抱着?红红,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
顾明月他们可不像是玩笑的样子, 是真准备走?。
闹翻了??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就看见自家媳妇从里面追了?出来。
“顾二丫,你干嘛呢?”顾三丫不是不气顾母,但?也没?想过跟顾母断绝关系,“你这样传出去,别人该怎么说你。”
谁也没?想到顾明月能做那么绝。
“我没?名没?气, 别人为什么说我?”顾明月奇怪地反问。
“那, 那咱们亲戚和邻居肯定都会在嚼舌根的。”顾三丫甚至都能猜到他们会说什么, “肯定会说你不孝顺,戳着?脊梁骨骂你都是轻的。”
“不会。”顾明月慢条斯理地折起手上的薄薄一层纸,带着?各自的指印,“亲戚邻居他们只会在意?咱们家的大事, 最好还都是坏事。咱们家过得越糟糕,他们就越有?谈资。”
真等顾大宝那事爆出来,顾明月跟顾母之间的都不算什么事了?。
最多, 只是会被?捎带着?提了?两?句。
每次跟顾明月说话,顾三丫都没?有?能说得过的, 踌躇了?片刻。
“那你也不能这样啊。咱妈把咱们拉扯这么大也不容易,总不能以后真的不管她了?吧。”
“看清楚,是咱妈给?我写的断绝书, 是咱妈不要我了?。”顾明月把手里叠成方块的纸条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倒是想管想尽孝,但?不是没?办法么?”
顾明月虽然没?上过几年学, 但?该懂的法多少也是知道些。那张断绝关系的说明最多糊弄了?下?顾三丫,在法律上作用并不大。
但?这并不妨碍着?她以此为棋。
“走?了?。”她看顾三丫一眼, 颇为友善地开口?,“提醒一句,看好自己的手,该管的管,不该管的可千万别硬管。否则,后悔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你什么意?思?”顾三丫看向顾明月,压低了?声音,拽了?把她袖子,“我听不懂。”
云里雾里的,什么叫不该管的?
顾大宝吗?
难道真的要看他蹲里面吗?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就算是阿猫阿狗那也是二十多年了?,再气都不可能没?有?一点儿?感情。更别说他们还有?着?同样的血脉,中间夹杂着?顾父顾母。
顾三丫眉头都皱起来了?,满眼纠结。
顾明月只看她一眼,听不出情绪:“咱爸妈年纪已经不小了?。”
往后花钱的日子可在后头。
她们离的太近,声音又低,说的什么远处的继刚跟闻酌都没?怎么听清楚。尤其是继刚,怀里还抱了?个叽叽喳喳说着?只有?她自己能听懂话的红红。
一心二用,什么都没?听着?。
他揉了?把自己闺女的头发,只是看顾明月他们走?后,自家媳妇还呆愣在原地。
继刚抱着?闺女往前走?了?两?步:“她跟你说什么了??”
顾三丫嘴唇不自觉绷紧,还没?开口?,就看里屋的大丫着?急忙慌地跑出来。
“二丫呢?她走?了?吗?”
顾三丫点了?点头,又补了?句:“走?早了?。”
“怎么不拦着?她点!”顾大丫微叹口?气,顾家一出又一出的闹剧把她折磨地心力交瘁,“不该让她走?的。我听说她之前给?人工作的那个商场,最近利润还挺好的,应该能跟人周转些钱。”
就看顾二丫之前那样子,多多少少也是认识里面老板的。
那些人稍微露点钱都够他们活的很好了?。
顾三丫倒是比顾大丫多知道些,但?想起顾明月那性子,抿了?抿唇,只道:“她不会愿意?的。”
“唉。”顾大丫眉头紧皱在一起,叹气声不停。
她又何尝不知道呢。
“二丫真变了?,跟咱们都不一心了?。”顾大丫算是一路被?顾母推到如今地步,烈火烹烤,无处下?脚。
“先?进去吧,商量商量大宝该怎么办。”
继刚不大高兴,伸手碰了?下?顾三丫。
顾三丫脚步一滞,莫名想起顾明月刚刚说的话,又低头看了?眼带着?虎头帽的红红,咬了?下?自己的嘴唇,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顾大丫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她,有?点疑惑:“三丫,进来呀。”
“大姐,时间不早了?,”顾三丫的手渐握成拳,指甲掐在掌心都留出痕迹,“我们也就回了?。”
顾大丫意?外极了?:“现在吗?”
第一句话说出口?,后面的话就顺溜多了?。
“嗯,现在就得走?了?。”顾三丫一鼓作气,故作为难:“大姐,我婆子来的时候就叮嘱了?,不让我们多待。”
当着?继刚的面,顾大丫也不好说其他,看了?顾三丫半天,最后也只能干巴巴地说了?句。
“那、那你们路上小心。”
“好。”
顾三丫跟继刚一起走?出狭窄逼仄的屋门。刚出路口?,继刚就没?忍住笑了?声,把红红驮在了?自己肩头,很是高兴。
“回家喽。”
他驮着?红红在前面跑,顾三丫跟在后面,自己也笑了?。
她微抬头,才发现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升起来了?。
今天,也会是个好天气。
另一边,顾大丫走?进里屋时,自己男人正带着?孩子出来上厕所。
屋子只剩了?她和顾父顾母,还有?床上玩的几个孩子。刚刚还拥挤着?的屋子瞬间空荡起来。
“三丫也走?了??”顾母拿袖子擦着?眼泪,手指都还带着?红泥印子。
顾大丫沉默着?点头,弯腰把地上的红泥盖子捡起来,合上放入床头柜里。
顾母抓着?顾大丫,泪汪汪地看向她:“大丫,你可得帮帮你弟弟。妈就只有?你跟大宝了?。”
“只有?你能救你弟弟了?。”
顾母声声泣诉,扯着?顾大丫就像是抓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要是不管你弟弟,妈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大丫,妈求你了?!”
再强势的人总也有?老的一天,顾母现在手里已经没?了?所有?能依附的东西。房子、存款、生?意?什么都没?了?,她现在能赖以依存的就只有?还愿意?听她话的顾大丫。
都说顾二丫过得苦,其实大丫生?活的也一般,只是命好,比她早出生?几年,占尽了?第一个孩子的便宜外加奶奶的疼爱。可真打她记事入城后,三丫和大宝也已经出生?了?。
她跟顾二丫一样在顾父顾母眼里都是隐形人。只不过,她毕竟年长?,懂得看眼色且勤快能干,还是比寡言木讷的二丫讨喜地多。
但?她也从来没?有?被?顾母如此重视过,迎着?顾母的目光,很难说清这是是怎样的一种情绪。可她当时却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握着?顾母已经生?了?皱纹的手掌,坚定回应。
“妈,你放心吧,我不走?。”
“妈就知道你是个好的,没?白疼你。”顾母声音都哑了?,“以后,妈就指着?你跟大宝过了?。咱们一家人就好好地过!”
从来没?有?拥有?过的母爱柔意?在此刻体显得淋漓尽致。等顾大丫走?的时候,顾母都还要下?床送她到门口?,又给?她装了?满满一袋顾母自己腌的咸菜和腊肠。
一直等他们出了?路口?,回头看,顾母还撑在门口?朝她招手。
顾大丫转身的那瞬就像是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坐在门边,望着?路口?,等顾母带顾大宝上街回来。
“记着?来啊。”顾母遥遥地还在朝她喊。
顾大丫隔着?不长?不短地一段距离,朝顾母,也朝曾经那个小小的她挥手。
“好。”
——
年初八,顾明月提前结束休假,准时上班。
早起开完晨会,她合上文件,看了?眼沈因。
“来我办公室一趟。”
沈因并不意?外,还以为顾明月是要问蒋翠的事,乐呵呵地跟上来。
确实有?情况要汇报。
结果,一进门,就被?顾明月递过来的四?方小纸给?搞蒙了?。
“顾姐,这、这是”他低头看一眼,眉头就给?皱起来了?,“谁搞的恶作剧?您等我下?去查,肯定给?您个交代。”
哪个不长?眼的在老虎面前耍威风,捏造的断绝关系说明都递到顾姐眼前了?。
不要命了??
“不用查,是真的。”顾明月掀开桌上的文件,随意?开口?,“找个报纸,花钱买个广告位,不用太明显。刊登一天,留档保存。”
沈因:“是。”
她不是什么明星,顾母的名字也没?多少人知道。江市人口?那么多,没?多少人会注意?到不起眼报纸上的广告位,曾刊了?一则无关轻重的消息。
有?那闲心的人也只会啧啧称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另外,找个人查查顾大宝的动静。”顾明月甚至都不用费脑,“平日里跟紧我妈,会有?收获的。”
之前商场装修的时候,顾大宝来闹事,沈因多少有?些了?解。
不用想就知道,顾大宝绝对是又惹到他顾姐了?。
“是。”他心下?有?数,“有?动静了?,我随时向您汇报。”
“不用。”顾明月没?那功夫,“等他什么时候进里面了?,告我一声就成。”
沈因愣了?两?秒才明白顾明月的意?思,当下?站的就更直了?。
“明白。”
事情吩咐完,顾明月就有?了?赶人的意?思。
沈因连忙开口?:“顾姐,你之前安排我的事有?眉目了?。”
“蒋翠?”顾明月转了?下?脑子,才把脑子从商场里抽离出来。
“是。”
顾明月放下?手里的笔:“说来听听。”
年头里,她虽然让任豪给?蒋翠律师电话的同时,也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出去。但?蒋翠自始至终都没?有?打过一次,顾明月也就快把这事给?忘了?。
假期几天,她跟闻酌除了?走?亲访友,就是腻在一起度假。早把这些凡尘杂事给?抛到了?脑后,现在看沈因这样子,应该是有?了?不小收获。
稍微提了?些兴趣。
沈因兴致勃勃:“我初二接到了?聂律师的电话,初六跟着?他一起走?访了?冯二钟现在跟他小情人住的街道,拍到了?不少证据。街坊邻居现在都还以为他们是两?口?子呢。”
重婚罪刚实施没?几年,不少人对它都还一知半解。
“蒋翠怎么说?”顾明月确实不把她的离婚当成一件很难办的事。
毕竟,冯二钟做的一点儿?都不低调,招摇地恨不得人尽皆知。
“蒋姐还在纠结。”沈因啧了?声,“她怕孩子知道了?怪她。”
真要报警了?,冯二钟少不了?得拘留几天。
邻居街坊都爱嚼舌根,指不定在背后都怎么说他们一家呢。尤其是他们家的几个男孩,正是青春爱面的时候,蒋翠不可能不为他们考虑。
“蒋姐目前只打算跟冯二钟谈判。”
“谈了?吗?”顾明月微蹙眉。
“还没?有?。”沈因都有?些无奈了?,“她有?点怕,让我先?来告诉您一声,听听您的意?见。”
“可以谈。”
冯二钟手里有?钱,而蒋翠目前最需要的除了?自由,也就是钱。
“但?谈之前,你先?找聂律师把拍的照片给?你备份。”顾明月看向他,“虽然聂律师是你许总推给?我的,但?你许总并没?有?跟他合作过。我也没?有?,所以,你必须要做好最全的准备和最坏的打算。凡事没?有?万全之策,切不可打草惊蛇。”
一旦谈判破裂,不排除冯二钟有?拿钱砸人的可能。
沈因正色:“是。”
“如果蒋翠要跟冯二钟谈判,最好不要让她一个人。”顾明月对蒋翠性子多少还有?些了?解,“她心思深,却最擅长?对自己能狠下?心。难免为了?多要些钱,昏了?头会有?苦肉计的想法。你平日里要多劝劝她。”
“身子是她自己的,任何时候拿自己冒险的做法都是最下?策。冯二钟那样的人,平日里不可能没?有?一点儿?把柄,你提醒蒋翠用心留意?。此外,你也可以找个人盯几天,耐着?性子,总会有?露马脚的时候。”
任何事情越到关键的时候,就越不能着?急。
“当然我刚说的这些都只是为你们提供思路,不必非按我说的僵硬着?走?。蒋翠才是最了?解冯二钟的人,你们下?去可以好好谋划商量。只需要记住一点,当你们手上的把柄越多时,谈判桌上才会越有?主动权。”
顾明月的话填补了?沈因方案上很多的空白。
他认真记下?:“顾姐,我明白了?。”
“去忙吧。”顾明月笑着?朝他道一声辛苦,“忙完给?你放假。”
沈因其实并不喜欢放假,但?还是笑着?应了?声。
“谢谢顾姐。”
—
顾明月最喜欢沈因的一点就是脑子活,办事效率高。刚过十五的下?午,他就跟高磊一起叩响她办公室的门。
彼时,顾明月正在翻字典。
年过完,商场营业额稳步下?降,算是迎来了?个小淡季。工作陡然轻松起来,顾明月都有?摸鱼时间,准备提前给?小反派起个名字。
倒不是闻酌没?准备,主要是他写满了?两?张纸的名字没?一个带有?阳刚气,全都是“萱萱”“花花”小女生?的名字。
偏着?他每天都还备有?兴趣,各种书翻得簌簌作响。
顾明月有?心想说些什么,可看着?自己日益渐满的首饰盒却又艰难地闭上了?嘴。
真不是她不帮小反派,主要是闻酌给?的太多了?。
“咚—咚咚—”
“进。”
顾明月刚接了?内线电话,知道他们要过来,并不意?外。
字典都没?收起来。
“被?抓着?了?。”
“是。”高磊是跟顾大宝打交道最多的,比沈因号他号地还准,“今上午抓着?的。”
不只是他们知道顺着?顾母这条线,别人也都知道。被?抓着?也只是早晚的问题,没?什么奇怪的。
顾明月表情不变:“知道了?。”
小孩都盼着?长?大,可却没?有?人告诉他们,长?大后要学会的第一课就是保护自己。没?有?谁能真正地护着?他们一辈子,除了?自己,谁都做不到。
漫漫人生?路,责任是所有?人都逃不了?地必修课。
顾明月的表情过于?平静,高磊想起前几天的报纸,欲言又止。
他们安保有?一项工作就是浏览每天的报纸,遇到与顾姐他们相关的新?闻要及时保存上报。所以,在别人眼中是一扫而过的信息,对于?他们而言,却是需要辨伪存证的内容。
而那时沈因并没?与否认,高磊顿时心里就有?数,无异于?掀起了?惊涛骇浪。
“是有?什么想说的吗?”顾明月注意?到高磊的神色,笑了?下?,“想说就说,没?那么多拘束。”
高磊舔了?下?嘴唇,也不看沈因,搓了?搓手:“顾姐,那我就说了?。”
其实顾大宝被?带走?并不顺利,毕竟顾父顾母都在。
高磊那时就站一旁装作买汽水,却亲眼看着?满头白发的顾父跪在地上,求他们放过自己儿?子。辛苦了?一辈子的庄稼汉,不识什么字,带着?小老百姓骨子里的“畏官”心理,却还执拗地挡在了?自己儿?子面前。
哪怕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还想着?用自己替儿?子担罪。
朴素、寡言且厚重。
“很伟大。”
顾明月听高磊憋不住劲儿?传回现场的第一手消息,脑子努力检索半天,都没?在原主脑海里找到残存的顾父印象。
或许是家里孩子太多,或许是顾父那时工作太忙,更或许是因为原主生?来不讨喜,性子畏缩木讷,喜爱缩墙角,所以她跟顾父相处的记忆实在残缺。甚至都没?有?她来后,留下?的回忆多。
“最后呢?”沈因不甚自然地岔开话题,“顾大宝不还是被?抓走?了?。”
“那是肯定的了?。”高磊挠了?挠头,嘟囔了?句,“不过,他妈目睹着?顾大宝被?抓走?,没?撑住,晕了?过去。当场就被?送医院了?。”
顾大宝不是第一次被?抓走?,但?顾母却比第一次还难以接受。究其原因,是因为顾母已经知晓自己救不了?顾大宝。所以,她备觉惊惧且惶恐,甚至于?害怕面对。
时间并不仁慈,事到如今,不管顾母承不承认,她都已无能为力。
再也没?力气和能力托举起她最心爱的儿?子了?。
顾大宝势必坠降谷底,一切都结束了?。
高磊和沈因对顾家的家务事知道,但?又不那么清楚,所以也很难感同身受。
顾明月信手翻过一页字典:“还有?其他事吗?”
“有?。”沈因就此换了?话题,“顾姐,冯二钟的事我们有?了?新?情况。”
“说。”
——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张泽也跟闻酌说了?差不多的情况。
闻酌听后不言,只轻抬了?下?手:“出去吧。”
“是。”张泽转身就出去了?。
而后,闻酌给?容恪远拨了?个电话。
“闻哥,顾大宝我见了?。”容恪远握着?电话从警局里面走?出来,“具体细节我不能跟你说太多,但?顾大宝反映的情况我们都知道。我们现在也需要他的配合。只不过,他肯定是有?段日子要待。”
放长?线,钓大鱼,到时候一个都跑不了?。想起上午那群人的嚣张样子,容恪远无声地握紧了?手中的电话。
那样的江市就快过去了?。
闻酌知他明白顾大宝事的原委就不再多说,“嗯”了?声,便挂了?电话。
他低头看纸上的名字,无声地把日历又翻过一页。
越来越近了?。
闻酌呼吸沉重一瞬,拎着?外套起身。
所以,今天要给?自家媳妇买件什么东西才好呢?
安静如斯
紧张焦虑的时候, 人都会想着疏解。
每个?人的方?法都不一样,闻酌就更?特?殊些,越发喜欢给他们娘两买些东西。
越买闻酌就越发觉有小明月的好处, 打小就跟她妈戴母女款,一直戴到长大。以后会挽着她妈的胳膊,亲亲密密地围着他们喊爸爸妈妈。
闻酌光是想想都心痒了。
“经理,闻总车来了。”
首饰街那一长?溜的店铺,门前保安都会记车牌。
临街的某家?珠宝店男经理姓朱, 闻言就瞪了保安一眼:“喊什么总, 生分!那是哥, 我亲哥,闻哥!”
上周闻酌在他这给顾明月定了个?项链,算算日子,就知道他最近要来。
朱经理刚从事这行业的时候老?是听师傅说有钱人都有烧钱的爱好, 指不定哪天富贵就到他们?头上了。原先朱经理可不信,毕竟那些太太买珠宝首饰都还算克制,她们?更?喜欢投资个?什么房子、股票这类的玩意。
直到那天, 他遇见了闻酌,从此打开了他新世界的大门。
#男人要是花起钱来真就没女人什么事了#
“闻哥。”朱经理老?早就站在门前等他, 旁边店的李经理收到信,也跟着跑出来迎接。
不要脸的!
“闻哥是来我们?店拿东西的。”朱经理仗着自己体型胖,就往旁边挤他, 牙缝发音, “滚回?你们?店门口去。”
“路是你们?家?修的?政.府修的!我想走就走。”
李经理都快被他挤到大马路上了,还一脸谄媚地朝闻酌笑:“闻哥, 我们?店新到了块翡翠,玻璃种的。我们?赵总和师傅就在里面等您呢!老?师傅说了能做个?母女镯, 您要是看?上了,他亲自设计下手,保管闻太太喜欢!”
“我们?赵总说了,手工费我们?都不要,就留您个?成本价,算是提前恭喜闻哥喜的贵女!”
喜得贵女?
闻酌脚步微顿,眉毛轻扬。
李经理一见有戏,就赶忙扒拉着朱经理的袖子,嗓门洪亮,力争把老?板交代的事给办妥当,“上次没让闻哥满意,是我们?的不对?。闻哥,这次您放心,绝对?是江市独一份的东西!我们?赵总什么都不求,就是希望等小公主满月摆桌的时候,您能给我们?留张请帖。我们?老?板亲自给您送过去,保管小公主喜欢,闻太太高兴!”
“东西呢?”
“里面,里面!”李经理站直,脸都要笑成一朵花儿?了,胳膊肘半是故意地撞了下朱经理,侧身鞠躬,做了个?请的手势,“闻哥,咱们?这边走,您注意脚下。”
“东西的话,您就放心。一水的好成色,我们?老?板都说了,那样的成色就只配给闻太太。要是满月宴上没让闻太太高兴,东西我们?就不要钱了,全当给小公主添礼了。”
他一口一个?的“小公主”,好像小明月都已经生出来了般,吉祥话说个?不停。
老?远都还能传到朱经理耳朵里。
我他妈。
朱经理目送着闻酌去了别家?,伸手揽着站旁边保安的脖子。
“去,找个?人给我问,一定要得到闻公主出生的第一手消息!”
保安被他拽的一愣:“啥公主?”
“闻哥的孩子,”朱经理指了下面前停着的车,“看?见了没!”
“是是是!”保安被吼地缩了缩脖子,脚底抹油,一连串地应声。
——
又两天,医院里。
顾母病来如山倒,脸上不见了往日的光彩,所有的精气神都没了。成天躺在病床上,除了输液就是趴在床上哭。
直到这天,见到了顾大丫走过来,她立刻就坐起身。
“怎么样?有没有门路?”
顾大丫神情疲倦,沉默着摇了摇头。
是真的没办法了。
他们?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光是顾大宝没进去之前的多方?打点就已经耗尽了她手里的积蓄,更?别说还走了不少弯路,遇到了只会熊喷骗钱的中间人和各种所谓的领导。
酒桌上一个?个?都恨不得拍胸口保证绝对?没有问题,可到最后顾大宝抓了进去,他们?却像是人间蒸发了般,不见踪迹。
“妈,要不算了吧。”
“不行!”顾母情绪崩溃,不住地拍打她胳膊,“那是你弟弟啊!你亲弟弟!你怎么能不管他?不管他,大宝就完了啊!你不能啊!”
顾大丫吃痛地应了声,胳膊上还带着昨晚跟男人争吵留下来的伤。可顾母却恍如不闻,像是发癔症般翻来倒去地说着这几句话。
最后,还是隔壁床的家?属叫来了护士,阻止了这出闹剧。
“你先出去吧,别打扰其他病人休息。”
顾大丫拎着装东西的袋子走出了病房,靠在墙边,顾三丫就在门口等她,踌躇开口。
“大姐,咱妈住院费该交了,护士已经催两轮了。”
顾母刚进医院的钱就是顾三丫掏的,还预存了不少。可一套检查做下来,钱早就没剩多少。更?别说,顾母现在病床、拿药、输水,哪个?不用钱?
顾三丫身上还背着房贷,也是困难。
“得多少啊?”
顾大丫打开手上的袋子,拿出放在里面的针织钱包,打开里面也就些零钱。
整钱估计都让她男人昨晚翻走了。
顾三丫就站她旁边,自然看?地一清二楚。
顾大丫不大自然地又翻了翻兜,浑身上下找出来的钱加一起都不够一百。
她留了张十块的,准备晚上买点菜给孩子做饭,其余都给顾三丫。
顾三丫面露为?难:“大姐,医生说咱妈得观察几天呢。”
顾大丫神情一滞,把手心里攒着的十块也给了出去:“你先拿着,我回?去再,再想想办法。”
她还能想什么办法呢?
她男人跟她结婚这么多年,表面看?着老?实?本分,其实?最爱斤斤计较。不然,她男人也不会知道顾大宝进去后就开始翻家?里存折。
一翻就知道家?里没什么钱了。
昨晚几乎吵了一宿,存折什么的都被他男人装着带走了。
顾大丫心力交瘁,再往外就只有借钱的份了。
她累,顾三丫也未尝好过,心里也是不大高兴的。
顾大丫现在给的钱远不及要交的一半,这意味着她还要继续出大头。
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艰难着呢。
可顾大丫当着她的面,已经把浑身都给翻了一遍,能给的都给了。顾三丫也说不出其他,只能接过,先去交钱。
“那,大姐,你尽快啊。”
交钱的时候,顾三丫的心都在滴血。
现在她可算是明白顾明月的意思了,顾父顾母年纪大了,稍微生个?病都有她们?姊妹几个?受的。现在顾大宝是进去了,王格也不见身影,顾明月脱离了关系。一家?几口,数来数去就剩个?以卵击石、散尽积蓄的顾大丫。
这才刚开始,那往后两个?老?的养老?、看?病,又该要怎么办?
顾三丫忧心忡忡。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顾母对?她们?没有丝毫地体恤,越发闹腾起来。顾大宝的事给她打击太大,以至于她精神都有些失常,开始一个?劲儿?的责怪顾大丫,还扬言如果她们?不帮顾大宝,那她就在医院呆到天荒地老?。
反正顾大宝不出来,她是不会让她们?姐妹几个?好过。
顾母生赖在医院,没办法,顾三丫只能硬着头皮再次补交了份住院费。顾大丫早就被榨干了,婆婆跟男人现在盯她盯地就跟个?贼一样,恨不得把她的事冲着邻居街坊宣扬个?遍。
现在别人看?她都带异样眼光不说,就是借钱都没处找人。
顾三丫能比她好点,也就是稍微好一些。但也快撑不住了,两姐妹之间的话越来越少,时常就走廊的椅子上,一人各一边,拉开长?长?距离。
“要不找找二丫吧?”顾大丫光是顾母住院费就已经欠了顾三丫很?多了。
出不了钱,就只能出人,常常都在医院帮衬照料顾母。顾母现在精神恹恹,每天伺候着也不是一个?糟心能简单概括的。
顾大丫整个?人都了没精气神,两手抱着头,浓浓疲惫,带着鼻音。
“咱们?去求求她。”
“别想了,顾二丫那心思多的,指不定现在就把断绝关系的说明贴满了江市。”顾三丫对?顾明月的感情很?复杂,“就是去找了她,也只会自取其辱。她呀,跟我们?都不一样。”
“大姐,我出摊子去了。”
顾三丫抬头看?了眼斜对?面护士站墙上挂着的表,抖了抖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不过,顾三丫没想到她不去找顾明月,倒被顾明月的人给找了上来。
那年的春节对?着阳历二月,年一过,气温就慢慢回?升。她跟继刚那个?卖手套棉袜的生意逐渐开始走下滑,摊子渐渐也不需要两个?人。
顾三丫就每晚自己守着,间或她婆子或者继刚来帮一下。贺雪就是这时候从对?面走过来的,一见她就笑。
“姐。”
“你怎么来了?买东西的吗?”顾三丫很?意外,给她让了个?凳子,“快坐。”
“不坐了,顾姐让我跟您说两句话。”贺雪就站在顾三丫旁边,跟她简单说了下顾明月的意思,“虽然阿姨已经跟顾姐断了关系,但顾姐知道阿姨生病了心里也是着急上火,一门心思地想帮衬些什么。只是,顾姐身子现在实?在不方?便,您多见谅。”
顾三丫对?着上过大学的贺雪难免不自在,听她说话也觉得文绉绉的,都有些刺挠。
“我知道,二丫不是下个?月就到时候了?放心吧,不会打扰到她的。”
顾母跟顾明月断了关系,又没跟她断关系。那还是她妈,顾三丫该养还是得养,生了病该看?还是要给她看?。
没办法的事。
她现在只是庆幸没有再往顾大宝那上面投钱,手里还有点存款,勉强能覆盖。
“那我就提前替顾姐谢谢您。”贺雪面色不变,继续道,“关于这次阿姨住院的医药费,麻烦您保存好各项收据,将总金额除以四,我这边会给您及时支付。顾姐现在不方?便,以后如果您们?开始给阿姨按月支付养老?费的话,也麻烦您通知我具体金额和时间,我准时给您送过去。”
“真的?”
出乎意料,意外之喜!
顾三丫都没敢想找顾二丫要钱,没想到顾二丫自己还愿意分担点,甚至还愿意按月给顾父顾母出养老?钱!
那还是她认识的二丫吗?
“她真愿意给。”
“肯定的呀,阿姨把顾姐养大不容易,顾姐心里都知道。但阿姨做事也确实?太伤顾姐心了,顾姐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劲儿?呢。”贺雪冠冕堂皇的说了几句,引入正题,“既然阿姨现在不愿意见顾姐,那顾姐身为?女儿?的也不能让阿姨动气。所以,以后家?里有什么事需要出钱的,您直接去对?面摊子上说一声就行,我及时跟您处理。”
“最好就别再经过顾姐了。不然阿姨生气,做小辈的也不踏实?。尤其是现在顾姐马上就到关键时候了,最受不了惊,您多担待。”
顾三丫明白贺雪的意思了,钱可以给,但人不要再出现。
“知道了。”
可现在顾父顾母一颗心都在里面的顾大宝身上,也分不出其他。
“那就烦请姐平日里多看?着点阿姨和叔叔,毕竟都这么大年纪了,也该过几天安稳日子了。”
顾三丫沉默着点了下头,贺雪就爽快地让她算住院费用。
“虽然现在夜市不景气,顾姐又快要生个?发动,孩子一生,就又多了张吃饭的嘴。家?家?都有困难,人人都不容易。但顾姐说了,该给叔叔阿姨的钱,肯定一分都不会少。”
不该给的钱,一分也不别巴望着。
顾三丫走到今天才算是明白了顾明月刚开始说的那句“一定会给顾父顾母养老?的”的意思。
算的干干净净,分毫不差。
“可以吗?”贺雪面带询问。
怎么不可以呢?
顾明月自始至终要的都不是断绝关系,而是一份掌握关系的主动权。答应以后就要学着束缚顾父顾母,不答应就得继续自己出大头给顾父顾母看?病。
往后的十几二十年,那会是多么巨额的一笔钱?顾三丫不敢想,但如果有选择,谁也不会想一个?人承担绝大部分的住院费用。
能有人愿意贴补些,总是好的。
“好。”
贺雪笑的更?可亲:“那以后咱们?就多联系。”
顾三丫缓慢吐出一口气,应地更?加疲惫。
这是顾明月给他们?最后的选择,可事实?上顾父顾母他们?早已没得选。
“那麻烦您签个?字,我再跟您确认下具体细节。”
几乎半个?晚上的时间都耗在了与?贺雪的交流上,顾三丫收摊的时候,目光看?向对?面的摊位。摊位面积越来越大,搭了几个?帐篷,里面灯火通明,依旧还有顾客。
里面的售货员换过几批,顾三丫都已经不认识了。唯一还算认识的就是偶尔来的贺雪,但也跟之前不大一样了。
摊位上的贺雪如鱼得水,跟顾客交流从容大方?,举手投足间隐隐地都有了初来时顾明月的感觉。
而时间不过也才过去了半年,她现在甚至不敢想顾明月又会有多么大的变化。而她却好像还待在原地,愣愣地挣扎。
顾三丫微微发愣,夜风吹凉脸庞。她却倏然惊神,左手下意识就朝下摸着口袋,里面鼓囊囊地装着钱。
没丢,还在。
她站在原地,轻轻哈出一口气,望向对?面,手指却开始渐渐蜷缩。
她们?本是走在一起地,可途径路口却总选择不同向,所以走着走着也就散了。
渐行渐远。
时间有时也真挺残酷的。
——
高磊是外强内软,而贺雪则外软内硬,由她处理顾家?事,再合适不过。
贺雪初开始汇报完工作还会提一嘴顾母出院、顾大丫感情生变等琐碎杂事。后来她发现顾姐不怎么爱听,也就识分寸地没再说过。
时间一晃过到了三月,阴历刚出正月。沈因?跟聂律师就又拍到了冯二钟跟另一个?年轻的女人打的火热,不知道算是小几,但显然是已经怀了孕的。
时间肯定不会短了。
蒋翠听见消息后,瞬间就有些失控。之前冯二钟在公婆面前可是说得好好地,在外怎么玩都不会再生孩子,以后所有的东西都会是家?里几个?孩子的。
可这话他说了都没一年,孩子都塞人肚里了。
要真再有个?儿?子,公婆肯定高兴地不说话,老?两口巴不得冯二钟能给他们?生一个?足球队的孙子。
“不能这样。”
蒋翠初开始离婚或许还害怕胆怯,可一旦涉及到她孩子的切身利益。她几乎立刻就支棱起来了,很?是肯定地告诉沈因?说冯二钟的税绝对?有问题。
两人费了小半月算是摸到了点账本,半是证据半是吓唬地跟冯二钟进行了一轮的谈判。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沈因?跟顾明月汇报清楚,“现在冯二钟愿意离婚,也同意给一套房子和两万块钱。但餐馆门面是一间都不愿意给,孩子除了小女儿?也是不允许带走。”
“证据固
依譁
定好,慢慢磨吧。”顾明月仔细想了下,“我其实?还是建议你们?报警。”
账本的事他们?摸不到很?核心的东西,所以冯二钟才会有恃无恐。
打蛇打不到七寸就会有被蛇咬的风险,得不偿失。
沈因?也明白:“我会再跟蒋姐商量。”
此时的顾明月孕周大于三十七周,算是进入了足月,随时都有生产的可能,也分不出心思再去管蒋翠的事。
因?为?担心自己的突发情况影响商场秩序和其他人的工作,顾明月提前一周进入休假,安心在家?收拾待产包,随时准备小反派的出生。
本以为?她自己就算着急地了,可事实?上早在她回?家?休假的前一周,彭姨就已经住在他们?家?了。
闻酌提前半月就已经不去公司了。
最后的几天,基本都是她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闻酌就在楼道里等着,间或接几个?电话,远程跟张泽交代事情。
没得办法,顾明月只能让高磊从后勤搬了个?桌子,在自己办公室给闻酌临时搭了个?简易工作区个?。
勉强度过了接下来的几天,也成功地扶着高石逐渐立在了管理层。
算是站好了最后一班岗。
休假回?家?的当天晚上,顾明月从商场出来,坐在车上,恍惚一瞬,都有种自己是要去医院生孩子的错觉。
但其实?并没有,一直到休假后的又一周。肚里的小家?伙,依旧安静如斯。
#很?沉住气#
顾明月都没忍住重算了遍孕周,算来算去都还是跟大夫算的一样,已经是随时可生的状态。
小家?伙沉得住气,家?里人却坐不住,尤其是闻酌,脸上是一丁点儿?笑都没了,夜里常常无眠。
顾明月轻叹口气,从家?里搬到了医院。
提前找人定好的单间,左邻右舍都是即将生产的准妈妈。
刚入住的第一天,顾明月甚至还接收到了别人投喂的水果,态度和善,很?是友好。她投桃报李,也想着给她们?送了些彭姨做的面食糕点。
敲门进去的时候,左右两间房的准妈妈都正凑在一起聊天。
左边的准妈妈问了她的孕周后,就开始叹气:“我孕周比你大,都搁着住了快一个?星期了,还没生。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谁知道呢?都是个?没准的事,”另个?准妈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上次出了点水,我都觉得要生,结果医生还是让我再继续观察。”
她们?的话题顾明月有点插不上嘴,除了月份,她并没有任何生产的预兆,只是啃了个?苹果,低头看?了眼相?当安分的小反派。
几个?年轻的准妈妈聚在一起说了会儿?小话,就迅速打成一片,甚至还约好明天一起逛医院花园。听她们?说,医院的后花园有个?小温棚,里面的花长?得都特?别好看?。
顾明月提了点兴趣。
于是,第二天一早,她吃过早饭,抱着彭姨路上买来的鲜花,兴冲冲地走到隔壁。
还没敲门,就被巡房的护士给拦了下。
护士冲她笑:“这家?夜里发动,刚下产房。”
那么快?
顾明月倏忽收回?手,没再打扰人家?休息,只是拜托护士帮忙把鲜花转交一下
护士笑着应允。
顾明月看?了眼紧闭着的房门,似乎真的能听见里面的婴儿?啼哭声。
直到现在,她才算是有了些小家?伙要出生的真切感。
“去看?另一个?邻居吗?”闻酌托着着她的腰,也是想让她多走走。
顾明月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另一束花:“去!”
那么漂亮,都是彭姨一大早禽亲手挑的,她总得亲手送出去一束。
清晨买回?来的花确实?新鲜,隔壁的准妈妈也很?喜欢。
两人正处于刚认识的阶段,对?彼此的兴趣都很?浓厚,且带有滤镜,也都算健谈。有说有笑地聊了一上午,结束的时候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你等我,我吃过饭就去找你。”隔壁房间的准妈妈对?着顾明月依依不舍,小手巴巴地招了招。
顾明月点点头,也很?高兴自己又能有个?伴了。
结果,就在同一天下午,她旁边病房的准妈妈也被推进了产房。
“”
顾明月低头闻了闻彭姨送来的花,沉默声震耳欲聋。
苍天可鉴,#她送的真的是花#
昨天刚来的时候,左右和她都是准妈妈。就过了一天,短短二十四小时,旁边的准妈妈就都变成了妈妈,而她夹在中间,左右皆不可再去。
顾明月深深叹口气。
“明天就算是第四十周了。”夜里睡觉前,她还在跟闻酌吐槽,“你说,他怎么还没出来呢?”
“别急,”闻酌搓热掌心,低头帮她往肚皮上抹油,动作熟练,侧脸认真,像是再碰什么传世的宝贝。
自打怀孕后,闻酌帮她抹油,都是掐表定点,一天几次,从不懈怠。所以,功不唐捐,顾明月小腹至今都还是干干净净的。
“咱们?家?跟他们?都不一样,”闻酌望向她,眸色深深,而后,又低头轻碰了下她肚皮,满腹慈父情,忍不住抱有期待,“女孩肯定娇贵些,多等几天也正常。”
“是、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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